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珠子料

文萊老料做的那塊脖頸掛飾, 出自周青山之手,這是倪南在他書房看見一張設計圖才知道。

當時皺眉盯著想了好久,總覺得眼熟, 她沒佩戴過, 最近穿著頗為隨意, 手上一串白奇楠已經夠了,脖飾也沒那麽重要。

所有衣服都被翻找出來,一地亂,手裏捏著褲子的一角, 低著頭斂下所有神情,宋文女士出現在門口,看見亂七八糟一堆,邊走邊罵。

下了力拍她的背,讓她快點收拾好, 大晚上發什麽神經!

倪南還是那副樣子。

宋文女士看著她歎氣:“不就是一串珠子, 找不到了再去買就是了。”

“不一樣的。”

“有什麽不一樣,鑲了鑽還是什麽?”她邊講別撿起地上的衣服疊,瞥見倪南手上的珠子, 哼一聲挺不愉地說:“要跟你手上那個一樣, 那還真怕是鑲了天底下最貴的鑽。”

“碰不得摸不得, 多看一眼都不行。”

倪南側了側身,背對宋文女士,擋住了自己左手,手指纏盤奇楠。

宋文女士沒少為這個吵,吃早飯眼睛多看兩眼, 話就轉到白奇楠上麵, 至今她也沒給出解釋, 因為沒辦法去解釋。

哪個解釋都能讓宋文女士火冒三丈。

衣服都疊好放**,倪南蹲麻了腳,站起來倒吸口冷氣“嘶”一聲,跌坐在床邊。

宋文女士離她很近,護膚品香精味重,沐浴露味兒也重,雜糅一起衝鼻,倪南揉了揉鼻子,等腳沒那麽麻,把衣服都收到衣櫃。

“明天早點起來,再跟我去老黎那兒,問他還有沒有那破珠子。”

那塊文萊老料挺稀得,市麵上再找不出第二塊一樣的料,難上天,簡單設計就美不方物。

沒有替代品。

“找不到同樣的了。”

她聲音小,宋文女士離開房間也沒聽到她的話,喃喃自語垂頭喪氣,失了一場眠,明明該是好夢一晚。

第二天早上,倪南啃著餅,手機放在桌上,翹起一根手指往下滑,周青山說今天會是雨天,她抬眼看了一下窗外。

烏雲遮住早上微弱日出,紅暈成了烏色,眼神無意瞥見鞋架子旁邊一雙粉紅色的鞋。

倪南的那個表姐,比她大了兩歲,共同話題有但是少,新年的時候,牌局三四桌,表姐踩著粉色拖鞋敲響她的房門,跟她一起睡。

他們打牌都是通宵打的。

這鞋算是表姐在她家特指定的鞋,除了她來的時候拿出來,其他時候都放在櫃子裏。

宋文女士經過餐桌,到電視櫃翻找棉簽。

“表姐來過嗎?”

一包新醫用棉簽從最底下找出來,撕開包裝,戳著花露水往手臂上塗,聞言,宋文女士抬眼看她,“昨晚來過,怎麽了?”

心中隱約有了不好猜測,倪南水杯裏沒有水了,艱難咽下最後一口餅,抽紙擦了擦滿手的油。

手機在桌麵叮咚一直響。

“你這次給表姐拿了什麽?”

表姐每來一次,帶走一樣東西,她慣會撒嬌,哄得宋文女士開心,待她跟親生女兒一樣,宋文女士在倪南小時候也明確表示過,她更喜歡表姐多一些,聰明漂亮一雙巧嘴逗人開心。

宋文女士昨晚給的東西多了去,一時還說不出具體給了什麽。

半撕開的棉簽袋丟在茶幾上,綠瓶花露水蓋上蓋子放回架子上,手裏的棉簽折斷再丟進垃圾桶,腳踩式垃圾桶“騰”一下關上。

宋文女士隨口回答:“她想要什麽就給了什麽唄,你還不知道你表姐啊——”

“我知道。”

倪南把餐桌垃圾收拾一丟,轉身要回房的時候看見落地架掛鉤上掛著一條杏白色褲子,昨晚客廳燈開的小燈,一時沒注意忽視掉。

走過去的腳步並不是輕快喜悅,失而複得之感,皺著眉,上手一摸兜。

果然。

倒沒有歇斯底裏爆發質問宋文女士,為什麽不經過自己同意把她的東西給表姐,實在是平靜,手腕搭著褲子,長歎口氣。

從記事開始,她就得不到想要的東西,看中的東西都會被表姐先搶走,說搶嚴重了些,她從來沒開口提要這個,隻是表達了喜歡,所有大人恨不得把商場裏所有同款給她買來。

倪南不管怎樣,沒人聽她的想法,跟在大人身後,怯怯弱弱地一句“我想要”,那麽小聲,誰聽得到呢?沒人聽得到。

以為不會再有遺憾和錯過,她學會了勇敢。

倪南垂頭苦笑,遠遠淡淡地一聲。

“媽媽,那個珠子對我意義不一樣。”

宋文女士想了一下午,不就是一破珠子,有什麽不一樣?老黎送過的東西也不少,沒見她表露出特別喜歡過,再說了,自己也答應陪她去看新的,不知道她把自己關在房裏生什麽氣。

倪南看著表姐朋友圈新發的照片,下午茶自拍照,新中式風衣裳,脖頸掛文萊老料,私聊框的話語打了又刪。

最後隻是拉黑。

-

九月一開學,倪南在開學前一個星期跟宋文女士說要和高湫出去旅遊,也許有那麽點愧疚感,爽快答應了,還給了一筆錢,說不夠了再來要。

查了那個地方的安全問題,治安挺好,高湫又來了一趟家裏說那邊她爸爸朋友在,不用擔心,宋文女士就沒說什麽了。

實際上,倪南是跟周青山去的青城一個古鎮,曆史悠久,正在開發,商業氣息還不濃重,散步在古鎮裏悠閑自在,忘卻煩惱事。

訂了江景房,古色古香裝潢,床都是仿古,推開窗就是古鎮拱橋,人來人往,下小雨,有穿漢服撐油紙傘走過,像一幅古畫。

古鎮青石板路,屋簷下圓紅燈籠掛,樹枝攀延出牆,晚風吹。

倪南跟周青山牽著手走在人潮裏,繁華古鎮長街攤子多,小吃街,再旁邊一條好像是賣特產手工類的東西。

還有說書的茶社。

走累了找了間茶社進去,小吃先上,倪南撐著下巴,看一眼周青山,聽的好認真。

倪南也不是不認真,隻是跟他一比,自己像上課走神的差生。

蓋碗茶一般,不好喝,抿一口就放下,倪南以前品不出好差來,被周青山喂叼了,一口就能品出來。

不知道什麽時候下的雨,出來的時候屋簷滴水,細雨飄。

路中間有拿著傘喊的,透明雨傘,十塊一把,還算良心,倪南剛準備去買,周青山已經進到雨裏,拿了把傘過來。

那把傘良心,但也沒太多良心,剛到客棧,傘骨散了,倪南沒忍住笑。

“還好是在我們到客棧才壞,要是半路中壞掉就完蛋了,我們兩個都要成落湯雞。”

後半段路雨大了起來,小傘撐兩個人有點困難,周青山把傘偏向她多,自己的肩膀濕了大半。

周青山也笑罵,攬著她肩上樓。

傘骨都鏽跡斑斑,不防大風,真是好會做生意。

門一關,倪南讓他把襯衫脫下來,周青山抬手解扣子,曉得她意思,偏要說不正經話逗她臉紅,看到熟透水蜜桃般才放過。

軟熟水蜜桃指尖一掐,黏膩水漬潤指尖。

盥洗池清水流,白襯衫在倪南手中揉搓,手工洗衣皂雨後草木清香留在襯衫上。

捏著肩兩角,甩一甩,找衣架掛起來。

陸曼說過,周青山你上輩子恐怕是小菩薩救命恩人,這輩子她來報恩,就你那麽多壞毛病,她居然不說半點。

她列舉出來的壞毛病頭一條就是洗衣服,因為有次她來做客,看見倪南彎腰仔細揉搓襯衫領口,後來看見周青山就搖頭罵他不是好男人。

晾衣杆短了,撐上去身高不夠,周青山拿過掛上。

推窗涼爽風吹來,人的心一下就靜下來了。

周青山低沉嗓音和風一起送來。

“下回襯衫可不能再讓你洗了。”

倪南小嘴一癟,“嫌我洗不幹淨啊。”

“那不是,”周青山轉身過來,瞧著她委屈的臉,“讓人知道,準要到處傳我對你不好了,說我不是好男人。”

倪南怔幾秒,忽然笑,問誰敢說你呀,也不怕我們周老板發火。

他說陸曼。

倪南笑容僵了幾秒,隨後自然如常,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他走過來撩開她長發,捏了捏後頸,問她自己什麽時候發過火?

“你經常板著個臉,凶巴巴的,看起來就讓人怕。”

他身上氣場有時候挺唬人。

周青山像是聽了好笑的事,笑著問她,這就算發火啊?他現在不是笑著麽,怎麽經常板著臉了?

倪南點頭說算啊,發火的前兆也算。

以前見他的時候,十次有八次板著臉,眼神淡漠,一雙眼誰也看不進。

那晚上,倪南笨拙學著哄人,真的好累哦,難怪很多男生都說女生生氣好茫然,哄人都無從下手,根本不知道哪裏點到了她的氣。

就像倪南不知道周青山怎麽突然生氣了,睡覺背對她,隔了楚河漢界,趕緊發消息求助高湫。

高湫回一句:【哄男人?你沒搞錯吧,男人有什麽好哄的,不行就踹啊。】

她扶了扶額,把手機放下。

小心翼翼伸出一隻手戳了戳周青山的背,他沒動,又戳第二下,還是沒動,第三下時候動了動。

倪南知道他沒睡了,在身後好認真解釋起來,回顧這一天,最後聽到一陣笑,他講倪倪好可愛,抱著她親了好久。

親夠了,倪南大口喘氣,還不忘問他:“不生氣了吧?”

周青山碰了碰她嘴唇,讓她誇誇自己就不生氣了,倪南誇了好多句,刷到過的彩虹屁都用上,最後抵不過一句“周青山好好啊”。

手心突然一陣涼,房間沒了燈光,壓根看不清他塞到掌心的是什麽東西,隻能憑著感覺觸摸。

一串珠子墜飾。

她不會摸料子,講不出來是哪一種料。

周青山落下一個吻在她額頭,跟她說晚安,倪南哪裏還能睡著啊。

問他為什麽?

哪有為什麽,他就是看不得他供著的小菩薩受委屈。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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