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說是也沒聽懂,不過陸佳倫的接受速度比宋輕予快了不少,隻是聽薑霍簡單講了講,就很快明白了。
宋輕予還是一頭霧水,兩眼懵逼,然後忍不住感歎,人和人之間,果然還是有不小的差距。
從開學第一天,老張就耳提麵命,說高一的第一次期中考就在兩個月之後,是繼續留下,還是去平行班,就全看各位發揮了。
能不能留下的標準也很簡單粗暴一刀切,三門主科加理科的年級前六十留下,否則直接離開。
@無限好文,盡在
人人腦袋上都像是懸著一把刀,偏偏數理化上課還死難,好像恨不得一口氣把學生身上的潛力全逼出來似的,一點餘地都不留。
這就很要命啊。
宋輕予其實覺得自己是個不太能承受壓力的人,畢竟身嬌體弱的,太陽一曬都能倒。
上課聽不懂,下課狂翻書,無時無刻不在問自己: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嘛?
而且肉眼可見,就算不跟旁邊還有後麵那兩個變態比,宋輕予在班上也絕對屬於學得很費力的那波——這也正常,她本來進班就是個吊車尾,雖然有了明顯進步,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落後太多,才顯得進步顯著。
幾節課下來,簡直累得要脫水,再撒點鹽,直接就能成鹹魚幹了。
鹹魚幹歸鹹魚幹,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該衝還是一樣要衝的。
象征著飯點的鈴聲響起,宋輕予的耳朵瞬間支楞起來,就像一隻迅捷的兔子,拎起桌邊的陽傘,直接就往食堂裏衝刺。
今天是周一,按照食堂的每日菜單,今天可是有當家大菜紅燒雞塊,油濃醬赤香嫩無比,簡直讓人無法相信,區區一個食堂,一個總喜歡把各種大鍋菜做成一個味道的高中食堂,竟然能夠烹飪出如此美味無比的大餐。
對任何一個被痛苦的高中課程折磨得死去活來的學生來說,這絕對是救贖,是心靈的港灣和希望。
反正對上一次的宋輕予來說是這樣,對重來一次的她而言,也是一樣。
玉山中學熱愛紅燒雞塊的當然不止宋輕予這一個,反正每周一,這永遠是最快被搶光的一道菜,要是不機靈點,連油湯都撈不著。
所以上一次,對食堂搶食的險惡環境一無所知的宋輕予,直到開學一個月後,才第一次嚐到傳說中的紅燒雞塊,然後驚為天人,從此成為每周一都自動變成移動旋風的那個女人。
而這一次,移動旋風軍訓的時候就提前出現,成為高一新生裏最顯眼的那個崽。
哪怕正式開學以後,她的搶位速度也絲毫不遜色於技巧嫻熟的老生,一個極限衝刺,穩穩上壘,終於拿到了最後一份滿是湯汁的周一限定大餐。
宋輕予歡歡喜喜端著餐盤,坐到食堂餐位上的第一件事,就是虔誠的把紅潤的湯汁,小心翼翼的澆在了雪白鬆軟的米飯上,飯香和著醬香撲鼻而來,就算是最嬌弱的女生,輕輕鬆鬆也能幹掉三兩米飯。
難怪每次有紅燒雞塊的時候,食堂裏的米飯消耗得都更快些。
一大口混著醬汁的米飯下肚,再吃一塊被醬汁浸潤透了,口感又嫩得不可思議的雞肉,宋輕予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味覺的極致感受,想來也不過如此吧。
一波波的學生快速湧進食堂,絕大多數人的第一句感歎都是:“怎麽又沒有了?”
果然,任何真正的好東西,在這個世界上都是非常稀缺的,比如珍貴的紅燒雞塊,比如好成績的優等生。
搶不到雞塊才是人生常態,學習也是,要是人人都能當頂尖,頂尖也就徹底不值錢了。
宋輕予忽然覺得自己想通了。
這個世界上有這麽多有趣的事情,這麽多好吃的東西,漂亮的風景,還有精致的小衣服,她又何苦執著跟不適合自己的理科題幹架呢?
有些人天生適合搞科研,給這個世界留下美好的未來,也有些人就想當條鹹魚,躺在沙灘上被海浪拍,好像也沒什麽不好。
吃著美味的紅燒雞塊,滿嘴的油潤醬香好像也一下子點悟了她,她天生是個資質平平的,又何苦想著跟那群變態混,反正小洋房也買了,隻要再盯著她爸不要誤入歧途,他們家肉眼可見就是千萬打底的身家,躺平也不是不行……
人嘛,沒必要太執著,重生一回也並不是一定要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把發小救回來,把小家顧好不也同樣是功德一件。
再說了,薑霍那種人才是社會的中流砥柱,人類科學進步的希望,至於自己,賺點小錢,享受享受時代的紅利,就很圓滿了。
一頓飯吃完,宋輕予就像是被食堂裏所有的鹽糊了一遍,鹹得掉渣。
帶著一臉佛性回到教室的時候,就連薑霍都察覺到某個人不太對勁。
“你怎麽了?沒搶到雞塊?”薑霍奇怪的問。
“不,我隻是醒悟了,升華了,”宋輕予深沉的拍著發小的肩,“你每前進一步,就相當於我敲了1萬下木魚,所以,以後我的功德就全靠你了。”
薑霍:???
放鬆心態,再看看麵前那些鬼都看不懂的筆記,又有什麽關係呢,反正她馬上就能去平行班了,徹底解脫,原地升天,再也不用受這些鬼東西的折磨了。
宋輕予這種積極而歡快的心態,一直持續到了下午的第2節 課。
一個40來歲,滿臉都寫著風霜與刻版的中年女人,一臉嚴肅的走進教室,宣布自己是未來一年在重點班任教的曆史老師。
雖然是理科重點班,但教綱上該學的科目還是不能落的,雖然對這個班的學生來說,史地政更類似於補作業專用課,講得有趣就抬頭聽一耳朵,沒意思了就低頭繼續研究數學物理。
作為一個剛準備隨波逐流,回到平行班混日子的鹹魚少女,宋輕予決定對曆史保持基本的尊重——畢竟離開理科班以後,她的人生方向注定回到一個悠閑的文科女高中生狀態,曆史地理政治才注定是她的未來。
鹹魚歸鹹魚,大學還是要考的,畢竟宋輕予還琢磨著要找個未來的朝陽行業,混進去拿原始股呢。
當不了技術員就當文員,反正這個業務她熟。
剛把書攤好,筆記本準備好,結果這女人一開腔,宋輕予瞬間認出來,這就是之前給自己打電話慫恿她放棄重點班名額的那個老師。
宋輕予原本還以為,那人是管招生後勤的呢,沒想到,還是個任課老師。
原本都被她徹底拋在腦後,基本想不起來的那些屁話,又像是死水泛波,把汙泥全給翻了起來。
雖然覺得這人惡心,但畢竟自己是學生,對方是老師,兩個人的身份存在著天然的壓製,宋輕予還是隻能抽出一套數學試卷,把腦袋往裏頭一埋,隻當眼不見為淨。
哪行哪業都有垃圾敗類,碰到了隻能算自己倒黴,也沒別的辦法。
其他學生對這個老師的課也沒多少興趣——一看就是照本宣科,沒什麽水平的。
給重點班上課的文科老師,定位多少有點尷尬。
除了靠著主科150分地位屹立不倒的語文,其他幾門基本就是為了完成高一教學任務而已,沒有考核任務,沒有成績壓力,時不時還被其他的理科老師撬幾節課,課不用上,課時費照拿,對很多即將退休身體欠佳的年長老師,或者關係戶來說,簡直就是最理想的配班,運氣好的,甚至能比其他同科老師少一半的工作量。
就比如教他們政治的那個男老師,50來歲年紀,一看就是個通透人,來重點班上課書都不拿,坐在台上直接侃大山,不過天南海北說得還挺有趣,寫卷子累了聽聽老師的閑聊,也不失為一種最佳的放鬆方式。
其實宋輕予以前上過這老師的課,在文科班他可完全不是這風格,那叫一個一絲不苟兢兢業業,可從來不會浪費時間跟學生瞎聊。
但很顯然,這個教曆史的餘老師還沒有及時擺正心態,看到底下寫作業的寫作業,看書的看書,就是沒人聽她的課,當下就繃不住了,啪的一聲,用教鞭用力砸了一下講台。
宋輕予剛做到一個關鍵步驟,感覺希望就在眼前,腦子裏的思路就被教鞭給砸碎了。
所有人都抬起頭,一臉茫然的看著這個曆史老師,不知道她在發什麽瘋。
老張都說了,文科這些科目考試拿個及格,不要太難看就行,畢竟重心不在這些上麵,時間又緊張,沒必要浪費多餘的時間。
可這位餘老師卻顯然不這麽覺得,或者說,她覺得自己隻要站在講台上,學生就必須集中全部注意力認真聽課,要不然就是對她的不尊重。
這想法吧,也不能說錯,但也隻能說她可能不太適合來重點班教課。
餘老師在講台上一通**輸出,從尊師重道說到上課的基本禮節,從曆史在人類文明中的重要地位,說到輕視這門課必將帶來的惡果。
好像每一句話單獨拿出來說都沒錯,但是這時候湊在一起又哪哪都不太協調,實在沒什麽邏輯性和連貫性——也難怪這人講課水平這麽臭呢。
底下的學生也懶得搭理她,不少人重新低下頭,繼續做試卷去了,還有一些人幹脆直接把曆史書往課桌裏一塞,從今以後,徹底把她當空氣。
兩個月後就是期中考了,誰還有心思聽她在這裏嘮叨曆史的重要性——畢竟曆史又不計入升降選拔。
這老師看學生還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明顯更生氣了,桌子一拍轉身走了,大概是去找老張告狀去了。
學生們才不怕這個,隻覺得耳根終於清靜,刷題都刷得更加神清氣爽。
又過了20來分鍾,曆史課都快下課了,老張才姍姍來遲,還滿麵帶笑,意思意思的說了班上學生兩句,大概內容是說對老師該尊重還是要尊重,也別太不放在心上,不過餘老師那邊他也會幫著溝通,調整調整上課方式。
學生們也一個個全不在意,還有人跟老張提議讓政治老師兼曆史算了,反正自古政治曆史不分家,而且那老師講的還有意思多了。
老張狠狠地啐了說話這學生一下:“說什麽傻話呢,人家歐陽老師還要帶好幾個班,哪有功夫再來給你們上曆史課。”
再說了,教得太有趣也不太好,要是把自己班的學生給忽悠到文科班去了,那真是哭都來不及。
事實證明,糟糕的文科老師也不是完全沒有促進作用,比如宋輕予,經過曆史老師那番摧殘,竟然恍惚覺得數學題也沒有那麽難刷,再說了,她終於想起來,自己還存著狠狠打這老師臉的決心呢,要是第1次期中考就被淘汰,那到底是打對方的臉還是打自己的?
就算為了保住自己的麵子,也絕對不能一開始就放棄!
還有一點叫宋輕予特別擔心——這人在重點班都是這幅德行,要萬一自己不幸進平行班,落在這人手上,那以後的高中生活,不徹底陷入暗無天日裏去了嘛?
好勝心加上求生欲,終於暫時洗脫了少女身上的鹽巴,又變成一條努力跳龍門的傻鯉魚。
宋輕予開始認真總結自己的劣勢,分析不足,還有為什麽上課的時候感覺和其他人差距那麽大。
“老張的課本來就挺難的,不過聽明白他的主線就容易跟上了,跟不上的先記兩筆,後麵再去補就是,反正別耽誤了之後的聽課就行。”這是滿心滿腦都是自己被沒收的小說漫畫,但是學起來依然遊刃有餘,實力傲視絕大多數同學的同桌經驗。
“我也是聽不懂的先跳過,課後再仔細琢磨琢磨例題,多套公式,基本也八九不離十了。”這是旁邊另一個男生的話。
至於本班第一的班長大人,這家夥基本不聽課,沒有絲毫參考價值。
宋輕予之前就覺得,要說單純做題,她的能力其實並不算差,畢竟進度也追上來了,還有學神一對一輔導,單說數學的提前量,放在重點班全體學生上來說,她也是中流水平。
問了一圈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現在最大的不足,其實還是在聽課效率上。
無論是對老師課堂重點的捕捉,還是由點及麵的發散思維,甚至連記筆記的水平,她都明顯不如班上絕大多數人,而這大部分都是需要長期鍛煉的水磨功夫和習慣問題,一時半會兒也急不起來。
既然課堂上比別人的效率低,那就隻能在課下多花功夫了。
課前預習抓準方向,課後回顧解決重難點,上課緊跟老師節奏,其實說穿了,重點班的學習方法也就是這老三套,隻不過有些人效率更高,也有些人就算知道方法,還是做不到。
回想上一次的高中三年,宋輕予無奈承認,她真是一項都沒做好,最後高考數學不及格,也完全就在常理之中了。
重來一次,就連學習習慣,都必須從根子上改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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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山中學晚上9:30下晚自習,這也是宋輕予第一次走夜路回住的地方。
還好有薑霍搭伴一起走,而且學校周邊不少地方還是透明透亮的,甚至還有好幾個小吃攤,專門做晚自習出來的學生生意,飄過來的香味勾得辛苦學習了一天的學生饞蟲大作,但凡口袋裏有點零花錢的,總忍不住過去買點吃的,填一填饑腸轆轆的肚子。
被**的可不隻有走讀的學生,還有不少出不來的寄宿生,要麽趴在欄杆上,要麽透過圍牆各種等攤主投喂,學校原來也不喜歡這樣,甚至還在食堂專門開了一個宵夜窗口,可惜除了紅燒雞塊,食堂對學生的吸引力實在有限,最終麵對這幫十七八歲,永遠嚎著肚子餓的狼崽子,學校還是隻能無奈妥協,眼不見為淨了。
走過學府路,進入華僑街,店鋪一下子少了,卻也並不顯得特別清淨。
甚至晚上的華僑街,看起來比白天的時候還熱鬧。
白天大部分年輕人都要上班,老人也嫌熱,出來得不多,可一到晚上,散步的,乘涼的就全下樓來了,還有人直接把竹躺椅都搬了下來,往那上麵一躺,再端一個大茶缸子,就能跟人在外麵聊一宿。
街邊屋裏的燈光也顯出濃濃的人氣來,黑夜遮掩住了這條街落魄老舊的一麵,燈光又顯出幾分溫暖柔和,滿滿都是市井的煙火氣。
宋輕予並不反感這份熱鬧,甚至在晚自習結束的時候看見這幅場景,反而更增加了十足的安全感,整個人也放鬆下來。
就是一跟發小聊天,就忍不住想聊題……宋輕予都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魔怔了,而且說不定,她還真有點成為學霸的潛質。
要不哪個正常人,晚上放學回家還想著跟人聊題目的。
兩個人到家的時候,正好碰上鄰居那個警察大叔下班,這人麵相和善,完全就是一個鄰家大伯的模樣,笑嗬嗬的跟兩個學生打招呼,還說大家都是鄰居,有什麽事情直接過來找他們家,不用害羞。
兩個人也乖乖的說了聲叔叔好。
霍麗和郭妍都是做事妥帖的老派人,孩子住過來的時候就直接把鄰居們都打點好了,樓裏三家住戶的性子也都摸了一遍,說是警察那一家挺熱心的,也好打交道,樓上一家正好有個讀初中的孩子,對兩個玉山中學的學生也很友善。
至於樓上另一家,聽說是最近也想從這老街上搬走,霍麗正琢磨著繼續把那一套也買下來。
@無限好文,盡在
果然買房子就像女人的天性,一囤起來就停不下手。
簡單洗漱以後,宋輕予又看了一會兒書,結果一眨眼就10點多了。
@無限好文,盡在
她現在琢磨點意思出來了,學起來也更有勁,也不一心刷題了,而是拿著大綱,試圖逐漸搭建起屬於自己的學習係統。
隻有有了屬於自己的係統,上課的時候才更容易抓目的和框架,要不然就很容易陷入混亂的迷茫,一下就被甩遠,整堂課都追不上了。
想到一個要點,宋輕予又在自己的筆記本上記了幾筆。
就在這時候,窗戶外傳來很細微的動靜,然後一個小小的紙團就這麽滾落進來。
宋輕予撿起紙團,發現是薑霍丟過來的小紙條,上麵沒寫字,就包了一顆小小的水果糖。
宋輕予笑了一聲幼稚,把橙子味的水果糖含進嘴裏,在紙上寫:“睡了,晚安。”
然後把紙團又重新丟了回去。
丟回去以後,那邊就沒有動靜了,宋輕予哼笑了一聲,吃完了嘴裏的糖,又去刷了個牙,才關燈睡覺。
柔和的橙子味兒對促進睡眠好像還挺有幫助,反正這天晚上,宋輕予睡得挺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