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驚情
◎比格崽的小白爪踩上了齊東珠的手臂,抬眼看到齊東珠急得都有些潮紅了的眼眸,覺得自己的長途跋涉有所回報了,終於得償所願,躺進了齊東珠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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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出言打斷了她, 齊東珠愣了愣,繼而看到此處確實人多口雜。齊東珠心想康熙作為一國之君,執掌萬萬人生死的九五至尊, 做事還怪謹慎。
誰知,康熙此刻心情仍然沉浸在郊外莊子所見和醫官回報的喜訊中, 哪兒是為了什麽謹慎行事, 無非是看齊東珠作為此事一等一的大功臣,雙膝跪在森冷的地麵上, 莫名覺得有些礙眼,才叫她起來回話兒。
不過牛痘法之效現出端倪, 此事已成定論, 倒也不急。
康熙目光灼灼地盯著齊東珠那不休邊幅的模樣,再次開腔道:
“你半夜裏站在四阿哥窗外幹什麽?”
說到四阿哥, 齊東珠猛然想起來那還在榻上用軟乎乎的肚子和毛毛臉匍匐前進的比格崽, 當即頭上的碎發都炸開了, 連忙喃喃一句:“皇上恕罪。”便猛撲到窗前, 向殿內看去。
天知道, 這榻和齊東珠待的這窗戶可是有好遠的距離, 比格崽在榻上匍匐前進也就罷了,若是翻下床去, 那還不得被摔出個三長兩短來。
齊東珠心跳如鼓, 猛地將那隻開了一條縫兒的窗戶推開了, 急急尋找著比格胖崽的身影,心中期盼著比格胖崽看不到她在窗戶邊兒, 就趴下不動了。
可事與願違。這肥胖又懶惰, 吃得多又話很密的比格幼崽今天不知道怎的了, 當真用他那一雙小白爪把自己扒拉到了榻邊兒, 此刻正皺著他的豆豆眉,向榻下望著,一隻小白爪已經垂下了榻,粉嫩的爪墊兒在半空中做著撈抓的動作。
齊東珠的心髒差點兒跳出胸腔,當即顧不得更多,抬腿就從窗戶往殿裏爬去。
說來,這個窗戶還有點兒故事。當初康熙怒氣衝衝地前來興師問罪時,就是從這個用來散碳氣的窗戶縫隙瞥見齊東珠哺育四阿哥的溫馨情形,才平息了心中憤怒的。後來齊東珠與衛雙姐的初遇,也正是因為衛雙姐靈巧地從這個窗戶躍入殿內,探望她瑪祿姐姐的孩子。
而此刻,齊東珠奮不顧身地攀上窗欞,企圖以最迅捷的速度趕到在榻邊兒試探的比格幼崽身邊兒。她知道這是命懸一線的關頭,因為這麽大的幼崽的大腦還沒有發育完全,根本判斷不了深度,也缺乏跌倒的經驗。若是她的動作再慢一點兒,比格阿哥很有可能就會摔落床榻,釀成悲劇了!
齊東珠急得在心中瘋狂尖叫,可是她卻實在高估了自己四肢的靈巧程度。彼時她看衛雙姐輕巧地翻入殿中,雙足落地都沒有什麽聲響,以為這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可輪到她自己時,那硬生生地以一種很離奇的角度講臀部卡進了窗欞的夾角,兩隻腿在窗外,衝著康熙所在的方向踢蹬幾次,才在窗欞的不堪重負地“吱呀”聲裏砰然落進了殿內。
齊東珠被摔得眼冒金星,喉嚨裏擠出丟人的“嘰”聲,可她顧不多許多,手腳並用連滾帶爬地衝到了榻前,一把摟住了躍躍欲試的比格胖崽。
比格崽的小白爪踩上了齊東珠的手臂,抬眼看到齊東珠急得都有些潮紅了的眼眸,覺得自己的長途跋涉有所回報了,終於得償所願,躺進了齊東珠溫柔的,帶著幹淨的皂角香氣的懷抱裏,當即吐出了一截兒小舌頭,將自己攤成一張小狗餅,連哼唧都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將毛絨絨的小嘴筒子往齊東珠的前襟裏一埋,兩隻毛絨絨的大耳朵耷拉下來,一動不動了。隻留下齊東珠因為方才的驚嚇,呼哧呼哧喘著粗氣,連連親吻著比格胖崽毛絨絨的頭頂,用這最原始的方式確認著比格胖崽的平安。
齊東珠乍然受驚,腦子裏亂哄哄的,唯有用雙臂緊緊抱住比格阿哥,腦中傳來係統笨口笨舌的安撫,一時竟不去理會窗外站了半天的康熙了。
窗外諸人被齊東珠這突如其來的大動作驚得瞠目結舌,其中也算是齊東珠老熟人的梁九功從出現,眉頭就沒鬆開過。
萬歲爺今兒個不顧勸阻,親自出門去了莊子上查看。看到這小奶母獻上的牛痘法竟然確有其事,這折磨這個新生王朝數十年的天花疫病也算是看到了盡頭。
梁九功熟知康熙的性子,見他雖然麵色仍然肅然,眼裏卻是精光閃爍,燦若星子,便知他心下極為滿意。果不其然,康熙回宮後隻在乾清宮批閱了兩個時辰的奏折,便連晚膳都隻下了幾筷子,就起身前往西四所。
梁九功知道這小奶母這回兒是要發達了,亦步亦趨地跟在康熙身後,心裏想著這小奶母入宮滿打滿算也快三個月了,規矩總該是好些了吧。
可打眼兒一看,還是那個發絲散亂,不休邊幅的熊樣兒。皇上駕到時,是派人去齊東珠的屋子裏喊了她的,誰知道這小奶母半夜不在自己房中。四阿哥院子不大,皇上此刻心緒翻湧,龍行虎步,幾步就邁進了正院兒,恰好撞上齊東珠扒著四阿哥寢殿的窗沿兒,向內看的情形。
梁九功想上前訓斥一句,被饒有興致的康熙阻了。他看著萬歲爺親自開口,將那不休邊幅卻仍然秀美純澈的小奶母喚回了神兒。
可沒多時,梁九功就恨鐵不成鋼的在心中連聲歎氣。這小奶母先是忽視了皇上問話兒不說,繼而又嘟囔著什麽“皇上恕罪”,起身爬起了窗戶!
她還對萬歲爺的方向蹬了蹬腿兒,這簡直、這簡直不堪入目,成何體統!
梁九功都為萬歲爺感到氣得慌。他悄悄抬眼覷著萬歲爺的神色,見萬歲爺目不轉睛地盯著殿內的情形,在那小奶母“砰”地落地時,他聽到了萬歲爺的抽氣聲,甚至看到萬歲爺也不由自主地向殿內的方向邁了一步,龍袍都蹭上了牆磚。
梁九功和其他隨從連忙垂頭為康熙整理衣擺,迭聲說著:“萬歲爺,您可小心龍體啊!”卻沒有得到什麽回應,繼而他看到康熙轉動腳步,繞向寢殿的正門,幾步便跨了進去。
梁九功方才忙著替覷康熙的臉色,替康熙整理衣擺,渾然沒看見殿內危急的一幕,倒是覺得那小奶母放縱行事,終於要作死自己,將萬歲爺的饒有興致變做了咬牙切齒,內心不免一陣唏噓。
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行事是真不著調兒!
康熙大步跨進門時,他那個險些將自己摔下榻的四兒子已經軟塌塌地縮在了小奶母懷裏,而那小奶母臉上還帶著消散不去的蒼白和驚惶,睜著一雙有些茫然的棕色眼眸,看向剛踏入房門的康熙。
她雙唇微不可查地哆嗦著,眼裏還帶著潮紅和水光,心有餘悸地看過來,眼底還帶著一絲驚嚇過後的茫然。這讓康熙原本有些驚怒的情緒被迫偃旗息鼓了。他看了看齊東珠懷裏完好無損的四阿哥,最終不知出於什麽緣由,僵硬地開口道:
“無事了。幼兒身邊留不得人。”
梁九功此時和其他奴婢也進了殿,聽聞此話,露出了個匪夷所思的表情。梁九功不由心想,皇上往日裏不對這小奶母敗壞規矩的行為降罪也就罷了,如今這小奶母當麵做出這麽離譜的行徑,光是不理會皇上問話就能死個十回兒了,這衝著龍軀方向蹬腿兒,簡直是匪夷所思,大逆不道,皇上竟然連一句申飭都沒有嗎?
難不成…
梁九功看著齊東珠那張堪稱美侖美奐的嬌美麵容,她柔韌纖長的軀幹,最後又落到她那雙正愣愣看著萬歲爺的鹿眸。
那目光瑩瑩,明明不帶半點兒諂媚**之意,卻莫名讓人移不開目光。她眼底還有未褪的水光和潮紅,更襯得臉色蒼白,將她那張揚妖豔的眉眼都柔化些許,反倒有一種碎雨□□春水的柔美。
就連梁九功一個閹人都愣了,他想萬歲爺一個龍精虎猛的壯年男子,被這小奶母的皮囊蠱惑了倒也不稀奇。
康熙確實被齊東珠那零落的眸光吸引住了視線,可他想的卻不是什麽風月之事。他的四皇子險些喪命,隻因為這些伺候的奴婢在他駕臨之時出門叩拜,竟都忘了小主子還在榻上歇著。
幼兒孱弱,身邊兒半刻都離不得人,這些是所有在皇子皇女身邊兒伺候的奴婢都會被規訓的。可誰知這些奴婢竟然因為他的駕臨而忘卻了小主子,致小主子陷入險境,簡直其罪當誅!?
康熙心中是有火氣的。他雖然知道今日之事也是出乎意料,但奶母不察之過也是屬實。他久居上位,動輒決定他人生死,已然養成了歸咎下人的習慣。況且這些下人並非無辜,她們拿著皇家優厚的俸祿,做著皇子身邊兒有頭有臉的乳母,竟然還如此草率行事,致皇子阿哥於險境,實屬不該!
可當他入殿,看到齊東珠仍然帶著水光的鹿眸,看著她帶著顫抖的嘴唇貼上了四阿哥軟塌塌的胎毛,看著她一臉驚嚇過後的愣怔,眼裏還帶著揉碎了的溫柔和關切。
康熙的怒氣突然之間就有些偃旗息鼓了。他的目光從她仍然有些顫抖的嘴唇落到了她緊緊抱著四阿哥不肯放開的臂彎裏,失去了發落奴婢的心思。
他不願去想他這突如其來的寬和究竟是為何,隻是出聲含糊地對那小奶母說了句“無事了”。
奴才陸陸續續踏進殿來,那小奶母在他的視線中哽了哽脖子,垂下臉,懷裏抱著四阿哥,看上去正欲跪地請罪,而康熙不知出於什麽心思,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了,負手說道:
“別跪了。你還沒回答朕,你方才站在四阿哥窗前,為何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