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軍訓
林鳳鳴愕然扭頭,剛好對上燕雲充滿戲謔的目光,聚光燈下,他站在那裏一時間甚至忘了下一步該幹什麽。
心頭瞬間滑過了無數個念頭,最終定格在——他剛剛在下麵猶猶豫豫給燕雲發“我有點想你”時,對方恐怕正在不知道哪個角落看自己笑話。
林鳳鳴登時回過神臉一黑,當主持人念完串詞後,掰下話筒生硬又沒好氣地遞到燕雲麵前。
燕雲笑著接過話筒,拉了一下居然沒能拉動,他忍不住挑了挑眉:“怎麽,林校友對我改的稿不滿意?”
台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學生們瞬間起了一片起哄聲,正軍訓的大一新生正是全校最有朝氣的存在,差點把大會堂給震塌了。
而且學校也沒人出來阻止,通過他們兩人的發言順序就能發現,學校顯然是有意為之的。
林鳳鳴忍無可忍地瞪了燕雲一眼後,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下了台階。
直播間的彈幕在此刻已經徹底炸開了,在林鳳鳴上台的那段時間,觀看人數就源源不斷地呈現指數似增長,不少觀眾正沉浸在林鳳鳴的演講中。
畢竟他們之前見的其實都是日常狀態下的林鳳鳴,誰也沒見過他真正在學校的教授狀態,一時間彈幕充滿了嚎叫和舔屏。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林鳳鳴演講剛一結束,大家還沒從他的美貌和能力中會過勁兒,扭頭便看到了那個原本該在直播間看老婆演講的人,彈幕怎麽可能平靜。
尤其是在兩人故意裝作不熟的情況下,節目效果甚至比某些綜藝還要好,彈幕立刻就坐不住了:
“我靠我靠?!最後一個校友是雲子哥?”
“啊啊啊啊雲子哥今天這身西裝,你小子是來發言的還是來結婚的啊!”
“暴言:是來搶婚的”
“你小子不是在彩排嗎?!偷偷溜號不告訴兄弟們是嗎”
“啊啊啊這兩位校友在幹什麽!感覺下一秒就要在講台上親起來了omg”
“草,看寧寧這個反應,雲子哥不會壓根就沒告訴老婆最後一個演講的人是他吧?”
“我嘞個豆,雲子哥到底是為了參加校慶還是為了找理由見老婆”
“莫問,問就是為了這碟醋包的這盤餃子”
林鳳鳴坐到位置上時表情還是木的,他咬著牙死死地盯著燕雲。
然而更讓他生氣的是,這人居然連演講題目都和他大差不差,他的題目是《大學,是你青春最好的熒幕》。
細心的觀眾一眼就看出來了,兩人的題目更像是連在一起的一段話被拆成了兩段。
合在一起就是:“大學,不是你人生的轉折點,而是你青春最好的熒幕。”
觀眾們自然是被甜得在直播間亂叫,林鳳鳴卻恨的牙癢癢。
一想起來自己寫稿時對方動不動就拿“你真正用到這篇稿時,我大概隻能在直播間看你”的由頭,騙了自己不知道多少好處,林鳳鳴就恨不得把人拽下來好好罵一頓。
再聯想這一段時間兩人視頻時,燕雲動不動就矯揉造作地歎氣道:“彩排進展得不太好,我可能得再過幾天才能回去。”
惹得林鳳鳴心中名為思念的情緒宛如藤蔓般瘋長,直至纏住他的理智。
“不過我老婆要是實在想我的話……”燕雲說完又勾了勾嘴角,“請假一天也不是不行。”
林鳳鳴冷笑道:“你愛回來不回來。”
“真這麽無情,一點都不想我?”燕雲挑了挑眉,隨即話鋒一轉撂出了一句話,“可是我想你啊,寧寧。”
麵對別扭之人,直截了當的愛意往往是他們最難招架的東西。
林鳳鳴當時所有嘴硬的話全都被堵在了胸口,脹的人生疼,最終像是剝去外殼的貝類一樣,不情不願地小聲道:“……我也想你。”
這是他曾經沒有說出口的話,是他在離婚後的一個月中,徹夜難眠的悔恨。
林鳳鳴在國外上學時,他們之間分離的時間遠遠超過在一起的時間。
而當時的林鳳鳴,剛剛經曆過鄉下的磋磨便被迫遠赴異國他鄉。
午夜夢回,他時常驚醒,夢中的自己攀著身上人的肩頭想訴說什麽,可是即便在夢中他也沒能說出口,醒來後的他將這些誤認為是食髓知味的感覺,以為自己想念的隻是床笫間的耳鬢廝磨。
可是直到燕雲被大雪掩埋,林鳳鳴坐上飛機的那一刹,他才陡然反應過來,那是思念,是無關□□的愛意。
不過他說完之後燕雲卻還嫌不夠,恬不知恥道:“那你親我一口。”
林鳳鳴瞬間就惱羞成怒了:“隔著屏幕你要點臉行嗎?!”
“親一口給你看點別的。”燕雲極其不要臉地色丨誘道,“腹肌還是胸肌,你自己選。”
上一秒還惱羞成怒的林鳳鳴瞬間就啞火了,最終非常沒有出息的,還是在某人的誘哄下親了,比中學那些早戀的小情侶還幼稚,恥得林鳳鳴親完之後恨不得直接把那段記憶刪除。
如今的林鳳鳴就像是在補償當年的自己,他好不容易忍著不自在努力又羞恥地表達出了自己的思念和愛意,卻沒想到燕雲居然也被邀請來參加校慶了,但對方就那麽裝作不知道,故意借分別誘哄自己。
林鳳鳴越想臉色越冷,直到燕雲演講完下來還是沒個好臉色。
“林校友,”偏偏那人還恬不知恥地湊過來道,“我的演講怎麽樣?還算差強人意吧?”
林鳳鳴冷笑道:“沒聽。”
“這樣啊,沒事沒事。”燕雲托著下巴意味深長地打量他,“校友,我們之前上學的時候是不是見過啊?”
林鳳鳴瞟了他一眼:“你跟誰都這麽自來熟嗎?”
“那當然不是。”燕雲張嘴就胡說,“我唯獨覺得你很眼熟,像我白月光,咱們之前肯定見過。”
“我是建院畢業的,你是表演係的,八竿子打不著,怎麽可能見過?”林鳳鳴收回目光看向台上,裝作認真聽演講的樣子,“而且你剛剛自己在台上說有老婆,下了台就來胡說八道,你老婆知道嗎?”
燕雲意味深長道:“校友不是說沒聽我演講嗎?怎麽知道我提到我老婆了?”
林鳳鳴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立刻抿了抿唇冷著臉閉了嘴,想要裝作無事發生。
燕雲見狀挑了挑眉道:“我老婆正跟我生氣呢,麻煩校友給我支支招,怎麽哄才能把他哄好?”
林鳳鳴沒好氣道:“他為什麽跟你生氣你自己心裏沒點數?”
“嗨,也不是什麽大事。”燕雲故作無奈道,“我老婆實在太愛我了,在家黏我黏的不行,出門更是天天打電話說想我,但是我這次出差時間有點長,他就因愛生恨——”
林鳳鳴惱羞成怒,但是台上的人還在演講,他隻能小聲嗬斥道:“你別在這信口雌黃!”
他這幅又生氣又不敢大聲說話的樣子像極了抬手要抓人,最後卻收了爪子隻用肉墊給人不輕不重來一下的小貓,比起生氣更像是在撒嬌。
燕雲輕笑一下,抬手摘了他的眼鏡,直勾勾地看著那雙因為怒意而格外鮮亮的眸子:“剛剛說錯話了,是我太愛他了,出門在外一天不視頻就睡不著覺。想快點彩排完回來找他,又害怕中間出什麽變故,不敢提前告訴他怕他失望,想給他一個驚喜沒想到我太笨了,反倒弄巧成拙……”
林鳳鳴聽到這裏氣已經徹底消了,他抿了抿唇用盡全力才壓下嘴角的笑意,麵上則繼續裝作冷淡道:“不過才走了一周,急著回來幹什麽?”
燕雲抓過他的右手,摩挲著他掌心的疤痕:“回來給我老婆過生日。”
隻這一句話終於把人的毛給捋順了。
林鳳鳴每年都記不住自己的生日,聞言愣了一下後心下驀然觸動,再怎麽壓也沒壓住嘴角的笑意。
燕雲見狀也跟著揚了揚嘴角:“我老婆還生氣嗎?”
林鳳鳴嘴硬道:“生。”
“笑著生氣啊?”燕雲訝異道,“你這是生氣還是打算生點別的什麽東西?”
這人已經不要臉到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些話了,林鳳鳴心下驀然一跳,下意識看向四周,見沒人回頭後才凶巴巴地瞪了燕雲一眼:“你能要點臉嗎?”
燕雲勾了勾嘴角還打算說什麽,台上的主持人突然宣布道:“那麽,本次開學典禮暨一百周年校慶完美落幕,接下來有請各位嘉賓率先退場,同學們請稍等教官指示後依次離場。
燕雲聞言臉色一變,顯然對此事很有經驗,拉著林鳳鳴的手就站起來往外走。
林鳳鳴不明所以:“你急什——”
話還沒說完,身後突然傳來了數陣學生們起哄的聲音,燕雲似笑非笑地扭頭看了他一眼:“再等一會兒他們能衝上來把咱們倆吃了你信不信?”
林鳳鳴立刻閉了嘴,反客為主般,拉著燕雲的手往外走去。
走出會場的一刹那,燕雲冷不丁來了一句:“剛剛我們倆像不像在婚禮上逃婚的?”
林鳳鳴腳步一頓,扭頭眯著眼道:“怎麽著,跟我結婚不樂意,還想著逃婚?”
他先前向來不喜歡提什麽婚禮,眼下卻能順著找個話題開玩笑,燕雲愣了一下後笑道:“我的意思是……”
他牽著林鳳鳴的手湊到對方耳邊道:“我是來搶婚的,願意跟我走嗎?”
林鳳鳴心下一顫,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了這種爛俗的橋段,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和除了燕雲之外的人結婚。
但假如他被迫站在婚禮上,台下高朋滿座,台上看似和和美美。
如果燕雲在這個時候走進來,林鳳鳴都不用細想便清楚地意識到,哪怕對方什麽都不說,隻是站在那裏,他也願意和他走。
林鳳鳴忍不住抿了抿唇,手下則握緊了燕雲的手:“……我搶你還差不多。”
從舉辦開學典禮的大禮堂出來,對麵就是長夜湖,也就是他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
兩人看到那片湖後,腳步同時一頓,他們下意識對視了一眼後,不約而同地抬腳走了過去。
夏天的尾巴尚未結束,卻已經沒先前那麽熱了。
湖邊的小路依舊蜿蜒曲折,路邊的樹木長得鬱鬱蔥蔥遮天蔽日的,陽光透過樹冠的縫隙射。
林鳳鳴抬眸望去,第一反應卻是:“這應該是個講丁達爾效應的好地方。”
然後兩人都是一愣,對視一眼後都忍不住笑了。
這是林鳳鳴大一第一次來這條路上時說的話,時隔整整十年,他的第一反應居然還是和當年一模一樣。
當時的燕雲聽了這話簡直匪夷所思,表情一言難盡,似乎有無數話想說,但最終全都忍了下來,什麽也沒說。
如今的燕雲聽了卻隻是忍不住揚了揚嘴角。
兩人走在湖邊,林鳳鳴回憶起這事忍不住問道:“我記得第一次來的時候你走神的不得了,後來還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想什麽呢?”
燕雲聞言扭頭看了他一眼,神色有點微妙:“你真想知道?”
林鳳鳴心下一跳:“想。”
“我當時在想……”燕雲扭頭看向周圍鬱鬱蔥蔥的樹木和平靜無波的湖麵,“這裏很適合跟你求婚。”
林鳳鳴愣了一下後有些驚愕地睜大了眼睛:“第一次來……?那時候可是大一。”
“對啊,大一。”燕雲毫不避諱地看向湖中央的那個小島,“我一直認為那個地方很適合求婚,尤其是晚上燈火絢爛的時候。”
林鳳鳴心下震驚。
要知道他們倆當時八字還沒一撇,燕雲居然那個時候就開始想求婚的事了?!
他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順著燕雲的目光看過去,又聽到對方繼續道:“不過後來碰上那男的在你宿舍樓下跟你表白,你當時非常不舒服,我就打消了這個想法。”
林鳳鳴喉結微動,半晌道:“……那是對他,不是對你。”
燕雲聞言扭頭看著他挑了挑眉:“對老公就這麽雙標啊,林教授?”
林鳳鳴垂眸不說話,燕雲湊近了一些,兩人的鼻尖幾乎碰在了一起:“我其實當時還有另外一個想法。”
林鳳鳴想往後退一點,卻被人扣著腰無路可退,隻能抿了抿唇道:“什麽想法?”
“這裏不止適合求婚……”燕雲按著他的後頸輕聲道,“也很適合親你。”
林鳳鳴什麽都沒說,隻是輕輕垂下眸子,這就是默許了。
下一秒,熟悉又溫柔的吻落在他的唇瓣上,林鳳鳴心底有一小塊缺失的地方似乎被什麽溫暖的東西補全了。
微風吹過湖麵和樹梢,帶起林鳳鳴略長的碎發。
他之前上學的時候很少在學校和燕雲接吻,倒不是不願意,而是總感覺這是學習的地方。
眼下做了上學時不敢做的事,倒是依舊有些難為情,於是林鳳鳴欲蓋彌彰般理了一下頭發後才拉著燕雲的手腕繞著湖慢慢向前走。
這次他們沒有再向曾經那樣,繞著湖宛如不相見的時針和分針般錯過,而是牽著彼此的手,就像是在彌補年輕時的遺憾。
眼下的時間段,大一新生參加完典禮後就繼續去軍訓了,湖畔沒什麽人。
兩人繞著湖走了半圈,便聽到不遠處傳來教官們的命令聲。
林鳳鳴抬眸望去,隻見烈日灼燒的操場上,一排排墨綠色的學生掛著汗在訓練,有的方陣在練齊步走,有的則是在站軍姿。
林鳳鳴不禁想起了他們軍訓時的事情,恰在此時,一個男生突然道:“報告!”
教官扭頭看向他:“怎麽了?”
“報告教官,眼鏡滑下來了。”那男生站得筆直,但眼鏡已經快掉到鼻子上 了,“申請推一下眼鏡。”
教官點了點頭:“推吧。”
林鳳鳴的表情一下子有些微妙,下意識看向了燕雲,果不其然看到對方沉下來的眼神和抿成一條線的嘴唇,一看就是想起了當年的事情。
林鳳鳴見狀勾了勾嘴角故意道:“要我說軍訓還是戴隱形眼鏡好一點……你說對吧?”
燕雲聞言臉色徹底黑成了鍋底,半晌才從牙縫中擠出一句:“……你果然還惦記著那小子。”
林鳳鳴挑了挑眉:“我從頭到尾惦記的隻有一個人,奈何那人自己在軍訓時說我是他最好的朋友,怪誰呢?”
這顯然就是燕雲的黑曆史了,他聞言一下子就安靜了,林鳳鳴見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又啞巴了?我最好的朋友?”
當時大一剛開學,兩人因為專業不同,軍訓分到的團自然也不同,而且訓練的地方隔得也很遠。
建築學院在中心廣場那裏,藝術學院則被分到了眼前的操場。
林鳳鳴體能欠缺,訓了沒兩天就暈了一次,燕雲得知後又急又氣地去醫務室和他大吵了一架,剛好他們班一個男生因為晚上休息踢球進了醫務室,這事立刻就傳開了,都說建築的林鳳鳴和藝術學院的燕雲不和。
兩人當時正是半曖昧又沒有那麽曖昧的時候,宿舍也沒有分到一起,每天白天根本見不了幾麵。
但是一到晚上,燕雲就去敲林鳳鳴宿舍門。
實際上那次他們白天吵完,晚上燕雲就又去敲門了,林鳳鳴還照常給他開,兩人就跟沒事人一樣,林鳳鳴的舍友看了直呼牛逼。
而且軍訓是在夏天,林鳳鳴又實在招蚊子,被咬了之後他聞不得花露水的味道,隻能動手撓。
他對自己下手狠從這上麵就初見端倪,有時候癢的難受,下手就更重了,甚至能把皮撓破,隱約往外滲血。
燕雲每次來找他,看見他腿上的印子都恨鐵不成鋼地給他塗藥:“怕咬不噴花露水就算了,因為怕癢居然能把腿撓成這樣,你不如直接把腿砍了,一勞永逸。”
林鳳鳴靠在椅子上,踩著他的肩膀讓他給自己抹藥,全程左耳進右耳出道:“行啊,你去拎刀吧,砍的時候下手利落點。”
燕雲被氣得差點跟他打起來。
一來二去之間,林鳳鳴寢室的人都跟燕雲混熟了,唯獨一個性格溫柔的男生不喜歡跟燕雲說話,甚至隱約間對他還有點敵意。
當時T大的設施還沒現在這麽完善,宿舍沒有成套的飲水機,熱水房就在一樓大廳,需要學生自己去打水,不過好處就是熱水是免費的,省了飲用水的錢。
有一次兩人打完水回來的路上,不知道又因為什麽事吵起來了,林鳳鳴一把奪過燕雲的壺,一個人拎了兩壺水回到宿舍。
燕雲氣的給他發了十幾條微信讓他把自己的壺還回來,林鳳鳴坐在位置上忍不住笑了一會兒才再次裝作生氣,冷著臉把對方的壺放到了門口,發消息讓他自己滾下來拿。
原本隻是兩人之間正常的相處模式,等到燕雲把壺拿走後,林鳳鳴那個舍友卻冷不丁冒出來一句:“你跟你男朋友吵架了?”
林鳳鳴一愣,半晌道:“不是。”
他的話模棱兩可,也不知道這個“不是”具體指的是燕雲不是他男朋友,還是在否認他們吵架的事。
那舍友顯然聽成了後者,他聞言忍不住蹙了蹙眉:“你前幾天才剛昏倒過,就算是吵架他也不應該讓你一個人拎著這麽重的水壺回來,而且還是兩壺……我一直覺得他不夠喜歡你。”
林鳳鳴聞言冷了臉,一句話沒說就去洗澡了。
然而燕雲並不知道此事,對這個潛在的“威脅”他毫無察覺,直到之後的某一天。
那天白天,林鳳鳴戴著眼鏡站軍姿,汗順著臉頰往下流,眼鏡跟著往下滑,弄得他非常難受,休息時一邊擦汗一邊想到了暑假時買的隱形眼鏡。
那套隱形眼鏡是雲燕推給他的,但是林鳳鳴買了之後發現自己根本不會戴,每次撐開眼,眼睛就控製不住地眨,最終的結果總是隱形眼鏡翻著扣在指腹上,林鳳鳴嚐試了兩次就放棄了。
當時他買的是日拋,眼下還剩三副。
林鳳鳴擦著汗想起來燕雲似乎會戴,對方並不近視,但專業需要,有時候需要戴美瞳適應不同角色。
故而晚上吃完飯,夜間的訓練開始前,林鳳鳴回宿舍拿了隱形眼鏡和鏡子就去操場上找燕雲,打算讓對方教自己戴眼鏡。
不過卻剛好撞上他們團的人圍成一圈做活動,大家在圈中央放了一個可樂瓶,轉到誰就要大冒險。
林鳳鳴到的時候,全場正在大聲起哄燕雲和一個男生,燕雲看起來有點不耐煩但又不好說:“換一個吧。”
那個男生故作鎮定地笑道:“好了,雖然我們都是男生大家也給個麵子,還是親臉吧,雲哥臉皮薄。”
林鳳鳴眉心一跳,燕雲蹙眉還想說什麽,他抬腳走了過去。
坐在對麵眼尖的女生看到林鳳鳴,便連忙道:“燕雲,你死對頭來了。”
每天結束訓練後,都是燕雲跑去找林鳳鳴,故而表演係這邊的同學對他們倆的關係還停留在醫務室吵架上,以為他們非常不對付。
燕雲聞言一愣,扭過頭便看見林鳳鳴冷著臉站在那裏,正常人穿了都醜的迷彩服套在他身上就跟高定一樣,操場的夜燈一照,整個人白得亮眼。
旁邊有幾個聞聲回頭,也跟著倒吸了一口冷氣,有個男生還小聲問身邊人:“這也是我們院的嗎?叫什麽名字你知道嗎?”
燕雲心下立刻就泛了酸水,腦子一熱扭頭道:“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
一開始在教官的要求下組織這場活動的女生點了點頭:“都可以。”
燕雲聞言從草坪上一撐立刻站了起來,林鳳鳴以為他要去親別人,眉毛蹙得更緊了,下意識開口道:“你會戴隱形——”
話還沒說完,他驀然睜大了眼睛,燕雲拽著他的領子側頭親了上來,一個吻結結實實地印在了林鳳鳴的臉頰上,全場瞬間安靜了下來。
林鳳鳴僵在原地大腦中一片空白,等到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被燕雲拉著坐下了。
場上安靜了三秒後,驟然爆發了此起彼伏的起哄聲,林鳳鳴想開口質問卻已經過了最佳的時期,現在開口反倒像是在欲擒故縱,他隻能下意識攥緊了右手,看起來像是默許了那個越界的吻一樣,曖昧的氣氛在這一刻達到了極點。
然而下一秒,一開始和燕雲說話的那個男生突然開口,看似調侃實則試探道:“雲哥,有男朋友還藏著掖著是吧?”
燕雲下意識看向林鳳鳴,見對方冷著臉不說話,他擔心對方不喜歡這種玩笑,連忙故作隨意道:“我朋友,別亂說。”
林鳳鳴發燙的思緒一下子就冷了。
“朋友說親就親啊?”領頭起哄的女生笑道,“我不信,肯定有貓膩,你是不是暗戀人家不敢說啊?”
驟然被猜到心思的燕雲生怕林鳳鳴不高興,清了清嗓子剛準備說什麽,方才那個男生突然笑道:“我原本以為雲哥是直男來著……如果不是直男還沒男朋友,那我可就出手了啊。”
燕雲心下暗暗嘖了一聲,為了防止林鳳鳴誤會,更為了避免麻煩,便直截了當道:“你直覺是對的,我是直男,不喜歡男的,出手就免了。”
沒想到林鳳鳴聽了這話臉更冷了,扭頭看向燕雲,偏偏這人此時根本不敢跟他對視。
另外一個男生不信邪,挑了挑眉道:“真是直男啊雲哥?那你剛剛親這位同學幹什麽啊?”
當時除了性取向外宛如鋼筋一般直的燕雲直接給出了一個踩爆雷點的回答:“真是直的,我們倆認識三年多,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親他難道親你們?就是親個臉而已,別想那麽多。趕緊的繼續吧,來不了幾輪就該晚訓了。”
一句“最好的朋友”成了燕雲後來三年抹不去的汙點,林鳳鳴動不動就拿這事調侃他,甚至吵架的時候提起這句話也能立刻噎住對方,可以說是百試百靈。
但當時的林鳳鳴卻沒心思那這句話嘲諷,聞言心情一下子跌到了穀底,站起來就要走。
燕雲愣了一下拉著他道:“去哪?”
林鳳鳴頭也不回:“回去訓練。”
燕雲連忙跟著站了起來:“你剛剛問我會不會戴什麽?”
眾人的視線一時間都聚了過來,林鳳鳴不習慣被這麽多人看著,聞言撂下一句“沒什麽”扭頭就走了,留燕雲一個人站在原地。
林鳳鳴一晚上心煩意亂的,晚上訓練的時候還差點順拐。
下了訓練,他第一次沒等燕雲來找他,揣著隱形眼鏡就回了宿舍,洗完澡一個人冷著臉坐在桌子前學著戴。
他眼睛倒是夠大,奈何戴的時候總是控製不住地想眨,硬是戴了半個小時也沒戴上,到最後手都酸了。
同宿舍的那個男生剛一推門就看見林鳳鳴穿著短褲短袖一個人在鏡子前蹙眉幹著什麽,他剛洗完澡的手臂又白又亮,卻因為長時間戴不上眼鏡,酸脹得有些發抖。
那男生見狀動作一頓,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保持正常,而後走過去道:“不會戴隱形眼鏡嗎?我教你吧。”
他麵上看似隨意,卻連宿舍門都忘了關,隻是半掩著。
林鳳鳴是個天生要強的人,他萬萬沒想到沒想到自己人生第一次受挫居然是在隱形眼鏡上,半個小時都沒戴上讓他徹底跟這玩意杠上,聞言根本沒多想,立刻道:“好,麻煩你了。”
那男生壓抑著緊張走到他身邊,低頭道:“你想先戴哪邊?”
林鳳鳴蹙了蹙眉:“右邊吧。”
“那你就把眼鏡放在右手食指上,用左手的中指按著上眼皮,”男生湊近了一點低聲道,“右手的中指按著下眼皮,把眼鏡撐開後將眼鏡按在眼球上,要維持得住,不要眨眼也不要下意識動眼球。”
林鳳鳴對著鏡子試了兩下,雖然因為眼睛還是有點眨所以沒戴上去,但多少也摸到了一些門路。
然而那男生看他戴不上,便直接去洗了一下手,而後走過來道:“我幫你吧。”
林鳳鳴蹙了蹙眉剛想拒絕,那男生便自顧自地夾起他的隱形眼鏡,從後麵幾乎是半抱住了他,抬手就要去撐他的眼睛。
被對方手指擦過臉頰的一刹那,林鳳鳴陡然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猛地別開臉,打算推拒的一刹那,宿舍門突然被人推開了,略帶小心翼翼的聲音響起,而後下一秒就驟然冷了下來:“寧……你們在幹什麽?!”
林鳳鳴一晚上沒心思訓練,燕雲比他更心不在焉,他完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惹到林鳳鳴了,軍訓結束後第一時間去找對方,沒想到卻撲了個空。
意識到對方躲著自己,燕雲火也上來了,抿著唇回宿舍洗了個澡,然而澡還沒洗完他就已經後悔了。
衝完頭發後立刻換了衣服,連頭發都沒來得及擦就下樓找人,未曾想到了之後卻發現林鳳鳴他們宿舍的門居然開著一條縫。
燕雲心下一跳,以為林鳳鳴是在等他,立刻抬手去推門,然而門被推開的一刹那,他卻眼睜睜看到林鳳鳴那個不知道叫什麽的舍友站在他身後半抱著他,因為角度問題,林鳳鳴下意識往左邊偏頭的動作從燕雲那邊看過去反倒像是兩人在接吻。
燕雲的大腦轟然一聲就炸了,酸意和嫉妒夾雜著怒火瞬間燒了所有理智,他當場忘了自己剛剛在操場上信誓旦旦說的什麽直男,立刻帶著怒意發出了那聲質問,而後抬腳就往裏麵走。
林鳳鳴聞言嚇了一跳,下意識推開那個舍友,但是做完一切後又想起了燕雲晚上說的那句話,一時間冷著臉不想說話。
那男生見狀先是一愣而後笑道:“鳳鳴想學著戴隱形眼鏡,我在教他。”
燕雲這才得知自己誤會了,然而醋意並未消多少,反而因為對方親昵地喊林鳳鳴的名字而愈演愈烈了。
他咬牙切齒地在心中怒道,你連他為什麽叫鳳鳴都不知道還敢這麽喊他。
那男生見他不說話,幹巴巴地笑了一下後扭頭和林鳳鳴道:“鳳鳴,你跟你男朋友解釋一下吧。”
燕雲聞言一頓,剛想忍不住勾嘴角,卻聽林鳳鳴矢口否認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男生怔了一下後眼神肉眼可見地亮了起來。
燕雲見狀當場就看出了這人的心思,差點氣瘋,腦袋一熱就想開口宣示主權:“我——”
然而下一秒林鳳鳴的一句話卻讓他僵在了原地:“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是直男,以後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