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枕席

◎明憐傾身,湊近◎

東宮。

帶著天子禦旨的內宦將太子解除禁閉的消息傳給東宮。

包圍東宮的禁軍衛士有條不紊退下, 精兵盔甲的聲音摩挲,淡下,圍繞著東宮的鐵桶封禁消失。

太子身邊信任的門客匆匆跑到太子麵前, 神情驚喜,“恭喜太子, 原定的禁閉日還未到, 天子就解除了禁閉,太子, 在天子心中您依然是天子信任的儲君。”

太子姒莊正在剃須更衣,心情陰鬱, 說:“這老頭子竟然順了該死的姒昭, 把本王關了這麽久,信任?本王可沒見到。”

“哎喲, 太子, 那不是事出緊急嗎, 唯有這樣天子才能保下您啊。”門客跪在太子麵前, 安撫說。

姒莊眼神變化, 滿肚子怨氣, “保我?本王是太子,這大瀟未來就是本王的, 本王做什麽需要旁人管嗎?竟然還治本王的罪, 簡直是豈有此理!”

姒莊說到激動處, 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正在為他刮下胡須的侍從嚇了一跳, 手不小心哆嗦, 刀片在姒莊下巴上劃出血痕。

“嘶。”姒莊皺眉, 憤怒湧上, 他狠狠推開侍從,“滾開!”

侍從的身體撞到旁邊的架子上,趕緊磕了幾下頭,慌張退下。

門客咽了咽,諂媚湊近太子,勸說,“太子,您底下的那些人自您被關了禁閉後就散去了不少,現在是需要籠絡人心的時候……”

“閉嘴!本王剛解除禁閉,亂七八糟的事情你們來處理就好。”姒莊拿起帕子,胡亂地擦了擦臉,披上外衣,大步走出去。

門客趕緊追上姒莊,“太子,您要去哪裏?如果是要去見天子,那還要商談一下話術啊太子。”

“見個屁的天子。”姒莊推了一把門客,嫌棄說,“囉裏八嗦。”

“那太子,您要去哪裏?”

“自然是去酒肆,本王被關在東宮,快要憋死了。”姒莊整理了下衣衫,想念美人軟香。

門客愣了下,慌張說,“等等,太子,您現在不宜去熟悉的酒肆。”

姒莊煩躁到極點,“憑什麽?本王想去哪裏你管得著嗎?”

“太子,您之前常去的酒肆有百姓認識您。”

“所以?跟本王有什麽關係?”姒莊不明所以。

“太子,那些百姓覺得您搶了他們的東西,現在對您充滿怨恨,如果見到您,恐怕……”

太子一頓,半晌後,表情扭曲,“一群賤民。”

*

明憐跟著姒昭離開府邸。

馬車到喧鬧的集市停下,姒昭下了馬車並示意明憐與她一起,明憐站在姒昭身後,看著周圍集市,有些疑惑,“公子,不是要去湖上參加宴會麽?”

姒昭漫不經心的,“時辰尚早,先陪我隨意走走。”

他白玉的肌膚不被集市的煙火氣息幹擾,側顏帶著淡漠矜貴。

明憐看了眼他的神情,垂眼,溫婉說,“好。”

姒昭與明憐穿過集市。

集市人群流動,煙火氣暖。

明憐本以為公子是要在集市上做什麽,或者是買什麽。

但是公子隻是不緊不慢地走。

姒昭沒那種興趣,隻是帶著明憐走。

明憐看著姒昭的背影,在人群中靠近他,悄悄抓住他的衣擺。

她又下意識去揣度公子的心思了。

明憐握緊他的衣擺,跟著他的步伐。

但她已經比之前接近公子了。

照理說,能待在公子身邊就知足。

但奢念竟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明憐沒看集市的情況,眼睛盯著姒昭後背上的繡紋,餘光瞥到他腰間質地精貴的玉佩。

公子姒昭的玉佩無暇,他這玉佩是跟著他的衣物換的。

他身份高貴,身上的配飾對他不重要,短短幾天,明憐就發現姒昭身上的玉佩換了好幾次,每次都是嶄新的。

他不會把一個玉佩留太久。

明憐的另一隻手摩挲了下一直帶在身上的玉佩。

這玉佩冰涼,但在她柔軟指尖的摩挲中變得溫暖。

明憐不敢,也不想丟下這從公子姒昭身上拽下的玉佩。

明憐暗中忐忑。

她低著頭,沒注意姒昭看她幾眼。

男人眸光向來淡漠,沒什麽感情,就像無法照進光亮的黑耀石,溫潤在表皮,無法牽動骨頭。

但他落在明憐身上的視線少了漠然,沒有冰冷意味,詭異的溫柔**裸,幽幽的危險掠奪鋪開,眸色深邃,耐心地看著她。

不知不覺,四周人群的聲音淡去。

“明憐姑娘?”姒昭停下。

明憐的身體慣性向前跟著他,姒昭抬手,擋了下明憐的額頭。

明憐回神,定住身形。

她美麗的眸子望向姒昭時帶著瀲灩波光,情緒百轉千回最後歸於柔柔,千種顫抖也藏在平靜下,固執地不露出真正的脆弱,“公子,接下來我們去何處?”

姒昭的手突然按住明憐的後頸,把她拽到懷裏。

“公子?”明憐愣了下,但沒有躲閃。

她的呼吸落在姒昭的衣衫上,手指顫了下,輕輕悄悄扶住他的身體,他的腰。

姒昭摟住她的身體,按了下她的腦袋。

她的發絲柔順,手感頗好,姒昭摸了摸。

明憐不明所以,輕輕顫顫的呼吸從她柔軟的唇中溢出,手卻摟緊姒昭的腰。

貪婪地放縱自己接近公子。

她的心思真是卑劣。

衣衫蹭在一起,男人的腰線條繃緊。

片刻後,姒昭的手背輕輕拍了下明憐的肩膀,指尖蹭過她的脖頸鎖骨。

“明憐姑娘,抱太緊了。”姒昭啞著聲音,帶著暗色克製。

明憐忽然意識到他身上還有傷未治愈,明憐匆匆鬆開姒昭,“公子,您的傷還好嗎?”

心中翻騰自責,明憐咬咬唇角。

她的卑劣心機擴大,一時沉浸在其中,竟然忘了公子此時不能被她的身體擠壓。

她這樣……太拙劣。

“公子,您的傷疼麽?”明憐的手指不敢觸及姒昭的衣衫,虛虛地觸碰,眸色關心。

“無礙。”姒昭挑了下眉,視線落在明憐停滯在半空的指尖,嗓音淡淡的。

“方才是有孤認識的人經過。”他忽然說。

公子認識的人,大有可能也是較為尊貴之人。

他抱住她,是因為不想她被看到麽??明憐的指尖緩緩落下,心中有些顫抖,其實,她還是太卑微,沒什麽資格。

但她就是固執地待在公子身邊。

“那公子接下來要去處理政事麽?”明憐善解人意問姒昭,似乎他就這麽離開,她也不會露出怨念。

看到她如此態度,姒昭不著痕跡皺皺眉。

“太子離開東宮了。”姒昭漫不經心對明憐說,“他是好色之徒,孤不想讓你被他看到。”

方才,太子姒莊與他的諂媚門客從人群中鑽過去。

姒莊一改老樣子,偷偷摸摸,堂堂大瀟太子,在大瀟都城集市上一副做賊模樣。

姒昭扯了下嘴角,帶著冰涼的嗤意。

天子放了人,可這人沒什麽用。

遲早,都是死人。

沒用的東西,死了就行。

姒昭心中幽暗殺意流淌。

他的眸子在不經意間透出沒有感情的冰涼陰森。

“走罷,今日孤要帶你散心,此地不宜久留。”姒昭俯身,麵容上的冰冷在陰影拂過時恰到好處地斂下,他對明憐說話的聲音溫和良善,他尊貴華冠在空中劃過低斂的弧度。

男人有力的胳膊從明憐纖細雙腿膝蓋下方穿過,姒昭直接橫抱起她,大步離開。

明憐一驚。

公子身上還有傷,不宜過多用力。

明憐腦海中浮現姒昭肌膚上鮮血淋漓的樣子,男人脖頸線條繃緊,因為疼痛他的身體氤氳冷汗。

明憐想讓姒昭把她放下,她抬眼,窺見姒昭身上的壓迫感,她呼吸微深,身體無意識哆嗦了下,但指尖抬起,輕柔按在姒昭肩膀上,阻攔意味堅定,“公子,您身上有傷,我不想讓您的傷口受到牽連,我可以自己走的。”

姒昭頓住,卻沒有放下明憐,嗓音溫潤,“無礙。”

他落在明憐身上的視線帶著不加掩飾的危險感,“我不想在這種地方放開你,太危險了。”

明憐的心跳了跳,她抿了抿唇,不再阻攔公子姒昭的懷抱。

因為公子的縱容,明憐覺得,心中的貪婪意更是放大了。

想進一步接近公子姒昭,若是能得到更多,就好了。

她拙劣的心機暗暗地,難以啟齒地想。

*

另一邊。

太子姒莊進入心心念念的酒肆,“太子,咱們還是要早些進宮去見天子,至少要對天子表達感恩,天子把您放了出來……”

“滾,別煩本王。”姒莊不耐煩,推開門客。

“美人,本王的小美人都在哪裏?”姒莊向酒肆老板丟過去銀兩。

姒莊娶了妻,還有眾多妾室。

但是他的妻和妾他早就膩了。

他是太子,玩一玩美人而已,沒人會阻攔他過多。

酒肆老板拿了銀兩,笑眯眯喊來美人。

遇到陌生的美人,姒莊臉上浮現癡迷,抓住美人的手就要與美人去共度良宵。

酒肆中各家各派的探子多,他們注意到太子姒莊的到來,都悄悄地放出了匯報的消息。

臣服於公子姒昭的政客們收到消息,悄然聚集。

太子的禁閉解除,公子姒昭的政權更要收攏了。

*

大瀟民風開放,明憐被公子抱著並未受到太多矚目。

明憐心想,她是公子的人,公子帶她去何處,是公子的主意,公子沒有害她,她沒什麽要阻攔的。

她已經選擇了要接近公子,不想退縮。

她不是會退縮的性子。

選定了接近公子後,她的執拗促使著她壓過身體的緊張和偶爾升起的逃脫顫栗,一點點,繼續接近公子。

都城街道上人員複雜,明憐餘光瞥到有名士卜洪門下的弟子路過。

“也不知道買的這紙張師父滿意不滿意。”

“哎,你看看這種紙張怎樣?”

雖然隔得遠,但明憐下意識抱緊姒昭的脖子,要將臉埋進去。

但她想起公子身上有傷。

……她不能擠壓到他身上的傷口。

明憐的動作頓了下,臉龐忽然觸及姒昭的鎖骨處,臉龐向上碰到男人脖頸,沒有碰到他的傷口。

她呼吸柔軟旖旎,唇瓣似有似無地貼了下男人的脖頸。

姒昭的喉結滾了下,手指頓時托住她的腦袋。

片刻後,明憐的脊背抵在遮掩視線的隱蔽巷子拐角。

姒昭垂眼,眸光被暗色遮擋,他的視線一點點,掠過明憐。

“明憐姑娘,還憋悶麽?”姒昭理了理明憐的衣裙,他似乎不容許眼中有太多淩亂。

“什麽?”明憐回神。

明憐臉龐上的幾縷發絲被姒昭的指尖勾起。

“你在我府中待的這些日子裏,除了跟著我的時候,我沒有讓你離開府中半步,你覺得憋悶麽?”

姒昭嘴角的笑溫潤,但他眸中暗色不加遮掩,幽幽深深,好像要用目光纏繞住她的身體。

明憐眸色晃了晃,輕聲,“這幾日我待在公子府中更安全。”

否則呢,她還要奢求更多麽。

奢求公子繼續幫她麽。

何況……她現在有意接近公子姒昭,留下來也是她自己的選擇。

姒昭低低笑了一聲,問明憐,“你不怕一輩子都無法離開麽。”

他眼中的危險意更深。

姒昭撩開明憐脖頸旁的發絲,殘留淺色咬痕的肌膚**。

無人注意的地方,陰影在巷子中延展,幽幽深深,就像能夠吞噬什麽。

明憐攥了下指尖,對於公子的詢問,她緩緩回答,“現在我是要待在公子身邊的。”

“至於之後……公子幫了我那麽多,我總不能私自離開,不管不顧。”

公子似乎不喜歡被人背叛。

明憐想到獵場的事情。

姒昭看明憐,睫羽眨動,溫潤意味出來,危險感消散,像怪物悄然收攏了侵略的爪牙。

“明憐姑娘昨晚在府上睡的可好?”姒昭的睫毛垂著,不緊不慢提起,“讓你來的匆忙,隻好讓侍從鋪了地鋪將就。”

提起這件事,明憐有點忐忑,“公子,我睡的很好。”

她都睡過了頭,本來是要近身服侍公子的,結果公子比她起的早,而她竟然一無所知。

明憐以為姒昭提起,是因為提醒她莫要太過放縱,她帶著小心,清冷的聲音放低,帶著歉意,“公子,我下次會注意的。”

姒昭看明憐。

明憐的下巴被姒昭抬起。

“明憐姑娘,我不是要責怪你。”他聲音微啞。

女郎被夢魘所困的模樣在姒昭腦海中浮現,黑夜中,她滿頭青絲披散,蜷縮著,透露出破碎。

姒昭指尖輕柔摩挲明憐的下巴。

當她凝白細膩的肌膚在他手中時,他能看到她顫動眸光的眼睛,她的呼吸溫熱,她是活著的,一個鮮活的,脆弱的獵物,但不易折。

明憐呼吸放的輕,她看著姒昭,忽然說,“公子,我能歇息在你身邊麽,再近一步。”

說完這句話,緊張意立刻在心中翻騰,明憐竭力鎮定,柔柔地看著公子姒昭。

姒昭鬆開捏住她下巴的指尖,身上壓迫感收斂在溫潤中。

他沒回答明憐的這句話,而是俯身,男人俊雅的麵容,薄薄的唇,高挺的鼻梁在明憐眼前放大,呼吸交纏,明憐指尖扣在身後牆壁上。

然而,他的臉龐與她的麵容錯開,姒昭在明憐耳邊低聲,嗓音帶著啞,語氣溫潤,“明憐姑娘,名士卜洪下榻在附近棋館,要隨我去見他麽。”

明憐的指尖在身後冰涼牆壁上攥了攥,聲音微微顫抖,平靜說,“好,多謝公子帶我來見老師。”

姒昭走出小巷,明憐一頓,趕緊跟上他。

他背影高大,明憐看他滿身華貴,似有溫潤。她垂眼,思索公子姒昭方才的幽暗眼神。

*

棋館內多有穿著不同服飾的門客士子走過,棋子落下的聲音此起彼伏,文雅靜謐,名士卜洪所在的雅間中。

明憐見了名士卜洪,臉龐露出溫溫笑意,她對名士卜洪行了個禮,然後關心道,“老師,您的身子可還好?”

“好的很好的很。”名士卜洪笑著摸了摸胡須。

接著,明憐與名士卜洪寒暄了一會兒。

“老師,我若留下恐會為老師添麻煩。”提起明家旁係可能會鬧事的事情,明憐低聲。

“這事情確實有些複雜。”名士卜洪的指尖拿起一顆玉質落在棋盤上,他餘光看了下明憐身後的公子姒昭。

“老夫不能護著徒弟,老夫慚愧。”名士卜洪歎口氣。

他確實注重名譽,不過事情緊急的話,他也會選擇護住徒弟明憐,但現在嘛.......公子姒昭在此,名士卜洪不能打亂公子姒昭的事。

“明憐徒弟啊,在公子姒昭府上怎麽樣?有沒有被欺負?”名士卜洪眼珠子轉了轉,問明憐。

明憐神情平靜,不見端倪,“老師,一切都好。”

姒昭扯了下唇,對名士卜洪微笑說,“孤不強人所難。”

名士卜洪捏了把胡須,與明憐說了些關心的話,然後道,“徒弟啊,老師與公子有事要商談.......”

明憐聞弦歌知雅意,點了點頭,從雅間中退下。

雅間內獨留名士卜洪和姒昭。

“公子,天子將太子的禁閉解除了。”名士卜洪神色變得嚴肅。

“嗯,孤知道。”姒昭收回視線,淡漠坐在名士卜洪對麵。

男人玉白手指修長,拿起桌案棋盤上的黑子。

接下來,名士卜洪與公子姒昭對政事進行了一番商談。

“......”

明憐離開名士卜洪在的雅間。

她看了眼關上的門扉,想了下之前公子府邸上的侍從不讓她出府的事情。

但現在公子主動帶她出來,見了老師。

也許隻是時局原因。

她的多慮暫且收一收。

明憐深吸口氣,向棋館另外的房間走,那房間也是被名士卜洪買下的,名士卜洪門下的徒弟們聚集在其中。

明憐甫一進來,裏麵的士子們站起身,關懷湊近,“師妹,多日不見,過得可還好?”

“師妹,你上次匆忙離開,我等擔心極了。”

“.......”

明憐一一應過去,她不卑不亢,容顏美麗清冷。

師兄們都對明憐和顏悅色。

有師兄關心說,“明憐師妹,聽說你這幾日在公子姒昭的府邸上休憩,你過得好不好?”

明憐暗藏複雜心緒,說她在公子姒昭府上過得不錯,沒受到什麽苛責。

至於和公子姒昭的事情......這是她自己卑劣的心思,不能告訴外人。

明憐潛藏著心思。

師兄們沒有發現什麽端倪,他們招呼著明憐坐下來休息。

“哎,老師一談政事就要談很久,師妹無聊的話就來看看書吧。”一位師兄隨手從屋內架子上拿了本書,遞給明憐。

明憐將書拿在手中,凝白指尖輕輕翻了下,眸色微頓,這是本講棋譜的書。

她垂著眼,坐在窗邊,靜靜翻看書籍。

樓下有車馬經過,路人聲音喧囂,明憐看了一眼,忽然問屋中的其他師兄們,“對了,最近有沒有奇怪的人.......或者說是來找我的。”

明憐擔心明家旁係的人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有利益可圖時,那些人就像聞到肉香的獸類聚集。

“奇怪的人?”有師兄想了想,說,“老師在這邊確實常常遇到奇怪的人,不過這邊時局複雜,雖然那些人奇怪某種程度上倒也算正常,他們也不知道明憐師妹,所以明憐師妹你問的奇怪之人應該沒有出現過。”

“知道了,多謝師兄告知。”明憐微頓,露出淺淺柔和笑容。

她翻看棋譜書籍的動作停頓,一頁棋譜落下來。明憐的睫羽半遮眸色。

明家旁係的人竟一反常態沒有出現.......明憐不覺得是他們改過自新。

明憐還記得明家旁係當家那貪婪的神情。

是有人阻止了明家旁係的人來尋她身邊的人麽。

幫她的人......是公子麽?

明憐翻看棋譜書籍的動作頓住,眼底情緒翻湧。

“對了,師妹,你之前畫的畫你要帶走麽?”這時,有師兄抱著卷好的畫紙到明憐身邊。

明憐回神,想了下,就說,“不必了,留在這邊就可以。”

接著,她心中怕增添多餘麻煩,又說,“如果占地方的話扔掉就可以。”

“哎?怎麽能扔掉呢?”師兄不讚同。

“明憐師妹你這些畫畫的那麽好,我很喜歡啊,我才不扔,我要好好留著。”

明憐不由得笑了一下。

經過磨合後,名士卜洪門下的這些弟子都接受了她這個師妹。

以她這樣的身份,能夠認識這麽多出身世家的師兄們......說到底,還是要謝謝公子姒昭幫她拜在名士卜洪門下。

明憐微微出神。

“師妹,你這畫上的筆觸極好,我能請教請教麽?”抱著畫找明憐的師兄與她搭話。

“可以。”明憐溫婉說。

畫在明憐麵前鋪開,師兄下意識低頭與明憐繼續聊天。

不多時,一道聲音淡淡響起,“明憐姑娘。”

公子姒昭在門扉旁,他瘦削手指撩開門扉上的簾子,視線溫和落在明憐身上。

他不動聲色,淡淡道,“我們該離開了。”

“......”

送走公子姒昭後,名士卜洪看了眼方才與明憐討論畫作的弟子。

“你小子,幹什麽呢?”

那弟子疑惑,“啊,什麽,怎麽了?”

“師父,您怎麽一臉擔憂我的樣子,我臉上有什麽東西麽。”

“你跟你師妹湊那麽近幹什麽。”名士卜洪提醒。

“明憐師妹好不容易來一趟,我當然要問一問她的畫啊。”

名士卜洪摸了摸胡須,“沒別的心思?”

那弟子突然咳嗽,“窈窕佳人.......”

名士卜洪拿起拐杖敲了一下那弟子,沒讓他把話說完。

“她是你師妹,我不讚同。”

“師妹怎麽了,師妹豈不是正好。”那弟子撇撇嘴。

名士卜洪神神在在說,“你們不合適。”

“師父,你怎麽就知道我跟師妹不合適,師父你自己都沒討老婆。”那弟子說著,趕緊抱起畫。

“你小子,別躲!”名士卜洪的拐杖頓時砸向那弟子。

*

明憐跟著姒昭離開棋館。

公子姒昭的馬車在棋館門外等候,接下來要去湖上參加宴會,明憐趕緊跟著公子姒昭上了馬車。

在上馬車的時候,公子姒昭自然而然地扶了下她的胳膊。

明憐看他一眼。

姒昭溫潤,如她每日見到的模樣一樣,如玉無暇,待她良善溫和。

馬車的門簾拉上,在狹窄封閉的空間中,明憐看向姒昭。

“明憐姑娘,怎麽了?”姒昭撩起眼睫,溫潤看明憐。

明憐傾身,湊近公子姒昭。

中間沒有支撐,她的手頓了頓,落在姒昭的衣擺上,指尖扶住他的腿。

發絲順著她的肩膀滑落。

明憐看姒昭,柔聲,“如果明憐自薦枕席,公子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