第11章
“……”
巨蟒的一瞬間死亡仿佛是震懾到了這些星獸，然而僅僅是安靜了一瞬，獸群便又很快重新暴動起來。那些野獸嘶吼著，其中幾頭帶著翅膀的星獸快似流光，徑直朝著斷樓上的人衝去。
而黑衣人的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把暗紅色長刀，懷中的趙一黎被她換作單手緊抱著，隨即手中的長刀在空氣劃出光影，不過眨眼間，最先衝來的那頭星獸直接被劈成兩半。
另外幾頭星獸朝兩邊呈包夾之勢，而中間黑色的身影一躍而起，在聲聲刀刃與星獸甲片的碰撞聲中，趙一黎感覺到周圍在變得安靜。
竟然不用機甲就可以強行斬殺那些星獸……
她的心神震驚之餘，剛剛隨手就解決了那條領頭巨蟒的黑衣人卻好像並不打算繼續再浪費時間下去，因為直接用精神力攻擊的方法非常耗費心神，她沒那麽多精力，如今救下了人，解決完幾頭追來的尾巴，她直接抱著人避開獸群朝著安全的地方跑去。
路上，黑衣人一句話也沒有說，悶頭在殘垣斷壁與高大的樹木間上跳下躥，精準避開那些零散的星獸。
而她的懷裏，沒有力氣說不出話來的趙一黎努力地想要睜大眼看清楚救她的人到底是誰，可是她傷得太重了，額頭上的血也不斷往下流阻礙她的視線，她隻模糊看到了一雙沉靜的眸子，被隨意的絲巾蒙住的臉，以及這寬大不合身但將身體完全遮住的鬥篷。
鬥篷下麵……是個女孩子。
“……”
最後意識消散間，趙一黎的腦海中隻剩下最後三個字。
而奚遠抱著人一路借著高處的視野以及隱蔽優勢，放出精神力感知到前來支援的大部隊具體方位，然後便朝著那兒飛速趕去。
在兩方相距差不多的位置，她找了個暫時安全的地方，將懷裏已經昏迷過去的人輕輕放在地上。
對方損傷的精神海她已經幫忙治療修複了，但是外傷內傷卻不在她能幫忙的範疇裏，隻能將身上帶的治療藥喂給她，然後自己退出十幾米，隱蔽在一棵還存活的枝葉繁茂樹間，奚遠看著地上躺著的人，將剛剛從對方腰間摸到的信號槍朝著天開了一槍。
緊接著她就感知到了有士兵朝著這個方向趕來。
沒過幾分鍾，她躲在樹上，一直目送著對方被抬上擔架送去救治，她鬆了口氣，但眉眼間卻是抹不去的凝重。
這次的獸潮爆發得突然，而在經過軍方以及各軍校精英學生的共同聯手下，危機總算解除。這其中或許有使得星獸暴動因素消失的原因，但不管怎麽樣，緊繃了這麽多天的神經，造成了這麽多的傷亡和損失，獸潮終於被平定了下來。
而這一切結束的時間是在奚連雲他們趕到雨城的第二天上午，隨後軍校生坐軍艦重新返回學校。
下午的時候，奚遠拖著疲憊的腳步來到了器材室。
正在修剪星星樹的高百川抽空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口問道：“上午去哪兒了，請假都沒請，信不信我記你一個曠位。”
滿身疲憊的少女坐到位置上，隨後沒骨頭似的癱在那裏：“別啊高叔，你人帥心善，而且今天不是公休嗎，給我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她語氣故作輕快，然而眉眼間卻是掩不住的沉重，她閉上眼，就又想起昨天別在外套上但忘記取下的校牌。
她很是頭疼，昨天看著人被平安救走了之後，她才發現自己穿的鬥篷因為不合身所以在帶著那個女生躲避獸群的追蹤時胸襟敞開了一點。對方要是隻看到校服倒也沒關係，畢竟藍穹那麽大，有幾個厲害的人很正常，可是偏偏校牌好像也露了出來。
奚遠揉了揉太陽穴，昨天到底是她太著急了，裝備沒帶上就算了，竟然連校牌都忘記拿下來，也不知道對方到底看到她的名字沒有。
這件事越想越讓人煩躁，奚遠深深歎了口氣。
明明是見義勇為好人好事，為什麽她一點都不快樂啊。
少女還坐在那兒糾結著，這時，高百川突然從旁邊走過來，他鼻翼微動，表情難得的嚴肅，問：“等等，你身上，怎麽有股血腥味？”
奚遠身子一僵。
那一瞬她腦子裏閃過了無數想法，最後，她狀似隨意地抬手聞了聞：“血腥味，有嗎？高叔，你又唬我，我才不信你的話。”
她回來之後可是洗過澡的，衣服也全都換了，這是什麽鼻子啊還能察覺到不對。
但她麵上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還對他指指點點：“這種套路我都看多了，別想嚇我。”
“你是不是出去亂跑的時候碰了什麽不該碰的東西，”然而這次高百川卻沒被她帶跑，“我說的血腥味不是人的，是星獸的。有些星獸身體裏的血液組成跟普通的不同，奇臭無比就算了，隻是用普通的沐浴露是洗不幹淨它們的氣味的，得用專門的清潔液才行。”
“不過就算這樣，隻要洗幹淨了一般普通人也聞不出來的，這味道很淡，但是我以前經常聞，所以，你假都沒請消息也沒回是跑去哪裏了？”
奚遠低下頭：“就是有個朋友，說地下交易場最近好熱鬧，我沒去過，就好奇……”
“地下交易場？？臭丫頭，你當那裏是遊樂園啊，你這小身板也天天跟著瞎湊熱鬧！”
“哎呀我就在裏麵待了一會兒，後來覺得不對勁就又跑出來了，沒事的。”
高百川被她這副無所謂的語氣氣了個半死，“以後少去那種地方鬼混，到時候人被拐走了都不知道怎麽回事。”
見高百川完全相信了她說的話，奚遠狠狠鬆了口氣，“知道了高叔，下次注意。”
“還有下次！？”
奚遠笑眯眯地沒回他，站起身跑到一邊去給那些花花草草澆水。
男人重重哼了一聲，一個人走到角落重新躺回椅子上。
…
再晚一點的時候，奚連雲向她報來了平安，奚遠假裝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擔心了一番，然後試探著詢問這次和他一起去雨城支援的學長學姐裏麵有沒有受傷的。
“這次行動沒有學生犧牲，但是有一位你單兵班的學姐受了很重的傷，但還好發現她的時候還有生命體征，現在已經轉到中心醫院治療，醫生那邊傳來消息說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她現在還在昏迷中，具體的情況還要再等候做進一步的檢查。”
知道她救下的那位學姐沒事，奚遠也是放下了心，但是一想到對方要是醒來，而那天又真的什麽都看到了還說出來了，那她到時候該怎麽辦。
奚遠感覺自己的頭又開始痛起來了。
而接下來的幾天，她都在思慮和長籲短歎中度過，惹得高百川都被她影響，今天終於繃不住了：“你幹嘛呢這幾天，考試沒考好還是怎麽的，老是唉聲歎氣的。”
奚遠沉重地搖搖頭：“你不懂，我正在等待命運的利劍向我發出審判。”
“……”高百川覺得她可能就是最近太閑了。
而這樣的日子在第五天的時候終於迎來了結果。
這一天，在醫院躺著的趙一黎終於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單兵院出了那麽厲害的學生結果院裏的導師竟然一個都不知道，真是不知道在幹什麽。”
依舊是照例來器材室打卡的一天，剛進門奚遠就聽到這麽一句，她問道：“什麽厲害的學生？”
“前幾天不是獸潮暴動嗎，單兵院有個去一線支援的學生受了很重的傷，今天醒了，一醒來就說要找自己的救命恩人。”
奚遠呼吸一滯，她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開始逐漸加快，她強裝鎮定問；“救命恩人？什麽啊？”
“不知道，我也不在現場，好像是說在當時在跟獸群對抗的時候，生死關頭有個穿鬥篷的人突然出現救了那個學生的命。不過那時她傷勢很嚴重，說不出話，也看不清，隻依稀知道救她的人是個女生，而且鬥篷下穿的衣服還是我們藍穹的校服。現在消息傳回來，單兵院的導師都在找這個學生呢。”高百川對於這件事似乎沒什麽看法，隻是稀奇竟然還有在單兵院裏隱藏實力的學生。
聽到對方竟然將目標鎖定在了單兵院，奚遠剛要鬆一口氣，又聽到：
“哦對了，那個學生還說她看到了對方的校牌，上麵有一個遠字。”
短短一分鍾奚遠仿佛經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最後，她問：“所以現在是在找單兵院裏名字中帶有‘遠’字的學生？”
“對。”
大概是這份信息誤導的太真實，此時高百川的麵前就有個名字裏帶‘遠’的，但是他卻完全沒有一點懷疑。
奚遠放心了。
雖然自己泄露出去的信息太多，但光是對方將範圍鎖定在單兵班，她就覺得她自己又活了過來。
下午，奚遠開心地和寧小果去食堂吃了頓大餐，算作是對這次蒙混過關的慶祝。
而另一邊，醫院。
“不可能，我當時雖然沒看到對方的臉，但是她抱著我的時候，那一定是個女生，校牌……校牌我可能看錯了，但是校服我不會認錯，那一定是我們軍校的學生。”
病**，趙一黎臉色蒼白地躺在那裏，她身上各處纏著繃帶，左手更是打著石膏。
導師看她情緒激動，安撫道：“總之不管怎麽樣，這個消息傳出去之後，並沒有人主動站出來，這就說明對方並不想被別人知道那天的事都是她做的，我們應該尊重她的選擇，所以你別太執著於這件事，現在安心養好身體才是。”
趙一黎聞言失落地垂下眼睫，又抬頭問：“那導師，這次獸潮過後，主辦方那邊有發公告說下一場比賽什麽時候開始嗎？”
“他們今天剛開完會，目前暫定的日子是一周後。”
“一周……可是一周的時間我身上的傷恐怕沒辦法完全恢複。”
導師看著她歎了口氣：“你在想什麽，你現在這個樣子就好好養傷，比賽的事，讓候補隊員替你去就是了。”
“可是下一場比賽是熱力賽場，那個混蛋也一定會參加，那是唯一的機會，如果我不在，其他人根本就不可能碰得到他。”趙一黎激動起來，這導致胸口的傷被牽引，她開始劇烈咳嗽。
“你現在這副樣子怎麽去，知道你的左手要是不好好修養，你這輩子可能都不能再拿狙擊槍了。”
趙一黎眼眶紅了，“導師，有沒有什麽藥是能長效止痛的，下場比賽我真的必須去，導師，高導師曾經也教過你，你知道這場比賽對我們有多重要的。”
似乎是提到了往事，那位導師別過頭，神情落寞下來。
好一會兒，他聲音沙啞道：“你好好休息，現在還有時間，比賽的事情之後再說。”然後便不顧少女的喊聲轉身離開病房。
又是兩天過去，之前單兵院鬧得沸沸揚揚的尋人事件好像熱度逐漸就平息下來了，這對於奚遠來說可以算是一個非常好的消息+。
而中途因為獸潮的打岔，原先既定好的第二場比賽推遲一周，也就是五天後。
今天，在奚遠的再三催促下，高百川終於耐不住她煩，破天荒的主動來到了訓練場。收到這個消息時，廖尺一改之前嚴師的樣子，臉都差點笑爛，同時更是把促成這件事的奚遠給狠誇了一番。
而另一邊，也同樣收到這個消息的趙一黎迅速將自己的頭發打理好，找來校服披在身上。
“高導師現在還沒走吧，你快，快把那個輪椅推過來。”
“可是你身上的傷還沒好，醫生說你需要臥床休息……”特地過來分享這個消息的青年看她這樣激動有些猶豫。
“沒關係，這些都是小傷，隻要我不亂動就不會有事的，我就是想看看導師他。”趙一黎催促著，又問，“導師什麽時候回來的，我，我之前，他終於肯重新回學校了嗎。”
“其實高導師這學期就已經回學校了，不過那個時候你在帝都，所以不知道。不過雖然是回學校了，但是……”青年搖了搖頭，“他一直都在器材室待著，人也整天沉沉的。但、不過還好後麵來了一個幫協生，是一個性格很活潑很招人喜歡的學妹，高導師跟她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跟之前相比，簡直整個人都開朗了不少。”
聽著這些有關高百川的事，趙一黎是打心眼裏替他高興，當初那件事讓她鬱氣了一年，而前者更是將自己完全封閉，那之後誰也不見。
如今知道對方不僅肯主動出現在眾人眼前，還在慢慢從當初那個陰霾中走出，她真的很開心。
…
訓練場，靠著高百川成功混進來的奚遠正在跟奚連雲他們說著什麽，她眉眼彎彎，然後似乎是聊到了什麽很好笑的事，幾個隊員們都跟著笑了起來。
不得不都說她之前的猜測都是對的，盡管不知道高百川在當器材室的管理員之前是什麽身份，但如今對方來到了訓練場，果然如她所猜的那樣，肉眼可見的所有隊員們都因為他的到來，之前還隱隱有的頹廢氣息一掃而空，現在個個神采奕奕，看起來可精神。
套用高百川之前說的話，那就是好像能一拳打死十個她。
趁著這樣的氣氛，奚遠順帶把之前說的好吃的分給隊友們，而在她的身後，不遠處，被同伴推著趕過來的趙一黎眼眶紅紅地看著那道依舊挺拔的背影：“高導師……”
她慢慢地站起身，闊別一年，她不想讓她崇拜了這麽多年的偶像看到她這副狼狽樣子。
旁邊的同伴知道她的想法趕忙扶住她，還不忘給她介紹道：“看到高導師旁邊那個學妹了嗎，就是我剛才跟你說的，”他笑了一下，“她好開朗啊，感覺走到哪裏都能帶來一片歡聲笑語。”
趙一黎循著他的指向看去，她下意識一笑，卻當目光聚焦，視線一點一點勾勒出對方的背影時，她突然怔愣在原地。
此時，正在跟學校主力隊員們東扯西扯的奚遠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直到身後突然一隻手環住她的腰，她反射性就要一個狠摔時卻觸及到周圍人的目光，於是及時忍了下來。
轉過頭，看看是誰這麽調皮跟她鬧著玩，結果在看到對方的臉時，她頓時魂差點都嚇飛了。
而趙一黎看著她，四目相對之下，她堅定道：“是你。”
“不是我不是我，”奚遠猛搖頭，險些淚奔，“學姐，有話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