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期末考試周, 學校圖書館咖啡館塞滿了人,夏裏和柒時宜起了個大早,聳拉著眼角去圖書館占位置。

柒時宜抱著書包, 整個人蔫蔫的, 她看著圖書館裏埋頭苦學的人和夏裏抱怨:“這幫人都不睡覺的嗎,現在才淩晨五點!”

夏裏歎了口氣,“還好吧, 高中差不多就是這個作息。”

夏裏說完想了想,她高三經常四點多一點就起來了,每天醒來也不困,像打了雞血一樣,腦子裏想的都是努力和顧津南考一個大學,她抽出桌子下麵的椅子, 掏出書包裏的書, 微微彎了下嘴唇, 高三許下的心願已經實現了一半,她已經來到了顧津南念的大學, 另一半心願希望大學畢業前能實現。

恍惚間, 夏裏在草稿紙上寫下了‘顧津南’三個字。

柒時宜這會兒不似平時那麽機靈,反應慢了好幾拍,她嗬嗬了兩聲,帶著困意說道:“我高中沒怎麽晚自習, 我都是晚上加班幹。”

“那我們今天晚上也加班複習。”

“資本家都沒你黑。”

夏裏低笑了聲。

柒時宜伸頭趴在夏裏的胳膊上,問她,“法學狗, 寫什麽呢?”

夏裏麵不改色的翻了頁草稿箱,說:“理一下大綱。”

柒時宜懶懶散散地嗯了聲, “我也得理一理,媽的,真苦逼。”

兩個小時後,圖書館內出現了一股躁動,夏裏還沉浸在題海裏,柒時宜抬頭掃了一眼,才發現是外麵下雪了,這是今年的初雪,下的很大。

柒時宜興奮地晃了晃夏裏的胳膊,用筆指了指外麵,“下雪了。”

夏裏抬頭,看著窗外的雪眼前一亮。

柒時宜小聲說:“等一會兒地上的雪多了,我們去玩雪吧。”

夏裏點頭,“行,我加快複習速度。”

柒時宜隨手拍了張窗外下雪的照片,發在了朋友圈,並配文:【玩雪的有沒有,一塊組隊。】

任子旭幾乎是秒評論:【帥哥我。】

柒時宜回了個白眼的表情。

任子旭給柒時宜發了條消息:【一塊去津南公寓玩打雪仗?吃羊肉火鍋?】

柒時宜特愛吃羊肉火鍋,她沒忍任子旭的美食**,給任子旭發了個嗯字。

夏裏的胳膊被晃動了下,她沒抬頭,一邊寫框架圖一邊問柒時宜:“又怎麽了?”

柒時宜:“我們現在收拾東西去顧津南大平層玩雪吧,晚點再複習吧,十八歲可隻有一個冬天。”

夏裏握筆的手不受控地往下劃了下,括號被拉的老長,她點點頭。

夏裏和柒時宜出了圖書館就看到了任子旭,任子旭在車裏坐著,對倆姑娘做了個自認為特帥氣的敬禮。

柒時宜走過去,摸了摸任子旭的頭,“真乖。”

任子旭白了柒時宜一眼,“趕緊上車,凍死老子了。”

夏裏低笑了聲。

三人一塊去買吃火鍋要用的鍋具和食材。

從超市回來,任子旭一打開顧津南家公寓的大門便說:“哥回來了,人呢。”

顧津南坐在餐桌旁,支著下巴,有一搭沒一搭地轉著筆,似是在思考某個難題,“嗯,爸爸知道了。”

柒時宜無情地吐槽任子旭:“傻逼。”

“……”

顧津南注意到聲音,抬眼看過去,夏裏撞上他漆黑幽深的眸子,她甜美的笑了笑,別開視線。

顧津南走過去給她們拿拖鞋。

柒時宜先換好棉拖,她把書包往沙發上一扔,人也跳進去,說道:“苦逼醫學狗,複習的怎麽樣了?”

顧津南勾著嘴角,“還行,苦逼新聞狗。”

夏裏低笑了一聲。

顧津南撩起眼皮看夏裏,“複習的怎麽樣了,大律師。”

“還行吧。”夏裏心虛地說道。

顧津南嘖了聲,“周教授的學生就是謙虛。”

夏裏看到沙發,想起來顧津南那晚發燒的樣子,整個人燒的意識都不清醒了,緊閉著眼睛,不停地捏她食指拇指肚,她低頭看著手指,那種感覺刻骨清晰。

她走到餐桌旁,倒了杯熱水捧在手裏,輕聲細語:“會打擾你複習嗎?”

顧津南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不會。”

夏裏拉出他對麵的椅子坐下,把書包裏的資料拿出來,埋頭複習。

柒時宜和任子旭坐在地毯上,趴在茶幾上複習。

餐桌就顧津南和夏裏在用。

窗外的天陰森森的,但夏裏心裏格外明媚,像是住了個大大的太陽。

記憶裏的高中生活好像轉了個彎,和此刻的空間慢慢重疊在一起。

所以,這算是和他同桌了嗎?

夏裏默默的笑了笑。

柒時宜從冰箱裏拿出一罐冰美式,皺著眉頭喝了一口後,抱著夏裏說道:“複習的怎麽樣了?”

“比計劃快了點。”夏裏揉著脖頸說。

任子旭走過去,彎腰抱著顧津南,學著柒時宜的語氣說:“複習怎麽樣了?”

顧津南胳膊肘懟了任子旭,把他撞的踉蹌,“滾。”

夏裏失笑。

“你們假期都打算幹嘛啊。”柒時宜說道。

任子旭:“出國浪。”

“我留校。”夏裏不想回家,她根本沒家。

顧津南把玩著手機,聽到夏裏說留校時候,他抬眼懶洋洋地說:“看家。”

“那正好啊,你們倆都在東洲,可以一起過年。”柒時宜眯著眼睛色色地看著夏裏,一副你要不要趁著過年拿下他的表情。

顧津南腦海裏忽然閃過上次拽著夏裏手腕老太太的臉龐,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夏裏,說道:“可以啊。”

他語氣輕佻,讓人聽起來隻覺著這句是客氣話,再說,夏裏也沒有硬擠進別人熱鬧裏的習慣。她過年哪也不去,買一堆喜歡吃的零食,窩在宿舍裏吃吃喝喝也不錯。

夏裏翻書的動作一頓,彎唇笑笑,沒吭聲。

“下雪了下雪了!”

柒時宜是南方人,每到下雪天她都激動的很。

夏裏還沒來得及往窗外看,就被柒時宜扯著往外跑。

顧津南和任子旭跟在後麵,任子旭看著顧津南身上單薄的衛衣說道:“小心發燒啊,每次發燒就跟要死了一樣,真服了你。”

顧津南挑挑眉頭,看著遠處扔雪球的少女說道:“老子身體好著呢。”

“嘖,半年沒發燒,嘴就硬成這個程度,無敵。”任子旭胡**了個雪球,朝顧津南扔去。

顧津南卻沒躲,那雪球在他胸口碎開,掉在他灰色棉拖上。

任子旭以為自己偷襲成功,得意洋洋。

顧津南褪去幾絲散漫,語氣難得認真:“你說什麽?”

“啊?”任子旭沒反應過來。

“我半年沒發燒了?”顧津南又問。

“不然呢?”顧津南聳聳肩,“不發燒也好,你哪次發燒不把我累成狗。”

柒時宜喊顧津南和任子旭一塊兒玩雪,顧津南沒去,趿拉著棉拖去客廳拿手機。

顧津南之前養過隻柴犬,白天他要去上課,為了能隨時隨地看到狗狗的狀態,他在客廳裏裝了監控。

視頻很長,五小時三十二分。

視頻的開頭,是夏裏慌慌張張的樣子,去臥室抱被子,去廚房燒水,藥箱裏找藥,喂他吃藥……

視頻的的結尾很長,是夏裏跪坐在地毯上,被他握著手。

小姑娘一夜沒睡,時不時用手背試試他額頭的溫度,像隻忠誠的小貓咪守在她身邊,身上隻有那套單薄的睡衣。

怪不得那天早上,夏裏眼底的烏青很重,怪不得他問自己是不是單身……

顧津南曲腿靠在茶幾上,淡淡地睨著窗外玩雪的夏裏,小臉蛋凍的通紅,笑的露出兩個小虎牙,美好的讓人忍不住想靠近。

顧津南嘖了聲,搖搖頭,“也不怕凍著自己。”

“哈嘍,在幹嘛呢?”顧津南拎著夏裏的外套要出去時,陳清電話打了過來。

“沒幹嘛,混日子呢。”顧津南從兜裏摸了跟煙,咬在嘴裏。

“少抽點煙啊,小心早衰。”陳清不滿道。

顧津南哼笑一聲,把煙點燃,對著屏幕吐了口白霧。

陳清自知拿他沒辦法,索性轉移了話題,“當當當,給你介紹個人,我新男朋友。”

顧津南淡淡地嗯了聲,“百年好合,照顧好自己,掛了。”

“哎哎哎,別掛,你新年怎麽過啊,要不要來找姐姐玩?”

“有人陪了。”顧津南看著大雪下的夏裏,緩緩說道:“撿了隻瞎眼貓咪。”

好巧不巧,夏裏的手機也響了起來,是條微信消息,江少禹的,問夏裏期末考完試要不要去聚餐。

“聚餐是嗎?你怕是沒時間。”顧津南食指輕輕敲著夏裏的屏幕漫不經心的說道。

夏裏進屋裏喝水,見顧津南勾著她的衣服,她提醒顧津南:“你拿錯衣服了?”

顧津南把羽絨服扔給夏裏,隨口問:“冷不冷,穿嗎?”

所以他剛剛是要出去給她送衣服?

夏裏慢騰騰地接過羽絨服,由於緊張還穿反了,右手塞進了左手的袖筒裏。

顧津南忽然樂了,她把煙頭按滅在煙灰缸裏,拎著羽絨服的帽子,給羽絨服換了方向。

夏裏的臉紅往下蔓延,連帶著脖子都是紅的。

她低頭拉著拉鏈,故意問的雲淡風輕,“你要一塊玩嗎?”

“怎麽,被欺負了?”顧津南看任子旭那二貨旁邊儲存了一堆雪球說:“走,給你報仇。”

夏裏拽了拽顧津南的衣角,輕聲說:“你也穿衣服。”

“去叫救兵了啊。”見顧津南跟著夏裏出來,任子旭立馬認慫,“一比三不公平,你和夏裏一組,我和柒時宜一組。”

院子裏的羅漢鬆掛著厚厚一層雪,大雪肆意下著,沒有要停的意思。

四個少年在院子裏揮灑著青春,好不快活。

“夏裏,你重色輕友。”柒時宜吃了一嘴雪。

夏裏笑的話說的斷斷續續,“我不是故意的。”

“接招吧。”柒時宜扔了一團雪過去。

“……”

顧津南穿了條薄灰色運動褲,露出精瘦的腳踝,棉拖裏也灌滿了雪,鼻尖和手指被凍得通紅,桀驁不馴的臉上多了幾分破碎感。

顧津南腳底打滑,癱坐在雪地上,他順勢躺了下去,伸開雙臂,迎接落下的雪花。

任子旭和柒時宜累的氣喘籲籲,也躺了下來。

柒時宜拍拍旁邊的空位置,“裏裏,躺一會兒。”

顧津南望著灰蒙蒙的天空,說道:“以地為床,以天為被,爽。”

任子旭對著天空吼了聲。

夏裏躺在顧津南的左邊,右邊的腦袋挨著顧津南硬質的頭發茬,聽著他的呼吸聲也聽著自己的心跳。

她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感覺到痛覺後,又傻笑,笑著笑著眼角流淌出了眼淚,暗戀的路好像亮起了微弱的光芒。

顧津南的呼吸漸漸平穩。

夏裏想到了那晚顧津南發燒難受的樣子,她突然緊張起來。

“難受嗎?”夏裏側過頭,低聲問顧津南。

顧津南也偏頭看她,兩人的距離太近,近到顧津南稍稍往前傾斜,就能碰到夏裏那飽滿紅嫩的雙唇。

“不難受。”顧津南也看她,聲音低的像是用氣音說話。

-

由於各個院係考試的時間不一樣,後麵幾天,圖書館的位置就沒那麽緊張了,夏裏和柒時宜便去了圖書館複習。

繃著神經過了一周後,終於送走了期末考試。

柒時宜考完後就帶著夏裏泡溫泉去了,泡完溫泉後又買了兩購物車零食,豪放地放在夏裏書桌上,並聲稱這是來自室友的愛。

“想我了就給我打電話,還有每天都要回我消息。”柒時宜說完還給夏裏一個大大的熊抱。

夏裏捧著她的臉說:“放心吧,我一定把自己養的白白胖胖的。”

柒時宜順著她的話說:“然後滾到顧津南的**。”

夏裏紅了臉,拉著音調:“柒時宜!”

柒時宜大笑,“行了,不逗你了,我回去了。”

“好,到家給我發信息,寒假玩的開心。”

夏裏隨便吃了點零食,拉上窗簾,在宿舍裏睡了個飽覺。

第二天早上,夏裏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昨天晚上和柒時宜聊天時,柒時宜說今天早上要給夏裏打電話,所以她手機一響起來,夏裏看都沒看,直接說:“怎麽這麽早打電話。”

由於剛睡醒,她聲音奶奶的,帶點軟糯。

手機那邊沒吭聲。

夏裏又說:“你吃早飯了嗎?”

“還沒睡醒?”

很意外的,電話那頭傳來道熟悉的聲音,低沉有磁性,還夾雜著懶散的笑意。

顧津南的聲音。

夏裏睜大眼睛,猛地坐起來,支支吾吾地說道:“顧津南?”

“嗯,我在你宿舍樓下。”

夏裏被他這話搞得雲裏霧裏,在我宿舍樓下,所以呢?

“11不是讓我帶你在東洲轉轉?”

夏裏大概明白了怎麽回事,她咽了咽喉嚨,輕吐一口氣,盡量讓自己淡定,“好,你稍等我一會兒,我馬上下來。”

幸虧昨天睡了個好覺,皮膚水靈靈的,夏裏對著鏡子忍不住感慨。

約莫十五分鍾後,夏裏下了樓。

顧津南咬著根煙,躺在駕駛座上打遊戲。

夏裏敲了敲車門,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坐了進去。

他今天開的是輛紅旗。

算是低調。

但仍有不少女生往這邊看過來。

顧津南收了手機,調整座椅的位置,手搭在方向盤上,偏頭問夏裏:“想去哪玩?”

有你的地方都可以,夏裏心裏想。

“寺廟。”她說。

這個回答是在顧津南意料之外的。

他帶出去玩的女孩,沒一個說去寺廟的,要麽說去酒店,要麽去高檔商場。

夏裏被顧津南岩石般的眼睛看的心虛,她溫吞道:“不可以嗎?”

“可以。”

車子快開出校園時,遇到了周教授和江少禹,兩人站在路邊探討著什麽。

顧津南把車停到周教授旁邊,放下兩邊的車窗,攬著副駕駛座的後背,身體往左邊傾斜,語氣吊兒郎當的:“周教授好。”

“周教授好。”夏裏笑笑,開車門下去。

江少禹聞聲看過來,神情複雜地看著兩人。

顧津南直接把江少禹當空氣。

夏裏笑著點頭,“江學長好。”

周教授問:“你們這是出去玩?”

“嗯,去廟裏,周教授給推薦個靈驗的廟?”顧津南說。

周教授對夏裏說:“也就是圖個心裏安慰,東邊郊區的廟拜的人挺多。”

“好,謝謝周教授。”

“去玩吧,有空來家裏吃飯。”周教授揚楊手說道。

寺廟裏人不多,甚至略顯空**。

零零散散的落葉躺在地上。

夏裏和顧津南並肩走著。

許是這炷香的味道過於刺鼻,也許是遠處的鍾聲過去虔誠,顧津南比以往正經了幾分,雙手抄在上衣兜裏,頂著張張桀驁不馴的臉往前走。

兩人都沒來過寺廟,不懂寺廟的布局,也不懂廟裏的菩薩管什麽。

夏裏每路過香爐,都會往裏麵放錢。

顧津南隨口道:“看來你這願望還挺大。”

夏裏回:“嗯,是挺大的。”

希望顧津南一生無痛無災,平平安安。

如果還可以許願的話,希望他能愛我。

夏裏虔誠地跪在菩薩前,訴說著心裏的願望。

顧津南煙癮犯了,在不遠處的角落裏抽煙,他看著夏裏那虔誠認真的樣子,又想起來上次深夜他照顧自己的樣子,單純又執拗。

兩人剛回到車上,夏裏就接到了周教授的電話,堅持要夏裏去家裏吃飯,夏裏推脫不掉,硬著頭皮和顧津南去周教授家吃飯。

“你和周教授什麽關係啊?”夏裏問他。

“我大伯,他跟我奶奶姓。”

夏裏買了點水果和牛奶跟著顧津南去周教授家。

顧津南順手買了點堅果和糕點。

東西是顧津南拎的。

兩人這樣子頗像剛結婚的小年輕來看望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