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留下

◎算是……黏著他◎

身份驟然變化,明憐拿捏不準公子姒昭的態度,但情況混亂,縱然她心緒複雜,還殘留著恐慌,她也低頭,骨子裏像有無形的韌性撐著她,帶著她先冷靜地跟著公子姒昭離開喧囂的醫館。

公子姒昭對明憐態度溫和,明憐雖然亦步亦趨跟著他,但心緒有些恍惚不寧,她袖中手指攥緊懺悔書,擔憂懺悔書中的內容暴露,又對前途感到不安。

姒昭看她,眼眸中微微思索。

過了一會兒功夫,明憐獨自坐在馬車中,姒昭與扈從說了些吩咐的話,他深色的衣袍華貴,與他鴉色墨發相稱,帶著冷寒,眼眸情緒像陰森的冷玉。

“把人抓了。”他不緊不慢吩咐,殺意流轉,聲音淡漠**在空氣中,“隻供飯食,不供光亮。”

明憐隻是隔著馬車若隱若現地聽到他的話語,不知道他在處理什麽,明憐隻是覺得溫潤的公子姒昭是在抓緊時間處理什麽政務,他救她,倒是耽擱了時間。

明憐深吸一口氣,手指依然緊緊攥著懺悔書,即便她一個人待著,也不敢讓懺悔書上的內容暴露在空氣中。

公子買她......大概是權宜之計。

明憐閉了閉眼。

可她現在不能好無芥蒂地回到名士卜洪身邊,繼續當名士卜洪的弟子。

明憐能猜出明家旁係的那些人不會善罷甘休,而名士卜洪身為名士,名譽對他極為重要,如今到了酆都,風口浪尖,她要減少對老師的影響才行。

若能跟著公子姒昭,公子身份能護她。

現在他買了她,從他那裏得到保護……順理成章。

明憐咬緊唇瓣,臉色發白,心中雖然想著索求保護的事情,但緊接著她就覺得自己有些卑劣。

她竟然在想著利用公子姒昭。

明憐將手中懺悔書攥了又攥,瘦白的手腕上腕骨看起來易折,但骨頭弧度堅韌。

姒昭進入馬車,身上冰冷陰沉還未收斂,隨著他彎腰的動作而被遮擋,明憐小聲對公子姒昭說話,“多謝公子。”

再多的言語都無法表達她對公子姒昭的感激。

明憐嗓音有點啞,顯然是情緒波動大。

姒昭平靜看她一眼,溫和道,“明憐姑娘,隨我回府是否太過唐突?”

明憐趕緊搖搖頭,“沒有,我知道公子是在幫我。”

她現在不適合留在外麵,也不適合直接去跟名士卜洪他們待在一起。

聽了明憐的話,姒昭薄薄的唇對明憐勾起溫潤的笑,“卜洪那邊我會派人送消息的。”

他的語氣像是溫和的公子如往常般在平靜說話。

“.......”

馬車停在公子姒昭的府邸前,明憐跟著公子姒昭下馬車,他順手扶了她一下,明憐有些怔然,但他動作很自然,有禮溫潤,而且,他看著她的神情溫潤,沒有太大情緒波瀾,稱不上特殊。

公子良善。

明憐心中更是想,若是真的借此留在公子身邊,她應該可以得到保護。

每當想了這樣的事,明憐就覺得掙紮,她心中的情緒好像在向兩邊牽扯,她有卑劣的想法讓她去利用,畢竟,留在溫潤的公子身邊,她也會喜歡的,但她又不想利用皎月般的公子,兩股掙紮的情緒越扯越遠,互相背道而馳,她的心髒在掙紮。

明憐進了公子姒昭的府邸。

府邸是皇子府的規製,很是尊貴,明憐感覺公子姒昭的府邸很安靜,好像這裏的侍從們都不敢高聲說話。

規矩森嚴。

明憐心中想。

她有些意外,本來她以為溫潤的公子姒昭府中氣氛會很和善,不過府中規矩森嚴對一個王室公子而言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公子為人溫潤,但他處理政務一向果斷。

他有能力,能掂量分清是非。

明憐愈發覺得留在公子姒昭身邊是個良好的自保之策。

若公子姒昭是她的主子,自然是好的。

明憐跟著名士卜洪的時候不是沒有想過自己日後去獨自做一些什麽,但她驟然意識到,還不到時機,她現在沒有旁人在身邊時,她就是明憐,就是一個卑微的人。

沒有公子姒昭來救她,她這個明憐就會被明家旁係人帶走了。

她的身份擺在那裏。

罪臣之女的身份帶來的卑微無法洗刷。

有時候,別人的傾軋在外無可指摘。

但她不甘沉淪入深淵。

現在,她要找到保護才行。

明憐看公子姒昭,顫抖的睫羽下決心繼續如潮水蔓延。

*

明憐先是被帶到了府中的一處客房。

客房沒人住過,但是很幹淨,侍從總是打掃。

公子姒昭的府邸每一處都是幹幹淨淨的,不容許空白未知,在他的掌控中。

方才路上,他走在前麵,傍晚的光輝暗沉,他的麵容染著暗色。

“明憐姑娘,你先在此休憩。”到了客房,姒昭對明憐溫和道。

明憐行禮道謝,她撩起眼睫,眸子像盛著漣漪水波,漂亮,勾人,瞧著公子姒昭。

姒昭落在她身上的視線溫潤,“天色已晚,你先好好休憩,明日我再找你商談,可好?”

明憐不著痕跡抿了下唇,點點頭。

他沒注意。

或者......忽視了?

她的手段並不顯眼。

公子姒昭離開,明憐微微苦惱,她待在客房中,過了一會兒有侍從過來送了新衣,她沐浴一番,在客房中休憩一晚,因為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她今天經曆的事情多,心情複雜,所以沒注意到自己是相當於直接住下了,住宿的事情其實沒有商談。

第二日,天色尚早,公子姒昭來見明憐。

他今日穿了淺色的衣衫,幹淨無暇,如玉郎君,若他笑了笑,滿山的枝頭都會開放灼灼花朵,溫潤清雅,俊美柔和。

明憐也穿了淺色的衣衫,侍從送來的衣服隻有這一套,她很早就起了,她難以沉穩安眠。

“公子。”明憐迎接公子姒昭,接著,她就站在公子身邊,不知道怎麽做,略微有些僵硬,但姑且算是……黏著他。

不過,公子姒昭好像沒有察覺到什麽。

他神情始終溫潤,公子姒昭在明憐麵前柔和溫潤,明憐一直看著,她也能察覺到他的溫和沒有變化。

明憐指尖蜷縮,忽然感覺公子姒昭臉上的溫和像一種溫潤的麵具,可能是出於他的溫和性子,他待她溫和,也隻是因為他是一位溫潤郎君。

仰慕公子姒昭的女子應該很多。

這裏還是酆都王城。

她在他眼中算不得特殊。

明憐不知道公子姒昭要如何商談買下她的事情,但是她想留下,以一個侍從的身份就可以了。

於是明憐又對姒昭行了禮,她低頭,柔順如綢緞美麗的發絲在耳旁柔柔滑落,在晨曦的光輝中溫和,她垂著睫羽,也是溫和的,隻是她的眼睛清清的,過於清冷的性格無法隱藏。

姒昭看她,他的臉上神情溫潤,向來深藏不露。

“公子買了明憐,是救明憐。”她低聲,婉轉暗示。

姒昭深邃的眸子溫和看著明憐,眸底有深意,慢慢道,“明憐姑娘,買你隻是權宜之計。”

果然是權宜之計。

明憐指尖顫了顫。

對他而言是權宜之計,對她而言,也許是目前唯一的自保手段。

晨曦的光輝在柔軟的白雲中流轉,光輝從窗外透過來,落在明憐身上,她的身影在光中柔和。

“公子,我…….能留下來麽?”她輕聲細語,問公子姒昭。

她的影子拉長,無聲倔強,眸子垂著,眼中沒有遭到阻攔後會放棄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