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生辰
程格格千叮嚀萬囑咐, 他當然也得給麵,要知道這位可是祖宗,肚子裏又還揣一個祖宗, 他也正愁沒機會套近乎呢。
別看王格格當初也懷有身孕, 還是太子爺的長子,單輪對這事兒的上心,程格格絕對是頂了天了, 哪個格格能讓太子爺千裏迢迢派人去家裏報信的?不僅報了信,還讓她家人進京來見麵,這可是大大的恩典。
程婉蘊正忙著烤蛋糕、做長壽麵, 又備了太子愛吃的肯德基全家桶。
太子爺的正經生日是六月初六,但這一天也是赫舍裏皇後的忌辰,宮裏又要做法事又要辦赫舍裏皇後的陰壽,皇上和他都沒心思過這個生日。
所以,萬歲爺是拿他五歲出天花痊愈的那天,當做他的生日, 但也從來不會大辦,這還是程婉蘊今年才知道的新消息, 因為膳房昨天就在預備做長壽麵、餑餑宴, 而且還開庫房取了黃底粉彩壽碗、壽盤, 她孕中無聊才多問了句:“這麽大張旗鼓,誰過生日?”
鄭太監才悄悄派人提點了她。
太子爺自打出生起就沒正經過過一個生日,他自己還主動跟康熙免了這些慶賀的事兒, 說這是他對額娘的孝心, 康熙也準了。
但程婉蘊心想, 自己關起門來吃頓好的,總不算出格吧?
蛋糕她是在自己院裏做的, 畢竟還要烤蛋糕胚,得用上麵包窯,其他都還好,隻為了做奶油可費老大勁了,添金和三寶齊齊上陣,好懸沒把倆人的胳膊攪斷了。
青杏幫著切水果,蛋糕內陷用哈密瓜和葡萄。
紅櫻幫她盯著麵包窯,裏頭正烤薯條呢。
碧桃和她一塊兒從南花園暖房裏要來了不少鮮花,正和她一塊兒在院裏布置,兩張膳桌拚成了一條長桌,鋪上繡暗紋的緞子做桌布,再擺上燭台、瓶插新開的粉荷。
等胤礽進來的時候,就發覺後罩房院子裏的宮燈沒點,唯有當中長桌上擺著三個山字燭台,暖黃燈火照亮了桌上擺得滿滿的碗盤,當中是個巨大的三層物體,做得十分精致,最上頭不知拿什麽做了個小老虎,也插了支小小的蠟燭。
程婉蘊笑意盈盈地迎出來,拉著他的手道:“二爺,生辰快樂!”
她因有了身子,這幾個月養得臉圓了一些,卻更顯得嬌俏可愛,如今這樣拉著他的手,臉蛋被燈火映得微紅,襯著微風與星子點點的夜,像有一隻手將他的心搓得暖熱。
“你有了身子,還操勞這些做什麽?”等走過去看到一桌子盡是他愛吃的菜,不由心疼地挽了她的手,“我一向不愛過這些,以後可都別忙了。”
“不,以後年年都要忙,”程婉蘊眼睛也被燭火照得亮亮的,“二爺,以後年年歲歲我都給你過生辰,咱們好好地過,開開心心地過。”
胤礽就笑了。
年年歲歲,朝朝暮暮,他的阿婉還是老樣子,說起話來也不怕羞。
程婉蘊其實還挺心疼他的,因為自己額娘的緣故,連生辰也不敢大張旗鼓的過,雖然她也知道,這其中有一半是做給世人看的,有一半是他心裏真的不願意過。
生而克母,誰還敢高高興興的過生辰?在宮裏這樣的地方,脊梁骨都能給你戳斷。
而對生母的懷念,更讓他覺得生辰之事沒意思透了。
可今兒卻不同了,程婉蘊還紅著臉,小小聲聲地在他耳邊硬唱了一首生日快樂歌,可把胤礽笑得肚子疼,這算什麽曲子?也太直白了些。
看他低頭忍笑,卻笑得握著筷子的手都直抖,程婉蘊臉都紅透了,這有什麽辦法,這世上就是有五音不全到連生日歌都跑調的人存在啊。
於是連忙催著太子吹蠟燭。
“我以前在家跟洋人學的,”程婉蘊一臉認真嚴肅,一邊做示範,“您吹蠟燭之前,這樣雙手合十在心裏許個願望,跟神明都說好了,再一口氣將蠟燭吹掉,咱們再將蛋糕切了來吃,一定靈驗的!”
程婉蘊這時候肚子也有三個月大了,還未完全顯懷,但她之前瘦,今兒穿的衣裳合身些,因此有了一點點小肚子也瞧得出來。
胤礽想她挺著肚子還為他這樣張羅,隻好依了她。
可是要許什麽願呢?
他的來路……神明已經給他透了底了,遙遙望到頭竟然是死路一條,雖不知那還未來到的日子裏還會發生什麽,約莫總是順心之事少、雨打風摧要多吧?
胤礽雙手合十,雙手擋住了低垂下來的眸子。
那便隻許今朝吧。
求神佛護佑阿婉懷胎十月都順順當當,她生下的孩子,不論男女都好,隻盼望她與孩子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許完後,吹滅了蠟燭,程婉蘊便歡呼一聲。
“禮成!”
又招呼遠處守著的青杏碧桃:“快點燈,快點燈,可以切蛋糕啦!”
胤礽見她比他還開心,不由彎了彎眼眸。日後有了孩子,再到生辰之日,就不止他們倆了,還有孩子在一旁跑來跑去鬧騰。
也不知阿婉是怎麽做的,這涼掉的雞蛋糕裹著絲滑的奶油,竟然味道也很不錯。這綿軟香甜的口味,倒是皇祖母會喜歡,她年紀大了牙口已經不好了。
底下那層還完好無損,他們也吃不下那麽許多,如今天色還不算晚,胤礽便讓何保忠趁著宮門還沒下鑰,親自去寧壽宮送雞蛋糕。
夜裏洗漱完,胤礽便陪著她躺在**看書,那本《徐霞客遊記》程婉蘊看了一半,越看越有意思,畢竟現在懷著身孕,她覺得自己不能再看那些才子佳人或是苦守寒窯的話本子了,省得教壞肚子裏的孩子。
看這些思想遼闊的東西,也盼著孩子日後能有機會能行遍天下,看遍名山大川。
這時,何保忠回來了,在門外跪著回話:“回太子爺的話,太後娘娘今兒正好胃口不好吃不下飯,這雞蛋糕倒吃得好,說您有心了。”
“回頭我抄了你這雞蛋糕的方子,送到寧壽宮去吧。”胤礽把玩著她的手,心裏卻在盤算著,能讓阿婉在太後娘娘跟前掛了名,以後有了機會,要替她請封側福晉也容易些。
如今,卻隻能委屈她還是頂著個格格名頭。
“沒問題,能合了太後娘娘的口味,是這雞蛋糕的福氣呢。”程婉蘊心裏一點也不介意,還一拍手,“我還會做缽缽糕,回頭一並抄了。”
胤礽便將她抱在懷裏。
程婉蘊臉靠在他越發堅韌的胸膛,能感覺到太子的肌肉最近似乎又練得更加緊實了,身材都比去年要上了一個檔次,她便沒忍住將手伸到太子爺的寢衣裏頭。
嗚,硬的,有腹肌!
胤礽瞪大眼瞅著她:“??”又來?這種事……她怎麽屢教不改!!
程婉蘊耳根都紅了,小聲問:“可以摸吧?”
她雖然隻是個小妾,但也是正經可以摸腹肌的關係吧?他們之間都有孩子了,又不是剛認識,難不成還不能摸麽?
胤礽按住她到處點火的手,啞了嗓子:“你……你克製些吧!”
程婉蘊“哦”了一聲,嘴上答應得好好的,手可沒答應。
胤礽後來按著她的手不讓她亂動,交換了一個吻,把她親得氣喘籲籲,才算交了差。
他也麵紅耳赤,心裏像是有螞蟻在爬,後來還趁她睡著起來洗了個澡。
第二天,胤礽寅時就準備起來了,見程婉蘊迷迷糊糊翻了個身又把他的腰抱住了,她睡夢中還不忘將手也探進去,臉貼著他的腰肉這樣睡,他頓時心中警鈴大作,忙小心地將她的手掰下來,頗有些落荒而逃地跳下床去。
平日裏便罷了,兩人做那事兒的確不大克製,有時候他被程婉蘊跨坐在大腿上像小狗一樣多親兩口便受不了了,可現在她有了身子,他們還是這樣親密慣了,難受得就是他了。
胤礽便決定叫額楚出去打聽打聽程家太太到哪了,叫人催著點,又叫人去驛站專程侯著,隻盼著她一路順風順水,可早些進宮來好好陪阿婉住兩天,將她的心神都從自己身上挪到別處去。
省得成日盯著自己的皮肉。
心裏雖然這樣想,他卻不自覺翹起了嘴角。
何保忠就看著太子爺撐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什麽呢,越想眼底笑意就越深。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嘿,太子爺就跟那吸陽氣的狐狸精似的,哎,每回修為不穩了,就去程格格那邊吸一吸,一覺醒來,那就紅光滿麵、神清氣爽了。
但何保忠也覺著奇怪呢,程格格都有了身子,太子爺對她的寵愛竟然一點也沒見少,之前是離京伴駕了那麽些日子,都不在宮裏,那就算了,但現在回來了,除了偶爾去李側福晉的屋裏看看小阿哥,竟然也沒去唐格格的屋。
要不是李側福晉為了顧著小阿哥,分了些雜事給唐格格管著,何保忠都快忘了毓慶宮還有這麽一號人了!更鬧不清楚太子爺是不是也忘了。
要不說程格格手段厲害呢。
當初她一進毓慶宮就是頭一個侍寢,之後就一路到現在更是誰也比不了,如今懷了孕還能霸著太子爺,嘖嘖嘖。
沒瞧見膳房的鄭太監都被人供起來了麽,連後罩房的粗使太監出去都能被人巴結了。
但越是這種時候,後罩房的人就越是低調謙卑,何保忠也因著這個佩服程格格,能把手底下的人**得油水不進,這麽忠心辦差,她也不像外頭瞧著那般簡單呢。
其實程婉蘊管人一向簡單,那就是“網格化管理”。
她院子裏每一塊事情,小到修剪花枝、喂魚喂龜,大到替她管事的青杏碧桃,都是落實到人、責任到人的,而具體執行的人上頭一定有個明確的負責人,就這樣一層一層往上,每一樣事情都分配的清清楚楚,權責劃分也明晰,她平時也隻主要管大麵上的事情,底下的小事都能自己消化。
而她因為自己懷孕,最近管青杏碧桃和添金添銀這幾個也更嚴了些,隻要上麵開始緊,下麵就鬆不了,而且她身邊伺候的人比她更加緊張這個孩子,每次膳房送膳過來都是兩份,一模一樣,添金兩份都會先拿銀牌試一遍,然後自己再夾幾口試一遍。
至於那些安胎藥也是兩份,程婉蘊見過青杏麵不改色地先喝一碗,沒問題才再熬一碗。不過因為安胎藥太苦,她吃下去就會吐出來,基本也算沒吃上過。
畢竟她出了一丁點事,這滿院子的人頭也得跟著掉了,何況跟著她又不是沒油水,像外頭的人有巴結她們的,程婉蘊一般都不怎麽計較,青杏他們自己也知道分寸。
水至清而無魚,別管頭管腳讓下頭的人太難做了,自己累不說,手下的人也會怨聲載道,這也是上輩子她當社畜那麽多年總結下來的一點小經驗。
有利益、同立場,性命攸關,他們犯不著背叛她。
當然也跟現在毓慶宮後院裏一片風平浪靜有關係。沒人搞事,自然也沒什麽陰謀論的土壤。
李氏基本對她不怎麽關心,為了在太子麵前說得過去,才隔三差五賞些東西過問她的脈案,一點也不像當初王格格懷孕時那麽殷勤,但她這樣不遠不近的,程婉蘊卻更安心一些。她其實有懷疑過王格格之所以會難產是因為李氏為她滋補太過的緣故,但她沒有證據,如今人已經去了,她更沒辦法提起這事了。
隻能自己在心裏暗暗警醒。
而唐格格倒是鉚足勁討好她,程婉蘊猜是為了能在太子麵前博個好,也想借著來探望她的機會多和太子爺見上幾麵,刷刷存在感,不過她一般過來就是幫著程婉蘊一起做做針線,閑聊兩句,也從不送什麽叫人忌諱的東西,倒不惹人嫌。
程婉蘊反正日日都無事,也很歡迎她過來。
尤其是,唐格格因為替李氏管事,和內務府那頭打交道多,所以知道好些其他宮裏的小八卦,比如前陣子四阿哥在阿哥所的院子居然換給了大阿哥,搬家忙亂,他回空著的景仁宮住了幾天,竟也沒有去永和宮,叫宮裏好些人都在議論德妃呢。
程婉蘊磕著鬆子,聽得兩眼閃閃發亮,哦吼?四爺這會就和自己的親媽不對付了麽?可是為什麽呀,現在沒了孝懿皇後在中間,他為什麽不去趁機和親媽聯絡感情?而且他還有親兄弟,據說十四阿哥才兩歲呢,生得虎頭虎腦,還不會搗蛋呢!應該正是可愛的時候?
“聽說昨個內務府給永和宮新送了一對梅瓶,還有宮人傳德妃娘娘為了這事兒都氣得砸了花瓶,所以才特意讓內務府替補了新的來。”唐格格手裏捏著針線和繡棚,說得有鼻子有眼,“還有,四阿哥身邊的太監跟內務府幫著搬家的太監還吵了架,說是內務府的人不仔細,看輕四阿哥,把四阿哥的箱子磕壞了兩個,鬧得差點沒打起來!最後是內務府的總管太監過來賠了不是。”
程婉蘊不是很明白:“為什麽好好的突然要換院子?”
問起這個,唐格格也更加興奮了,她扭頭看了看窗子外頭,才低頭說:“程妹妹你出門少不知道,四阿哥以前的院子可是阿哥所裏最大最漂亮的!”
程婉蘊也湊過去仔細聽:“噢?”
“那是以前孝懿皇後在的時候,親自給四阿哥挑的!孝懿皇後專門把兩個院子打通合並成一個給四阿哥住,所以四阿哥的院子裏還有一個小巧的花園呢,花園裏還有個小水塘養魚養花,連花窗都是專門叫蘇州的匠人來做的,不論位置景致都是最好的!孝懿皇後在宮裏當了十幾年的家,給自個兒子置辦得像樣些,誰敢多說一句不是呀?如今孝懿皇後走了,永和宮的腕子沒有延禧宮的粗,這不就遭人惦記了麽!”
原來如此。
程婉蘊聽得太入神,吃掉了一碟子的鬆子都不知道,伸手一抓空了才發覺。
青杏生怕她上火,連忙換了蜜餞來。
“大阿哥成親也有兩三年了,家裏福晉、側福晉還有伺候的格格一堆人,這兩年又添了好幾個小格格,那麽一大家子擠在阿哥所的小院裏,實在受不住了,惠妃娘娘便跟萬歲爺提了,說得到很委婉,就說實在住不開了,想把大阿哥的院子再擴一擴,但隔兩堵牆就是四阿哥的院子,還能擴到哪裏去呀?後來四阿哥聽說了,就主動說把自己的大院子讓出來給兄長住。現在外頭都誇四阿哥恭讓兄長、肚量大!”唐格格低頭繡了兩針,很不看不上眼地撇撇嘴,“但這不明擺著欺負人麽,要是我,我就不讓。”
程婉蘊一直以為大阿哥這個年紀應該要開府出宮了,原來還沒有?
不過在清朝皇子一旦開府出去,必然要封個什麽頭銜,很少有光頭阿哥出去的,而且還要花錢造宅子,這幾年接二連三的打仗,國庫裏據說也沒多少銀子了。
而且,康熙壓著幾個年長的阿哥不開府不封爵,恐怕也有別的考慮。
大阿哥已經有了軍功,開府出去就能名正言順地參與朝政、軍事,還會擁有部署、幕僚、袍澤和侍從,這是滿洲父子兄弟打天下,八旗共治的遺風。
但對於太子而言,就是大大的不利了。
最多也隻能再拖上一兩年,據唐格格說內務府已經再替大阿哥選府邸的位置了。他也就忍上那麽點時間罷了,卻還要欺負弟弟跟人家換院子,真是沒想到。
“大阿哥打了勝仗回來,自然不同。”唐格格將繡棚豎起來對光看了看,她在給程婉蘊肚子裏的孩子繡虎頭帽,“咱們太子爺跟著忙得瘦了一大圈,卻沒落著什麽好。”
程婉蘊對這個倒是很理解。
監國這種事,你還能比皇上自己還能幹麽?就算真能幹,也不能顯露出來,最多也是不功不過,不犯錯就最好了。
這就好比你有個領導把做了一半的項目交給你了,你覺得他之前的工作方向好像有點偏,但你能把領導定下的方向給改了嗎?當然不能,你隻能勞心勞力,保證事在你手上的時候不出岔子,能好好地交回去。
監國、籌備糧草、穩定後方,事多又雜,還不出彩!畢竟之前恭親王常寧在烏珠穆沁打了敗仗,回來就辯解說自己是糧草不足的緣故,言語間再三暗示是後方糧草運輸太慢才耽擱了他,把自己撇的幹幹淨淨,卻給太子扣上了屎盆子,比起跟著裕親王後頭撿了甜頭吃的大阿哥來說,真是吃了大虧。
再次據唐格格說,大阿哥這陣子三天兩頭伴駕,要麽陪萬歲爺吃飯,要麽陪萬歲爺打獵,風頭一時無兩。
“那太子爺呢?”程婉蘊問。
唐格格傲然一笑:“太子爺當然也在呢,論得聖心,誰能越過我們太子爺?那可不是那起子小人一句兩句就能動搖的,我瞧著內務府近來忙著預備木蘭圍獵的事,到時候恐怕太子爺又要隨駕出門了。”
程婉蘊點點頭,不由跟著在暢想,到時候太子爺打獵回來,她們是不是也能沾點光,吃上新鮮的烤鹿肉和麻辣兔頭了?
大哥最近很是張揚,胤礽也是知道的。
自打過了孝懿皇後的喪禮,老四就跟他親近了不少,他之前悶不做聲搬院子的時候,胤礽還問過他願不願意到毓慶宮住幾日。
胤禛再三謝過了不願過來,胤礽也不好再勸,誰知他扭頭就去了景仁宮,好似在刻意對著永和宮發泄不滿似的。
胤礽知道是為什麽。
因為惠妃當初放出話來想擴院子,打的就是讓老四主動出來應承的心思,結果老四兩三天沒動靜,胤礽也不勸他,這種事聽著都憋屈,還要按著弟弟的頭去捧老大的臭腳?他可沒這麽缺德。
誰知過沒兩天,惠妃就拎著禮物去永和宮瞧十四阿哥了,很快,德妃就叫老四去永和宮吃了頓飯,再過會,老四就主動去找了老大。
誰也不知德妃是怎麽勸他換院子的,能把人勸成這副模樣。
胤礽自己也說不明白,老四是德妃親生的吧?怎麽還拿自己兒子去做人情呢?何況,之前惠妃和她的關係也不大好,如今卻做出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來,是做給皇阿瑪看呢,還是為了旁的什麽?胤禛是個悶葫蘆,不肯多說一句生母的不是,但就他這幾日拉著冷臉的樣,就知道他心裏多不舒坦了。
上書房裏,胤礽瞥了眼悶頭讀書不說話的胤禛,又皺眉看了眼在書本後頭藏了張風水圖鑒的胤褆,據說他說老四院子當中有水不利他,準備把原本胤禛住得好好的院子大改呢。
這就是連日後開府出去都不打算把那地兒還給胤禛的意思了,他分明知道老四年紀小他那麽多,以後還多得是時候在阿哥所住的。
晚上,胤礽照常去乾清宮請安,本想問完安沒別的吩咐就退下,誰知被康熙招手留下了:“待會保清也過來一塊兒用膳,說是讓朕替他參詳屋子改得什麽樣,朕哪有這個閑心?你替你大哥把把關吧。”
胤礽心下吃了一驚,麵上沒漏出來,親自捧了一碗茶給康熙:“是。”
奉完茶,他就站在一旁幫著研磨,康熙在寫字,雖然國事家事那麽多,康熙還是每日都抽出一點時間來練習書法,他對太子和其他皇阿哥也是一樣要求,字這種東西擱久了手就生了,所以每日都要寫,每日都要練,是長久之功。
胤礽就一邊看康熙揮毫潑墨,一邊琢磨康熙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
聽他的口氣,似乎也對大哥這麽做事不大滿意,隨著康熙寫完一幅字,他見康熙手中青玉筆杆的筆尖呲了毛,便笑道:“皇阿瑪,您這隻筆舊了,我替您拿去燎燎筆尖吧。”
康熙卻懷念地拿在手裏看了又看:“這還是你佟額娘當年替朕做的筆。”
胤礽一怔,猛然想起了這件事之間的關竅:為何老四這麽不給德妃娘娘情麵,闔宮都傳遍了,卻沒聽說康熙對此有什麽不滿?
因為,那是佟額娘親手為老四布置的院子,是一片慈母之心!
比起壓著老四孝敬兄長搏名聲的德妃娘娘,為了兒子偏袒到明處,哪怕惹了閑言碎語也不怕的佟額娘,竟然更讓康熙感念。
所以,大哥急哄哄要填平院子裏的池塘,還要敲牆改建,這樣的舉動讓皇阿瑪覺著心裏不快了吧?佟額娘也才走了一年罷了,卻已有人走茶涼之態了。
“佟額娘的手真巧,這樣的筆兒子和老四也有一根呢,”胤礽幫康熙仔細將筆洗幹淨,陪著他一塊兒懷念孝懿皇後,“佟額娘給兒子和老四做的是兔毛的,筆杆用的是紅湘妃竹,古樸典雅,就像佟額娘這個人一般……”
康熙捏著筆,聽了半天才歎了口氣:“是啊……”
沒過一會兒,梁九功便領著胤褆進來了。
胤褆這幾日伴駕路都熟了,大大咧咧地走進來,結果一眼看到胤礽也在這兒,先是一愣,才忙打千請安:“給皇阿瑪請安,給……太子請安。”
“免禮,坐吧,朕已經讓人在西暖閣擺膳了,等會你們兩兄弟一起陪朕用膳。”康熙讓人拿來小墩給胤褆坐,“今兒你不是說找人畫了堪輿圖,要拿來朕看看?”
胤褆便連忙從袖中掏出一卷堪輿圖:“皇阿瑪您看,兒子特意找高人看了風水,又依著兒子家裏那麽些丁口,重新規劃了布局,喏,原來這當中有個水塘,道士都說不大利兒子的子孫緣,您也知道,兒子這麽多年盡生閨女了……”
康熙看了不置可否,食指輕輕點在圖上,將那卷圖往胤礽的方向移了過去:“保成,你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