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那你回頭。”◎

短短兩個字, 初桃看得唇角上揚。

一般情況下男生如果在打遊戲的話是全神貫注,不喜歡被打擾的,更別說回消息了, 不知道靳予辭玩的遊戲是不是可以比較休閑,所以才有空回。

電競房這邊, 三台機子, 屏幕呈現出遊戲的畫麵,唐複一個人全神貫注, 鍵盤敲得啪啪響,鼠標按個不停, 一頓操作猛如虎, 投入得仿佛不是個戰績零杠五的選手。

“靠,我又被對麵打野抓了, 阿辭你人呢?”唐複悶悶不樂。

轉頭一看, 靳予辭修長指尖慢悠悠敲著手機, 沒有絲毫水晶快要被摧毀的緊張感。

“家都沒了你還聊天。”唐複恨鐵不成鋼, “你好歹抓一下人啊, 看我都死了多少回了。”

唐複的話左耳聽右耳冒, 靳予辭不急不慌回完消息,懶散抬眸掃了眼屏幕, “急什麽。”

“你再這樣我們家都要被對麵推了, 這把我晉級賽。”

“家沒了不是因為你死的多嗎。”

“……”

唐複看了眼自己, 已經1-8了,而摸魚的靳予辭拿著12-2的戰績, 不遺餘力地嘲諷他這個菜鳥。

後麵沒等到初桃的消息, 靳予辭回歸遊戲, 將局麵扳回來贏得勝利, 沒拖累另外兩個兄弟隊友,也免除唐複像個老媽子似的叨擾。

“幸好是贏了。”唐複舒緩一口氣,感歎,“阿辭不是我說,你們才在一起多久就這麽膩歪嗎,嫂子給你灌什麽迷魂湯了嗎?”

“沒灌,我自己喝的。”

好好好,是他唐突了,非得上趕著去蹭一波狗糧吃吃。

其實不是沒納悶過,初桃是和他們身邊的女生不一樣,可男生嘛,再新鮮也會膩的,何況靳予辭從來不是長情的人,怎麽這回還挺認真的,浪子回頭了嗎。

“你這回咋對姑娘這麽上心。”唐複唏噓,“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救過你的命呢。”

“嗯,救過。”

“哈?真的假的?”

靳予辭沒否認,低頭一邊回消息,一邊說:“之前我不是去榕城賽車遇到車禍了嗎,被她救了。”

這事兒唐複記得,那段時間靳予辭情緒低迷,做什麽都魂不守舍的,臨近過年那陣子還去參加一個小比賽打發時間,結果比賽方資金有限,賽道拉跨,靳予辭的車也出現問題,導致他發生事故,失聯許久。

對於那段的事,唐複一直沒過問,他知道靳予辭失意的原因,沒敢問,誰能想到人家邂逅了漂亮妹妹。

“怪不得剛開學那會兒你就對她特殊照顧了。”唐複終於理解,“原來早就喜歡人家了。”

靳予辭扔了手機,重複兩個字:“喜歡?”

“怎麽,你不喜歡嗎?”

“沒有吧,挺喜歡和她在一起的。”

他說的是喜歡和她在一起的感覺,至於是否喜歡她這個人,唐複不得而知,從小到大,作為哥們的再清楚不過,靳予辭的感情係數太薄弱了,並不知道如何去愛或者喜歡某個人某件事。

看他能拋下遊戲回女朋友的信息,就算不喜歡初桃,她在他心裏的分量肯定是非常高的。

害得他們差點輸掉遊戲。

唐複環手抱胸,再看右邊,同樣是有女朋友的人,段舟絕對不會為了女人影響遊戲體驗。

“還是咱們段爺實在。”唐複好一頓誇讚,“他就從來不會為了女朋友的消息拋下兄弟不管。”

莫名挨了頓誇,段舟歪下頭,勉勉強強接下這番應承。

靳予辭適時嘲笑了聲,唇際勾起再明顯不過的戲謔,“難道不是因為孟冬意從來不會給他發消息嗎。”

那倆冤家見了麵從來沒有好話,更別說在微信裏聊天了,哪天要是不吵起來都得給那天掛個節日慶祝下。

“也對。”唐複讚同,拍拍段舟的肩膀,“要不你換個女朋友得了,天天綁著人家吵架,多無聊啊。”

段舟冷著臉沒說話。

“咱們換那種性感漂亮,體貼黏人的,要是會打遊戲就更好了,五個人開黑,想想以前宋寄在的時候多好玩……”

唐複的嘴跟瓢似的說著說著就漏了,發現另外兩人神色都微微變了下,他輕咳一聲乖乖噤聲,拍了下自己的嘴,果然是禍從口出,大放假的非要提這茬。

轉念想回來,宋寄和顧從深都在的時光是多麽歡快,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

放假時間過得飛快,臨近過節,圈子裏的人各奔東西,串門的串門,旅遊的旅遊。

靳予辭一直悶在錄音室,如果不是看到唐複他們發的照片,快要忘記又過了一年。

又是一個人過的一年嗎。

靳父給他打來一個電話,象征性表達下父子之情,詢問他是否回老宅吃飯。

“我就不去了。”靳予辭慢慢地低笑,“免得您老到時候掀桌子。”

他去了肯定沒好話。

讓他對著父親和不知第幾任的女人一起吃年夜飯,說違心的話,還不如沒日沒夜地關在錄音室寫歌。

“所以你打算和我一直這樣僵持下去嗎?”靳父冷笑,“別以為我就你一個兒子你就能為所欲為,等我再生個繼承人,就不必認你了。”

靳予辭隻是笑,“是嗎,您先確認您能生得出來再說這種話吧。”

“混賬東西。”

“大過年的就不要生氣了,父親。”靳予辭說,“新年快樂。”

靳予辭摁斷通話,扔開手機。

他真是個孝順又懂禮貌的兒子,再被惡心,也給他的父親道了句祝福的話。

就是不知道靳父是否受得住,是否能如願生到接班人。

靳予辭是靳家唯一的血脈,出生的時候靳父已經三十多歲了,現在年近六十,恐怕很難再有孩子,靳父能說這樣的話,不難猜測他早已做過嚐試,並且都以失敗告終,否則,他怕是連這通電話都沒必要打。

在靳予辭幼年的認知裏,母親出身大家族,溫婉華貴,父親慈祥有愛,諄諄育子,如果當年母親不發生事故的話,他們是不是可以永遠幸福。

事與願違,意外來得那麽突然,母親在見兒子的路上突發車禍離世,給靳予辭留下無法磨滅的遺憾和陰影,那時候所有的長輩和夥伴都把他矛頭指向他,如果不是他,也許意外就不會發生。

靳予辭在父親的責備和愧責中長大,直到遇見那幫能說能鬧的兄弟,孤僻的性格才有所好轉,就在他們最瀟灑快樂的時候,宋寄又因為他走了。

不用別人再責罵,他自己漸漸意識到,有人注定是無法幸福的。

在他最絕望的那年冬天,在他參加的某場拉力比賽,中途因為車身故障和刹車失靈,他的車遠離正常的賽道,駛入人煙稀少的小鎮,他抱著尋思的想法閉上眼睛,醒來卻看到一個柔軟的小姑娘。

除夕晚,靳予辭開車來到墓園。

因為是私人的,沒有其他墓碑,隻有靳母一個人安葬於此。

靳予辭帶來靳母生前喜歡的點心和花束,靜靜地放在墓碑前麵,日能燈散發著幽藍的光,盤滿藤蔓的鐵柵欄,像是身處童話電影裏的世界,隻要用心體會,就能見到自己想見的人。

寒風撲來,靳予辭站了一個小時,薄唇緊抿,他習慣每年都是這樣過來的,他那在外麵維護夫妻恩愛不願再婚的父親,每年都會和不同的女人過節。

他無法指責。

這一切錯誤的根本,源自於他害得母親離世,而靳父不可能終生不娶。

遠處的天邊,霓虹燈亮起,不知哪個廣場的上空升起一束束煙花,炫彩奪目,華麗的粉金交織,在黑暗的天幕,一筆筆描繪出閃耀的光芒。

熱鬧非凡,不過和他無關,隻覺很無聊。

手機這時震動。

初桃發來一個十幾秒的視頻。

她那邊也有煙花,但比京城更小更暗,她倒是當個樂趣給他發來,詢問:【好看嗎。】

【好看。】靳予辭敲了句,【用前置攝像頭拍的話就更好看了。】

【為什麽?前置的像素不是更差嗎?】

【你試試。】

那邊好一會兒沒了動靜,可能真的去試了。

靳予辭突然很好奇,她打開前置攝像頭的表情是什麽樣的,會不會害羞,她總是容易臉紅,明明又沒做什麽。

明明什麽都沒做。

他莫名很想她。

-

假期末,初桃帶外婆去市一院複查身體。

外婆身體不好,常年吃藥,由於老人家不方便,每個月的藥物都是遠房姨媽代理,初桃大部分兼職費都花在買藥方麵,醫生之前說過,隻要按時吃藥的話病情就會好轉,這次複查的結果卻不盡人意。

原先的病疾不僅沒有痊愈,還引發其他的老年病,單一個血常規檢驗,就有多項不合格,醫生看完單子,搖了搖頭,“老太太身體不行,得住院掛水調理。”

“很嚴重嗎?”

“她有按時吃藥嗎?”

初桃不確定看向外婆,老人家猶豫地點了點頭。

回家的這些天,初桃也看見外婆每天都有按時吃藥,怎麽身體就不見好呢。

外婆身體多項隱患疾病不說,營養也跟不上,醫生給她們開了住院單,最好下午住進去,由於生活用品都沒帶,祖孫倆先回一趟家。

院門口站了個四五十歲的中年胖婦女,走近一看,正是幫忙照顧老人家的遠方表姨媽,旁邊是一輛電瓶車,車座上坐著一個高中生大的男生,兩人都胖胖的相似長相,應該是母子倆。

初桃剛好要找姨媽詢問下情況,明明之前她詢問的時候都說好好的,現在外婆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

“你們祖孫倆去哪裏了,讓我好等啊。”表姨媽手心裏抓著把瓜子,殼兒盡數落在地麵上,她走來時踩出刺耳的聲響。

不等初桃開口,姨媽又說:“這個月的藥我給你們帶來了。”

說罷,遞來一個廉價的塑料袋。

裏麵盛放的正是之前醫生開給外婆的處方藥。

“人老了沒辦法,每個月吃藥都得吃掉千把塊呢。”姨媽唏噓道。

初桃從中拿起一盒,還沒細看,手碰到藥盒,竟然將上麵的字給擦糊了,她不禁皺眉,“姨媽,這藥是在哪裏買的?”

“藥房買的,咋了?”

“是我之前跟你說的藥房嗎?”

“這個吧……”問及這裏,姨媽吞吞吐吐的,“是啊。”

這時,她那個坐在電瓶車上的兒子抬頭,“媽,這藥不是咱們剛才從一個老頭那裏買的嗎,哪來的藥房。”

“你這小子——”姨媽惱怒,抬手作勢打兒子,又沒舍得下手。

初桃將藥盒挨個拆開,裏麵連說明書都沒有,不僅是偽造的藥物,而且還是非常低等的,剛因為外婆的病情就急得不行的她很難再忍住脾氣,她怎樣無所謂,可老人家不能被這樣對待。

知道瞞不過去,姨媽笑眯眯解釋,這藥雖然不是在藥房買的,但效果挺好的,最主要的是便宜,她想著每個月一兩千塊的藥錢太貴了,所以幫她們省著點。

然而省下來的錢,卻一點不漏地落入她的錢包裏。

假藥的製作成本是澱粉做的,十幾塊就能購入,其餘的差價,都被姨媽吞了。

“姨媽你怎麽可以這樣子。”初桃快氣得說不出話來,“我不是給了你辛苦費嗎,你要是嫌少的話可以和我說,為什麽要害人。”

“我哪裏害人了,這藥好多人都吃呢……”姨媽還想狡辯,“咱們小區委會的兒子就買給他老丈人吃的,啥毛病沒有。”

“你!”

“算了吧,桃桃。”外婆有氣無力地勸道,“是我身體不好拖累你了。”

她們爭吵的聲音越響亮,老人家越自責,初桃隻好暫時忍下來,眼下最要緊的不是吵架,而是先把外婆複發的病情安頓好,至於之前的事,還好藥是假的不是毒藥,沒吃出太嚴重的後果。

姨媽見怎麽解釋都沒用,再也騙不到錢,對著自己兒子罵罵咧咧一頓,騎電瓶車走了。

回到房間裏,初桃幫外婆收拾東西,自責地沒說話,之前打電話時就聽出外婆聲音的虛弱,卻沒有多想,也怪她識人不清,早知如此,將老人家托付給黑心親戚,還不如送到療養院。

療養院有專業的醫生護士照顧,也有同齡的病友交流,想必是一個老人孤苦伶仃地呆在家裏要強的,可惜療養院每個月的消費太貴了,她負擔不起。

除非,挪用卡裏的餘額。

一直沒見麵的父親每個月都會給她匯一筆生活費,數額遠超普通人一年的工資,她要是用的話,祖孫倆可以過上很舒坦的生活。

之前外婆不讓用,最近鬆口了,但初桃自己想和父親劃清界限,現在看來,恐怕不行了。

“外婆。”初桃將東西收拾好,商量道,“等出院後我送你去療養院吧。”

“去哪裏幹嘛,淨花冤枉錢。”

“你身體不好的話,我不放心。”初桃安撫,“外婆你也希望我在外麵好好讀書,安心生活的對吧。”

外婆拗不過她,點了點頭,她不想成為子孫的負擔。

還好外婆不是個倔強的老太太,初桃稍微放寬心一些。

叫了滴滴,初桃陪外婆去路邊等車,車遲遲沒來,靳予辭的信息閃到眼前。

【想我沒。】

她仰頭望天,沉重的心情得以一絲緩解,眼睛也亮了些,回複一句:【沒有。】

靳予辭:【?】

初桃發了個貓貓無辜的表情包。

靳予辭:【不想我是吧,那以後別想見到咱兒子了。】

這回輪到初桃問號了,狗男人怎麽搞這茬,她可以不見他,但是狐獴已經在她用蟲子喂養的**下,越來越親近了。

初桃:【不行。】

靳予辭:【那你想不想。】

初桃不免好笑,【有一點想。】

靳予辭:【就一點?】

初桃:【不然呢。】

靳予辭:【一點不行。】

一點太少了。

初桃很難不承認他有時候真的很難伺候,可她還是情不自禁依著,於是回複一句:【我想你,很想很想。】

靳予辭:【那你回頭。】

初桃看著那四個字,滿是疑惑,卻聽話地回頭,不偏不倚,距離四五米遠的位置,熟悉的麵孔就在眼前,靳予辭旁邊停了輛車,手裏攥著把鑰匙。

他朝她招了招手喚她過來,自己卻已經大步往她的位置走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