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聽到這個實習生的話,所有人都一陣默然。
道理是這個道理,剛才在座就有不少人琢磨著,等下也要帶一份這期的報紙回去,要麽給兒女,要麽給孫輩看看,也讓他們好好學習學習。
可要單純因為這個原因,這份報紙就賣爆了……總覺得好像不是那麽真實啊。
他們是新聞報,又不是教育報,就算之前鬧得最轟轟烈烈的關於語文教學的大爭論,好像也沒這麽爆銷量吧——不過報社的讀者信箱,倒是確實一不小心就爆了。
可是翻來翻去,好像也確實沒有更好的解釋了。
再仔仔細細去看這篇人物采訪,幾個編輯也忍不住點頭:“寫得確實好,人物寫得很生動,也沒有那種說教氣。”
但也有人覺得,劉西華的筆杆子不夠硬,光是吹捧讚美,缺少了那種社會擔當和衝鋒的勁頭。
說這話的是個50來歲,頭發半禿的老編輯, 第二版那篇把企業家吹得天花亂墜的軟廣告,就出自他的手筆。
劉西華才懶得理這人酸溜溜的話,隻眯著眼睛笑,對其他編輯的誇獎,一個勁的謙虛不已:“我就也是運氣好,正好碰到了一個不錯的采訪對象。”
對這個年紀還不大的青年記者來說,管他是不是呢,反正先認下來,至少也能在總編那裏加深一下印象。
沒多久以後,同行打過來的電話,終於證實了大家的猜測。
上午還沒過去,就有好幾家報紙雜誌申請這篇文章和照片的轉載授權,還有人試圖跟劉西華打聽那個學校的情況,也想做一期采訪。
對劉西華來說,這同樣也是一個不小的驚喜——一篇沒有強烈話題度,風格也更偏向於傳統的人物采訪,竟然也能引起這麽大的社會反響,老實說,哪怕在交稿以後,他也是完全沒想到的。
文章的角度沒有太大的新意,他的水平也不可能一夕之間能有什麽突飛猛進的進步,那事情的關鍵,果然還是在這個被報道的女孩子身上。
劉西華再一次仔細的打量報紙上的黑白照片,不得不感歎,自己這張照片拍得是真好。
漂亮的照片一眼吸引住了讀者的注意力,內容又恰好切中了絕大部分國人的家長心態——雖然絕大多數突然出現的爆款都很難複製,隻能事後總結,但劉西華也不得不承認,這個采訪對象天生的親和力,應該也是這篇文章走紅最重要的一個原因。
到了下午,玉山中學校長室的電話突然就被打爆了,好幾家省內省外的媒體都申請對這個學生進行采訪,甚至還有願意直接給錢加塞的。
校長的辦公桌上正好也攤著一份最新一期的海東省新聞報,少女甜美的麵容正對著她粲然微笑,看得一臉嚴肅的校長,也忍不住跟著笑一笑。
這份報紙在學校附近也同樣賣瘋了,一則可能是因為報紙上寫的人就在身邊,讓同學們感覺格外親近,另一個原因,大概也是因為這張照片是真好看,看一眼就忍不住想帶回家收藏。
這種單純視覺衝擊帶來的影響,有時候比所有理性的思考,還要更加直接。
校長想了想,把宋輕予叫了過來。
宋輕予已經知道采訪自己的報道出版發行了——剛才已經有好幾撥人跑到一年1班,又興致勃勃的圍觀了一番能上報紙,還被專題報道的學校名人。
不過這都已經是這段時間宋輕予遭遇的第3次圍觀了,被圍觀的人越來越淡定,圍觀的其實也就是湊個熱鬧,鬧哄哄的打趣幾句,就被不耐煩的老張直接趕走了。
所以宋輕予對這篇報道在社會上產生的影響還嚴重估計不足,隻覺得不過是短時間的熱鬧,大家很快就會忘幹淨。
所以來到校長室,聽說校長剛才已經接了十幾個電話,個個都是想要來采訪自己的媒體的時候,宋輕予直接傻了。
這群人是不是有什麽大病?不知道高中生的時間是最寶貴的嗎?自己又沒什麽特別的新聞價值,采訪個屁呀!
看到宋輕予對這些采訪的要求確實不感興趣,甚至有些抗拒,校長其實也鬆了一口氣:“既然這樣,我就幫你推掉那些采訪吧,不過這其中有兩家,一家省教育期刊,一家國家教育報,我還是希望你能盡量抽出時間接受一下他們的采訪,畢竟都是同一個體製內的領導單位,我也不太好拒絕。”
校長說的態度很誠懇,也保證不會耽誤宋輕予太多的時間,再考慮到校長是在教育體製內混的,自己則是在玉山中學混的,作為一個經驗嫻熟的社畜打工人,這點麵子還是要給的。
當然,要求也是要提的。
宋輕予提的要求倒也不太過分:之前準備一份采訪稿已經讓她絞盡了腦汁,所以這次,她希望能提前溝通采訪問題和內容,不要再浪費她的刷題時間了。
聽到宋輕予這個要求,永遠都板著一張臉,看起來異常嚴肅的校長都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你要是有這個意願那就更好了。”
十幾歲的青少年正是最叛逆的時候,說什麽不說什麽完全不可控,要是真說了什麽不該說的,反而有可能成為新聞事故。
難得有個願意主動配合的孩子,對大家來說,反而都輕鬆。
回到教室以後,跟宋輕予要好的幾個同學都好奇的問她,校長找她有什麽事,是不是又有采訪了。
對這些年輕的學生來說,好友的出名是一件特別新奇的事兒,所以一看見宋輕予就開始打探。
“沒什麽,就是說說最近的情況而已。”宋輕予倒像是那個局外人,非常淡定的重新拿起書整理起了最近的筆記。
晚上回小洋樓的時候,宋輕予依然和薑霍一道走,薑霍突然說:“我本來還以為,你會選擇去到明星。”
宋輕予詫異的看著他:“你為什麽會有如此愚蠢的想法?”
“你以前不是很羨慕電視裏那些明星嗎,工作光鮮亮麗,又特別賺錢。”還能和那些英俊帥氣的男演員合作,大飽眼福。
宋輕予忍不住哈哈大笑:“人家錢確實不少,可也要我有本事賺得到這份錢啊。”
她一個在公眾場合輕微社恐的普通少女,又沒有日後那些拚命砸錢的資本捧,憑什麽就一定能在競爭激烈的娛樂圈闖出名頭?就算靠著重生者先知先覺的能力,搶到了以後肯定會爆火的角色,但以她的水平,說不定反而糟蹋了一部爆劇。
反正都要成為包租婆的女兒了,不愁吃不愁穿的,這種虧心事兒,宋輕予才不願意幹。
薑霍笑,眼睛瞬間都明亮起來:“我覺得你要進這一行很難不成功,肯定會有特別多的人都會喜歡上你。”
宋輕予笑得用力拍薑霍的肩膀,誇這小子嘴怎麽突然一下變得這麽甜了,是不是偷偷跟自己取過經了。
薑霍隻能無奈攤手,表示自己說的話全是出自肺腑,沒有半點虛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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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長很快就把其他記者的采訪申請全推幹淨了,隻同意了她之前說的那兩家。
沒過兩天,江東省教育期刊就來了一個記者一個攝像,甚至還給宋輕予拍了一段很短的采訪視頻,說是這個視頻有可能會在省教育台播放。
聽說能上電視,宋輕予卻沒有像這個記者預想的那樣,表現出任何興奮的情緒,不過這孩子背稿倒是挺厲害的,拿到記者提前給的稿子,她不一會兒就背熟了,而且念得聲情並茂,仿佛純粹發自胸腹,看不出一點做作的痕跡。
那個記者都忍不住吐槽,這小姑娘說是不想進娛樂圈,演技怎麽這麽好?
她哪裏知道,這其實全是多年社畜經曆練出來的——要是連在領導麵前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都沒有,那絕對就不是個合格的社畜打工人!
省教育期刊的記者帶著一篇四平八穩的采訪稿,還有一段珍貴的視頻資料,十分滿意的走了,沒多久,國家教育報的人也來了一次,這次的氣派比之前兩次都要大得多,不但來了一個記者,一個采訪助理,就連攝影攝像都來了兩個,還有不少專業器材,往教室裏一擺,就連原本牆角要掉不掉的漆皮,看起來也像被蒙了一層高級濾鏡,充滿了高深的寓意。
國家隊到底是國家隊,立意水平都高了不少,宋輕予看著那份稿子,都忍不住欽佩不已,覺得這才是應該是作文大賽一等獎得主的水平,看這思想深度,看這境界,簡直甩自己八百條街了。
最重要的是,人家還真不是天花亂墜的炫技,一篇千兒八百字的采訪稿,那是寫得文情並茂,意到筆隨,光是跟著念一遍,宋輕予都忍不住覺得自己徹底升華了,無論是思想水平還是個人深度,都莫名其妙提升了不少。
雖然采訪一結束,她馬上原形畢露,又為了一份紅燒雞塊,直接跑出了800碼的速度,不一會兒就把校長還有那幾個記者甩沒影了。
“這家夥,本來還想叫她過去一起吃個飯的。”校長一臉無奈的歎氣。
京城來的大記者還是樂嗬嗬的模樣:“小姑娘嘛,肯定還是更喜歡和同齡人一起吃飯,要不然對著咱們這些老頭老太,多沒意思。”
雖然剛才的采訪各種一本正經,溫柔賢淑,但這些記者哪個不是久經曆練,一眼就看出宋輕予骨子裏的飛揚跳脫,還有一點點對采訪的不屑。
也是,這個年紀的孩子,對於這種政治任務肯定沒有興趣,不過,她這個心態挺好,不至於像有些突然爆紅的年輕人一樣,容易飄上天。
大記者哪裏知道,其實宋輕予也不是不會飄——比如這次化學隨堂考,她一不小心拿了個滿分,那是瞬間原地膨脹,感覺自己重新又可以了,化學這座高山,終於被她給徹底搬走了。
結果沒多久,她又在第2天的另一堂隨堂考中瞬間被打回原形,徹底蔫了回去。
宋輕予還在題海戰術中欲生欲死,完全不知道,之前的那些報道還在繼續發酵,而且越傳越遠……
影響最大的還是江東新聞報的那篇報道,絕大多數拿不到采訪機會的其他報刊雜誌,後來都幹脆引用了這篇報道,照片也是肯定不能落的,隻要放在版麵的顯眼位置,那一期的銷量就能明顯好不少。
雖然現在不少報社還是鐵飯碗,但也有對銷量和傳播力的追求,於是一來二去,宋輕予的名字和照片越傳越廣,“別人家女兒”的形象更是深入人心,惹了不少家長的羨慕喜愛——當然也有他們家孩子咬牙切齒的咒罵。
不過罵歸罵,不管男孩女孩,也不得不同意,照片上那個人真挺漂亮的。
沒多久,教育期刊和教育報的采訪也都陸續發了出來,不過引起最大轟動的,卻是教育台放的那段不到兩分鍾的采訪錄像。
黑白照片裏看起來優雅甜美的少女,在彩色的電視機裏看起來更加落落大方,活潑可愛,後來這個采訪重播的時候,甚至還有不少人掐著點去看,這個“別人家的女兒”,也因為這段生動活潑的采訪,自動升級成了“國民女兒”,在不少人的心目中都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而且,就像宋輕予之前擔心的那樣,關於她的各種八卦,也開始在全國範圍內流傳起來。
有些當地的媒體,既然采訪不到本人,就幹脆想方設法的靠著私人關係,去采訪宋輕予的老師和同學,甚至連郭妍都逃不脫,店裏都來過好多波記者了。
還好她這個人性格比較平庸,從小到大都循規蹈矩,也沒有什麽特別值得說的事情。@無限好文,盡在
這些媒體得到的細節補充,不過就是諸如這個女孩子從小就人美嘴甜之類的事情,唯一有點話題度的,是有幾個小魚服飾店的老顧客,誇宋輕予眼光好,會做生意,她媽新開的小店,就是靠著她出的主意才有如今這麽紅火的生意。
家裏有店麵,這聽起來應該是一個家境還不錯的女孩子,可再一仔細打聽才知道,宋輕予的父母,不久前才剛剛下崗。
這段時間開創杯的話題熱度本來就居高不下,對於宋輕予這個女孩子的議論,也漸漸超出了江東省的範圍,又一次成為了一個全國性的熱點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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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不過跟之前那個充滿爭議性的話題不太一樣,這一次最熱的流行詞,是“國民女兒”。
長得漂亮,嘴還甜,又會讀書,又會幫家裏做生意,這樣的女孩子哪家不羨慕,不想要?
而且聽說這小姑娘的父母都是下崗職工——這又狠狠的擊中了當今另一個更受關注的話題。
隨著大量國有企業的改製,轉並甚至是直接破產倒閉,越來越多被推向社會的下崗職工,已經成了一個怎麽都無法被忽略的話題。
跟之前那次教育大討論還不太一樣,這個話題更加直擊人心,讓不少人光是看到那兩個字,就忍不住心髒疼。
今年的春晚還有一個小品,一個挺有名氣的喜劇演員喊出了“我不下崗誰下崗”的口號,結果轉頭就被大家罵得夠嗆,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少人看到那張臉就覺得煩。
好好的工作沒了,原本溫馨的小家也眼看著要撐不住了,還有人口口聲聲說這是為社會做貢獻,敢情他們之前勤勤懇懇上班,就是給社會添堵了?
這個女孩子的家庭情況,反而比那個不知所謂的小品更能激起大家的共鳴:父親南下尋找賺錢的機會,母親開了一個小店,女兒則在學校努力學習——這樣的三口之家,才是不少擁有類似境遇人們的寫照。
想一想背後那些故事,照片和電視裏甜美的笑容反而更加擁有了某種治愈的力量,讓人不由自主,就關心起了這個女孩子的命運。
宋輕予的名字也傳遍了全國,成為了不少人在家裏或者辦公室的談資。
有人說夫妻倆長期分居,日子久了肯定會出問題,也有人覺得這麽漂亮的小姑娘,現在又有這麽高的關注度,說不定就會直接離開學校,去做那種大把大把賺錢的娛樂明星。
甚至還真有一個知名導演對宋輕予發出了邀請,覺得她的長相很適合自己新電影的一個角色,想讓她去試試鏡。
可是對這些**,宋輕予表示一個都不感興趣。
演電影聽起來是挺好玩的,她覺得自己要是讀大學的時候有這個機會,說不定還真會去嚐試一下。
但是現在不行。
不管是當明星,還是接受媒體的采訪,又或者被哪家挺有名的公司請去當廣告代言人,現在都沒有考大學重要。
說是固執也好,說是保守也罷,就算重生一回,宋輕予還是覺得,最好不要去想著什麽都拿到手,先踏踏實實把自己手邊上的事情做好,才是最重要的。
名氣這種東西,拿得住拿不住都不是她自己能夠決定的,相比之下,還是硬邦邦的學曆文憑,房產證,還有上市公司的期權和分紅更加靠譜一點——這大概就是典型的實用主義者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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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妍聽說那些閑人在議論自己的婚姻狀況,也忍不住一陣冷笑。
她跟宋熙文認識的時候,這人就是這麽一個工作性質,要是當初在乎的話,說不定連婚都不會結。
雖然是家裏最小的女兒,從小被寵得厲害,郭妍這個人性格其實相當獨立——甚至有點冷,別人家小夫妻都是各種黏黏糊糊,她反而覺得,和丈夫之間有一個適度的緩衝帶,反而更讓她覺得舒服。
除了生孩子那兩年,宋熙文懂事沒怎麽出差,自從孩子一歲半以後直接送到職工托兒所,家裏一直都是該怎麽樣就怎麽樣,郭妍也一直覺得過得挺好,怎麽一到別人嘴裏,她要麽成為了苦守寒窯的王寶釧,要麽就變成了丈夫失職,一個人拖著女兒長大的偉大母親呢?
郭妍甚至很不理解的看了女兒一眼:“我當初帶你的時候,也沒覺得多辛苦啊。”
宋輕予就忍不住笑:“那肯定是因為咱們三天兩頭下館子,記得從我兩三歲開始,家裏還請了好多年的保姆呢。”
郭妍也忍不住笑:“沒想到你還記得這個。”
可不是,夫妻倆一直都挺能賺錢,不過花錢也厲害,在很多年以前,郭妍就已經無師自通的點亮了花錢享受的技能,所以就算丈夫經常不在身邊,也沒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
甚至有時候,她還覺得耳根挺清靜的,短暫的分離,反而能夠更好的促進夫妻感情——這也真是什麽鍋配什麽蓋,完全沒法說。
比起郭妍,宋熙文反而對妻子更黏糊一點,自從聽說了那些人的瞎議論,一連幾天天天打電話回來說自己受委屈了,要妻子好好安慰,他才更有上班的力氣。
郭妍勉強哄了三天,終於忍耐不住,在電話裏要他少唧唧歪歪,老娘沒這個時間哄犢子。
被罵了以後,宋熙文反而精神起來,又開始規規矩矩的兩天一個電話,終於不再煩人了。
現在的郭妍也是真沒工夫去煩惱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光是忙店裏的事情,都已經花了她絕大部分精力。
雖然也沒怎麽讓女兒在店裏露麵,但是名人效應一旦傳播開去,店裏的顧客那是越來越多,貨走得也特別好,這才一兩個月,她就已經緊急向南都市那邊的廠商加了四五次訂單了,每次貨剛一到,沒多久就被賣得精光,連帶著郭妍在好幾家廠商那裏的重要程度也節節攀升,不但每次打電話過去,發貨的速度更快,就連進價,都比最開始低了不少。
現如今,小魚服飾店已經從原來單打獨鬥的夫妻店,發展成了擁有三個售貨員,兩個偶爾過來搬貨的臨時工的中等店鋪,就連那個之前跟她們家關係一直不太好的鄰居老太,某一天都忽然腆著臉來了店裏,不明不白說了很多好話,郭妍都沒搞懂她是想幹嘛。
又過了幾天,看到隔壁打出的牌子她才恍然大悟,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這個鄰居老太原本一直就想做玉山中學學生的生意,甚至趁著隔壁鄰居調動工作的機會,把另外半套小洋樓全拿了下來,也搞了半天裝修,隻不過跟宋家拆格子不一樣,人家是把小洋樓裏寬敞的房間隔出了很多間單人房,正好出租給那些不想在學校寄宿的學生住。
難得隔壁出了個名人,就算之前吵過架,老太那也是一點都不見外,直接拿宋輕予當做宣傳,說是能跟這麽厲害的學生做鄰居,以後成績肯定也不會差。
看到隔壁那些堂而皇之擺在外麵的宣傳語,郭妍被氣得夠嗆,直接張嘴罵這老太太真是不要臉,竟然還能這麽光明正大蹭的,付沒付她女兒的廣告費呀?
對此老太太才不在意,甚至忍不住洋洋得意,覺得自己是賺到了大便宜。
宋輕予也不喜歡別人就這麽拿著自己的名號宣傳,看到老太太那邊房子的情況,眉頭皺得就更深了。
她怎麽都沒想到,這麽早,江山市就能出現群租的鴿子籠了。
老太太對外報的房租比其他地方便宜一截,但是麵積也比人家的屋子小了不少,最重要的是,用的全都是不耐火的木板材料加上泡沫隔音,這要是來一點火星子,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聽說了女兒看到的情況,郭妍也是後怕的直抽了一口涼氣:“這老太婆怕是想賺錢想瘋了!”
這甚至都已經不是有沒有借著自己女兒的名義亂打廣告的問題了,而是謀財害命!
“我馬上讓她把你的名字撕掉,要是不肯,我就把她的招牌直接撕了!”郭妍一臉憤怒,馬上就準備衝出門去。
名字是肯定要撕的,但除此以外,宋輕予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再多做一些事情:“不單單隻是她拿著我的名字做宣傳這個問題,那店裏住的都是我們學校的學生,要是真出了事,我這輩子良心都安不了。”
宋輕予忽然想起了上輩子學校發生過的一件事,就是一個專門針對玉山中學學生租房的小旅館發生了火災,結果死了兩個學生。
畢竟死了人,那件事鬧得還挺大,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玉山中學加強了對走讀生的管理,再也不允許學生隨隨便便租學校附近的房子住了。
宋輕予隱約記得,那家店的位置並不在學校所在的學士路上,好像……就是在華僑街上。
難不成,那家起火的小旅館,就是她們隔壁這家?
宋輕予忍不住深深的皺起了眉。
但是問了一圈,宋輕予才發現,這事兒現在好像沒人管。
古今中外,人類都一個毛病:隻有出了大事,才會吸取教訓,而在出事之前,幾乎所有人都會心存僥幸,覺得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故肯定不可能發生,當然,就更加不會有成熟的管理規定了。
現在國內就連租房買房的人都不多,對於這種鴿子籠,絕大多數人隻是覺得稀奇,擠是擠一點,但也沒看出什麽不能住的地方。
“我們要的價便宜,房子小一點又有什麽要緊?再說都是學生住,又不會在房間裏點火,哪有那麽容易燒起來。”對於上門過來看情況的幹部,老太太說得振振有詞,順便又狠狠的挖了郭妍一眼,覺得這人就是看不得自己掙錢,才使這種小絆子。
派出所也說,這種改造自己房屋之類的事兒,現在好像也沒什麽規定說不行,他們實在管不了,房管所那邊大概也不會管這種事。
要是真想管的話,各種棚戶區的私搭亂建才更叫人頭大如麻,這老太太戰鬥力又強,房管所那邊的人才不想惹這個麻煩。
宋輕予和郭妍一臉無奈,老太太倒是重新得意起來,甚至房子還沒完全修好,就已經有人跟她定了下個月的出租房,叫老太太更是覺得自己財運馬上就要來了,就算小人想攔也攔不住。
宋輕予覺得肯定不能再這麽下去了,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場火災就發生在她高二的暑假前,而這條街上,目前就隻有這一家對學生招長租的旅館,大概率,要是放任這店開起來,隔壁真的可能會出事。
她甚至忍不住後悔自己當年不夠八卦,沒有更加詳細的打聽那場事故發生的時間地點,出事的又是哪兩個人——些微的一點印象裏,宋輕予隻知道應該是兩個搬出來準備考試的高三生,除此以外,就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既然她管不了,那就直接找能管這件事的人好了——宋輕予直截了當的找到了校長,反映了那家旅館的風險問題。
校長本來還有些不以為然,但是去過那邊一趟,看著到處**在外的木板和泡沫,也終於覺得,這件事不能不重視了。
這地方要是燃起來,人還真可能逃不出去。
校長的應對也很果斷:她當機立斷,就讓各位老師加緊了對校外住宿的管理,除了本來家裏的房子就在附近的學生以外,其他人都不允許校外住宿,尤其是不能住那種私搭亂建的家庭旅館。
從這個新規推出的速度看,校長規範走讀生住宿環境的想法應該已經醞釀很久了,隻不過現在終於借著一個由頭,發作了出來。
宋輕予也沒想到,本來隻是想請校長借著在社會上的影響力,管一管那家即將開張的高風險店鋪,結果沒想到,反而提前促成了學校對走讀生管理新規的出台,也不知道那些在附近租房的走讀生,會不會記恨自己。
會不會記恨不知道,反正隔壁那個老太太快瘋了。
他們家本來也不富裕,買房子和裝修的錢都是借的,就指望著把這些房間租出去,一把回本再還錢。
可誰想到,原本看中的大好生意突然平生波瀾,以前對學生租房不怎麽管的玉山學校,怎麽突然一下子,就把政策給收緊了呢?
老太太倒是沒有把懷疑的念頭投到宋輕予身上,在她的心目中,郭妍是半個寡婦,宋輕予也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有這個能力,影響到學校裏的政策。
在附近居民的心目裏,玉山中學可是市裏最牛逼的中學,玉山中學的校長那自然也是大能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聽一個普通學生的話。
為了買房裝修,老太太的兒子在外頭差不多借了2萬多塊錢,她原本還想著至少房子在手裏,大不了像隔壁那樣也做服裝生意,還錢應該很快。
可沒想到仔細一問,她兒子竟然是找社會上不三不四人借的錢,利息高得嚇死人,要是不盡快還錢,連息帶本金,怕是這一輩子都還不完了。
不還也不行,人家都說了,想賴賬?那就直接拿他兒子的兩條腿來抵,一條腿1萬,正好平了賬。
聽著那些人威脅的話語,老太太眼睛一翻,差點直接暈倒。
老太太一輩子跟人吵架幾乎沒輸過,在街坊鄰裏眼中,那也是一個相當強悍的人物,可這樣的人也有唯一的軟肋,就是她兒子。
對她來說,把自己的兩條腿甚至這條老命拿去都行,可是兒子,那是一丁點的皮毛都不能碰的!
旅館不能開了,開了也找不到住進來的客人,換成服裝店也不行,錢都花在裝修裏了,又從哪裏再找一筆錢重新裝修,還有進貨呢?
老太太左思右想全無辦法,最終又把主意,打到了隔壁那家生意越來越好的服裝店身上。
老太太最先想的,是直接跟人家借錢。
畢竟她們生意那麽好,拿出個兩三萬不是簡簡單單?再說了,這可是救命錢,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好歹鄰居一場,她們家無論如何也該拿出這筆錢救她兒子的命。
沒想到,老太太自認低聲下氣的開了口,正在店裏忙的郭妍卻直接被氣笑了,指著大門對她說:“麻煩您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3萬塊錢我家可沒有,你要是想要這麽多錢,還是做夢比較快。”
老太太的臉一下子耷拉下來,想要直接開罵,卻被一群接一群店裏的客人,莫名其妙就擠了出去,一句狠話都沒來得及說。
等老太太灰溜溜的走了,才有個老客戶笑郭妍:“你這可是發達了呀,還有人過來跟你借錢了。”
郭妍啐了一口:“什麽呀,就是一個不知所謂的惡鄰,要錢不要命那種,也不知道是怎麽把她突然給招來了。”
“就是住你們隔壁半幢樓那個?”老客戶好奇的問,“她既然缺錢,怎麽不幹脆把這一半幢小洋樓都賣給你好了,聽說這邊漲了點價,差不多也能賣個1萬多2萬的,你那店也正好能夠往外擴擴。”
聽到老客戶的話,郭妍忍不住眼睛一亮,但是想一想隔壁老太太那死摳的模樣,又很快把這個想法拋在腦後了。
沒想到又過了兩天,店都已經關上了,卻突然有人砰砰砰的敲門,郭妍和宋輕予下樓一看,沒想到又是隔壁那個老太婆,隻是不知道為什麽現在看起來蓬頭垢麵,有些狼狽。
一看到郭妍,這老太太就直接跪一下,說是好歹看在鄰裏鄰居的份上行行好,盡快借給她兩萬塊錢——兩萬不行一萬也可以,至少先把她兒子救下來。
郭妍仔細一問,才知道老太太那個常年悶不吭聲的兒子竟然還敢在外麵借高利貸,借了又還不起,就在剛剛,人家直接找上門,堵著老太太的兒子狠狠的揍了一頓,然後放下了話,要是三天內還不能還清第一批款子,就會先要了老太太兒子一隻手。
母子兩人被那群凶神惡煞的彪形大漢嚇得夠嗆,等到人終於走了,才抱著被揍得傷痕累累的兒子大哭一場,哭完了才急匆匆的到了郭妍他們家樓下,借救命錢來了。
要是擱在別人身上——哪怕隻是稍微關係還行的鄰居身上,郭妍說不定還真會拿出這筆錢。
可這老太太是誰,本質上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家夥,現在看著可憐兮兮,說不定錢一拿到手就能翻臉不認人,還要在背地裏笑話她郭妍是個冤大頭呢。
郭妍的目標是成為一個有錢的女老板,可沒興趣給這老太太,還有她兒子當冤大頭。
不過,郭妍對隔壁那半套房子,倒真是挺感興趣的。
她早就覺得小魚服飾店的麵積有些小,要不是附近沒有更合適的門麵,她說不定早就搬家了。
這段時間,隨著高麗還有另一個女孩子漸漸被培養起來,郭妍又起了開分店的心思——好歹服飾店也開了小半年了,生意又好,她自認也積累了不少經驗,應該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兩眼一抹黑。
她之前買的那兩個門麵都已經被租了出去,不過最近生意好,宋熙文往家裏打獎金也打得勤,郭妍順手又掃了兩個看中的門麵,其中一個無論地段還是麵積她都相當中意,準備在那裏開自己的第2家分店。
因為要開店,郭妍最近手裏的資金其實有點緊張,但想一想,要是能從隔壁老太太手裏把這幢小洋樓的另外一半買到手,那再擠一擠,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所以這時候,聽著老太太的哭訴,郭妍瞬間變得和顏悅色起來:“要說借,我是真沒錢借,我正準備開第2家店呢,手裏的錢全投到那上頭去了,不過你們要是真急用錢,我還能給你們出個主意——正好我有個朋友對小洋樓也挺感興趣,你們要是願意賣的話,我能幫著你們跟我那個朋友要個好價,至少,能幫你們把現在手頭的賬給平了。”
郭妍到底還是心軟了,沒有趁著這家人出了狀況狠狠宰一筆,反而出了一個比市場價還稍微高一點的報價。
聽到要她們賣房,老太太瞬間愣在那裏,她的兒子卻已經連連點頭:“好啊好啊,要不是這破房子,我當初也不可能跟那幫人借錢,反正旅館也開不起來了,倒不如把這破房子賣掉,換個地方重新開始。”
老太太被這敗家子的言論,氣得差點又背過氣去,但終究拗不過兒子,以及對那群人的恐懼,一天以後就無奈點了頭,準備賣房。
不過老太太也不算真傻,她早知道郭妍說的那個朋友肯定就是她自己,本著不能讓討厭的鄰居得意的想法,老太太開始也沒想著把房子賣給郭妍,而是自己去附近轉了一圈,打聽現在有沒有人想買小洋樓的。
但世界上的事情哪可能有那麽湊巧,她這邊正好想賣,馬上就能找到想買的人,再說半幢修得亂七八糟,裏麵全是粗糙的木板和泡沫隔間的屋子,感興趣的人還真不多。
老太太又到處轉了一圈,結果傍晚剛剛到家,又被她兒子抱著腿哭,說是那群人又找上門來了,這次雖然沒打他,但也在家附近轉悠了很久,那股陰森森的目光,簡直比上一次還要叫他害怕。
老太太這下也徹底沒了主意,終於隻能屈服在鄰居的**威之下,不情不願,簽了買房合同。
簽下名字的那一刻,郭妍也舒了一口氣,這一整幢小洋樓終於都是她們家的了。
得知了這個消息,宋輕予更是歡欣鼓舞——誰能想到連一年都沒到,她們家,竟然真能擁有一幢未來價值幾千萬的小洋樓呢!
現在拿到完整的產權,以後就算裝修整改,這幢樓,除非她們自己放棄,也基本不可能再落到別人手上去了。
宋輕予自己都沒想到,原本隻想著挽救幾條人命,一不小心,竟然還得了這麽一個大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