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有, 進來吧。”

景嫻揚聲說著,往外麵走,看到門口站著一位衣著樸素的大姐。

大姐梳著短頭發,兩邊頭發都用卡子固定在耳朵後麵。一件藏藍色的外套, 打著補丁, 腳上的布鞋也是藏藍色的, 一時間無法分辨她是來做什麽的。

“同誌,您好。請問你知道陳保民家在哪兒嗎?”大姐很禮貌地詢問。

景嫻走到門口才注意到, 這位大家旁邊有兩個大麻袋,還有兩個麵袋子,裏麵裝的滿滿當當的也不知道都裝的是什麽。

她看一眼就收回視線:“大姐,您稍等一下, 我給您問問。”

“那太謝謝您了!”

“不用。”

景嫻正要去問馬淑芬, 結果看到趙秀芝從家裏出來, 手裏拿著籃子不知道要去哪兒。

她開口喊道:“嫂子, 你知道陳保民家在哪兒嗎?”

趙秀芝被景嫻喊的一怔, 又聽見陳保民家裏才回頭。她看到一個陌生的女人站在景嫻門口, 明白不是景嫻要問陳保民, 而是她旁邊的女人問陳保民。

“知道。”

“是這位大姐要找陳保民家。”景嫻來的晚, 後來發生那麽多事兒, 和左鄰右舍的關係也平平淡淡。

許多人見過, 可是叫不上名字, 更不要說那些白天不在家,晚上下班才回來的軍人們。

“那行,跟我來吧。正好我順路過去。”

趙秀芝也沒過來, 站在原地等著。

“太可謝謝你了。”

大姐感激地彎腰把兩個麵袋子背在肩上, 又拎起一個大麻袋, 還要去拽另外一個麻袋。景嫻見狀皺眉,看著婦女瘦弱的身體,也不知道她一個人是怎麽把這些東西拿過來的。

她伸手拉過另外一個麻袋,輕鬆的抱起來:“大姐,我送你過去吧。”

大姐一愣,歪著腦袋抬起頭費勁地看著景嫻,有點不知所措地說:“這東西挺沉的,我自己能拿的。”

“也不遠,再說,我力氣大。你說是不是,嫂子?”景嫻說著話已經走到找趙秀芝麵前,似笑非笑死看著趙秀芝。

趙秀芝臉色瞬間變了味,她嫌棄地看著那位大姐,伸手把她肩膀上的兩個麵袋子拿下來,拎在手裏。

“來,我幫你拿一個。”

這施恩的語氣真的讓人非常不爽。

大姐卻感激涕零,又害怕弄髒趙秀芝的衣服,想搶回來:“不用,不用。您幫我帶路就行,不用幫我拿東西。我自己可以拿的。”

趙秀芝嫌棄的撇嘴:“行了,看你那個小身板,還扛著個大麻袋,走的不知道有多慢。”

大姐頓時手足無措。

“走吧,這麽提著東西也挺沉的。”景嫻氣定神閑,她嘴上說著很沉,可她站在那兒像是抱著一袋子棉花似得,完全沒看出累的跡象。

趙秀芝有點怵景嫻,啥也沒說,拎著東西就往前麵走。

景嫻也抱著麻袋跟在後麵,大姐一怔,急忙跟上去。

走到前麵路口,景嫻看到他們家四個大小夥子,就說:“你們瞅著點家,我一會兒就回來。”

“我回去。”

小毛開始就沒怎麽玩,顯得有點不合群。

聞言,直接起身,往家裏走。

福生也想回去,又想玩,看到小毛的背影,大聲喊道:“四毛,等等我!”

小毛走的更快了!

大姐看到這倆小家夥,驚訝的問:“這是你們家的孩子啊?”

“嗯,這是我們家老三和老四。”景嫻指著被孩子圍在中央的鐵蛋跟大毛說,“中間那個是我們家老二,個子高的那個是我們家老大。”

大姐震驚,

那個大的有十歲了吧?

“你可真顯年輕。”

趙秀芝沒忍住,嗤笑道:“她本來就年輕。”

“你多大了?”大姐問道。

景嫻說:“我今年十九。”

空氣忽然安靜。

大姐張了張嘴,老老實實地把嘴閉上,暗恨自己的嘴欠。

趙秀芝沒想到景嫻這麽光棍。

“孩子是我對象的,後麵三個是三胞胎。”景嫻敢這麽說,就不擔心趙秀芝拆台。

趙秀芝再怎麽樣也是軍屬,知道有些事兒說出來會傷孩子的心。

“三胞胎?我的天啊!我們村這幾百年都沒出過一胎三個孩子的。”大姐頓時羨慕的不行,一想到孩子不是景嫻神改的,又啞巴了。

正尷尬著,到地方了。

“就是這兒。”

景嫻抬頭發現原來這是那個之前經常跟她打招呼的那個女同誌家裏。

“劉彩蘭,你在嗎?你們老家來人了。”趙秀芝說完,才想起來問這個大姐的身份,“你是他們老家的人嗎?”

大姐點頭:“是,我是來找我兄弟的。”

“哦,你是陳保民他大姐啊?那你有空常來玩,我們家就是他們家隔壁。”趙秀芝還是很熱情的。

應該說,這個年代的人都很熱情。

“好。”

大姐殷切的往裏麵看。

好一會兒,屋子裏才有動靜。

劉彩蘭從屋子裏出來,臉上有點不正常的紅,和平時的樣子不太一樣,似乎眉眼含春似得。景嫻不自覺地眯起眼睛,耳朵輕輕動了動。

劉彩蘭看到站在門口的人,驚訝的問:“嫂子,你們怎麽來了?”

陳映紅看到劉彩蘭,臉上的笑容有點淡:“彩蘭,保民不在家嗎?”

聽到這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劉彩蘭瞳孔一縮,臉上笑容盡失,震驚地看向陳映紅。

“大姐?你怎麽會在這兒?”劉彩蘭聲音都在發顫。

陳映紅皺眉:“保民沒跟你說嗎?他讓我過來的。”

劉彩蘭指甲掐在掌心裏,都刺破了皮,她也沒感覺到痛,隻覺得渾身冰冷。

“啊,他說來的。”劉彩蘭笑的特別勉強,一點都不熱情。

景嫻若有所思地往院子裏看了一眼,沒說別的。這不是自己家,自己跟劉彩蘭也不熟,跟陳映紅更是頭一次見。自然不會隨便亂說話。

趙秀芝聽著倆人的對話,提著東西不耐煩地說:“你倆還打算說到啥時候?劉彩蘭,你大姐千裏迢迢過來,站在門口像咋回事?人家給你拿了這麽多東西,趕緊讓人進去。”

說著,趙秀芝自己先往裏麵走。

劉彩蘭回過神來,急忙追上去,大聲說:“嫂子,我來吧!別累著你,我自己拿就行!”

“我給你拿進去吧,你肯定拿不動。”趙秀芝提著要往裏麵走,劉彩蘭直接追上手去拿。

“我能拿的,還能有多沉。”

趙秀芝一鬆手,劉彩蘭直接跪在地上。

她震驚地看著手上的東西,也不知道兩個布袋裏裝的是什麽。她沒有心理準備,不僅沒拎起來,腰還閃著了。

劉彩蘭疼的五官有瞬間扭曲。

“大姐,這裏裝的是啥啊?咋這麽沉?”劉彩蘭心說,疼也好,疼就把東西放在門口,送她去醫院正好。

陳映紅蹙眉說:“就是八十斤小米,這點東西你都拎不動?難怪你和保民結婚這麽久,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給我吧,我自己拎進去。”

“大姐,我腰好像閃著了,可能要去醫院看看。”劉彩蘭可憐兮兮地拉著陳映紅的手。

景嫻放下麻袋,準備走人,不想湊這個熱鬧。

她剛把東西放在這兒,趙秀芝就在旁邊說:“不用去醫院,去醫院幹啥?讓景嫻看看就行了。”

劉彩蘭恨極了趙秀芝的蠢。

以前趙秀芝的蠢是讓別人承受,現在這份蠢讓她承受,她才知道殺傷力有多大。

陳映紅卻害怕麻煩景嫻:“就是閃著腰而已,回屋裏在炕上躺兩天就算了。哪裏用得著看醫生,我扶著你進去躺一會兒。”

“我……”

劉彩蘭剛要說話,被陳映紅直接掐住手臂抬起來。她是幹農活的,力氣大,一隻手就把劉彩蘭給拖了起來。

陳映紅跟景嫻道謝:“大妹子,你倆等等,我從老家帶了不少土特產過來,一會兒給你們拿點嚐嚐。”

“不用了。”景嫻隻想走人。

趙秀芝倒是想要,聽見景嫻拒絕,自己也不好意思要。

“我還要去副食廠買東西,就先走了。”

景嫻看著兩人進了屋,轉身往外麵走,還加快了腳步。她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屋子裏麵傳來女人的尖叫聲。

“咋回事?”趙秀芝回頭,聽到聲音就往裏麵追。

景嫻想抓沒抓住,隻能被動地跟上去。

“唉呀媽呀,這腦袋是咋了?都出血了!完犢子了,這下可得去醫院包一下。”趙秀芝蹲下來,仔細看趙秀芝腦袋上的傷口,回頭問景嫻,“這傷口有點深,是不是要留疤啊?那可完蛋了,留這麽個疤,得多難看。”

景嫻覺得趙秀芝這張嘴今天跟宋寧有的一拚,沒看到劉彩蘭臉色難看的要死,還往人家傷口上撒鹽。撒鹽又覺得不過癮,愣是往人家傷口上插兩刀。

“我不是外科醫生,這個我不懂。”景嫻不想摻和。

她本能的覺得劉彩蘭人不行,下意識想疏遠她。

“就是一點傷口,撒上點鍋底灰就沒事兒了。”陳映紅表現的一點都不著急,這反常的舉動讓人生疑。

趙秀芝想了想也是:“以前在鄉下咱們都沒條件,現在有醫院,離的還挺近的,去看看也行。萬一醫生給看過之後,留的疤小一點呢?”

趙秀芝這話還不如不說。

忽然,她打了個哆嗦:“你們家咋這冷啊?”趙秀芝說完抬頭正好看到外屋的後門也看著,頓時震驚的眼睛都差點掉下來,“你們家咋回事?現在又不是五方六月,後門開著幹啥?嫌棄家裏熱乎啊?”

景嫻以前沒覺得趙秀芝傻,現在發現,趙秀芝的腦子是真的不夠用。

她忽然有點好奇,當初懷疑她是特務的事兒,她到底是怎麽想到的。

不是她瞧不起趙秀芝,實在是趙秀芝根本就沒這個腦子。

陳映紅臉色這會兒已經難看的不行,低頭冷冰冰地看著劉彩蘭,劉彩蘭坐在地上裝死,恨不得趙秀芝立刻就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