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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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新空戴墨鏡叼著根棒棒糖轉圈兒,站那兒抱臂蹺起腳看著新兵們正滿頭大汗地訓練,耷拉著眼皮打了個哈欠,興致缺缺。

周延跑過來看著霍新空,“打起精神來,監督新兵。”

“我監督什麽,”霍新空第二次打了個哈欠,取下棒棒糖說:“一會兒再讓他們負重十公裏跑。”

周延笑了下,“魔鬼,最後選拔這個事兒你想好了嗎?”

霍新空“啊”了聲,不羈一笑,“想好了,先讓他們放鬆幾天吧,回頭你跟我去一趟會議室談談。”

“好。”

周延轉身跑回去,板著臉低吼道:“全體都有,原地休息十分鍾,十分鍾後負重十公裏!”

“嚴宵,韓木,你們負責監督,誰拖慢了速度先記下,回頭我親自重罰,聽明白了嗎!”

“明白!”嚴宵和韓木異口同聲喊道。

嚴宵的視線一直看著霍新空的身影到再也看不見了才收回目光,跟韓木一塊兒原地坐下來休息。

會議室內除了周延,還有夏峰、餘飛他們幾個特種兵,這些人跟了霍新空一起上過戰場很多次的戰友並搭檔,都是信得過的。

“什麽?”夏峰滿臉震驚地看著霍新空,“你給出這個選拔是真的狠啊,我看他們估計得在心裏瘋狂罵你魔鬼變態了。”

餘飛哈哈大笑起來,“哎喲,又讓我們當一回魔鬼教官啊,我可不想再被罵變態了,我多無辜呐。”

“咱們早就是了,有什麽好反駁的。”周延嘖了聲。

霍新空無所謂地笑了笑,站起身來雙手撐桌,淩厲的眼眸掃了眼戰友們,笑著沉聲道:“這些兵以為我們雪狼容易好進,那就讓他們認清現實有多殘酷。”

“能不能走到最後,能不能成為我們雪狼的一員,有沒有具備特種兵的資格,全看他們的命運,我們別手下留情,適當點就行了。”

幾個特種兵各自露出意義不明地笑了起來。

這幾天幾乎都是高強度訓練,看似日常訓練實際暗藏無聲無息的墊伏著什麽,好像在等著他們掉進坑裏似的。

至少對嚴宵和韓木來說是的,這倆對於周圍有任何一丁點動靜非常敏銳。

“嚴宵,我總感覺有什麽大事要來了。”韓木眯起眼睛望著窗外天色,“會是跟最後選拔有關嗎?”

剛洗完澡的嚴宵坐在**用幹毛巾擦掉腦袋上一些水珠,“我看是的。”

韓木轉頭看著嚴宵,“那你猜到考核是什麽?”

“猜不到。”嚴宵把毛巾掛在脖子上,笑起來囂張又散漫,“但那又怎麽樣,贏到最後一定是我,我有什麽好懼怕的。”

韓木看著嚴宵那笑意,邪得很,轉身走過去坐在床邊看著他,“說真的嚴宵,自從得知我被副隊親自挑中之後是很震驚的,我覺得你比我各方麵都很強,理應選中你才對。”

他眯起眼睛像隻狐狸,“從副隊踩你身上那天起我就看出來了,你們其實早就認識了吧?”

嚴宵笑了笑,並不意外韓木會猜到,挑了挑眉,“那你覺得我倆什麽關係?”

“副隊對你有很大的意見,我猜周教官早就看出來了。”

“嘁。”嚴宵冷笑一聲,笑得更囂張了,“有意見也沒用,我要進雪狼大隊,他不服氣也得服氣。”

韓木笑了起來,“我信你能行。”

“韓木,”嚴宵眼眸如一頭野獸般銳利,囂張氣息不減反增,“我希望你走到最後,你是我見過最強的戰友,我想有一天真上戰場了,我們並肩作戰的機會更多。”

韓木勾了一下唇笑,“放心,我肯定會贏到最後,畢竟……”

他伸舌舔了舔唇瓣,“我看上周教官了。”

嚴宵大笑起來,在兩個兵進來之前結束話題,各自回**準備休息。

三十個人經曆了人生中最殘酷、非人類到變態的最後選拔,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雪狼大隊有多麽殘酷且變態,真的不是一般人受得了。

原本三十個人,如今隻剩十個人,全都是滿身負傷累累,雖然隻是選拔,但霍新空他們卻不會把這次選拔跟玩兒似的輕鬆,即使實戰演習也要跟真的一樣,那樣才刺激。

嚴宵被扛著走了一段彎彎繞繞的路之後,動作粗暴地扔進去,接著是關上門的聲音,還聽到反鎖的聲音。

過了片刻後嚴宵睜眼看去,周圍漆黑一片的世界,除了隱約聞到食物的香味兒,其他啥都沒有。

……心理剝離的禁閉室嗎?

嚴宵勉強撐起身子慢慢站起來,身上纏著紗布,有股藥味兒,怪難聞的。

忍著疼一步步摸索,終於摸到硬板**,很涼,什麽都沒有,幹脆躺了上去。

閉上眼睛,不知道時間,也不知道外麵世界怎麽樣了,就隻是單純的休息。

漸漸地,周圍死寂一般安靜得過分,能聽到的隻有自己呼吸聲,很輕,突然萌生出一絲慌意。

他還活著嗎?

為什麽周圍沒有聲音?

除了硬床和食物,什麽都沒有,感覺像是進入虛無世界裏,與外界徹底斷絕聯係,隻剩下自己一個人。

好孤獨,好安靜。

嚴宵側過身緩緩蜷縮成團兒抱緊自己,仿佛隻有這樣做了才能真實感受到自己還活著。

在這樣寂靜無聲的黑暗之中,他想起以前點滴,有家人親戚等,也有自己做過不少混蛋事兒,這些記憶中全都有霍新空的參與。

小時候,他覺得霍新空玩坦克模型玩得太專注了,五歲半的他非常不滿被忽略,小跑過去一腳踩毀了好不容易弄好一半的坦克模型。

他得意沒多久,就被霍新空拎著衣領子往外走,然後按倒在地上揍了一頓,揍得他立馬產生逆反心理強烈,也回揍了一頓,倆小孩掛彩了。

老爹的生日聚會是老媽親自操辦,邀請了不少親朋好友和戰友們來嚴家大院做客,霍新空和他家人也來了。

他倆一見麵,長輩在身邊的情況下還是沒忍住性子,當麵直接打了起來,打得真他媽狠又重。

長輩們見狀懶得管,轉身一塊兒聊天去了,隻有段守跟雲蘇他們趕緊過來拉架才能罷休,嚴綿秀站在那兒叉腰氣得直哆嗦,指著倆小孩破口大罵。

上完初一學期沒多久,他聽說霍新空跟段守畢業後要去當兵,嚴綿秀和雲蘇他們紛紛送上真心祝福,他隻祝福了段守。

“小小,快跟你新空哥哥說句祝福話。”嚴綿秀擰著他耳朵沉聲道。

霍新空親姐為人溫柔優雅,輕拍兩下嚴綿秀的胳臂,柔聲笑道:“別為難小小,你又不是不知道新空跟小小隻要一見麵就打架,現在這倆沒打架已經謝天謝地了。”

嚴綿秀冷哼一聲,沒再逼他。

段守看向一旁閉目休息的霍新空,“新空,你也跟嚴宵告個別吧,你比他大五歲呢,別使小性子。”

霍新空睜眼冷看了他一眼,淡聲說:“我寧願祝福綿秀姐送好運,也不想跟這小子有任何交集,告什麽別。”

“新空!”霍新空親哥沉下臉喊了一聲。

他冷冷看著從沙發上起身的霍新空,目光隨著霍新空的身影而移動。

快要走到門前突然頓住腳,霍新空轉過頭看向他,冷笑著說:“我希望今天是最後一次見到你,嚴宵。”

聽到這話的他其實心裏挺不好受,憤怒又難過,更多的是冷漠,目送霍新空的離開。

這一別便是九年多,他以為這輩子真就再也見不到霍新空。

誰能想到兜兜轉轉這麽久還是見麵了,也有了交集。

嚴宵閉著眼睛無意識用口型說出霍新空的名字,似乎想利用這樣能抵禦無邊無盡的黑暗吞噬。

站在巨大屏幕上顯示分屏監控畫麵,實時了解幾個人在密室裏的情況。

霍新空看著看著,視線不知不覺落向嚴宵的監控畫麵,正好看見嚴宵用口型說出他的名字,眼眸很黑很深,讓人看不透那是什麽情緒。

段守這時推門而入,站在霍新空身旁看著監控畫麵,沉聲詢問:“什麽情況?人數多少?”

霍新空沉默了一下笑了,“我估摸著能走到最後隻有五人。”

段守眉頭深蹙,不太滿意道:“就這麽點兒?我以為至少十幾個人以上呢,比預想中還少了一些。”

“謔。”霍新空隨和一笑,“咋可能呢,五人已經不錯了,你想要再來一支精英兵,隻能等明年下一批了。”

段守轉頭看著他,沒說話。

“我可先說好了,我不負責下一批的選拔,懶得管,到時候讓周延他們去就行了。”霍新空笑了笑,舌麵卷了卷橘子味糖果,叼著根細棍兒上下晃動。

段守歎了口氣,是真的沒撤了,隨即看向嚴宵的監控畫麵,“他怎麽樣?能通過嗎?”

霍新空這次沉默時間有點久,久到段守轉頭看向他,“新空?”

“他已經通過了。”霍新空偏頭挑了一下嘴角笑,帶著若有似無的淡漠,“老段,有些事不用我明說,你心裏也明白,希望以後別讓我跟他一塊兒出任務。”

頓了頓,不羈一笑,“出事了,到時候看你怎麽解決。”

段守眯起眼睛,臉色有些難看且冷沉,“新空,我還是希望你能接納嚴宵,對你隻有好處沒壞處。”

“再說吧。”霍新空偏頭對周延說:“剩下的事兒你來看著辦。”

“好。”周延應了一聲。

霍新空摟著段守往外走。

一直觀察監控屏幕的餘飛率先開口道:“剛才聽段隊跟新空說的那意思,他們好像認識嚴宵?”

“我看是,段隊跟新空是同一個軍區大院的,嚴宵估計也是吧。”夏峰邊看著監控屏幕邊隨口答了句。

監控屏幕某一格裏那人出現有自殘傾向,周延想也不想地立馬轉身往外衝了出去。

“餘飛,馬上聯係120讓人過來待命,準備進行做心理疏導!”夏峰轉頭喊道。

餘飛應了聲轉身快步出去。

嚴宵感覺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久到都快忘了自己是怎麽從那間禁閉室裏走出來的。

隻覺外麵世界的光好刺眼,刺得眼睛發疼,閉上眼睛緩會兒才睜開,一眼看見坐在病床邊的段守,噪音嘶啞地叫了一聲:“好久不見,段哥。”

段守滿臉笑嗬嗬道:“我就知道你會通過最後選拔,感覺怎麽樣?”

嚴宵沉默半響,轉頭看著段守,“我感覺霍新空好像比以前……”

他說不出口,向來囂張得不可一世的他竟然真的說不出一個字。

“比以前更穩重成熟了,沒那麽孤傲桀驁是吧?”段守勾唇笑了下,“那些年的經曆讓新空變得更加懂很多事兒,相信你也會。”

“哦。”嚴宵頓了頓,壓低聲音說:“在最後選拔的時候是他追我,我能感覺得到他身上的殺氣。”

段守一愣,“什麽意思?”

“他想我自願棄權。”嚴宵看著段守,眼底冰涼銳利,“他這是幾個意思?不想我加入你們雪狼?”

段守緘默,過了好一會兒說:“這事兒吧,恐怕得你自己去問新空。”

嚴宵冷冷“嘁”了聲,嘴角笑起來的弧度邪性十足,也壓製不住眉眼間一閃而過的凶戾,“那到時候我會親自好好問問他。”

段守看著這樣的嚴宵,那股子邪性勁兒到底還是沒變,反而更變本加厲。

就是因為這樣的嚴宵,才更符合霍新空對搭訕的全部理想。

狠戾又冷酷,強悍又敏銳,而且對霍新空這人的熟悉程度超過沈恒,不然為什麽一見麵就二話不說直接打架,打得狠了都不會專打要害的部位上打,熟悉得跟自己人似的。

段守想起嚴綿秀曾經吐糟過幾句:“說這倆小孩打架吧,但都出於本能避開要害的部位。”

“段守你看,小小從來不打新空那張臉,新空也從來不打小小那張臉,這都圖什麽呀,真是的!”

“我感覺小小好像挺難過,跟我嘴硬說沒有,嘖。”

段守想到這裏,猶豫了一下說:“嚴宵,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麽?”

“你是不是對新空去當兵之前說過那句話耿耿於懷?”

嚴宵緘默地看著段守,良久後聲音很輕,“你想多了。”

“是嗎?真的是我想多了嗎?”段守看著嚴宵笑了一聲,“我可是看著你倆從小一路打到大的,別想騙我。”

嚴宵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囂張且散漫,又邪得厲害,“我就是想逼他跪下來向我認錯,僅此而已,哪兒來的耿耿於懷。”

“你……”段守蹙了一下眉欲言又止,最後什麽都沒說,歎道:“如果可以,我希望看到你倆能心平氣和地好好相處,別再老是水火不容了。”

“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