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少年郎
滿公館是京城最大一家娛樂會所,也是身份的象征,誰能有那的會員,都夠在酒桌上吹上好幾壺。
倪南以前在部門聚會的時候有聽學長談起過,那學長也是個富二代,卡在滿公館的最低門檻進去的。從他口中說出來就像他是那裏的黑卡會員一樣,大家個誰想去他都能帶。
有學弟真舉手說想去時,他又支支吾吾找半天理由推拒了。
後來那學長畢業,家裏公司似乎做大了,說要帶人去滿公館,點名道姓倪南,她不肯,那學長就施壓。
校園學生會就跟個小型社會一樣,但凡沾了點職稱的都要擺擺譜,他是個副部長,明裏暗裏讓倪南自己識趣點。
糾纏了好幾天,被高湫一酒瓶子給砸了過去。
他囔囔著要動用關係,開除她們兩個,高湫一點都不怵他,白眼翻他:“動動動,看你關係好使還是我關係好使。”
高湫家境也不錯,不屬於富裏麵的,官裏頭的,隻是看著不像。
青梅酒帶了一大瓶來,高湫一個人就幹了一半,還剩些,她一個一個倒杯裏去,都得喝點,別說她吃獨食。
到倪南這時,停了。
“你還是吃你的酸奶疙瘩吧。”
就是那種大姐姐看不起小屁孩的語氣,蓋好瓶子轉身就要走,倪南扯住她衣角,說喝一小口。
宋文女士釀的青梅酒,倪南還從來沒有喝過,有一次好奇想要偷偷嚐,被拿竹條子打手心,說她盡不學好。
墨綠色寬口杯盛了一點點。
夏日清涼爽口的感覺,除此外,倪南品不出什麽。高湫說,加冰塊烏龍茶更好喝。
那晚上倪南清醒死了,喝了酒都沒醉,一杯後又要了一杯,高湫瞪大了眼,說可以啊牛逼了。
還說下次hls帶上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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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點四十分,倪南把書本裝進帆布包裏,跟高湫一起往外走,走到樓下的時候,發現圍了好大一圈人。
走進圈裏。
好氣派的一輛車啊。
難怪那麽多人圍觀,此時校園內部論壇早就爆了,高湫刷著手機,一口一個牛逼。
倪南真不識車,看著也無感,順和著點點頭。
看了一眼手機時間,她拉著高湫要走,高湫不肯,她讓倪南先回去。
倪南鬆了手,轉身背向而馳,身後熙熙攘攘,落日晚霞。
到了宿舍,倪南給宋文女士打電話,問她之前是不是提到了學校附近有套房,這會兒,宋文女士正打麻將,輸了好幾把,心情不愉。
“你要幹什麽?搬出去住啊,我告訴你,那可不行,女孩子一個人住不安全。”
還是手搓麻將,一局完,宋文女士沒手拿手機,開了免提放在牌桌上,搓子碼牌。
倪南站在陽台,抬手將被風吹亂的頭發拂好,“不是,我隻是想偶爾去那裏自己做飯吃,室友有時候也想弄火鍋,但宿舍裏不允許有大功率電器,查到了會被罰的。”
麻將相碰清脆的聲響落在聽筒,那頭好久沒講話,可能根本沒認真聽,哦哦幾聲,然後沒了。
“位置在哪裏?是用鑰匙還是密碼鎖啊?”
宋文女士碼好牌了,對著手機說:“你要幹嘛。”
她總是這樣,從來不認真聽自己講的話,明明早就該習慣了的,眼眶還是會酸,倪南咬了咬唇:“我剛剛不是說了嘛,我要去那裏做飯。”
“你們家倪南是要放暑假了吧,那也可以到時候回來做飯啊,做好了,記得喊姨們也過來嚐嚐你的好手藝。”
“是啊,你家這姑娘真不錯,還會做飯,看我們家那個,飯都還得我端到麵前才吃。”
那頭宋文女士的聲音徐徐傳來,“那不一樣嘛,你家那孩子打小聰明伶俐,腦袋靈活,以後賺大錢請人做飯,倪南就比不上,笨得要死,不會做飯就等著被餓死。”
牌友哈哈笑,說哪有哪有,賺什麽大錢,賺點小錢能養活自己就不錯了。
又開始談論起倪南的專業,貶低一文不值,說中文有什麽好學的,大家不都是在說,浪費那個錢,以後還不找工作。
宋文女士吆喝著出牌,說她自己要選的,攔不住。
倪南默默掛斷了電話。
當年考上京大,意料之外,她們誰也沒想到,因為她的確如宋文女士所說,笨得要死。
小學時候,人家輕輕鬆鬆九十一百,倪南次次七十分。
初中時,物理最差考過12分,畢業本校考,老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倪南考上了附中。
到了高中,乏善可陳的青春裏,周青山這個名字突然出現。那種感覺很不一樣,她想要和他一樣優秀,她要追上他的腳步。
她很笨,平庸,可她喜歡的人曾是鮮衣怒馬少年郎。
宋文女士看不到她的努力,姥爺打電話來祝賀,她隻是輕飄飄一句“運氣好而已”。
到現在,宋文女士也是看不見她的閃光點。
倪南吹了很久的風,突然又釋懷了,好像自己本來也沒什麽閃光點的,一直平庸。
也不怪宋文女士。
手機震動一下,倪南抹去眼角淚,順手往後別了一下頭發,垂眸看手機。
頓了兩秒,快速跑回宿舍裏麵,在鏡子前麵抹口紅,描眉,又朝手腕跟耳後擦了點香水,攜著落日奔跑。
在學校側門停步,喘著氣,微微彎腰捂著胸口,看見周青山走來,笑道:“你怎麽會來學校啊?”
“來找你。”
周青山白襯衫黑褲,領口扣子解開兩粒,肩寬腿長,看上去養眼極了,有種禁欲的感覺,特勾人心,走來時還有沉香味。
倪南的眼挪到他左手的白奇楠。
色澤潤度看起來是盤得特別勤快,她買的串就沒有這麽潤的,她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時常忘記盤,也不大會盤。
那輛被圍觀的車停在不遠處。
倪南被塞進了後座,納悶呢,就看見前麵坐著的助理,尷尬笑笑,然後看窗外,祈禱周青山快上來。
可他在外麵還打了個電話,神色煩躁。
周身氣息冷了下來,倪南小手一點一點向他靠近,小拇指勾了勾他的小拇指,無辜抬眸看他,要他開心一點。
緊蹙的眉頭一下舒展開。
前麵助理驚訝張嘴,往後視鏡瞥了好幾眼。
倪南問他這是要去哪呀?周青山目光看向她,嗓音帶笑答她,去西山。
西山是周青山的家。
倪南挺直了背,右手無措攥緊了裙擺,攥緊又鬆開,眼神不知道該往哪看,腦海裏播放曾經看過的電影,女生跟男生回家,之後發生雲雲。
耳尖忽一下熟透了。
潤如玉指尖帶著涼感觸碰上來,倪南條件反射縮了一下脖子,周青山的手順勢捏捏她後脖頸,輕笑聲入耳。
“想什麽呢,耳朵這麽紅。”
倪南不敢看他,看窗外,語氣虛得不能再虛,“沒、沒想什麽。”
“沒想什麽,不敢看我?”
窗外路燈亮起,高峰期車流望不到頭,世界被蒙上色彩,泄光而來一抹白。
倪南扭過頭,想要看他。
可是滿腹貪欲怎敢正眼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