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影帝
林鳳鳴說完那句話扭頭就去收拾被燕雲一句話嚇掉的隱形眼鏡了,壓根不管那人站在原地什麽心情。
實際上燕雲這會兒徹徹底底地感受到了林鳳鳴晚上那會兒的心情,一時間又是生氣又是委屈,但同時他又知道這話確實是他自己說的,怪不得其他人。
聽到身後半天沒動靜,林鳳鳴忍不住抿了抿唇,一時間又是生氣,又是從心底生出了一股報複成功的快丨感。
然而林鳳鳴的舍友聽了嘴角簡直是忍不住地要往上翹,最後硬生生忍住了,一副非常誠懇的樣子和燕雲道歉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和鳳鳴不是情侶關係,而且還是直男。”
林鳳鳴此刻再怎麽遲鈍也聽出來這人是在擠兌燕雲了,而且退一萬步講,他是在感情上比較遲鈍,但在燕雲這裏卻不一樣。
林鳳鳴蹙了蹙眉剛想開口,那男生便繼續道:“不過既然是直男,就不要做一些讓人誤會的事……”
燕雲火已經徹底上來了,聞言當場冷著臉打斷道:“我做什麽讓人誤會的事了?”
“朋友之間也該有分寸。”男生蹙了蹙眉道,“他明明不喜歡吃早餐你卻非要逼著他吃,而且上次他剛暈倒完你就讓他一個人打兩壺水,你——”
“他高中時就因為不喜歡吃早餐,一檢時因為胃病差點住院,你了解他嗎?你以為一味地順著他就是真的為他好了?”燕雲寒聲道,“而且上次那兩壺水——”
那是林鳳鳴第一次見燕雲發那麽大的火,話裏麵那種充滿敵意的凶狠展露無疑,他嚴重懷疑他如果不開口他能直接在宿舍和那人打起來。
“行了。”林鳳鳴泡好隱形眼鏡後麵無表情道,“上次那兩壺水是他打的,拎到門口我才接過去的,我們的事跟你沒關係,不過今天還是謝謝你。”
林鳳鳴的態度是個人都能聽出來什麽意思,內外親疏一目了然,他的舍友被燕雲說了幾句後臉色一變,剛想開口回懟,聽到林鳳鳴的話後他卻立刻就僵住了。
唯獨燕雲什麽都沒聽出來,他滿腦子都是林鳳鳴最後那聲“謝謝你”,還以為對方在向著舍友讓他少說兩句,一時間酸得差點把牙咬碎。
然而他是個說錯了話的人,此刻沒什麽開口質問的權力,甚至連吃醋的權力都沒有,隻能名不正言不順地在心中任由酸意把自己淹沒。
燕雲就那麽站在屋裏,也不說走,林鳳鳴麵無表情地對著鏡子繼續嚐試戴眼鏡,實際上心煩意亂的,隔著鏡子看到一言不發站在那裏的燕雲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心底暗罵燕雲是個沒出息的王八蛋,扭頭剛想讓他滾蛋,其他兩個舍友剛好舉著可樂走了進來,看到燕雲後一愣,其中一個打招呼道:“喲,雲子哥,又來找你家寶貝啊。”
這人說完才發現氣氛不太對,掃視了一圈道:“怎麽了?”
“沒什麽。”林鳳鳴作勢收起隱形眼鏡,“訓練有點流汗,我想試試戴隱形眼鏡。”
那人見狀了然,隨即又靈光一閃道:“那什麽,我今天有點累想早點睡,林哥要是想戴隱形眼鏡不如——”
林鳳鳴和燕雲幾乎是同時開口:“那我明天再戴。”“去我寢室吧。”
林鳳鳴一頓,燕雲攥了攥手心,生怕他不答應一樣連忙補充道:“明天早上來不及,再曬一早上又是一臉汗,眼鏡順著鼻梁往下滑更難受。”
林鳳鳴沒跟他說過自己是為什麽想學戴隱形眼鏡的,但燕雲一下子就猜出來了,想到對方那麽斬釘截鐵地說自己是直男,大概率也隻是不想和之前那個男生扯上關係,林鳳鳴心底那股別別扭扭的氣一下子消了一半。
又想到自己似乎也沒理由生這個氣,他們是朋友沒錯啊,而且燕雲還特地帶了個“最”字,自己有什麽資格為這句話生氣呢?
最後那點氣也消了,隨即升起的卻是另一股不快,帶著一絲說不出的煩悶。
燕雲見他不說去也不說不去,恨不得當場把人抱走,這樣才好昭告天下他們的親密,奈何他不敢。
好在這時候剛剛那位很上趟的兄弟開口道:“對對對,這是個不錯的主意,不能因為我早睡讓你明天不舒服啊,你就跟他去吧,讓雲子哥好好教教你。”
這人是燕雲在林鳳鳴宿舍記住的第一個,後來他們才知道,這廝是雲燕打遊戲認識的親友,姓樂名冬,大一下就因為難以忍受建築係非人的折磨轉專業去了法律,然後繼續接受法學的非人折磨,堪稱吃兩種苦受雙倍罪的典型代表。
雖然在很久之後的某一天,燕雲恨不得把這個為他老婆自殺式報複行為出謀劃策的訟棍綁起來沉湖,但在當時,他無比感謝這個不知名的兄弟。
因為林鳳鳴聞言借坡下驢,抿了抿唇拿著隱形眼鏡就站了起來,走到燕雲身邊時這人還沒動作,他冷了臉沒好氣道:“走不走?”
燕雲當場回過神,拉著他的手大步流星往門外走去,臨走時還不忘反手關上宿舍門。
林鳳鳴當時住二樓,燕雲住四樓,兩層的距離卻被兩人走出了二十層的感覺。
兩人全程一言不發,一個是因為剛消了氣又在為別的事生氣,另一個則是膽戰心驚到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一直等到兩人在宿舍門口站定,林鳳鳴才主動開口道:“你舍友在宿舍嗎?”
“不在。”燕雲立刻去開門,動作之迅速,一副生怕林鳳鳴扭頭就走的態度,“他們說想趁著晚上去試試學校的遊泳館。”
說完他打開燈,看著屋內錯落有致的四把凳子,他停頓了兩秒後對林鳳鳴道:“你坐我的椅子吧。”
兩人心照不宣地誰也沒有提“直男”這件事,林鳳鳴也沒管燕雲坐哪,聞言拉開他的凳子就坐下了,神情冷淡道:“開始吧。”
燕雲個子高,腿又長,聞言卻一句怨言沒有,站在他身後扶正了鏡子,而後硬是低下頭把林鳳鳴半抱在懷裏,硬是完美複刻了剛剛他看到的場景,甚至還故意抱緊了對方,幼稚地完成了對剛剛場景的超越。
如果讓林鳳鳴看出來,大概率會嘲笑他拈酸吃醋還這麽暗戳戳的,沒一點出息。
然而當時的林鳳鳴看著鏡子大腦一片空白,那是他們之間第一個不算擁抱的擁抱擁抱,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曖昧。
剛剛舍友隻是靠近就難以忍受的林鳳鳴,此刻所有的骨氣都攢到了嘴上,硬是憋著一句話沒說,然而腰卻已經極度不爭氣的軟了。
“看著鏡子,眼睛不要轉動。”燕雲在他耳邊輕聲道,“戴的時候睜住了,手指要隔著鏡片摸到眼珠,感受那種把鏡片一下子按上去的感覺。”
林鳳鳴渾身發麻,在燕雲的懷抱中動都不敢動,他不想讓對方看出端倪,深吸了幾口氣才勉強抬起手,按著對方的方法試了幾次,最後一次不知道是哪開竅了,居然真的一下子按了上去。
然而沒等他開心一會兒,左眼便又不行了。
林鳳鳴的左眼似乎比他的右眼更敏丨感,碰一下就忍不住眨,濃密的睫毛對於他這個新手來說更是阻礙。
燕雲見狀站在他身後扶著指導他,讓他把頭抬高一點,看著鏡子不要轉眼球,同時左手按住眼皮別眨眼,林鳳鳴實在受不了了,手一鬆道:“你行你來。”
燕雲聞言一頓,下一秒右手到前麵捏住林鳳鳴的下巴,在對方驟然凝滯的呼吸中把他的臉微微抬高:“看著鏡子中的左眼,別轉眼球,保持住。”
林鳳鳴一動不敢動,眼睜睜看著那人用左手撐開他的左眼皮,他自己碰左眼都難耐得不得了,更不用說別人碰了。
一時間他難以抑製地想眨眼,卻還是聽話地忍耐,身體甚至都有些發抖,但也並未喊停。
方才在樓下時,他舍友隻是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臉頰,林鳳鳴便忍無可忍地躲開,恨不得立刻和那人拉開三十米的距離。
眼下被人按著敏感的眼皮,眼睜睜看著那人用手指托著隱形眼鏡湊到他的左眼前:“忍住,不要轉眼球。”
林鳳鳴卻隻是抿著唇深吸了一口氣,難捱地克製住想要轉眼的欲丨望,眼睜睜看著那根手指把鏡片按在他的眼球上。
那一刻,隔著鏡片他清楚地感覺到了燕雲指腹按壓在眼上的感覺,過於私密又過於難言的感覺讓他平生第一次難以克製地夾了夾大腿。
他無法描述那是什麽感受,靈魂仿佛都在這一刻戰栗。
直到燕雲把手拿開,林鳳鳴才意識到自己戴上了。
“適應一下。”燕雲短促道,“我去洗個手。”
而後他不知為何有些急促,逃也似的轉身進了廁所,半天沒有出來。
林鳳鳴坐在燕雲的桌子前,對著那張鏡子眨眼適應,餘光卻忍不住瞟向對方的桌子。
這似乎是他第一次進燕雲的宿舍。
燕雲的桌子一如既往井井有序,比林鳳鳴那張桌子整潔不止一個量級。
看到這裏林鳳鳴突然想起來燕雲的潔癖,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周圍剩下的三把椅子,這才明白這人剛剛為什麽一直站著,居然連舍友的椅子都嫌棄。
他突然感覺有點想笑,那點所剩無幾的氣也煙消雲散了。
燕雲洗完手終於從廁所走了出來,林鳳鳴瞟了他一眼:“這麽慢,去廁所吃夜宵了?”
燕雲聞言一愣,反應了三秒才意識到對方在跟自己開玩笑,隨即兩步走過去往桌子上一靠:“不生氣了?”
林鳳鳴沒想到他居然會直接挑明,一時間沒想好該怎麽接話,抿了抿唇欲蓋彌彰道:“我有什麽好生氣的。”
燕雲低頭看著他:“因為我剛剛在操場說的胡話。”
“胡話?”林鳳鳴對著鏡子看自己的眼睛,“不是真心話?”
“你想讓它是真心話就是真心話……”燕雲道,“你想讓它是假的,它就是假的。”
屋內隻有他們兩人,燈光明亮,氣氛卻曖昧得仿佛要凝成實質。
林鳳鳴垂眸沒有回答,半晌顧左右而言他道:“我想把隱形眼鏡摘了回去睡覺,明天還有早操。”
沒有正麵回答,燕雲眼神暗了一下,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站起來走到他身邊:“像戴眼鏡一樣把眼睛撐開,然後用另外一隻手的食指和中指,指腹用力一捏就出來了。”
這對於初學者來說簡直就是恐怖故事,林鳳鳴忍著不適試了兩下,指甲差點碰到眼球上,動作一下子就頓住了。
燕雲見狀連忙道:“我先幫你去一次,你先感受一下。”
林鳳鳴停了動作抬起頭,兩人還是剛剛的站位和姿勢,然而戴的時候好戴,去的時候這個姿勢卻怎麽也不好去。
燕雲個子又高,雖然他什麽都沒說,但彎腰彎了半天,林鳳鳴看著都累,他忍不住抿了抿唇道:“我站起來你坐著吧。”
說著不等燕雲拒絕便站了起來,然而兩人位置顛倒後反倒更不順手了。
鏡片取不下,林鳳鳴腦海中滑過了數個之前看到的新聞,燕雲看出了他的顧慮,鬆開手蹙眉看了他片刻後突然嚴肅道:“這樣不好動作,你轉過去坐我腿上,看著鏡子別動。”
燕雲的語氣實在是太嚴肅了,再加上隱形眼鏡半天沒取下來林鳳鳴也有點擔心,於是他下意識轉過身按對方的要求坐在了對方的懷裏,然後他就徹底僵住了。
炙熱的腹肌隔著布料燙得他後背發麻,燕雲摟著他的腰微調了一下他的坐姿,而後一手掰開他的眼睛,一手去碰鏡片。
兩人靠得實在是太近了,對方的呼吸甚至都掃到了林鳳鳴的耳根,他忍不住瑟縮了一下,睫毛控製不住地輕顫。
“別動。”身後人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麽有點啞,“很快就好,忍一忍。”
毫無經驗的林鳳鳴聽到這話不知為何有些口幹,他完全搞不懂此刻為何會有這種感受,但還是聽話地忍著顫抖睜大了眼睛。
有力的手指壓在眉骨間,半邊身體都被身後人抱在了懷裏,林鳳鳴幾乎沒什麽感覺,眼鏡便被人從眼睛中取出來了。
然而取出一邊眼鏡後,燕雲的手卻並未從他臉上抬起來,反而順勢滑到了另一隻眼睛上,動作間不像是在給人正經地戴眼鏡,反倒像是在撫摸愛人的臉龐。
林鳳鳴僵在他懷裏一動也不敢動,眼睛聽話地看著鏡子,僅摘掉了一隻鏡片的雙眼看東西一邊清晰一邊模糊,但他還是清楚地看到了燕雲從他腦後露出來的,宛如捕食者一樣充滿侵丨略感的眼睛。
那一刻林鳳鳴控製不住想移開視線,連靈魂仿佛都在戰栗。
當左邊的鏡片被摘掉後,他立刻低下頭撐著燕雲的胳膊想站起來。
然而角度改變間,林鳳鳴突然碰到了什麽,他反應了三秒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隨即愕然地睜大了眼睛,正在收拾鏡片的燕雲也明顯一僵,屋內瞬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靜。
林鳳鳴抿了抿唇,低頭一言不發地坐在對方懷裏。
他側著臉,因為剛剛頻繁觸碰眼睛的緣故,眼角有些泛紅,眼底還帶著水意,從燕雲的角度看過去一清二楚,他瞬間呼吸一滯,原本想冷處理的躁動非但沒隨著時間消下去,反倒愈演愈烈了。
林鳳鳴實在忍無可忍,抬眸瞪了他一眼:“……你不是說你是直男嗎?”
燕雲沉默了三秒,開口時還是有些啞:“對其他人是,對你不是。”
“哦。”林鳳鳴根本不領情,聞言冷笑道,“麵對其他人的時候喜歡姑娘是吧?”
燕雲自己給自己挖坑,剛想解釋,林鳳鳴卻一把甩開他的手站了起來,甚至還故作鎮定地看了一眼:“好好冷靜冷靜你沒出息的樣子,等會別嚇到你室友。”
言罷扭頭就走,看起來絲毫不慌,唯獨耳根的紅暴露了他的內心。
大一的回憶曆曆在目,林鳳鳴想到這裏忍不住看了燕雲一眼,戲謔道:“直男還能對著最好的朋友起反應,倘若沒那件事,你打算和我拜把子嗎?”
黑曆史再次被翻出來,燕雲清了清嗓子後也沒惱,反而認真地思考了片刻,道:“應該會晚一點表白,但總有忍不住的一天。”
林鳳鳴對這個答案有點不滿,眯了眯眼道:“晚一點是晚多久?”
“一年或者兩年,等到大學畢業也不是沒可能。”燕雲深吸了一口氣,“我當時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想衝動地直接說出來,可我又害怕你會拒絕。”
林鳳鳴沒說話,隻是停下腳步,蹙眉看著他。
“那種衝動隨著我們認識時間的變長,越發加劇,但恐懼也油然而生。”燕雲並未將自己塑造得多勇敢,反而承認了當時自己的怯懦,“和你在一起越久,越期待關係的改變,卻又越害怕改變。”
林鳳鳴聞言理解了燕雲當時的想法,然而並不讚同。
對於林鳳鳴來說,如果他想要一段關係發生改變,對方卻不願改變,那不如就此結束,戰戰兢兢的粉飾太平還不如一刀兩斷,就此相忘於江湖。
“照你這個說法,”林鳳鳴轉身牽著他繼續在校園中漫步起來,“假如我們是青梅竹馬,你怕是這輩子都不敢表白了。”
燕雲呼吸一滯,隨即道:“那也未必。我時常在想,假如我們早認識十年,在你小的時候我求著我爸媽把你帶回家養大,你是不是就不用受那些苦了。”
林鳳鳴一怔,這話燕雲從未和他說過,他忍不住抬眸看向對方,抿了抿唇道:“……你是想聽我喊你哥哥吧。”
燕雲勾了勾嘴角,頗為不要臉道:“是啊,從小把你養大,哥哥說什麽就是什麽,肯定比現在坦誠多了,我一走就抱著腰撒嬌說哥哥快點回來——”
林鳳鳴被他幾句話說得頭皮發麻,當即冷笑道:“你想的到挺美。倘若真是和你一起長大,怕不是某人天天晚上黏著要一起睡,煩都煩死了。”
話雖這麽說,兩人心中卻都忍不住想象,假如林鳳鳴真的被雲英或者燕九州接到家中養大,或許他真的會更加自信,也更加坦誠。
不會有人因為他多吃了原本屬於哥哥的幾塊肉就凶他,也不會有人拿了他好不容易存起來的零花錢去給父母買帽子,更不會有人逼著他起早貪黑地照顧哥哥。
“哥哥”這個稱呼,會從讓林鳳鳴一聽就厭惡的存在,變成有求必應的代言詞。
他會被養的自信又高傲,離開三流的初中,和燕雲與雲燕一起去附中,然後再和他們一起升上一中。
身為狀元的他不會再被家人漠視,一家人恐怕能把他捧上天,如果不是雲英的職業限製,升學宴大概能從家門口一路擺到一中。
他也不用忍著失眠的不適早起做飯,可以睡到臨近上課再被人恨鐵不成鋼地揪起來,手裏塞一個熱騰騰的包子,邊吃邊坐在哥哥的後座去上學。
對方生怕遲到,百米衝刺一樣把自行車騎得飛快,以至於他進了學校包子還沒吃完。
看了表離早讀還有一段時間,待人把自行車在門口停好後,就會一邊教訓他一邊拎著他往學校走,順便幫他端著容易灑出來的豆漿。
他左耳進右耳出,一邊聽著對方的訓斥一邊吃包子。
吃完之後甚至不用張嘴,豆漿管便會送到嘴邊,喝的時候耳邊會響起那人恨鐵不成鋼的聲音:“慢點喝,你想把自己噎死嗎林寧寧?上輩子餓死鬼托生是吧?早說了讓你早點起床吃早餐,非要睡到快遲到,不知道邊走路邊吃飯對胃不好嗎……”
“知道了,說八百遍了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他吐出吸管看向那人,大膽又挑釁地揚了揚眉,“誰家哥哥管得像你這麽寬啊?”
言罷故意一頓,看著那人驀然頓住的臉色,故意湊上前道:“你到底是想當我哥哥……還是想當我老婆啊?”
手腕被人猛地攥住,他卻管殺不管埋,撂下一句“要遲到了”扭頭就走。
逐漸長開的小美人在愛中長大,不再對感情那麽遲鈍,反倒早早就察覺到了某人的心思。
明知道對方道德感強,一邊深陷在名為背德的牢籠無法自拔,一邊又因為他的幾聲哥哥而忍不住動心,他卻故意不挑明,動不動就做一點過界但又勉強能用兄弟關係解釋過的事,然後又裝作若無其事地抽身推開。
然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被他撩起的火從未熄滅過,點點星火疊在一起,直到高考完的那一天,燎原一樣徹底點燃,好好和他掰扯掰扯到底誰是誰老婆。
林鳳鳴想到這裏突然有點羨慕那個想象中的自己,經曆過沒有痛苦的童年,幸福得耀眼且燦爛,但也隻是有一點而已,並非特別羨慕。
他忍不住看向身邊人,雖然他的幸福來得有點遲,但好在他抓住了。
兩人在校園裏轉了沒一會兒就到了午飯的時間,軍訓的新生跟餓狼一樣嗷嗷直叫地撲進食堂,還有一部分則是嗷嗷直叫地衝到他們倆麵前。
“寧……林教授!”一個姑娘張嘴差點沒刹住車,連忙改口道,“文科生能去上你的課嗎?”
林鳳鳴被學生們的熱情都搞得無奈又好笑:“下學期會開非限,講講古代建築鑒賞,有興趣可以報。專業課就不用去了,教室太小我怕你們坐不下。”
燕雲聞言道:“我去能坐下嗎?”
林鳳鳴斜了他一眼:“坐不下,你去了和我一起在講台上站著。”
學生們聞言不約而同地“喲”了起來。
兩人可以說是躲了初一沒躲過十五,被圍著簽了好一陣簽名才被熱情的學生們大發慈悲地放走。
吃完午飯,兩人去雲燕那裏把小貓帶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氣氛還是溫馨又平靜的,小貓可能是因為流浪過,並沒有一般家貓那麽怕坐車,窩在林鳳鳴懷裏勾著頭朝車外東張西望。
他們還商量了幾句該給小貓起什麽名字。
“他姐姐叫朵朵……”燕雲開著車看似在思考,說出來的話卻完全不像是過過腦子的,“要不他就叫葉葉吧。”
“一隻貓叫爺爺?這像話嗎。”林鳳鳴蹙眉道,“要不還是叫花花吧。”
可憐的小貓被他們倆當成了轉移注意的由頭,兩人深刻闡釋了什麽叫“醉翁之意不在酒”,起的名字加一塊硬是沒一個能聽的。
小貓窩在林鳳鳴懷裏喵喵叫,應該是餓了。
到了家它就被放在了食盆旁邊,剛剛抱他的人給它倒了滿滿當當的貓糧。
它低頭正準備吃,那人卻突然踉蹌了一下,它嚇得“喵”一聲抬頭,差點炸毛,睜圓了眼睛看向旁邊。
裝了一路的雲淡風輕終於裝不下去了,林鳳鳴微微抬著下巴被人按在牆上親,那些埋在心底難以克製的思念終於在這一刻破土而出,勾著他們的靈魂顫抖。
然而親了還沒兩下,林鳳鳴便忍著顫抖抬手推開了身上人,抬手擦過對方的唇縫,眯著眼睛道:“打著給你老婆過生日的幌子回來……你的生日禮物呢?”
燕雲愛慘了他這幅理直氣壯要禮物的樣子,摟著對方的腰低頭道:“已經準備好了,等我老婆自己去演唱會拿。”
林鳳鳴勾了勾嘴角,吐出來的話卻並不像樂意的樣子:“說一千道一萬,你的意思其實就是……你是空著手回來的?”
燕雲低頭想親他卻被人躲開,便隻能沿著他的耳根一路往下,直把人親得軟在他懷裏才勉強停住。
下一秒林鳳鳴掐著他的下巴把他的臉強行抬起來,喘著氣惡狠狠道:“讓你親了嗎?空著手回來還有臉親人?”
他這幅仰著臉也要居高臨下的樣子和半個月前跪在鏡子前哭著喊老公求饒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燕雲被他蠱得呼吸發燙,肌肉不受控製地收緊,嘴上則無比順滑地道歉:“我錯了。”
林鳳鳴眯了眯眼:“錯哪了?”
“錯在空著手回來給老婆過生日,老婆現在生氣了。”燕雲噙著笑道,“勞煩林教授指條明路,該拿什麽樣的禮物補救,隻要能讓我老婆原諒我,我什麽都願意做。”
林鳳鳴捏著他的下巴打量了片刻:“什麽都願意做?”
燕雲難以克製地低頭吻了吻他的嘴唇:“……什麽都願意。”
“這可是你說的,那我們是時候算算之前的賬了。”林鳳鳴仰著頭享受完這個吻輕聲道,“那就發揮一下你的職業素養吧,大明星。”
燕雲喉結微動:“……你想讓我演什麽?”
“今天不是你說想讓我當你弟弟嗎?那不如就演這個吧。”林鳳鳴勾著他的脖子輕輕在他喉結上吹了一口氣,“讓我看看……從小一起長大,就差一個戶口本便和親兄弟沒差的情況下,你真的下得去手嗎,哥哥?”
此話一出,林鳳鳴不出意料地感覺到手下的肌肉驀然僵住了。
演員這個行業是靠天吃飯的,有很多人一輩子才能達到的演技水平很可能還比不上一些人先天的共情能力,而燕雲恰恰就是老天賞飯吃但後天又極其努力的那一檔。
這也就意味著,林鳳鳴剛剛的一番話說下來,他瞬間就入了戲,然而這個“角色”除了和林鳳鳴是青梅竹馬並且是對方的哥哥外和現在的他沒有半點差別。
所以燕雲會情不自禁地代入他自己的道德觀念,然後重新思考和林鳳鳴的關係。
上一秒還恨不得把人直接掐著腿按在牆上的燕雲,此刻先是情難自禁地攥緊了對方的腰,而後想起什麽般驟然鬆了手,甚至還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
那種禁忌又背德的複雜情緒被他演繹到了淋漓盡致。
林鳳鳴見狀勾了勾嘴角,反客為主地往他退的方向走了兩步,在燕雲驟然發緊的呼吸中湊了上去,卻又在兩人馬上就要親上時,驟然停在了距對方隻有不到半厘米的距離。
呼吸在此刻曖昧又危險地交錯在一起,兩瓣嘴唇若即若離,馬上就要觸碰到,卻礙於那條名為道德的準繩而被迫克製。
林鳳鳴向來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在這方麵也不例外。
眼前這個明明早就忍不住,卻還是連呼吸都克製,不敢越雷池一步的人,和半個月前那個發瘋到恨不得讓林鳳鳴天天哭給自己看的燕雲簡直判若兩人。
林鳳鳴抬手輕輕點了點麵前人的下唇,像是蓄意報複,又像是對自己的**毫無知覺,隻是單純盛開卻讓人忍不住想要采擷的白色薔薇,帶刺的藤蔓畔在克製者的胳膊上,勾著血肉把人往深淵拖去。
“爸媽今晚有事出去了。”他輕輕吻住了放在對方嘴唇間的手指,宛如囈語般小聲道,“我先去洗個澡,晚上希望能看到你給我的生日禮物……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