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顧津南掛斷電話, 隨手把手機撂在茶幾上,然後拿起茶幾上的玻璃杯,仰頭把那半杯酒灌下去了。

脖頸上緊繃的青筋讓荷爾蒙賁張, 周圍圍著的女生更興奮了。

酒吧本就是性與欲結合的地方, 更何況一群流連於風花雪月的男女,她們想得到彼此的眼神向來坦**直白。

而夏裏沒有這種本領。

“蕪湖,好帥。”

女生盯著顧津南堅硬的喉結, 欲用手去摸,顧津南冷然地睨了他一眼,那女生立馬收了手,低頭倒酒緩解尷尬。

東洲富二代圈子就這麽大,個人恩怨在利益麵前不值一提,酒吧老板不僅叫了任子旭、還叫了劉楚, 除此之外, 還有其他富二代子弟, 劉楚身邊也一群鶯鶯燕燕,相比之下, 江少禹倒是樂得清閑, 拿著酒杯晃晃悠悠地看著舞池內的浮華。

劉楚正和懷裏的女人舌吻,周圍幾位富二代,手也不安分,和懷裏的女人各種調情。

顧津南身體狀況越來越差, 他能感覺到深處的涼意和恐懼不斷往上湧,身體也越來越沉,整個人仿佛在往深海裏下墜, 冷,呼吸困難。

他又給自己到了杯烈酒, 仰頭灌下去,像喝白開始一樣,好似感覺不到這烈酒的辛辣。

旁邊的女人看顧津南的醉意又濃了些,試探性地握著他的手,見顧津南沒抗拒,她抬起他的手臂,圈在自己白皙的脖頸上,她窩在顧津南的懷裏,仰頭看他冷冽的下頜線。

顧津南沒推開女生,因為這樣能感覺到熱意,能讓他沒那麽冷,腳腕上那條鐵鏈子的觸感沒那麽清楚。

女人貼在顧津南胸膛的手往下遊走,目的地明顯。

顧津南端起酒杯,然後鬆手,酒杯筆直地落在茶幾上,玻璃破碎的聲音讓女人停住動作,見隻是碎了酒杯,顧津南手並無大礙,她拍了拍顧津南的胸膛,嬌嗔道:“嚇死人家了。”

顧津南閉了閉眼睛,再睜眼,已然換了副麵孔,含笑勾人的麵孔,他捏著懷裏女人的下巴,語氣卻冰冷,“不想像酒杯一樣碎掉,就安分點。”

夏裏在酒吧裏找了好久,才找到顧津南所在的位置,她靠近時,正好看到顧津南低頭和懷裏女人談笑的場景。

那條鐵鏈子,好像拴在了夏裏腳腕上,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抬腳怕鐵鏈子的聲音太響,擾了周圍人的曖昧旖旎。

“美女,一個人來玩啊?”

夏裏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個男人,年齡和顧津南相仿,他靠夏裏很近,夏裏身體稍微往後傾斜,後背就能碰到他的胸膛。

夏裏上前一步,拉來兩人的距離。

“哎,別走啊。”男人手搭在夏裏肩旁上。

夏裏反彈似的甩開他的胳膊,“不好意思,我找人。”

男人不依不饒,反手握住夏裏細嫩的小手,“找誰啊,我幫你。”

在這穿著盡顯風情的酒吧裏,夏裏身上的呢子大衣格外突兀,學生氣息十足,清純的像將要成熟的蜜桃,誰都想要當第一個吃桃子的人。

投在夏裏身上的目光又多了些。

“放開我。”

夏裏猛甩男人的手臂,沒用,男女力量懸殊,她的掙紮被男人看做調情。

“陪我喝一杯,我就放開你。”男人色眯眯地望著夏裏,毫不掩飾眼睛裏的欲望。

“喝你媽!”

顧津南幹脆利落地把酒瓶子砸在了男人的頭上,酒瓶子碎成渣,可見顧津南力道很重。

酒吧裏打架鬥毆再正常不過。

但今天打架這人是顧津南,被打的這人是對麵KTV老總剛從國外回來的兒子。

空氣靜了兩秒。

周圍的人相互遞個眼神,走過來勸架。

被砸的男人伸手摸頭頂,手指上瞬間沾滿了血,血液順著他臉頰往下流。

“我草你媽!”男人抓著手裏的酒杯欲要砸顧津南。

顧津南把手裏的破碎尖銳的玻璃瓶口抵在男人心髒的位置,然後用力往裏推,像打針一樣,隻不過進入男人身體的不是細細的針頭,是尖銳的玻璃。

“你們敢動她一下試試!”顧津南的聲音很冷,又帶著被酒精長久浸泡過的沉,語氣裏分辨不出情緒。

夏裏親眼看著那尖銳的玻璃一點點沒入男人的肉/體,有那麽一瞬間,夏裏看到了從顧津南臉上看到了安靜等待死亡的快感,像是等待長久的解脫。

過去的情緒,夏裏在此刻找到了共鳴,從顧津南身上。

她慌了神,握著顧津南的胳膊,試圖拉回他的思緒,“顧津南,不要。”

那雙細嫩柔軟的手,攀附在顧津南的胳膊上,他感覺到了溫度,是熱的。

周圍圍著的人上前拉架,酒吧老板也迅速趕來。

受傷的男人很快被趕來的保鏢拖走,而後坐120走了。

這場風暴消失的很快,圍著的人散開,又沉浸在喧鬧之中,酒吧中間照樣歌舞升平。

顧津南太陽穴很痛,他搖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

“你還好嗎?”夏裏問他。

顧津南直直地看著夏裏,好幾秒後,他微微低下頭,眼神好像在看自己的腳腕。

夏裏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人是有依賴性的,不僅對快樂,也對痛苦。

被腳鐐束縛那幾年,終究會成為一生的枷鎖,平凡的日子裏,會讓你不由自主地頻頻回頭去直視那些痛苦。

夏裏這些年何嚐不是帶著腳鐐在生活,她以為那些情緒早已經從身體裏褪去,可此刻,注視著顧津南過於挺拔、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斷的脊背,她才發覺原來那些東西一直在心裏某個角落裏堆著。

“顧津南,回家嗎?”夏裏站在他麵前,顧津南坐著,換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夏裏伸出的手想摸摸顧津南柔軟的頭發,卻發現沒身份這麽做,她學顧津南,用腳尖踢他的腳尖。

顧津南再抬頭看她時,臉上又帶了笑,放浪形骸的笑,但這笑卻不達眼底。

夏裏的心被刺痛了下,眼前的少年不該是這樣子的。

“回。”他說。

“你在這等我一下。”

夏裏把包扔給她,轉身去對麵的沙發上拿顧津南的外套和手機。

她過去的時候,沙發上坐著的女生支著下巴打量夏裏兩秒,問她:“那是你男朋友?”

夏裏不想搭理,重金屬音樂聲轟炸的她頭疼。

“長得真帶勁,真想嚐一嚐。”女生毫不避諱想得到顧津南的想法。

“走吧。”夏裏走到顧津南身邊,對他說。

顧津南重重地呼了口氣,艱難地起身。

“夏裏。”江少禹攔在兩人前麵,“什麽時候來的?”

“剛剛。”夏裏抿抿唇,“有空聊,我們先走了。”

江少禹掃了顧津南一眼,問夏裏:“你們去哪?”

顧津南忽然俯身掛在夏裏肩旁上,帶著濃厚酒氣的熱氣打在夏裏頸窩裏,讓她有種天地換了個位置的眩暈感。

“走不走?”顧津南聲音很低,像是在呢喃。

江少禹沉了沉眸子,伸手去扶顧津南。

顧津南沒動,就死死地掛在夏裏身上,夏裏一轉頭,就能蹭到顧津南的臉。

“你這樣我沒法走。”夏裏抬伸手拖起顧津南的下巴,“你站好。”

就很神奇的,顧津南站直了。

盡管上一秒,江少禹怎麽扶他,他都站不直。

男人的心思,江少禹怎麽會不懂。

“我跟你一塊送他。”江少禹主動幫忙。

外麵寒風刺骨,顧津南襯衫鬆鬆誇誇地掛在身上,嘴唇漸漸發紫。

夏裏把手臂上掛著的外套遞給他,顧津南斜眼掃了下,沒接。

“不穿上會凍發燒的。”夏裏小聲提醒他,不帶妝容的臉蛋又純又欲,和剛剛圍繞在顧津南身邊的女人完全不同。

也正因如此,她一進酒吧,便被人盯上了。

江少禹看不下去了,他忍著揍顧津南的衝動,對夏裏說:“不用管,他身體好著呢。”

然而,下一秒顧津南說的話,讓夏裏和江少禹覺著他喝了假酒,而且喝的不少。

他忽然蹲下,一隻手橫在兩個膝蓋上,一隻手支著下巴,掀起眼皮,仰頭看著夏裏,有些脆弱地說:“夏裏,我冷。”

“……”

風順著巷子飄過來,顧津南吸了下鼻子。

江少禹心中的怒火直衝腦頂,他已經準備好拳頭砸顧津南了,顧津南卻給他玩了個陰的,還站在道德製高點,他現在出手,給趁人之危有何區別。

江少禹咬了咬後槽牙,奪走夏裏手中的衣服,扔在顧津南頭頂上,不爽道:“冷就穿衣服。”

“……”

顧津南頭昏昏漲漲的,他拳頭剛收緊,還未起身,夏裏就拿開他頭頂上的衣服,彎腰站在他麵前,小手搭在顧津南的腦門上,試他的體溫。

他腦門很燙,明顯是發燒了。

夏裏給他穿衣服,長這麽大,夏裏第一次給男人穿衣服,還是這麽大個男人。

顧津南倒也配合,老老實實地把外套給穿上了。

路邊來了輛出租車,夏裏揮手示意司機停下。

司機靠這路邊停下,夏裏攙著顧津南往出租車旁走去。

江少禹忍著火氣,伸手去攙顧津南,顧津南甩開江少禹的手臂,冷聲說:“滾。”

夏裏:“……”

夏裏本想把顧津南先扶進車裏,沒想到後車門一拉開,顧津南先把她推進去了,然後砰地一聲把車門關上了。

顧津南胳膊架在車窗上,半倚著車門,衝江少禹挑了下眉頭,“不好意思啊,我不拚車。”

江少禹忍不住爆了粗口,抓著顧津南的衣領說:“你他媽沒喝醉是不是?”

顧津南懶散地笑了笑,看江少禹的眼神像看傻逼一樣,挑釁意味十足。

他沒醉,隻不過要生病了。

每年都要生的病。

現在燒的不高,所以還殘留點意識。

車內的司機看了眼外麵的情況,扭身問夏裏:“走不走啊姑娘,我這耽誤的時間都是錢啊。”

夏裏:“不好意思,您先在可以打表了。”

司機笑了,點點頭,“哎,好嘞,外麵那倆什麽情況啊?情敵嗎?”

夏裏還未回答,車門被拉開,顧津南彎腰坐進來。

寒冬的夜裏,街道兩旁透露著寂靜。

顧津南頭靠在車座上,閉著眼睛,不知道睡沒睡,他呼出來的每一寸氣息都帶著濃厚的酒氣,一看就沒少喝酒。

是因為知道自己要生病了,所以一個人去犬馬聲色的場合,用酒精來麻痹自己嗎?以此來忽視那些記憶的折磨?

夏裏忍住不住這樣猜想。

出租車經過醫院,夏裏忽地想到什麽,她扭頭問顧津南:“上次從醫院拿的藥還有沒有?”

顧津南下巴往衣領裏縮了縮,蓋住半截下巴,淡淡道:“不知道。”

他聲音有點飄,呼出來的氣息也更熱了。

夏裏讓出租車師傅開快點。

“那你上次回家吃藥了嗎?”

夏裏繼續問他,畢竟他這個樣子,是不可能乖乖跟著她去醫院看病拿藥的。

“忘記了。”他說。

“……”

夏裏死心,她覺著上次拿的藥大概率還在,所以決定先帶顧津南回家,如果沒藥了,就給任子旭打電話,反正他們這幫公子哥有的是辦法。

車子開了四十多分鍾後,到達顧津南公寓樓下。

夏裏長呼一口氣,蓄力,攙扶顧津南往樓上走。

“顧津南,你手臂鬆開點,我快被勒死了。”

夏裏被纏在她脖子上那條手臂勒的呼吸不暢。

顧津南重重地呼吸了下,手臂也鬆開了幾分。

公寓門口到小區電梯,兩百多米的距離,夏裏累了一身汗。

進了電梯,夏裏如釋重負地呼了口氣。

顧津南懶散地靠著牆壁,眼睛裏倦怠氣息很濃。

電梯數字變的很快,夏裏對顧津南說:“你再忍一會兒,馬上就到家,到家吃了藥就可以睡了。”

顧津南沒吭聲,他垂眼看著腳腕,那裏已經被抓破了,現在正在流血。

電梯門到達頂樓,夏裏攙扶著顧津南出了電梯,輸入大門密碼,打開顧津南公寓的門,開燈,領著他往臥室去。

“你先躺一會兒,我去燒點開水。”夏裏剛要轉身去廚房,手腕卻被人抓住,緊接著就被那道力量帶著倒在了顧津南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