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滿月酒……◎
“二毛, 你五嬸生了一個男娃，麻煩給你爺爺奶奶帶個信，讓縣城去一趟。”
八月初六放學, 五嬸的親媽吳梅花一看到二毛就笑盈盈走過來說道：“娃娃胖得很, 出生有六斤，好抱的很……”
“好的，吳奶奶，我回去一定給我奶奶說。五嬸啥時候生的啊, 在哪裏坐月子？”
“說是還要商量，縣城條件好，肯定在縣城了吧！”吳梅花想起林美麗兩口子為了孩子的姓什麽已經吵架了。
“吳奶奶，再見！”二毛看到後麵出來的大毛和三毛，連忙跟上，要不，這吳奶奶一個高興抓著她說半個小時，就耽誤回家時間了。
“二毛，你一定要把信帶到了！”吳梅花不放心的朝著二毛的背影喊道。
“知道了, 一定帶到！”二毛回頭答應著。
二毛回家，大門口進來，就叫王桂花。
“奶奶，鎮子上五嬸媽媽吳奶奶說, 五嬸昨天生了一個男娃, 帶信讓你們到縣城去看娃。你們明天到街上, 一定要先給他們說, 我把信帶到了。”
王桂花樂嗬嗬從正屋出來, 老遠, 笑著道：
“我就說美麗也就這幾天生了, 還想著哪天去縣上去看看呢，那我得買30個雞蛋，我存了90個，拿120個去，她差不多夠吃一個月的。”
王桂花這話卻戳了張大紅李桂芝的肺管子，想想她們坐月子的時候別說雞蛋了，肚子雜麵能吃飽都是好事。
張大紅還好，想得開點。
李桂芝就不行了，當時就說：“娘，你給老五120個雞蛋，你也要給我補夠90個雞蛋，你不給我就雞籠裏自己拿了。”
“你拿，你都拿去！你就這樣給你的娃做榜樣，讓生才媳婦也學你到時候看你咋辦！”王桂花打發叫花子叫罵著，“李桂芝，你是越來越左了，一天天的，我都懶得說你。”
饒是李桂芝掃興，王桂花還是很高興，老五兩口子生了孩子，總算有後了。
“娘，你準備啥時候去看五弟妹，我跟你一起去！”
範亞娟給三個孩子下麵，她今天晚上做的白麵麵條，醃肉洋芋臊子，炒的辣椒小菜，看三個孩子吃的歡，才到正屋。
“明天去吧，我和你爸都去，正好問問吳梅花去不去伺候月子，要是她不去，那就我去，現在條件比以前好了，要啥也都要有，你不會學李桂芝，問我要雞蛋吧！”王桂花笑著說。
“娘，我家啥都有呢，雞二毛他們養得好，每天都吃新鮮的雞蛋，我要你那一個兩個我又富不了。”範亞娟也笑著說。
“我家有60個雞蛋，都是雞才下的，給老五帶上，另外，我聽你說老五媳婦懷孕了，我用花布給孩子做了一身罩衣，換剩下一條新毛巾也給孩子，雖然老五兩口子有，但那都是他的。”
範亞娟這番話算是說到王桂花心裏了，王大河在一邊也默默點頭。
張大紅見範亞娟來了正房，也跟著進來，說：“娘，你們啥時候去看孩子，我也跟著去，等會兒我找大娘商量一下，看她們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是是是，你說的對，看我高興的都忘了，你快去說說，別你大娘事後又要怪我。”王桂花拍拍頭，笑著說。
張大紅範亞娟正屋裏出來，就跟著範亞娟來二毛家，當著二毛三個孩子麵就說，“老五有後，看爹娘高興的。”
“應該的。老五兩口子也到年齡了。”範亞娟看大毛碗空了，趕緊給他添飯，大毛不讓自己起來舀飯。
張大紅就覺得沒意思摔著袖子，去大太婆家去說了。
“大婆，你又抱著重孫了，老五媳婦生了個大胖小子，昨天生的，六斤重呢。我娘說打算明天去縣城看娃娃，你要不要，也跟著去看看呐？”
老太太眼明耳亮，拄著拐杖從屋裏出來，笑著說：“老五有娃了，這真是天大的好事。你們年輕人去看，我等他抱回村裏了再看也一樣。三妹走娘家去了，你讓你娘先去，你們等等你大娘。”
“好，我回去給我娘說。”
張大紅大房回來，就準備著看孩子的禮物。
第二天，王大河王桂花背著背篼和孩子的包被跟著大毛二毛三個一起早起，鎮上坐車去縣城。
當天下午，王東勝背著四瓶西鳳酒和王大河一起回來，王東勝把一瓶送到嶽父家報喜，一瓶拿回家給親房鄰居報喜，這樣要是辦滿月酒，大家也好有個準備。
王東勝整個人大變樣了，一米七的身高，穿著一身板正的工裝，腳蹬油光水亮的牛皮鞋，頭發梳的非亮，滿麵紅光一副春風得意。
他提著酒挨家挨戶的倒酒，逢人就說城裏生活多好多好的，他一天都幹什麽工作，工作有多麽輕鬆。
“隊長，家裏孩子想吃點心跟我說，我下次給你們帶回來啊。”
“老五，免費給的嗎？我家孩子現在就想吃。”看熱鬧的李大嘴當他說的真話，笑著說。
“啊，我這次沒帶回來，下次下次帶回來，給你們小柱子給一塊，你記著啊！”
老五還真的要給李大嘴給點心。
這是發達了。
晚上，王東勝特意留著酒，給王東智倒了，王東輝喝了，特意給範亞娟倒了一杯。
“二嫂，過去我多有不對，您大人大量海涵，這不是窮的麽，以後，大毛縣城讀書有我呢！”
“老五，恭喜你喜得貴子。過去的就過去了，都是一家人。”範亞娟接了他的酒，笑著說：“這杯酒，我替你二哥喝了，也祝你和美麗工作順利。”
“那二嫂，你忙。”
王東勝看大毛三個寫作業，本來要和二毛說話道謝的，也悄悄走了。
看老五得意的樣子，張大紅給範亞娟使眼色，到底沒說什麽不好的話。
李桂芝見王東輝一副高興的樣子，心酸的不行，嘴巴上卻不敢再說什麽，也不敢真的拿王桂花的雞蛋。
大毛三個又跟村裏一幫人到鎮上，王東勝要回去看娃，範亞娟張大紅李桂芝張三妹黃秋女幾個要去看孩子。
村裏人家都給張大紅帶了禮，畢竟走縣城要坐車花錢，還不如給王東勝孩子多裝幾個雞蛋，所以帶的禮都王東勝自己背著，他特意寫了個禮單，誰誰誰給的啥禮都做了登記。
車票2毛錢，範亞娟五個的車票都是王東勝出的，張大紅這才滿意，範亞娟不理妯娌的眉眼官司，看著窗外。
汽車走了一個多小時進了縣城，食品廠在中間不用坐到車站，王東勝讓師傅停車，帶著範亞娟5個進了食品廠的大門，往後走一段路，就到了新蓋的兩層員工宿舍樓。
王東勝林美麗分到的房子在二樓遠離廁所的西麵第一家，進門一個客廳，進來還有一個單獨的睡房，相當於一個二十五平米左右的大房間中間隔成了兩間。
客廳放了小茶幾，放了一圈小凳子，靠著牆放著一個嶄新的立櫃和桌子，還有做飯的蜂窩煤爐子，煤爐子上正燉著黃豆豬蹄。
“二嫂，你們幾個隨便坐。”
讓大伯娘張三妹先坐，黃秋女眼睛骨碌轉著，張大紅李桂芝坐下，範亞娟撿一個靠裏麵的凳子，這時候，聽到聲音的王桂花也笑著從裏屋出來了。
門一開就看見林美麗抱著孩子坐在大**，見張大紅看過來，就笑著和張大紅說：“麻煩大伯娘大嫂二嫂了，生禮多有福氣，一生下來就得到這麽多人的愛。”
“哎呀，你們兩口子有文化，娃娃叫生禮真好聽。”張大紅笑著起來，進屋裏看孩子，張三妹黃秋女也跟著進屋。
裏屋和外屋不一樣，床旁擺著嶄新的梳妝台大圓鏡，對麵四扇兩開門的時髦的大衣櫃，窗戶邊還放著一台嶄新的縫紉機，旁邊矮櫃上放著一壘新被子，和嬰兒用品，奶粉等。
房子中間最顯眼的一米五大床，鋪著大紅的錦緞被子，床單也是大紅牡丹花樣，垂下去床邊一尺，分外的好看。
林美麗見小寶寶睡著了，給小寶寶放到大床邊上的小**，張大紅幾個見他紅嘟嘟的，裹著厚包被，睡得香香的，立刻用氣音小聲說了幾句就從屋裏退出來了，還不忘關上門。
“大嫂，時間還早，我領你們縣上到處轉一轉，等下次來，你們就熟悉了。”
正中下懷，張大紅樂嗬嗬答應了。
範亞娟留下跟王桂花小聲說話。
“林家祥兩口子起先想讓孩子跟他姓，老五不同意，美麗跟老五吵了一架，兩口子關在屋裏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了啥，後麵就給孩子叫王生禮了。
氣得吳梅花昨天回家了，看老五和美麗的意思，這月子可能我伺候了，你回去記得給你爹說一聲。”王桂花一邊說一邊翻著小鍋裏的豬蹄。
“要是我伺候美麗坐月子，你和老大家的商量一下，看誰給你爹做飯，最好一人一天也行。”
“娘，我都行。我回去問問大嫂。”範亞娟小聲應道，“我們拿了幾百個雞蛋，你看——”
“美麗有主意呢，他們廠做雞蛋糕，蛋糕，點心都要用到雞蛋，不行讓美麗賣了，我再給帶新鮮的。”
範亞娟也是這個意思。
林美麗見孩子熟睡了，出來和範亞娟王桂花說話，範亞娟發現她也有變化，不僅人胖了，笑起來傻乎乎的甜。
“二嫂，麻煩你們了，我跟東勝商量好了，等孩子二十幾天了就回村，我們準備在村裏給孩子辦滿月酒。到時候還要麻煩你和大嫂幫忙。”林美麗板凳上坐下，範亞娟讓她挨著火。
“美麗，你現在別擔心這些，好好調養身體，吃好睡好，滿月酒有爹娘我們大家幫忙呢。”
“二嫂，你這麽一說，我就放心了。”林美麗嬌嬌地說，王桂花背著她翻個白眼兒。
大約十一點半，王東勝帶著張大紅四個回來，林美麗吃了飯已經睡了，王東勝看看時間，叫上王桂花範亞娟食品廠食堂吃了一頓大鍋飯，再把範亞娟她們送到車站，坐上班車買了票才回去。
“這老五穩重不少，懂事多了。”張大紅目送王東勝走遠，笑著和範亞娟說，“這男人吧，有了孩子就有了擔當。”
“娘要給美麗坐月子，爹的飯菜咋做？不行，就你家一天我家一天，怎麽樣？”張大紅說話，看都沒看李桂芝，害怕她跳得高，懶得再招惹。
“能行，都在我家吃都行。”範亞娟答應著。
“那可不行，我和東智咋說都是老大，咋能把老人都甩給你。”張大紅的話也讓黃秋女側目。
“老五這是發達了，聽村裏說，我還不相信，這一趟來一看，那新家具，新被子，我發現人家，跟我們天差地別，家裏孩子還是要讀書呢。二嬸二伯有本事，多虧送他讀書了。”黃秋**陽怪氣的說這話，看著她婆母張三妹。
“爹娘確實有先見之明，也要孩子爭氣。”張大紅冷淡的回她一句，轉頭看著窗外。
到了鎮上，李桂芝急匆匆第一個下車，偷偷摸摸走到一個茅草屋後麵扒拉半天，掏出來十個雞蛋，裹在手裏的提籃裏。
範亞娟算了算時間，等二毛放學還有一小時呢，跟張大紅商量著他們現在回去吧。
“這李桂芝也不知道去哪裏了！”張大紅也就隨口一說，和範亞娟張三妹黃秋女一起走。
沒走兩步幾個人街上又碰到了吳梅花，被她熱情的抓著屋裏坐，張大紅範亞娟四個都被熱情的請到他們糧管所分的房子裏。
吳梅花給四個人玻璃杯倒好開水，笑著說：“你們去看美麗了吧，辛苦你們走一趟，孩子奶水足，美麗和東勝也少受點罪。這孩子啊，從小到大一點都不省心。”
張大紅見她欲言又止，就說：“我娘留在城裏看孩子，女人坐月子是大事，我們農村別的沒有，雞蛋多，不愁美麗沒吃的。姨，你和姨夫給娃準備的衣裳新潮。”
“哪裏哪裏，也是我們的孫子。”吳梅花被張大紅說得一下高興，又誇起來王東勝來，“東勝自從美麗懷孕，家務活都包了，連我這個做娘的見了都說美麗，東勝還勸我。”
範亞娟端起杯子，見黃秋女喝了一口水一臉的驚喜，她喝了一口開水原是放了很多的白糖。
“他大嫂，你喝水，喝水。”吳梅花示意張大紅喝水，又跟範亞娟說：“他二嫂，你們家二毛懂事，比個大人頂事，我給她帶信，一定能帶到，以後，你要是有啥事，孩子晚上可以到我們家來。”
破天荒頭一次聽吳梅花這樣說，往日見了村裏人一副高高在上了不起的樣子連招呼都不願意打。
張大紅心裏這麽想，嘴巴卻附和著說：“家裏二毛最聰明伶俐，靠得住。”
“是啊，是啊。”吳梅花接著道，心道：二毛她爸爸現在可是團長了，說出去全縣都排得上名號的人物。
看吳梅花家裏的時鍾指向4點，範亞娟說二毛他們放學了，張大紅就說她們得回家了，吳梅花說吃了飯回去，張大紅幾個說不了不了，該回去了。
二毛半路上看到媽媽，高興的跑過來，拉著她的手。
“媽媽，你是去看五叔的娃娃了嗎？他叫啥名字，長得好不好看啊？像五叔還是像五嬸？”
“好看，胖嘟嘟的。叫王生禮。”範亞娟替女兒背著書包，又問二毛餓不餓，晚上想吃什麽。
“你五叔說，說九月初五要在村裏辦滿月酒。”
“媽媽，會辦酒席，坐席嗎？”這麽久了，二毛還沒到親戚家遇事坐過席，吃過酒。
“饞了？”範亞娟知道女兒想什麽，笑著說：“應該會辦酒席，你五叔五嬸雙職工，一個月七八十塊錢的工資，一個人的工資辦酒席綽綽有餘。”
“有肉吃啦！”
“家裏醃肉不愛吃了啊。”範亞娟見女兒小氣音跟自己說，笑著點了點她的鼻頭。
“媽媽，誰嫌肉多呢。”
九月初一，王東勝帶著林美麗從縣城回來，王大河趕著馬街上接的人，因為林美麗還沒出月子渾身包的嚴嚴實實，王東勝給牽著馬，王桂花吳梅花張大紅三個給幫忙抱孩子。
因為辦完滿月酒他們就回縣城，林美麗和孩子安置在王桂花和王大河的房間，王桂花王大河另外打張床住在正堂，白天把床鋪一拆也幹幹淨淨的。
王東勝把媳婦娃送回來，就急匆匆鎮上、縣上準備辦酒席的吃食。
二毛見五叔忙出忙進的，九月初三晚上老隊長組織給派家具，全村五十幾戶的主事人都聚在正房。
老隊長派一個家具，會計就寫名字登記件數，一家要是出一個八仙桌，那麽其他人家就派長凳四條湊一桌，八仙桌派了十二桌，配套的長凳就得四十八條，剩下的鍋碗瓢盆碟酒杯酒壺都要的分派出去，村裏各家有什麽大家都清楚。
兩個小時很順利的都安排好了。
二毛沒見過派家具，覺得稀奇從頭聽了個尾。
家裏遇事妯娌幫忙是大頭，兄弟待客，也差不多相當於一家子待客，雖然分了家，這時候顯現出家族凝聚力來了。
初四，全村老少來都來幫忙摘菜，搬桌凳搭帳篷，準備明天的酒席。
現在九月，新鮮蔬菜不多，洋芋充足，辣椒還有，青菜蘿卜白菜也能吃了。
新鮮的韭菜二毛家菜地割了半背篼。
王東勝街上背回來一背篼蓮藕，算一道稀奇菜。
另外準備的燒鵝燒鴨糯米紅糖海帶和小魚幹算是村裏頭一份。
等洋留爸準備好菜單要走，王東勝趁著夜色背回來半扇豬肉，連著一個豬頭3副豬腸。
“東勝，你這是花大錢了。”洋留爸一邊笑，一邊幫他背上卸下來，“我這菜單都製定好了，你這肉準備咋做？”
“二叔，做一個梅菜蒸肉，做一個瘦肉炒辣椒，做一個紅燒豬大腸，豬頭就涼拌吧。”
“好好好，這樣就夠十二道菜了。”
這麽晚了，也不好叫別人，王桂花又叫範亞娟張大紅李桂芝幫忙，四個人將豬肉收拾幹淨，洋留爸喝完酒說怎麽煮，就走了，留下的活兒都是娘四個連夜整製的。
梅菜沒有，範亞娟還拿半袋子二毛曬得辣根菜泡了。
九月初五，星期六，中午放假，二毛中午放學喊上三毛急匆匆往家裏跑，今天回去可以吃席了。
這天，早上，王大河家的客人從四麵八方趕來，早來的客人先和全村幫忙的一起過早，吃的是菜湯和雜麵饃饃。
等中午十二點開大席，賓朋好友坐上大席，一桌八個人，兩個人一條長凳，要是客人帶了孩子也添一雙筷子，孩子大就少安排一個人。
第一輪十二桌坐滿了遠道而來的客人。
村裏搭禮的要等坐第二輪大席。
大碟桌子上方盤裏放的四個幹碟子分別說瓜子、花生、洋芋菜和八個水果糖。
大席開始先上了一個涼拌粉絲海帶絲，再一個熱菜炒瘦肉辣椒絲，再一個涼拌蓮藕，一個切塊的燒鵝擺盤，等紅燒肥腸之後接著一道燒鴨洋芋塊，到了抱孩子出來剃頭的時候。
範亞娟廚房裏忙的昏頭轉向，還惦記著二毛差不多放學快回來了，背著人拿個碗，等菜都出好，剩下的各樣都給夾了點防著給二毛放著。
玉嬌玉梅玉花三個端著碗，在廚房裏一起吃菜，後來生亮和玉鳳也來了。
張三妹不說話，黃秋女給孩子拿勺子舀，被洋留爸瞪了幾眼，說不如讓生亮玉鳳外麵坐席去，她才收斂一點。
這邊，嬰兒剃頭的地方，都是紅彤彤的紅緞麵，吳梅花今天是孩子的外婆是主角，要抱孩子剃頭的。
作為喝了喜酒的外婆她來的時候烙了圈圈，提了奶罐，孩子剃頭前還要往水盆裏扔za水錢。
小寶寶的兩個姨姨夫也來了，還有林美麗的舅母們，現在都圍著孩子，等扔za水錢。
喝了喜酒的還有兩個太婆的娘家人，以及王桂花的娘家人，他們女眷也等著扔za水錢。
太陽正好，孩子被吳梅花抱出來坐在小靠背椅上，剃頭師傅開始沾水準備剃頭——鐺鐺鐺的分分錢雪花一樣落在水盆裏。
林家祥直接扔了十塊錢在紅彤彤的禮盤裏，林美麗的大姐二姐也扔了2塊錢紙幣，其他人幾毛幾分都有。
有專門記賬的人，這些錢最後收起來都給主人家。
別的賓客上禮都在李會計這裏，一個可靠的親房幫著數錢。
孩子剃了頭，放一陣鞭炮，抱回去給林美麗，親朋好友繼續坐席。
王桂花作為家裏的女主人，給每一個來吃酒的小孩發紅包，每個小孩都得了1毛錢，大人們為王家的大方驚歎不已。
上了甜糯的糯米紅糖碗贏得賓客喜愛，最後一道梅菜扣肉，香的大家牙齒都要掉了，尤其對老年人更友好，都誇洋留爸這道菜做得好。
“老五出息了！”
“大出息。”
“這一道菜要幾塊錢呢！”
最後上的又是一盆菜湯和雜麵饃饃，這一輪席也就起席了。
遠親吃了席就回家了。
二毛三個回來，剛好趕上第二輪開席。
第二輪席都是村裏人近處人坐，二毛三毛大毛玉梅玉嬌玉花生才生亮玉鳳兄妹直接坐了一桌。
範亞娟端著紅燒肥腸出來，就見女兒沒吃過飯一樣，搶著夾菜，半碗的瘦肉辣椒燒鵝燒雞看著有點丟人呐！
再看，桌上的每個孩子都這樣，也就一笑而過，回去繼續埋頭苦幹。
等這一輪席散了，待幫忙的鄉親鄰裏，範亞娟張大紅才稍稍有點喘氣的功夫。
二毛酒足飯飽摸到廚房來，範亞娟端給她一碗菜。
“酒席上菜好吃，你多吃點，在以後不惦記了。”
“謝謝媽媽。”二毛想想自己剛剛坐席搶菜是有點丟人，可酒席上的菜真的好吃，比自己家裏做的菜更有另一番好味道。
“二毛，你等等，這有一碗沒蒸的梅菜扣肉，你端回去明天當早飯，夾饃饃吃，這道菜能出席麵，多虧了你曬得菜幹。”王桂花當著所有幫忙人的麵給二毛一碗梅菜扣肉。
“謝謝奶奶！”二毛驚喜的接過碗，趕緊跑了。
害怕被人羨慕啦。
“這辣根菜幹和五花肉一起蒸出來，沒想到這麽好吃！”
“是啊。”
“這梅菜扣肉二毛還是二毛想出來的。”王桂花得意的笑著說。
最後坐席款待了幫忙的人，王桂花給各家分了菜肉，總算能緩口氣。
不料，老隊長突然廣播裏說，王東勝包了一場電影，晚上在大場裏放映，各家各戶早早地到大場占位，別村的他早早就給通知了，害怕人太多，本村的人沒地方坐。
等又送走了縣裏來專門放電影的人，收拾院子裏垃圾的時候，王桂花追著王東勝打了一頓，一邊罵著：“你個燒料子，你敢背著你爹包電影，一場電影就是眼前花，那錢都夠你吃兩個月飯的了。”
三十塊錢！
一場電影三十塊錢，看個熱鬧就花了。
燒包子！
留下大毛三毛幫忙打掃院子，二毛早拉著範亞娟去大場占位置了。
晚上七點半，電影開始放映，放映員開始調片，王東勝包的是65年發行的新電影《地道戰》，放一場要五十塊錢。
“地道戰，嘿，地道戰，埋伏下神兵千百萬……”
伴隨著這首振奮人心旋律，人們仿佛來到了血雨腥風硝煙彌漫的抗日戰爭時期。
全村二千多人，還有別村趕來的幾百人，差不多三千人一起看電影，這麽大的場裏，旁邊山上，房子上樹上都是人，人們靜悄悄的看著大銀幕。
二毛看人，再看光影神話中的屏幕放著的電影，也熱血沸騰。
看完電影，場上的人唱起了主題曲，二毛跟範亞娟一起回家，揮著小手，也唱起來。
“地道戰，嘿，地道戰……侵略者敢來打得他人仰馬也翻——嘿，地道戰！”
“媽媽，電影真好看，以後我們去看爸爸，也讓爸爸請我們看電影哦。”
“好，讓你爸爸請你看電影。”
今兒這電影還是托了生禮小朋友的福。
吃席也是。
王東勝憑一己之力讓水泉村酒席質量上了三個層次，給以後村裏辦酒席畫下榜樣，沒酒沒肉都不敢辦了。
————
“老頭，這東勝今天也太出風頭了。”王桂花揉著站累了的腿，板著臉說。
“熱鬧熱鬧嘛，有啥呢！盡是新奇玩意兒，你不愛看電影啊？”王大河慢吞吞的吸口煙，小麥色的臉上嘴角上揚。
“誰不愛看電影，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呢，放電影真神奇哢嚓哢嚓的響，我以為啥壞了呢！”王桂花邊笑，帶著驕傲說：“老五這遇事放電影，還是村裏頭一份呢！”
“這頭一開，以後村裏紅白遇事就算沒錢，也有人會放電影。孩子們有福了。”
“對對對，二毛平時多淡定的娃，今天跑得比誰都快。這樣想一想，老二這小子也太低調了。”
村裏都不知道他當團長了。
範亞娟也太低調了，啥話都沒說，村裏到現在一點風聲都沒有傳出來。
“老二那是幹大事的。穩得住。”不像老五燒料子一個，有點錢藏都藏不住，他倒好連藏都不藏，以後有他受的。
王大河想到此，就放下水煙，板著個臉端洗腳水去了，王桂花看他變臉，摸不著頭腦。
“這個臭老頭，好著好著就不高興了！”
伴著村裏人每個人哼哼一兩句的《地道戰》，王東勝兩口子在方圓幾裏地燒料子出名了。
人們下意識覺得縣食品廠是個頂頂好的單位，以後要讓娃娃好好讀書。
林美麗和王東勝整理禮單，王桂花王大河在旁邊看著，有些禮是要老兩口還的。
王東勝就將這些錢給王桂花讓放著。
“娘，我們明天就回縣上了，你們有空就到縣裏來，等美麗產假結束，可能要娘到縣上幫忙帶孩子。不過，那時候生禮也六個月了，應該好帶了。”
王桂花點點頭。
王東勝將舅家送來的饃饃，分給張大紅範亞娟李桂芝一些，剩下的拿不動的就都留給王桂花老兩口。
王桂花兩口子叫了張大紅王東智給幫忙送到鎮上，看著他們上車才回來。
“娘，老五出息了，他叫你去享福你就去。”張大紅嘀嘀咕咕給王桂花說，“孩子誰帶，將來跟誰親。”
“我稀罕啊，都是孫子，一樣的。”王桂花嘴硬道：
“那麽個蠢東西，燒料子，孩子就該他自己帶才合適，花錢如流水似的，半年的工資都洋禍上了吧，我去了喝西北風……”
王桂花這話，說的張大紅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