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裙子

晚十點的時候,倪南接到周青山的電話。

此時宿舍門已經關了,周青山把卡交給了宿管阿姨,倪南下樓去拿的時候,阿姨問她,談愛了啊。

倪南搖搖頭。

阿姨還誇周青山長的帥。

夜裏快睡覺的時候,高湫在跟男友煲電話粥,各種葷話信手拈來,她聽著都臉紅。

拖高湫的福,那晚倪南做了人生中第一個豔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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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下了雨,地麵水跡未幹,早八點,趕課的人奔跑著往教學樓趕,凹下去的坑濺起水花。

倪南白裙子髒了。

“操,趕著去投胎啊!”

也波及到了旁人。

倪南的好心情突然就沒了。她這種性格,即便是別人的錯,她也學不會大聲去嗬責,妄想擺事實講道理。

別人哪會聽,不耐煩就走了。

室友遞過來濕巾,走到邊邊上去擦,越擦越髒。

“算了,下了課我再回宿舍換吧。”

手心攥著濕巾丟到了垃圾桶裏。

上大課,兩個班一起上,倪南跟室友坐到倒數第三排的位置。教室空了挺多位置的,老師隨機點名。

後排吵鬧坐進一夥人,倪南回頭看了一眼。

旁邊的室友掩著鼻子,拿書本扇風,“味道好衝。”

是花香調的濃香。

倪南回頭,“是有點。”

她也不愛這種香水味道,她比較愛木質調的,清冷遠離俗塵的感覺。

課上講小話的聲音就沒斷過,倪南低頭記筆記,忽然手一抖,字不成形。

周青山。

這個名字落入耳中。

原本說下了課回宿舍換裙子,鈴聲一響,高湫伸懶腰起身,拍了拍倪南的肩膀,喊她:“走,回宿舍。”

“不回了。”

高湫摸不著頭腦,“你不是說要回去換裙子嘛?”

“就是覺得,沒有必要了。”

倪南取下手腕的皮筋,紮了個低馬尾,兩鬢的劉海垂落,說完這句話後,她始終低頭握著筆,手上的動作不停,仔細一看書麵,卻是毫無內容的亂寫。

眼眶酸澀的淚打轉,劉海遮掩住了滴落痕跡,周遭歡聲笑語,皆與她無關。

到了飯點,倪南也不去,一到宿舍就躺下。

昏暗的黑,不見一絲光亮,倪南頭一次討厭這個遮光簾的遮光效果那麽好。

室友發來信息問她,要不要帶什麽吃的回來。

淚腺失禁,止不住落淚,枕頭都沾濕了好大一片。她蜷縮著身子,雙手捧著手機,敲字回複。

跟周青山的聊天框在置頂,卡送到後,她道了謝,他禮貌回複,後麵沒有話語。

他不是不入紅塵,隻是不為自己。

那日的野心勃勃在這一刻被擊碎成灰,明明在他麵前已經竭力表現自己,可最後都是無用功。

倪南開始討厭自己不活潑,沉悶無趣的性格。

也在想是不是自己的穿著保守,勾不起周青山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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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老宅一趟,家中老爺子旁敲側擊問他談女朋友沒有,什麽時候能讓他抱孫子。

周青山品著茶,搖頭輕笑:“您就少操心我的事了,院裏的芍藥都要凋了。”

老爺子心明,這是沒有了。

杵著個拐杖走到院裏,擺弄自個寶貝著的花兒,歎氣聲連綿,話裏還在說江家那小子怎麽就那麽招女孩子喜歡呢,自家這小子長得也不差,怎麽女孩子都帶不回來。

老爺子是不知道自己的寶貝孫子在京城是多少女生眼中的夢中情人,細數起來都能堵了一條街的道。

這些人中隻不過都入不了他的眼。老爺子還在說,提到“大學生”三個字眼,周青山想到了倪南。

學生卡掉落在縫隙,找的時候不好找。車內燈光較暗,他右手捏著學生卡的一角。

那張白底證件照是倪南在學校食堂的打印店拍的,老板不給p一下,忙完部門的事情快要累死了,一臉疲憊拍了這張證件照。

若不是骨相皮相都上乘,還真架不住老板那隨意的一拍。

周青山盯著證件照上的人瞧。

脆弱易碎令人生憐。

傍晚回了京城。

處理了一些工作的時候,這才得空去看手機上的信息。

江津硯發信息一直沒得到回複,直接一通電話過來。

那頭聲音嘈雜,可能又在泡吧,有女生嗲著聲音喊江哥哥,被他“去去去”給打發了,尋了稍微清淨點的地,點了支煙。

“怎麽外頭都在傳你跟中文係的妹子好上了,你還真喜歡那樣式的啊?”

人他介紹的,嫌棄也是他嫌棄。

周青山的胃隱隱作痛,從藥箱裏翻出胃痛的藥,含水咽了下去,嗓音沉沉:“什麽?”

“就昨晚上那個妹子啊。”

有了點印象,跟倪南一樣是中文係的。

江津硯給他念外頭的傳聞,京大的論壇火爆貼,中文係係花的新男友,如何如何,有離譜的,說二人早已訂婚,畢業就領證結婚。

這比跟陸曼傳的那次還離譜。

聽著都覺得搞笑,江津硯笑得直不起腰,長截煙灰隨著他的抖動,啪嗒落地。

周青山不覺得好笑,難得動怒。

倪南這一天心情跌宕起伏,眼睛都些腫了,坐在椅子上,抽紙擦了眼淚,麵前的電腦在播放超級催淚的一部電影。

倪南哭的稀裏嘩啦。

一直沒有動靜的手機響了,倪南瞥了一眼,哭的更厲害了。

室友都圍了過來,到底什麽電影能把她哭成這樣。

“這什麽電影啊?這麽好哭嘛,我也看看試試。”

“假如愛有天意。”

嗓子也有點啞,電影播放片尾曲,倪南點了暫停,手機來電話了。

她走到陽台去接。

“喂?”

電話那頭靜了幾秒,聲音夾雜的哭腔明顯,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周青山站在陽台上,窗外清冷。

“哭過了?”

倪南差點沒忍住又哭起來,這個人什麽意思嘛,不是和別人好了嗎,幹嘛又給自己打電話啊。

不應聲。

“那個女生,江津硯帶來的,我不熟,也沒什麽關係。江津硯你認識,潭柘寺見過。”

他這是在解釋麽……

倪南心忽然就軟了,好沒出息的,那點委屈也沒了,抽泣著鼻子,嘴上卻說:“我才不是為這個哭的。”

“那是什麽?”

手緊緊攥著衣擺,咬了下唇,她說:“今天早上的時候,我穿了白裙子,有個同學跑的時候沒注意踩到水坑,髒水都濺到我裙子上了。昨晚的雨好大的……”

昨晚雨是挺大的,周青山給人送完卡,剛出校門就傾盆大雨。

周青山嗓音含笑:“這樣啊……”

倪南覺得他在不相信自己的話,“那條裙子我很喜歡,裙擺髒的那一塊都洗不幹淨了!”

語氣軟軟的,乖可愛的,這樣的倪南比起之前更有生活氣。

她這話像是在責怪周青山了。

“那我賠你一條新的,好不好?”

語調跟哄小孩一樣,倪南卻受用,喜歡到不行。

晚風不解燥熱,壓箱底的小風扇被細細擦拭一遍,轉頭搖動一夜,少女側躺,嘴角都是上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