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縛月光
房間裏不起眼的角落, 輕飄飄一個快遞盒,早被風從桌上吹了下去。
倪南才發現,恍然想起在白哈巴的時候, 宋文女士打電話告訴她, 有一個她的快遞。
她將鑰匙放在桌上, 拿了美工刀拆快遞。
一直以為是周青山寄來的,原來不是。
這一個小盒子,是十八歲的倪南送給五年後自己一句話,她以為那人是騙子, 玩笑性寫了一句話放進膠囊,現在已經想不起那時寫的話了。
記憶有些模糊,大概記得三伏天,很熱,倪南穿了寬鬆白t, 踩一雙人字拖出去買西瓜。
水果店的西瓜貴, 倪南沒帶夠錢,路邊有大車撞著西瓜,上麵紙箱子用黑色記號筆寫著:包甜包熟!兩塊一斤。
倪南記得宋文女士每次買西瓜都喜歡拍一拍聽聲響, 以此去判斷瓜熟沒熟。
拍了一圈, 聲音都差不多啊, 根本聽不出來。
倪南隨便拿了一個瓜去稱。
西瓜車旁邊還有個小攤子,圍了很多小孩兒,打好稱,倪南提著西瓜去到小攤子圍觀,好奇是什麽東西?
老板年齡不大, 說這是時光膠囊, 跟未來的自己對話。
倪南聽過, 不過他們的時光膠囊都是自己埋在某個地方,經年後再去挖出來。像這樣的是第一次見,老板說定個時間,如期而至。
和信是一樣的。
不一樣的是,這個是給自己。
倪南覺得自己應該是那天的第一單生意,看老板笑得合不攏嘴,她好想後悔,有一種被騙的感覺。
老板給她收好,一再讓她放心,絕對的如期而至。
如期而至不作虛假話。
倪南小心打開膠囊,很簡陋,裏麵一張標簽,十八歲的倪南在問:還好嗎?一個人還是兩個人?跟他還是別人?幸福嗎?
攤開在桌上,那串鑰匙就在一旁,她提筆對話。
——好,兩個人,和他,很幸福。許下的願望都成真啦,十八歲的倪南,不要有遺憾了。
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如果早拆開,也許不會是這個回答,一切正好,就是現在。
山水無憂,周青山給了她一個美夢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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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倪南把手裏的活處理完,宋文女士讓倪南一起去寄快遞,給姥爺的東西。
東西很多,有些是不讓郵寄的,姥爺最需要的東西也在不讓郵寄裏頭,宋文女士站在快遞站發愁,叉著腰皺眉說:“遇到事的時候這些親戚啊,都跟死了一樣不說話,又不是什麽大事,誰有空誰往那邊跑一趟就行,跟要了他們的命一樣。”
倪南抿著唇,曉得宋文女士現在正在氣頭上,她說什麽都不行。
宋文女士決定自己去,可是倪南擔心,她路上出問題,她身體不是那麽好的。
這事在電話裏無意中說漏嘴,周青山說他去吧,剛好有空。
“在未來丈母娘麵前留個好印象。”
倪南好想說,他已經沒有好印象了,現在隻能是把負分給撥正。
麻袋起周青山現在沒覺得半點不好意思,按周青山的話說就是“使得順手了”,剛開始周青山說這話的時候,倪南還反駁,現在無力反駁。
以我有一個朋友作為開頭,坐在沙發上跟宋文女士說,宋文女士哼哼兩聲。
“什麽朋友?小高還是誰?”
“不是她,是另外一個,你不認識。”
宋文女士瞥她一眼,“哦,我不認識啊,叫什麽名字,男的女的?”
倪南耳邊嗡嗡響,手指緊緊攥著抱枕,都快被她捏變形了,聲音小:“男的,叫周周。”
宋文女士哼一笑,說周周,跟個女孩子一樣的叫法,關係還真挺不錯的啊,怎麽沒見往家裏帶來玩啊。
周周害羞嘛,倪南這麽說的。
“害羞,一個大男人還害羞,真跟個小姑娘似的。行吧,到時候回來帶到家裏來,我們要好好謝謝人家。”
倪南重重點頭說好。
倪南定製的實木框到了,跟周青山打完電話後就去取,好大一個,姥爺送的字大,框也定製大。
宋文女士看她往家裏搬,一臉不解,手裏的茶都不喝了,跟過去看,抱著臂,“買什麽了?這麽大一個東西。”
“姥爺送了我一幅字,我想掛到牆上,去定製了一個實木框。”
宋文女士皺起眉:“你定製怎麽不和我說一聲啊,花了多少錢,是不是真實木啊?不要被人坑了還幫別人數錢啊。”
這話好耳熟。
就跟那六萬花出去時一樣。
倪南拖長音“嗯”,很保證跟宋文女士說,絕對沒被坑,是周青山同她一起去的。
開始是要被坑的,老板見她一個小姑娘,市場價往高喊,周青山從另外一個店過來,站在她旁邊,還沒說什麽,隻是輕蹙眉,老板立馬報了實價。
活閻王。
倪南定製完後偷笑說,他板著臉真的還挺像,難怪那麽多人怵他。
“你怕我嗎?”
還在笑,耳邊忽然鑽入他的聲音。
倪南斂下眼睫。
怕呀,倪南開始也怕,隻不過跟他們怕的不一樣,倪南扣住他的手,緩緩地說:“我怕呀,開始好怕你對我沒有興趣,好怕我做了讓你不喜歡的事,你對我一下就沒有好奇了,以後不跟我聯係。”
周青山沉默了半響,想到剛認識那會兒,小哭包一個,還總怯怯叫著他名字,說不要討厭她好不好?
當時自己也沒想太多,現在才明白,那是一個少女的青春。
她的“怯”隻對他。
周青山指腹在倪南手背滑過,“倪倪,以後都不會再讓你怕了。”
倪南笑起來,嬌嬌哼一聲:“我以後當然不怕了啊,該你怕了。”
“我?”
倪南點頭:“是啊,你看哦,我才二字開頭的年紀,你已經三字了,是不是該你怕啊?那我萬一看上比年輕的呢……”
這話一下就把周青山逗笑了:“比我年輕的沒我有錢,比我有錢的沒我體力好,倪倪,你圖他們什麽呢?”
倪南腮幫子鼓起來,真的好認真想圖什麽,她圖什麽啊?周青山要錢有錢,要體力有體力,各方麵都很行,單拎出來一個,她都圖,可別人,她圖什麽?
答不上來了,倪南哼哼唧唧說,你怎麽知道比你有錢的就沒你體力好啊。
他們這圈子,玩多了不行的人一大把,要靠某些藥物支撐,不是什麽秘密事。周青山思忖了幾秒,在小姑娘耳邊說,因為他潔身自好。
倪南還想說,你潔身自好關他們體力什麽事,話在嘴邊,腦袋反應過來了,捂住嘴。
她隻在花邊新聞看到過的,原來現實真的啊?
宋文女士的聲音把倪南給拉回來,眉頭還皺著,她剛剛叫了好幾聲也不應,手在那也不動,不知道想什麽把耳朵給想紅了。
用的是最好的木材,定製也花了心思,倪南拆開的時候,宋文女士鬆了眉頭。
字還沒裝進去。
“你自己裝?”
倪南點點頭:“我自己來,家裏不是有工具嘛,我看見師傅弄了一次,應該不難的。”
姥爺的字珍貴,可以把送過去讓師傅裝好,但是倪南想自己來,宋文女士拿了工具包上來。
她倒小瞧倪南了。
裝起來速度還挺快的,宋文女士笑道:“那正好,以後家裏有什麽東西壞了也不用找別人幫忙了,省得麻煩別人,欠個人情。”
倪鍾生不在家,家裏缺個能幹事的,重活維修都是找的鄰居,麻煩多了,實在不好意思再麻煩,就找師傅過來。
就這些事,宋文女士沒少跟倪鍾生吵。
裝裱好後,宋文女士問她掛哪裏,她這房間小,這幅字大,掛哪裏好像都不行。
倪南抿了抿唇,不等她回答,宋文女士牌友在下麵叫,她看了一眼倪南然後下去。
“別喊了別喊了,就來了。”
人下去,倪南鬆口氣。
晚上宋文女士打牌回來,東西清好,倪南提著往外走,宋文女士站在院子裏,問要不要請人進來坐一會兒?
周周害羞,就不來了。
那輛熟眼的黑車停靠胡同口,都不遮掩一下,倪南拉開車門進去,把東西給周青山就準備走。
小沒良心的,周青山把人給拉住。
“就走了?”
倪南疑惑:“不然呢?我媽待會出來看見怎麽辦啊?你就停在這裏。”
周青山好委屈的樣子,傾身過來,下巴抵在她肩窩,說好吧,讓他抱一會兒。
把人抱緊了些,體溫觸感熱,好像天一下就沒那麽冷了。
老爺子帶了很多東西給倪南,周青山幫著提下車,倪南發愁,這麽多東西,先不說她怎麽好帶回去,又要怎麽回答宋文女士啊?
苦惱著呢,就聽見周青山說了句話,一下走神錯過聽清。
“你剛剛說什麽?”
周青山忽而笑:“你不用愁了。”
倪南沒懂這句話,好不容易回到家明白了。
宋文女士都看見了,她就知道,停在胡同口準出事!她計劃好了的,在周青山去給姥爺送東西那時間裏和宋文女士坦白。
沒想到這麽突然。
東西放在桌上,都是很貴重的,一眼就看出來價值不菲。往外走,倪南搓了搓手,哈出一口白氣,幹笑著說:“這些是他的爺爺送來的。”
宋文女士冷哼:“多久和好的?”
“就在姥爺那裏的時候。”
“他跟過去了?”
倪南點點頭,慢慢往宋文女士坐的地方走。
院子裏冷風大,月色清冷,青梅樹晃動。
宋文女士滿腹的話,最後隻問了一句:“你很喜歡他?”
倪南說很喜歡,喜歡了很久,她握住宋文女士的手,說周青山真的很好,之前分手是因為兩個人的原因,不單單因為他。
宋文女士:“你就為他說話吧你。行了,不要這個樣子看著我,我又不會真的反對你們,都見過姥爺了,想來人應該是沒有什麽問題。但是媽媽要告訴你,不要一股腦紮進愛情裏麵去。”
“你們現在年輕,有新鮮感,對什麽都有熱情,誰能保證幾年以後呢?這些還會不會在,答應媽媽,如果有那一天,先放手的一定要是你。媽媽養了你二十多年,再養你一輩子又不是不可以。”
冷風呼呼吹,宋文女士拍了一下她的手,“外麵冷,回屋去。”
倪南都準備了好多話,現在全部用不上。
宋文女士在買菜那天就知道了。
手上那白奇楠當時兩母女鬧了多少天啊,她記憶深著。
她對周青山有不滿,架不住自己女兒喜歡,這麽多年,她一直沒讓倪南做過自己喜歡的事,就這件,讓她選擇喜歡的吧。
受委屈就回家,大不了她再養她一輩子。
倪南眼淚一下下來,控製不住,仰頭淚光閃爍,那抹月光照著她。
她哽咽著聲音:“媽媽放心,我束縛住月光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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