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二毛，你今天領著弟弟在家裏，地裏太陽太大了。”早上範亞娟起床，見二毛醒了，趕緊說。
“媽媽，沒事的，我不怕曬，三毛有水壺，他在樹蔭底下等我就好。”二毛趕緊穿鞋下炕。開玩笑，麥穗撿了可以當口糧也可以跟人換粗麵，她怎麽會放棄。
“你個小人精。”女兒太懂事，範亞娟能說什麽。
因為快分家，老大老三老五都格外的勤快，大缸的水都不用範亞娟挑，幾個妯娌輪流著做早飯，範亞娟就去門口不遠的自留地拔草，天太熱，眼看著辣椒豆角韭菜都蔫噠噠的，又挑了一擔水回來澆地。
胡亂吃過早飯，家裏人緊趕慢趕到大場上拿工具，急急忙忙下地割麥。
二毛吃過早飯了，三毛才醒，幫著穿衣裳，領著他到廚房，看他一點也不願意吃飯。
“三毛毛，你已經是大人了，可以自己吃飯的，是不是？”二毛把碗從鍋裏取出來，放在他麵前的小桌子上，哄著他自己吃。
三毛慢唧唧就是不拿勺。
“你好好吃飯，等我撿的麥穗子賣了錢，給你買糖，好不好？”二毛忍著揍他的衝動，細聲細語。
三毛一聽糖，慢悠悠拿小勺子，放到自己的碗裏，大眼睛又抬起來看著二毛。
這又怎麽了？
“給你買三顆，你能吃三天的，好不好？”二毛試著加砝碼，試試。
果然，小家夥高興了，低頭開始吸溜雜麵青菜糊糊。
“三毛毛，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個臭小子，不見兔子不撒鷹，還是個極聰明的小人兒。
“姐，我要喝水。”三毛吃了幾口飯，見姐姐沒罵他，悄悄看也沒有生氣呢，抬頭提要求了。
“好，馬上給你倒水，你再吃幾口就吃完了。”看他吃的滿嘴都是，二毛趕緊給他拿水。
看著三毛吃了早飯，給他洗手擦嘴，二毛背著自己的小背篼牽著他狂奔下地。
“二毛，在家帶弟弟多輕鬆，怎麽要撿麥穗呢！”
“二毛哦，你媽媽有錢，你不用這麽忙。”
“二毛啊，跟在我後邊來，我這邊麥穗掉的多。”
幾個嬸子一邊調侃，一邊覺得二毛這孩子好玩，小小個子曬得黑炭一樣，牽著弟弟，這個年紀的小丫頭還不知道愛美，再過幾年你看她還願不願意幹。
“嬸嬸，我那邊撿去了，你們別管我，幫我看著點三毛哦。”
二毛將三毛安置在這邊的一個核桃樹底下，跟他說別亂跑，有事喊旁邊的嬸嬸幫忙，她也能看見他，人不幹。
“姐，我要跟著你去撿麥穗。”
太陽還不太大，也就早上七點多，二毛看了眼天色，讓他跟著自己走。
撿麥穗要眼疾手快，還要腳力好，人們也不會故意掉了麥穗給你撿，所以要跑路。
“姐，你看，我撿了一個！”三毛正高舉手得意，一下子包子臉皺起來，開襠褲的屁股被麥茬紮了。
“三毛好厲害，你看那邊還有一個，姐姐就留給你了。”二毛強忍著笑毫無底線誇他，指揮人。
帶著三毛，二毛今天的收獲不行隻撿了一背篼底，可三毛非要跟著，二毛沒辦法，有這點收獲也不錯。
割了幾天麥，大場上的保管室門口堆滿了，老隊長要組織人開始碾場。
這時候隊裏金貴養著的毛驢、牛、馬就派上了用場，這之中當然牛是最好的，腳力好，脾氣又穩。
碾場攤麥、碾麥、揚場要男的，可場碾下來最後要婦女拿簸箕、篩子把麥子處理幹淨，還要會掃場邊。
傍晚，老隊長請王老頭去掃場，二毛也跟著湊熱鬧，三毛見二毛走了不帶他，就跟著用麥杆編草帽的範亞娟搗亂。
“爺爺，我們莊裏有人會做麥芽糖嗎？”二毛牽著爺爺滿是繭子的手，笑眯眯的問。
“二毛想吃糖了，等我讓你奶給你供銷社買水果糖，哎呀，你這小孩，哪裏知道的麥芽糖？可是你爸爸告訴你的！”
話出口王老頭拍拍自己的腦袋，東林那小子回來的時候二毛還沒出月呢。
“我聽割麥的嬸嬸說的，說麥子發了芽，碾碎了成汁水，在鍋裏熬著熬著就做成了麥芽糖。”
王老頭若有所思，村裏可沒有這麽聰明的婦人，這個小二毛沒有說實話，也許是聽她外公說的吧。
“二毛，你旁邊玩，看爺爺掃場。”王老頭將手裏的煙鬥裝起來，指了指旁邊的二百斤左右的石頭碌錘，那裏有幾個小孩子在背子兒，老隊長已經領著人在大場裏灑水。
這個場地大概有四個羽毛球場那麽大，邊緣上堆著麥垛，幾個婆婆正掐麥稈。
這要是為私，就是薅社會主義羊毛，可編製的麥稈辮可以賣給供銷社做草帽，換回來的錢分給大家算隊裏的收入這是為公，不過這活兒輕省還要手藝好，要求高工分低，壯年的婦女不會幹。
二毛一下被婆婆們的手藝吸引。
看著掐了麥杆，簸箕裏一個個金黃色的麥穗，二毛由衷覺得這麥是世間最可愛的物種。
可以磨白麵的。
咦，發現個熟人。
“王奶奶，我來幫你。”
二毛挨著王奶奶抓了把麥稈廢料坐下，學著她掐麥稈，隻挑麥穗下麵長長的這一節，剩下的麥稈棄扔在地上了。
“你個小娃娃，還挺有眼色，麥稈子隻要這一節，掐出來的辮子才均勻，也不容易折斷，一個接著一個也平順，等會兒王奶奶給你編一個覆盆子籃，我看石頭坡那邊覆盆子快熟了，你明天早去摘了吃嘴。”王奶奶手底下忙著，隻看了二毛一眼，又小聲的在她耳邊說看到的覆盆子。
“我明天摘了給你也吃。”
二毛記憶裏的覆盆子是紅紅的果子，麥收的時候地邊地頭地坎有，人們叫它家美子（草本樹莓的樣子），摘下來紅紅的，像一個小小的窩窩頭，咬一口酸甜酸甜，紅過了的就隻剩下甜，汁水很多，是小孩子們的最愛，家裏長輩疼孩子的，割麥空閑會摘回來給孩子甜嘴。
王奶奶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沒有回答，二毛也就安心給她掐麥稈。
差不多晚上九點，大場掃好，王奶奶幾個要歇了，二毛也停了手裏的活兒。
這時候大場像是換了一個顏值，本來坑坑窪窪的黃土石頭地，變得平平整整，又光禿禿的，有的地方用新黃土墊高了些，也光淨的很，油光水滑。
“二毛，跟爺爺回家了！”王老頭一喊，二毛小跑著顛顛跟在爺爺身後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