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雖然孩子沒勸動,校長琢磨了一下，還是決定再找宋輕予的父母談談。
郭妍還在廠裏上班，雖然也考慮過辭職的事，但一直也沒下定決心,現在店有宋熙文顧著,廠裏的事情也越來越少,她三天兩頭就能往這邊跑，有一份工作掛靠在那裏，好像也沒什麽不好。
他們家的服裝店是11月初開張的,剛開始生意一般，過來逛的主要是住在這附近的婆婆姥姥，而且多半是為了蹭一杯茶水,基本什麽都不買。
郭妍和宋熙文在南邊進的貨品,主要針對的也不是老年人，而是消費能力更強的中青年,但這附近畢竟不是商業街而是居民區，過來逛的人很少，所以剛開業那10天，店裏一共才賣了三件衣服,營業額還沒上100塊。
後來在宋輕予的建議下,郭妍宋熙文兩口子在附近還有學校門口發了一圈傳單，傳單上花大價錢印了搭配好的服飾圖片，還附贈了優惠券，生意才終於漸漸好了起來，甚至還有固定的回頭客了。
這幾天郭妍正忙著打理店子,宋熙文則跟朋友借了車，剛去火車站把他們店最新進的一批貨拉到店裏,然後就接到學校的電話，說是校長想跟她們夫妻倆當麵談一談。
夫妻兩個一臉懵逼的對視一眼，沒想到女兒玩的這麽高端，班主任還沒私聊過呢，就直接跳到校長那個級別了。
“也沒聽小魚說她在學校闖禍了呀。”宋熙文一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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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他經常家裏門店兩邊跑，有時候店裏關門太晚就幹脆睡在這邊，所以和女兒相處的時間更多，在他眼裏，女兒學習特別努力，每天不是在看書，就是在刷試卷，實在不像一個會把禍闖到校長那裏去的孩子。
“該不會又是因為薑霍吧？”郭妍說。
初中的時候他們還有霍麗兩口子被學校找了兩次家長，都是因為老師覺得兩個孩子走得太近，擔心早戀的問題。
郭妍倒是從來沒擔心過這個事兒，她覺得兩個孩子從小一起長大，關係好得就跟親兄妹似的，打打鬧鬧是常態，戀愛的氛圍，那是一丁點都沒見到過。
霍麗的心態比她還要寬，一直說兩個人要是真能談戀愛倒好了，反正兩家關係近，她又是從小看小魚長大的，結了婚也不用發愁婆媳問題，多好。
然後就被郭妍笑她想太多，像薑霍這麽優秀的孩子，以後肯定會考到外地，找一個同樣優秀的女生，可看不上她們家宋輕予。
霍麗就笑而不語，隻說以後再看。
郭妍又給霍麗打了個電話，可那邊說沒接到什麽消息，應該跟這件事無關。
那就奇了怪了，小魚還能搞出什麽大事情，竟然能驚動到校長的？
結果夫妻倆一進校長辦公室，就看見那位中年女校長一臉笑意迎過來，還端茶倒水的，看起來客氣得不得了。
閑聊了幾句，夫妻倆才從校長口中得知，自己的孩子全國作文大賽入圍了複賽，要去京城比賽去了。
複賽不複賽的他們兩個不懂，但能去京城比賽，聽起來就挺厲害的。
看起來這次被校長找應該是好事兒，夫妻倆雙雙鬆了一口氣。
校長都驚訝了：“宋同學昨天就接到通知書了，怎麽還沒跟你們報喜？”
宋熙文憨笑道：“昨天晚上我正好提前回去了，沒碰上，孩子可能想著今天再說也來得及。”
校長又跟家長說，她覺得宋輕予這孩子是個可造之材，主科門門都強，要是轉到文科成績應該能夠更好，說不定，清北都是能指望一下的。
在家長麵前她也沒說滿，還是故意留了一點餘地，但是徐校長也知道，提別的大學家長不一定知道，但是隻要把這兩所的名字一放出去，那就是妥妥的重磅炸彈。
果然，一聽到校長提起清北，夫妻倆都忍不住坐直了身體。
“今天之所以請二位來，也是想跟你們仔細聊一聊孩子的未來，”徐校長輕聲細語的說，“畢竟咱們的出發點也都是為了孩子。”
夫妻倆連連點頭稱是。
“咱們學校最有名的當然是理科重點班，這些年成績一直不錯，我相信你們家長也是知道的，”她繼續說，“不過我覺得，像你們家宋輕予這麽優秀的孩子，要是學文科是完全可以走到頂尖的位置，其實也沒必要盲目追求重點班，畢竟這個班更重理科，而至少從目前的成績上看，我感覺你們家女兒在這方麵的優勢不像文科那麽大。”
宋熙文和郭妍對視一眼，沒說話。
“我上午和宋同學聊了一下，不過孩子嘛，想法比較單純，考慮得也不像家長那麽長遠，所以我才想和你們再單獨聊一聊，主要也是為了孩子的前途考慮。”校長微笑著說。
“徐校長，那您的意思是……”宋熙文試探著問。
“說起來現在還早，但我覺得高中畢竟隻有三年，孩子的時間也耽誤不起，要是你們能夠做通宋同學的工作，讓她早點從理科班轉出來，我這邊也可以聯係最好的老師，全力以赴幫她衝文科成績，說實話，學校也是想看到成績的，我感覺以宋同學的資質，努力衝一衝文科狀元，也不是不行。”
宋熙文和郭妍兩口子，聽到徐校長的話都忍不住傻了。
就自己那個從小就像鹹魚一樣的閨女？文科狀元？
打從考上玉山中學以後，兩口子確實覺得宋輕予懂事不少，甚至還時不時心疼她學得太努力，會不會把身體給學壞。
之前拿了個年級前十，他們就已經覺得是天上掉餡兒餅的好事了，隻要保持住，說不定還真能考上一個有名氣的大學。
可最最誇張的想象，也就到此為止了。
對夫妻倆來說，清北都已經像是神話了，至於什麽狀元之流，那純粹是胡話。
但這話從校長嘴裏說出來，好像又多了那麽幾分真實性。
兩個人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猶豫了半天，宋熙文才遲疑的問：“所以校長，我閨女的意思，是不想轉班？”
徐校長點點頭：“至少孩子上午跟我聊的意思，她還是更想學理科，不過我剛才也給您二位看了孩子理科和文科成績的對比，以後能上的院校檔次，估計也會有很大的差距。”
宋熙文撓了撓腦袋：“那要是學理科的話，能考上好大學不？”
“過重點線應該問題還是不大的，但是想進清北希望就很渺茫了，我估計著，可能就是咱們省江東大學，或者再稍微往上走一點的水平。”校長說。
江東大學是不差，可要是和清北放在一起，就完全是被吊打了，任哪個有理智的家長，都理所當然知道要怎麽選。
徐校長怎麽都沒想到，這對家長的反應，卻偏偏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那聽起來也不錯呀，江東大學可是咱們省最好的大學了。”沒想到宋熙文把大腿一拍，看起來還挺高興。
郭妍也幫著在一旁解釋：“徐校長，我們也知道您是關心我家孩子，才會專程找我們來一趟，還跟我們說這些掏心窩子的話，我們夫妻倆都萬分感激，但說句實在話，在哪裏上學，怎麽選專業這些事兒，我們從來沒插過手，一直都是隨孩子的，能進清北當然好，可要她自己有想讀的專業，我們也真的勉強不了。”
徐校長一愣。
宋熙文又憨笑道：“可不是，我很久以前就跟我閨女說了，想讀就讀，不想讀的話回家呆著我也養得起，至於以後想做什麽還是要看她自己的興趣，要是找了一個自己不感興趣的事情做，那也難受不是。”
然後這兩口子又興致勃勃說起當初他們舍不得，但宋輕予硬是要報玉山中學的事，以及他們覺得在重點班壓力太大，沒必要堅持，但女兒固執己見，勸了也沒用之類的事情。
等到這對夫妻都走了，徐校長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她對著麵前漸涼的茶杯看了一會兒，終於無奈的苦笑了一聲：難怪那孩子身上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虎氣，原來，就是被這麽寵出來的。
從小被這麽嬌寵著長大的孩子，要是沒有目標，自然容易隨波逐流，說不定就廢了。
不過她看著那孩子，心裏倒像是有自己主意的，沒那麽容易長歪。
徐校長搖了搖頭，也說不清是羨慕還是感慨，終於決定，還是隨這家人自己去吧，她就不要繼續做這個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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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自習結束回到小洋樓，宋輕予意外的發現她爸媽都來了。
宋家買的小洋樓雖然已經裝修出來了，但樓上味道還重，不適合久住人，宋輕予依然住在薑家這邊的套間裏，反正郭妍也給了霍麗房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宋熙文和郭妍都有這邊房間的鑰匙，平時經常過來幫著打掃打掃衛生，或者送點吃食之類的，但是很少留到這麽晚，畢竟郭妍還要上班。
所以用鑰匙一擰開房門，發現房間裏燈亮著，宋輕予還嚇了一跳，以為是自己忘記關燈了。
薑霍也察覺到不對，探頭往裏麵張望了一眼，看見宋熙文郭妍，喊了一聲叔叔阿姨好，就自覺回自己房間去了。
宋輕予這才知道，她爸媽今天一直在房裏等著自己。
宋輕予放下書包：“爸媽，你們今天怎麽還在這兒？媽明天不用上班？”
“請了半天假，特意來看看我們寶貝女兒啊，最近我們忙著開店，你也忙著上學，都好久沒好好聊聊了。”郭妍笑著說。
宋輕予瞬間變成媽寶女，順勢往媽媽的懷裏一鑽：“可不是，我都想死你了~”
宋熙文在旁邊酸溜溜的咳嗽一聲：“光想你媽了？想我沒？”
宋輕予才不給她爸麵子：“您就在這邊看店，隨時過去都能看到，有什麽可想的。”
宋熙文歎口氣，原來甜甜的小棉襖，這是越大越漏風了。@無限好文，盡在
“啊對了，有個好消息要跟你們說，”宋輕予轉頭又去翻書包，拿出了那封昨天剛接到的信，“之前我參加一個作文大賽，沒想到初試通過了，過幾天還要去京城參加決賽。”
夫妻倆對著那張印著鎏金大字的複試通知書，都忍不住笑咧了嘴：“咱們家閨女這麽厲害呀……不過你比賽是不是一個人去？要不要你爸陪你一起？”
榮譽歸榮譽，但是想著女兒這麽小就要一個人出遠門，兩口子又舍不得了。
“不用不用，我們班主任都幫我聯係好了，薑霍他也要去京城比賽，正好一起走，不用你們跟著。”宋輕予連忙說。
聽說有薑霍一起，還有領隊老師跟著，夫妻倆終於放下了心。
開創杯作文大賽的複賽通知書上寫的是車費和住宿費用自理，需要自己安排好行程，直接去比賽地點報到。
因為時間正好撞上，老張又和這次數學競賽的省隊領隊是老朋友，就拜托人家一起訂了車票，讓宋輕予和這一屆江東省數奧省隊的人一起走，回來的時候也是，兩邊的結束的時間都差不多，多帶一個孩子也沒什麽。
至於住宿就沒辦法安排在一起了，兩邊比賽地點隔得實在太遠，但老張還是托了在京城的朋友，幫孩子提前在附近訂了一家條件比較好的招待所。
複賽的入圍選手還可以入住承辦賽事的大酒店，憑借著複賽通知書能拿到一個不錯的折扣，可即便是打完折，那個價格還是讓自認為存了不少零用錢的宋輕予連連搖頭，自覺消費不起。
說起這事，她爸倒是拍著胸脯說費用自己全包了，不過宋輕予還是覺得沒有必要，招待所不過隔著一條街，就隻有幾十分之一的價格，她們家又何必花這個冤枉錢。
然後就是收拾行李，準備各種需要的證件，當然最重要的是，繼續認真上課，課後複習刷題。
開玩笑，不過就是個作文比賽而已，她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去見識見識未來的名人，可要是因此耽誤成績，那就不值當了。
所以從頭到尾，幾個老師還有跟宋輕予交好的同學，反而比宋輕予本人都要激動，陸佳倫甚至不能理解，為什麽臨出發前一天，宋輕予還能堅持上晚自習，而且晚自習上不是準備馬上就要到來的作文大賽，而是繼續寫數學題。
宋輕予疑惑的看了陸佳倫一眼：“當然不是一直寫數學，下一節就該寫物理和化學卷子了。”
今天老張講的這個內容還挺難的，她需要更多時間消化消化，再說後麵還要比班上同學少上兩天半的課，再不抓緊趕上，等回來以後就更加吃力了。
“馬上就要開始的比賽呢？你總要準備一下吧，比如……”陸佳倫說到一半就卡住了，因為她其實也說不太清，作文比賽應該要怎麽準備。
相比之下還是理科競賽更貼合理科生的腦回路：鞏固一下核心知識點，順便再往上拓寬一下解題思路，或者刷刷往年的試題集錦，都是不錯的臨場前熱身，比如薑霍……
陸佳倫一回頭，看到薑霍，這個馬上就要代表本省省隊參加全國數學奧林匹克數學競賽的家夥，正拿著一本看起來不太像數學相關的硬皮書在認真研讀，仔細一看封麵，是馬丁海德格爾的《存在與時間》，一本光聽名字就讓人頭皮發麻的哲學名著。
陸佳倫一翻白眼，算了，這兩個人都是變態，他們的腦子一般人也理解不了。
不過陸佳倫的話倒是就啟發了宋輕予，第1節 晚自習一下課，她就去了辦公室，跟老張，物理李老師，還有化學何老師分別討要了之後幾天的教案還有準備發下去的試題，說是在路上也可以做，不至於落太多。
老張都被這孩子堅持不懈，臨到全國大賽還要繼續刷題的精神驚到了，勸到：“都要比賽了，哪來這麽多精力，這兩天你先放鬆放鬆，專心比賽，等回來以後我們再幫你補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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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輕予：“比賽花費不了太多精力，還是學習更重要，再說等回來以後肯定還有其他要補的地方，如果不抓緊時間，我怕來不及。”
三個老師就這麽莫名其妙被宋輕予要走了一疊資料和卷子。
等這學生走了，老張才好笑道：“我怎麽覺得剛才我成了學生，她倒成了老師了？剛才那番話不是我最喜歡說的嘛。”
老何也一摸自己的光頭：“這孩子，臨大事的時候有一顆大心髒，以後肯定不得了。”
物理李老師也讚道：“我就說她是個學理科的料子，這麽穩的心態，以後肯定是個搞科研的人才。”
其實老師們真是想多了，作為一個連看期中考成績都哆嗦的弱雞，宋輕予覺得自己的心態真不算穩定。
隻不過，這次作文大賽對她來說頂多算是一次名人見麵會，去一次不虧，畢竟是親身參與後世有名的文化事件，放到很多年後，都是珍貴的打卡記錄。
可她又不是那些人的粉絲，要說激動，其實激動不到哪裏去。
相比之下，還是隨時有可能跟不上的課程，更值得她關注一點。
而且，真正有一顆大心髒的，她身邊就有一個。
晚上下晚自習回去的時候，宋輕予好奇的看了一眼薑霍手邊的書：“你還喜歡哲學？該不會文理分班的時候你直接跑到文科班去吧，那老張真的會瘋。”
說歸這麽說，要是真有這種熱鬧，宋輕予其實還挺想看的。
薑霍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又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你那個作文標題……不就是從這裏麵出來的？”
“什麽作文標題？”宋輕予愣了一會兒，“昨天周老師作文課上布置的那個題目？”
薑霍抿抿嘴：“向死而生，這個概念最開始不就是這本書先提出來的。”
“真的嗎？”宋輕予看起來就像一隻剛接觸到文明世界的猴子，充滿了看稀奇和驚喜的味道，“這我還真不知道，就是覺得這4個字挺酷，隨手就用了。”
所以說了，雖然是文科生，但她對這些東西是真不感冒，當初之所以會取那麽一個標題，純粹是因為看到傻不愣登亂撞的蛾子有感而發，再加上以前刷論壇的時候，看到別人的簽名就是這4個字，感覺挺有意思，隨手就用上了。
至於那裏麵彎彎繞繞的道理和深意，對不起，她一概不知道。
薑霍先是眼睛微微瞪大，又突然笑了出來：“也是，你一直就是這麽一個性格，我怎麽會突然覺得你……”
“覺得我突然變成文藝少女了？”宋輕予被發小的天真逗得哈哈大笑，“不過我這個名字取得還挺有水平的吧？這次能進複賽，這名字估計能占一半的功勞，這四個字竟然還是個哲學話題呀，我可真是厲害！”
然後她就拎著書包，蹦蹦跳跳的往前走，神情輕鬆又得意，在朦朧的路燈和昏暗的街道上，有一種別樣的閃耀。
薑霍對著她的背影愣了一下神，然後提起腳步，快速追趕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