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養生
梁九功率著一溜捧著各色賞賜之物的太監浩浩****來到熱河行宮之東太子所居院落宣旨, 這消息頓時插了翅似的飛了出去,行宮上下頓時熱鬧得如沸騰的油鍋。
其他幾個阿哥的院子裏很快探得了消息,胤祉就很後悔和胤褆走得越來越近, 但現在已經難以抽身而退了……他坐在屋子裏眉頭緊鎖, 膳桌上擺了一堆,可他愁得飯都吃不下,想著怎麽到太子麵前賣個好。
胤禛和胤祺在他們麵前裝得若無其事, 實則心裏沒有不高興的,太子將要去江南,他不可能一個人去吧?總要有兄弟幫襯吧?
這可是天大的差事!
要不是宜妃沒來, 否則胤祺早就被自家額娘一腳踹到東宮裏舔著臉求帶了!
相距不遠的大阿哥院子裏卻靜得風穿過都顯得冷清,伺候的下人個個大氣都不敢出,躡手躡腳地幹活,說話壓著嗓子,將樹上僅剩的秋蟬也粘了個幹淨,生怕撞上了看什麽都不順眼的大阿哥。
胤褆可氣炸了, 他知道了自個為什麽罰跪了,也知道是太子妃去了煙波致爽齋以後才傳了口諭叫他回來的!胤褆硬生生跪滿了兩個時辰, 剛回來就聽說旨意的事, 他陰沉著臉, 回了自己屋子關上門就狠狠摔杯子砸花瓶,看路邊的狗都不順眼,別說底下伺候的人了, 短短半個時辰就劈裏啪啦賞板子打了四五個人, 弄得幾個年紀小些的女兒全縮在大格格的屋子裏不敢出來——沒法子, 她們隻能相互安慰,額娘沒來, 吳雅氏又被打掉了半條命,下半身血絲呼啦成了爛肉一團,現在還在**吊著命呢!
自家阿瑪眼見自己氣瘋了,她們都怕見他。
誰能想到呢,不過孩子間的爭執能鬧得這樣大……雖說宮裏頭這樣大題小做、借題發揮的戲碼素來不少,但隨著四妃年紀上來,已經很少有人玩得這樣厲害了。
尤其是毓慶宮,沒有母妃在後宮的太子在這方麵一向是短板,從來隻有人這樣算計他,從沒有他算計人的!但風水輪流轉,今兒就轉到了太子家——現在行宮裏頭經過這一遭也算都看明白了,太子妃已經開始要將自己的手眼滲入後宮之中了。
胤礽接了旨意卻沒有旁人想象中那樣欣喜若狂——他猶記得自個在柿子林裏頭避開耳目與阿婉說的話,他前腳剛說了想帶阿婉去南巡,後腳皇阿瑪就傳來讓他翻過年代天子南巡的旨意,這略一聯想起來就讓人毛骨悚然。
阿婉絕不可能背叛他,那是誰埋伏在那兒偷聽了他們說話?
他也有想到,或許是蠢蠢欲動的葛尓丹、老大與裕親王之間的那些糾葛讓皇阿瑪生起警惕之心了,但怎麽就那麽湊巧呢——自打得知阿婉和何保忠是被毓慶宮宮人檢舉揭發的,他就不免疑神疑鬼了起來。他覺著他身邊一定藏著好幾雙眼睛,在暗中搜刮著他的一切,就等著某一天給他致命一擊。
除了冤死的何保忠,好似都沒了能信的人。這種念頭不大妙,他不能這樣想下去,否則成日像驚弓之鳥,還要不要過日子了?
胤礽站在屋子裏寫了一整日的大字,以此平複自己胡思亂想的心。
他又想到了那個夢裏阿婉為他辯解的那些罪過,偷窺禦帳、毆打臣工是先前第四回 夢裏也漏出了蛛絲馬跡了的,這回算是徹底解開了他的疑惑。
但其中緣由又叫他心隱隱發疼。
他未來還會有兩個孩子,是一對兒女,阿婉寫“先天不足、落地夭折”,那這恐怕是兩個龍鳳雙生的孩子,原本是天大的好事,卻因誕生時彗星劃過而多了不詳。
更別說,他與這兩個孩子連一日的父子緣分都沒有。
胤礽心裏隱隱有種揣測,雖然夢中並未言明,但這兩個或許是他和阿婉的孩子吧?否則阿婉原本都咬著牙沒哭,卻在寫到“落地夭折”時開始忍不住落淚了。
想到這些,寫字時希求的平心靜氣沒能做到不說,這下筆的心更亂了,寫的字便也筆鋒淩亂不成樣子,胤礽將那張紙掀起來,煩躁地團成一團扔到地上,他抬起頭,才發現一地散落著的都是這樣的紙團了。
何保忠立在邊上,他貼著牆一動不敢動,那麽大一隻,還妄圖將自己縮起來不讓他瞧見。胤礽無語,嗬道:“你過來!還想嵌進牆裏去不成?”
“哪能呢爺,奴才是怕踩著您禦筆寫過的紙呢。”何保忠舔著笑臉。
胤礽如今瞧見他也覺唏噓,他是梁九功收在膝下養老的徒弟,太監們沒有根,徒弟大多就跟自己親兒子一樣疼,尤其梁九功原本是遭了災全家死絕才一刀切了子孫根才進宮的,在外頭也沒親人了,可何保忠交到他身邊,卻不得善終。
有時候胤礽也會大逆不道地想,說他是康熙親手養大的,倒不如說他是在梁九功背上長大的吧?他出生那幾年三藩之亂正是最緊張的時候,皇阿瑪哪裏有心思天天照顧一個奶娃娃,又怕別人害了他,隻能讓最親信的大太監天天背著、盯著。
這麽多年,有多少想要收買梁九功的人,梁九功一個也沒接,在他心裏,他的主子或許除了康熙隻有太子一個,且看梁九功這麽多年冒著掉腦袋的風險,不知替他在皇阿瑪跟前說了多少好話,也不知多少次在皇阿瑪召見他之前悄悄暗示提點他,就可知道一二。
可皇阿瑪又怎麽會聽奴才的話麽?
“拿個火盆過來,把這地上的紙都燒了。”
“嗻!”這胖子顛顛地去了。
胤礽瞧著何保忠歡快的肉山**漾的背影,也不知後來,梁諳達有沒有被他的事牽累,還有沒有人養老送終……
他呼出一口氣,擱下筆,預備去看看阿婉起來了沒有,看到她,他的心才能徹底靜下來。胤礽穿過長廊,正賣力地擦拭廊柱塵埃的小太監見了他連忙滾到地上磕頭,他視若無睹地越過這些人進了阿婉的屋子。
這些人都是行宮裏的太監,也不知道是誰的人,胤礽從來不多看他們一眼。
走近阿婉的屋子一瞧,她竟然也在臨窗寫字,還一副認真的模樣。
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胤礽起了一點好奇心,沒進屋子,站在門口侯著的碧桃瞅見了他的身影,眼睛吃驚地一瞪就要跪下去,他連忙將手指豎在唇上“噓”了一聲。
碧桃就把那聲“給太子爺請安”生生吞了回去,靜悄悄地跪在地上。
她心想:太子爺還是這樣喜歡捉弄他們主子。
胤礽悄沒生息地走到窗子邊,隻剩背著手往裏探了探頭。
阿婉的窗子外頭種了一從綠竹,冬季裏已凋零了許多,倒還是這深秋裏難得的一抹青綠,他看見阿婉就坐在青翠之間,微微低頭,露出一截素白的頸。
程婉蘊低頭寫得專心致誌,竟然沒發覺窗子外頭多站了個人,寫到一半,還咬著筆杆子冥思苦想,一副絞盡腦汁努力回想的模樣。
胤礽見她低頭寫了兩個字,然後又頓筆想個半天,複又蘸墨繼續寫,那煩惱的小模樣甚是可愛。
“在寫什麽呢?”他沒忍住出聲。
程婉蘊被突然冒出來的聲音結結實實嚇了一跳,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還把手裏的毛筆給甩飛了,灑了一地的墨跡,她呆呆地扭過頭望向窗外,才柳眉倒豎,怒道:“二爺!”
“見你這樣用功,我不忍心打擾,實在不是故意捉弄你的!”胤礽笑出聲來,連忙繞進屋子去哄,走到她身後抱著,將頭擱在她肩膀上這樣往桌子上瞧,“讓我看看,我們阿婉這樣認真,是在撰寫何等大作呢?”
“你慣會取笑我!”程婉蘊在他懷裏嘟囔,“不是什麽大作,是寫給你的!”
胤礽已經看清了那紙上的字,他久久沒有言聲,望著那上頭的字跡,隻覺有一股深深的、叫人鼻頭酸澀的氣猛地躥了上來,讓他一時之間連呼吸都艱難。
紙上最頂上居中的位置,用了鬥大的字寫著“太子爺的養生餐食譜大全”,下頭另起一行,字寫得小了些,是“康熙三十四年,九月”。
這紙張用的是阿婉最喜歡的格子模樣,分別列了早膳、午點、晚膳,羅列了整整一個月的膳食,一個月都不重樣。最下頭還寫著這樣搭配的緣由:
“一、整體原則:食物多樣、營養均衡、粗細搭配。”
“二、三餐特點:早膳要注重營養、配備充足的主食,太子爺起得早,上午乃是最忙碌繁重的時候,菜式一定要豐富多樣,肉蛋奶豆至少得有一種;午點講究簡單全麵,太子爺中午不會另外叫膳,往往墊吧一口還要繼續忙差事,因此要便捷又有營養,還得搭配大量蔬菜和肉類;晚膳太子爺睡得早,晚上積食影響睡眠,得做得清淡易消化……”
胤礽環抱著她的手臂不禁收緊:“怎麽……忽然想起來要寫這個呀?”
他連聲音都啞了。
“您不是腸胃不好麽,我就想著給您做點營養餐或者藥膳調理調理……”程婉蘊也發覺太子爺似乎有些不大對勁,她側過身去看他,就看見了一雙悲傷的眼睛,她心裏就沒底了,小聲問:“二爺您這是怎麽了啊?”
程婉蘊情緒雷達滴滴作響,他這模樣好似不像感動,而是難過啊……
“沒什麽。”胤礽把腦袋埋到她頸側,“我這是老毛病了,不用特意費心了。”
他不想讓她做這些了,他已經在夢裏見過整整一箱子了。
“那怎麽能行呢?您平時不是最講究養生的麽?”程婉蘊故意輕鬆笑道,“按照您平時那架勢,再加上我這個,長命百歲一定不在話下!”
胤礽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啞著嗓子說:“可我不想長命百歲。”
你不在,我一人在高牆裏獨活百歲,又有什麽意義呢?
“太子爺……那您想要什麽呀?”程婉蘊想歪了,瞪圓了眼,小聲道,“藥膳這玩意功效也有限,向天再借五百年什麽的,我可辦不到。”
想要你長命百歲呀。胤礽在心裏學著阿婉的口吻說道,他低垂眼眸,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你這是什麽話呀,你又不會煉丹,還想著替我再借五百年呢,那不成妖怪了?”
胤礽被她逗笑了,又想笑可心裏還覺悲哀,就露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我是說,百歲太長了,我不敢奢望。”
程婉蘊又震驚了:竟然還有嫌命長的!而且這就是個吉祥話,太子爺也太較真了!
胤礽卻不想再討論這個了,他忽然發覺四下裏靜悄悄的,沒有孩子們玩鬧的聲音,便轉開話頭,問道:“額林珠他們呢?還沒起身麽?”
“一大早就被哈日瑙海帶回去打兔子了!就去行宮外頭那個獅子園,都是圈養在園裏的,我吩咐了不許他們出去打獵。”程婉蘊捂嘴笑,“我讓青杏和添金添銀都跟著去了,再加上他們自己身邊伺候的人,一大群人跟著,想來沒什麽事。”
胤礽點點頭,回頭和何保忠說:“讓額楚領著侍衛也跟著。”
想了想,又道:“叫善撲營的程懷靖去跟。”
何保忠連忙叫人去傳話了。
程婉蘊這才想起來:對哦!她有個侍衛弟弟啊!她怎麽忘了。
不過就算記得也沒有,她又使喚不了善撲營,這種事果然還是得太子爺來。
“還是您想得周全。”程婉蘊回過身抱著太子的腰,仔細摸了一把,頓時就嚇住了:怎麽回事,她兢兢業業投喂她家太子,千辛萬苦養出來的那一點點腰肉怎麽又沒了?這兩天太子爺也沒忙什麽活呀,怎麽好好的瘦了一圈。
她難以置信,用手指捏了又捏,隻能捏起來薄薄一層皮,底下都是骨頭了!
咱就是說,易瘦體質的人養肉也太難了吧!
她進宮的時候太子十五歲,就瘦瘦高高,現在二十了,太子爺長高有7、8寸了(20厘米左右),可這體重卻巋然不動,估摸起來也就長了七八斤,而且因為高了那麽多,看起來更瘦了!程婉蘊都懷疑那增加的重量是長高以後骨頭重了的原因。
不像她,生完孩子額林珠和弘晳胖了十五斤,花了兩三年才恢複回去!
胤礽就無奈地低頭瞅著她旁若無人地對他上下其手,又摸又捏,看她那架勢,恨不得把他腰帶解開,撩起來再瞧一瞧似的。
他望了眼外頭的日頭,時辰還是有點早,一大早做那事不大好吧?
昨個不也做過了麽。
胤礽在思索用什麽理由拒絕阿婉,又不會傷了她的心,然後心裏兩個小人就在打架,左一個說阿婉饞你的身子,你就是給了她又如何?右一個說白日**傳出去對阿婉不好!左一個道別把阿婉給憋壞了!右一個反駁道女子有什麽憋壞不憋壞的!
還沒吵出個結果來,他就聽程婉蘊一臉嚴肅地豎起一根手指點在他胸膛,道:“以後你要聽我的,好好吃飯!按時吃飯!知道了嗎?”
胤礽回過神來:“嗯?”
原來不是為了那事,胤礽默默將心頭那兩個還掐在一起打架的小人揮退,就見阿婉又在那膳單子上頭多添了牛肉、雞肉、 牛乳和雞蛋。
“……”胤礽忽然有種未來的日子難熬的感覺。
有阿婉在身邊,成日裏新鮮玩意那麽多,他胃口算比以往好多了,但卻不是不挑嘴的,他很能吃得下的那些東西,比如炸薯條之類的小點心,可惜阿婉又說不許多吃,什麽脂肪對身子不好,他已經好長時間都沒吃上了。
大宴要晚上才開始,白天沒什麽事。兩人就在屋子裏消磨時間,程婉蘊對著她那個養生餐較勁,還似模似樣要太子爺張嘴讓她看看舌苔,結果凝神看了半天,憋出來一句:“二爺,您牙口挺好,齊整,沒有齲齒。”
他就無奈地把她抱進懷裏揉了一遍:“你玩弄爺呢?”
明明不會看,還讓他張嘴!
程婉蘊就埋在他懷裏笑個不停,誰知道太子爺真的那麽乖乖張嘴,讓她捧著下巴仔細瞧了半天呀,看他閉上嘴揉臉頰的動作就知道他腮幫子酸了。
後來她窩在太子爺懷裏,兩人黏黏糊糊一起分了杯酸奶,這也是程婉蘊搗騰出來的老酸奶,比宮裏頭尋常吃的那種酸奶更濃稠許多,還在上頭加了許多水果幹碎、堅果碎,再加一點蜂蜜就拿勺子拌著吃,酸酸甜甜還有堅果的香,咬起來脆脆的。
比單吃酸奶強多了!
這東西吧,胤礽也不大愛吃,他覺著酸奶黏糊沾嘴,但瞧著程婉蘊吃得嘴上掛上一圈奶白色,她又兩眼發亮,含著口酸奶好似連舌頭都吞了似的,“唔!唔!”地滿眼驚歎,給他也舀了一勺,非得讓他也張口,他便隻好吃了。
吃下去覺著比尋常酸奶好吃,但也就那樣。
然後程婉蘊第二勺就遞過來了。
胤礽沒法子,又吃下去一口,她還特意為他多舀了好些堅果在裏頭,他在嘴裏嚼了半天,嚼得滿嘴都是香氣,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才吃完的。
還不到中午,太子妃忽然讓畫戟過來叫人,胤礽不好拂她的麵子,便起身過去了。程婉蘊低眉順眼地把從太子爺到門口,太子跟畫戟走遠了,但她耳朵尖,還影影綽綽聽見畫戟說太子妃有什麽銀子的事情要和您商量。
太子沒銀子了?不會吧?
程婉蘊嚇一跳,東宮怎麽會沒銀子呢?
但她想到後來四爺上位,被人罵成抄家皇帝,在位十三年一直縮在紫禁城裏,哪裏也不敢去,連熱河行圍也不辦了,更別提什麽南巡,是他不願意幹麽?不是的,主要是因為康師傅給他留下了一個空****的國庫,他沒錢啊!康師傅這經濟學學得真是不行。
不會這苗頭現在就有了吧?
這回還真讓程婉蘊猜對了,她這腦瓜子的電波難得和太子、太子妃兩人合上了頻道。
太子妃昨晚忙到二更天才回來,回來以後還整理名單冊子、捋一遍大宴流程,忙到三更過了才歇下,然後寅時不到又起來了,出門去接著忙。
這會兒回來,並不是大宴的事情忙好了,而是她從戶部尚書馬齊和內務府總管大臣尚之傑那躲躲閃閃、欲言又止的神情裏頭發覺了一件特別可怕的事情!
胤礽隨著畫戟一進來,剛邁過門檻還沒說話,太子妃就衝他利落地一福身,肅然道:“爺,國庫恐怕沒銀子了。”
國庫什麽時候有過銀子,淩普管內務府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事。
“怎麽了?辦宴這種大事。馬齊和尚之傑敢給你臉子瞧?”胤礽不覺得國庫裏會一點銀子都沒有,年年賦稅、藩國朝貢上來的銀子總不能年都還沒過就花完了吧?他心裏覺著是不是馬齊那老貨弄鬼,他本來就摳門得厲害。
之前修太和殿,他帶著老四去他那兒坐了不知道多久,茶都吃掉兩壺,才從他牙縫裏摳出來一筆銀子,讓老四能拿去找榮妃家裏一並買木材。
太子妃叫畫戟她們都下去,關上門了才說:“不是馬齊不給,這種大宴花不了多少銀子,但我瞧著馬齊和尚之傑都一副愁得要上吊的樣子,時常背著我站在屋簷下頭商議什麽,我不敢多問,但心裏卻在打鼓,您明年還要南巡,沒銀子怎麽成?”
胤礽在她說到馬齊和尚之傑都為銀子發愁的時候,也想到了這件事。
皇阿瑪下了旨讓他南巡,但沒說怎麽巡,也沒說給多少銀子,他不會要光身出門吧?一路上雖然有官員接待,但總不能讓他自掏腰包去吧?就算他自個掏腰包,他也養不活成百上千的扈從侍衛、護軍、車馬!
皇阿瑪這是要給他恩典,還是想考驗他啊?
但他上哪兒去生那麽多銀子去?
胤礽原本就不大期待這份差事,他去南巡出公差,也不知道能不能帶阿婉,一路盤纏車馬嚼用還得自己想辦法,這麽想想可真是虧本買賣!
“這事兒不成。”胤礽沉臉琢磨著,“成燙手山芋了。”
“雖說皇上是想再扶東宮一把,但咱們這時候冒頭沒什麽好處,您不知道,尚之傑新娶了個老婆,竟然姓佟佳氏,而這個佟佳氏又有個弟弟,塞到內務府裏專門伺候阿哥所那邊,現在被八弟握在手裏了。”太子妃忽然又講起新得到的消息。
胤礽卻聽懂了:尚之傑不可信了。
他點了頭。太子妃才笑道:“您明白就好,雖說旨意下了,但也要及早做打算才行。”
“我知道了,這事兒我會想辦法。”胤礽知道能巡江南這事機會難得,隻是銀子的事得想想法子,難不成南巡隻是表麵文章,充實國庫才是實旨?
太子妃就是為了回來傳這個消息,說完就鬆了口氣,想起晚上的事:“我還得出去盯著些,家裏就托給您和程側福晉了,晚上約莫酉時才開席,您早兩刻鍾到就是,皇上也是這個時辰,您別太早去煙波致爽齋等。”
胤礽迎上她的視線。
太子妃道:“方才,幾個灑掃太監從煙波致爽齋裏頭掃了兩隻碎茶碗出來。”
成,明白了,這時候就得少在皇阿瑪麵前露臉。
太子妃又笑了笑道:“我倒是讓其他阿哥都早半個時辰恭迎聖駕。”
恭迎聖駕?是讓他們早早過去挨罵吧?
有點缺德,但也不是不行。胤礽矜持地輕咳一聲:“……晚點把老四老五叫到我這兒來,就說我有事找他們。”
哦,四阿哥、五阿哥是太子的人,不能坑。
太子妃也明白了,福身稱是就跟太子告罪退下了,她還有一堆事!
胤礽從太子妃那兒出來,又轉回了阿婉那兒。
他離開那會兒,程懷靖已經帶幾個孩子騎著馬高高興興地回來了,他們頭一回自己獨立打獵,成果竟然還很不錯!馬背上都掛著滿滿一串的獵物,額林珠和弘暄大都是兔子、野鴨之類的,哈日瑙海馬屁股上就豐富了,有狐狸、小鹿、兔子和貂。
弘晳就是過去練騎馬的,哥哥姐姐在前頭打獵,他蹲在草地上用棍子捅兔子窩,竟然真的抓到了一窩眼睛都還沒睜開的小兔子!
太子爺坐到阿婉屋子前頭的金桂樹下,在思考怎麽讓自己從這燙屁股的爐子上下來、程婉蘊則領著幾個孩子商量著要給小兔子做個漂亮的籠子。
他就聽見阿婉對孩子們說:“所謂狡兔三窟,兔子最會打洞了,這籠子可得結實點,否則跑了也不稀奇呢!”
他忽然就茅塞頓開,對啊,狡兔三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