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過期罐

港市的罐頭與別地沒什麽二樣, 周青山執著帶了回京城放進冰箱裏。

罐頭保質期短。

阿姨清理冰箱的時候看了一眼過期了,準備丟掉,周青山恰好過來看見。

“這個別丟。”

“三爺, 罐頭過期不能吃了。”

周青山說知道, “放那吧。”

家裏唯一過期的東西隻有罐頭, 倪南清過一次。周青山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是在做什麽,又有什麽意義。

卻忍不住要做無意義的事。

這事放他身上是稀罕事,江津硯跟陸曼知道的時候,陸曼朗聲笑。

“一個從來不做無意義事的人, 開始執著於無意義的任何事。江津硯,你輸得徹底,今日起開始算賬吧。”

江津硯心疼死自己的錢了,腦筋一轉。

“不是分開了麽,怎麽就算我輸了?”

陸曼掀起眼皮往外看了一眼, 轉眼入秋, 秋天好隻是短暫,她點了根女士煙,“再賭一個?”

周青山跟經常帶在身邊那位小菩薩分開了, 圈內無人敢明麵上八卦議論, 私底下悄咪咪都在說, 大家不覺得奇怪,正常嘛,玩膩了就分,隻是不知道下一個“小菩薩”會是誰?

有人動了歪心思。

這事又鬧個笑話,莞莞類卿, 不是都需要莞莞類卿這麽一個角色, 這緊要關頭還整這一事, 這杆火自然是湧那人身上了。

唏噓一陣,大家又恢複如常,忘性大。

林途站在一邊大氣不敢一喘,周遭氣息凜冽,周青山冷著臉,翻看文件,指尖敲動一下,林途心猛跳一下。

巴塞羅那秋天多雨季,下不停歇。

他始終未說一句話,林途冷汗打濕背,這麽多年頭一次有這樣的壓迫感。

就在前十分鍾,在港市的魏潮生打電話過來,他也不是個什麽好東西,幸災樂禍的意思,有人開啟了猛烈追求了咯。

陳柯這人,周青山對他有印象,見過兩次,一次酒館門口,一次公司樓下。

公子哥做事轟轟烈烈,排場大,拉風跑車停樓下,喊住周青山,說要跟他競爭。

周青山笑了一下離開,未搭理他。

陳柯這人不怵誰,從小就是山大王,沒完全接手家裏公司,有點小職位,明裏暗裏給周青山使絆子,這點伎倆在周青山眼裏就是兒戲。

他從未放心上。

聽到他要追求倪南時候,隻是多分了神過去,在聽到倪南與他通話時,才慌了心。

手背留了疤。

老爺子來京城時看見手背的疤,問他怎麽回事,他在上麵摩挲幾下,說是不小心燙到。

不小心,他這樣的人得是多不小心才能留下一道疤。

-

潛水合照拿出還附贈著紅圍巾,倪南把它細心疊好又放回去。

她把照片洗出來放在一個小相冊裏麵,從京城一起帶了過來,她說不要再多念頭了,要真正做到很難,本身也是念舊的人。

姥爺告訴她,如果放不下,那就不放下吧,坦然去記,坦然去想。

刻意忘記也是遺憾的另一種表現形式。

她聽進去了。

白哈巴進了秋,遊客變多,攝影師也多起來,倪南跟隨姥爺一起出去,遇到從京城來的攝影師,為他們帶了一段路。

攝影師看倪南眼熟。

一旁好友打趣說:“你看哪個不眼熟?”

本來是想說“你看哪個漂亮妹妹不眼熟”的,看見長輩在,話生生咽回去改口,以免被打。

“不是,這回是真眼熟。”

倪南不認得他,學校或者周青山的圈子,她都沒見過他。

把人帶到地方以後就打算離開,攝影師還在嘀咕眼熟,倪南回頭笑了一下:“可能是大眾臉,相似長相的人很多,我們真的沒有見過。”

說完離開。

姥爺在半路笑現在的小夥子,搭訕還跟他們那時候一樣,沒點進步,還沒真誠。

快餐時代,真誠本就難得,也有人討厭真誠,覺得不自在不自由,合適與合適碰不到一塊,同頻率的人各自抱怨,各自錯過。

再遇上下一個不同頻率的人。

倪南後麵又遇見那個攝影師,他問倪南哪裏有可以騎馬的。

這個屬於這裏的旅遊服務。

倪南沒怎麽了解過,不知道,讓他問一下遊客中心的人,或者網上搜一下。

麵對糾纏般的搭訕,倪南處理起來順手,大學沒少處理,攝影師不依不饒跟著,倪南本來就因為陳柯最近一直打電話煩躁要死了,這下又來一個。

希望來的不來,不想看見的一個一個湧到麵前來。

心情更加煩了。

倪南話留了體麵,隻看對麵的人聽沒聽明白,聽不明白她可以再說一遍不體麵的。

幸好,是要麵子的人。

倪南離開邊境線回家,姥爺跟好友聊天去了,她打開電腦什麽也沒做,隻是打開電腦,坐了一個下午。

接到高湫電話在晚上八點,對她來說還是白天,天很亮,高湫跟她說,可能年底要訂婚了。

好突然。

倪南久久說不出話來,“為什麽你……”

高湫“唉”一聲後笑,“誰叫我姓高呢,誰叫我普通又不那麽普通呢。阿南,我跟你說過,我最不想要活成我媽那樣子,溫順軟柿子,城堡裏的雀兒。”

她初中開始叛逆,逃脫她媽帶來的影響,一頭卷發,飛揚的眼線,下三白看垃圾的眼神是她的標記,與大眾脫離軌道的審美才是高湫。

最灑脫的人被禁錮。

“我好羨慕你啊,阿南。”

高湫沒忍住哭,說早知道當初還不如就跟顧塔那個爛人糾纏下去,或許叛逆期可以更久一點。

倪南想說點什麽,高湫不給機會:“阿南,你別祝福我——”

“我祝你死性不改。”

高湫愣了幾秒,悟透這句話,笑著哭。

死性不改你的叛逆。

後來斷斷續續一些消息是從陳柯口中知道,這個人知道怎麽讓倪南不將他拉黑刪除,每次有意無意透露一些高湫近況。

狡猾得很。

倪南更討厭了。

她是真的很討厭這種被拿捏的感覺,尤其還是被一個自己討厭的人。

有安靜過一段時間,秋轉冬的時候,倪南換了厚毛衣,去食品雜貨店拿一瓶烏龍茶,擰開瓶蓋喝一口後看手機才發現,陳珂居然大半個月沒有找自己。

是件喜事。

宋文女士要去寺廟拜佛,電話打給倪南,問她上回那個小師傅還記得長什麽樣子嗎?她去謝謝,烏龍茶沒喝完,剩了一半在桌上,手中的筆擱下。

她嗓子幹,擰開瓶蓋又喝一口,說不記得了。

“行咯,不記得就不記得吧。對了,家裏前兩天來了你的快遞,我給你放在房裏,等你回來的時候再拆吧,過年是要回來的吧?”

“應該,我也不確定,要不媽媽你和爸爸過年來姥爺這裏吧,姥爺適應不了京城,我們是能適應白哈巴的。姥爺一個人在這裏怪孤單的……”

宋文女士嗯一聲:“看今年姥爺怎麽說,以前我們說過來過年,他不願意,說要一個人清淨。去看過姥姥沒有?”

“還沒有,姥爺說還不到時候。”

聊了一會兒,倪南聽到司機師傅喊潭柘寺到了,宋文女士匆匆掛了電話。

手指停在跟周青山的聊天框上,半響後點進去,輸入又刪除,斟酌怎麽詢問開口。

直接問那個快遞是他寄的嗎?還是說自己收到了一個快遞?

好像無論哪種說法都是潛意識在篤定那個快遞寄件人是周青山。

知道她家的地址有好幾個,倪南猶猶豫豫退了出去,然後把手機擱到了一邊,提筆寫東西。是他又如何不是又怎樣?再要有牽扯嗎?

緣的開始還要是她踏出第一步嗎?

人之間緣薄,亦可深,事在人為。

-

那“正在輸入中”不會再顯示以後,周青山才放了手機,前麵林途說的話走神沒聽見,讓他又說了一次。

港市的項目順利推進,隻是老宅最近不得安寧,老爺子威嚴再有,架不住年事高,後來的毛頭小孩天不怕地不怕。

入冬幹冷,京城第一場雪早下過,回老宅那天不知道第幾場,猶記得新年時小姑娘電話裏軟甜聲音問他,他那裏下雪了嗎?

那時下的不大,今天下的很大,肩頭發絲都落白,路過花園,那盆君子蘭換了新。

老爺子罵了很久,說是寶貝,周青山看這盆新的,瞧不出什麽不同。老宅裏熱鬧,周青山一進去,這熱鬧就止了。

沒人敢大聲說話,周青山脫下黑色大衣,漫不經心抬眼,那股懶散樣又回來,比起他低氣壓嚴肅樣時,這樣懶散看起來事事不在意才是最可怕。

誰能知道不在意底下的在意度。

無知無畏的年紀誰都敢頂撞,以前家裏沒出現過這種情況,開端不如說是周知安,他不掩飾自己的瘋與野心,導致他人的蠢蠢欲動。

自己不敢上,教唆小孩去,小孩有免死金牌嘛,不怕的。

但是忘了周青山這裏,任何人都不會有免死金牌。

待人都散去以後,老爺子從書房出來,周青山一皺眉:“誰又給您買了奶茶?不是叫您少喝一點?”

“你別管。我問你,陳家那小子出事是不是因為你?”

手腳骨折在醫院。

周青山攤手:“我最近多忙您是知道,我無暇顧及其他,他跟我又沒有幾分必要聯係,我弄他做什麽?”

老爺子看他睜眼說瞎話。

“那小姑娘跟你是不是必要聯係?”

茶杯見底,指腹不自覺摸到手背的疤,笑了幾聲,老爺子眼睛在他手打轉,一隻手戴表,一隻手戴手串。

也是不嫌手上東西多。

“我老了,別的事情是幫不到你什麽了。過去刻板,做錯過事,現在要想悔過應該也是為時不晚。”

像是跟周青山說,又像是嘀咕說給自己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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