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早上六點,夏裏潦草地吃完早餐,畫了個淡妝,出門替表妹兼職。

清明假期的第一天,地鐵格外擁擠。

夏裏站在地鐵車廂角落裏,拿出手機百度明柿的信息。明柿是她一會兒要去兼職的家具品牌。

她匆匆瀏覽了一眼搜索引擎呈現出來的信息,稍稍對明柿有了了解,欲要暗滅手機時,手機彈出來條消息推送,是她關注的樹洞博主的帖子:清明節遇到前男友意味著什麽?

短短幾分鍾,下麵已經已經刷了幾頁回複:

【遇到鬼了,快去廟裏轉一轉】

【說明該去給他燒錢了。】

【他死的時候,你是不是忘記給他買花圈了……】

【睜眼姿勢不對?閉眼重新睜眼。】

……

【嗚嗚嗚,隻有我希望他過的好嗎?】

夏裏垂眼看著指尖上方的評論,愣了兩秒,腦子裏不受控閃過張麵孔,她緩緩動了下睫毛,內心微小的情緒變化,像風一樣,又轉瞬即逝。

近兩個小時的地鐵,夏裏終於來到了明柿的店裏。

明柿主要賣沙發和軟床,裏麵的員工都穿著得體的工服,氣質出眾,臉上都帶著精明的笑容。

夏裏主要工作內容就是端茶倒水,整理顧客試用過的床和沙發,她在國外做過類似的兼職,上手很快,所以明柿的員工對夏裏態度還不錯。

夏裏骨相皮相堪稱完美,巴掌大的瓷白蛋臉上鑲嵌著立體的五官,二十五歲的人了,額頭上還有密密麻麻的胎毛,整個人氣質很絕,不笑的時候冷清的很,笑的時候又讓人溫暖,是那種第一眼覺著驚豔、再看仍覺著驚豔的人。

有些男客人為了讓夏裏多服務會兒,故意多試店裏的產品,走的時候象征性地帶上一兩件明柿的產品,整一個上午,夏裏忙的腿都要斷了。

臨到中午時,客流量少了些,夏裏趁機點了份飯。

賣場裏根本沒有休息的時間,客人隨時來,夏裏就得隨時服務,睡的晚起得早,這會兒夏裏上下眼皮直打架,胃不好的她,皺著眉頭給自己灌了兩杯現磨咖啡。

但真正讓夏裏清醒的還是女孩那句:“津南,你過來試試這個沙發,好軟啊。”

女孩的聲音很甜,含著嬌羞。

夏裏大腦極其敏感地捕捉到了‘津南’這兩個字。

她呼吸不由自主地放慢。

叫津南的人沒應聲。

夏裏手中泡茶的動作剛繼續起來,外頭又響起了喊叫聲。

“顧津南,你是來陪我挑家具的,還是換個地兒玩手機的?”

顧津南沒抬頭,靠著茶幾,曲著腿,旁若無人地低頭玩手機,黑襯衫鬆鬆垮垮地穿在身上,整個人散漫又矜貴,生人勿近的氣場也格外強。

“顧津南!”女孩提高了分貝,聲音中夾雜了幾絲不爽。

坐在前台吃飯的銷冠見情況不妙,忙抽了張衛生紙,擦擦嘴巴,一邊補口紅一邊對夏裏說:“給這兩位客人送點茶水,態度好點,看她們的穿著不像窮人,那女的包都好幾十萬呢。”

夏裏透過前台的玻璃往外麵看了眼,那人靠著綠植旁邊的沙發,她看不清他的臉龐,倒是那股散漫勁兒,挺熟悉的。

顧津南聽到夏裏這兩個字,玩手機的手頓住,他輕撩起眼皮,順著銷冠的視線看過去,臉上一貫的淡漠。

夏裏端著茶托出來,迎麵撞上顧津南的視線,她握著茶托的雙手下意識地收緊力道,指腹漸漸泛白。

顧津南懶懶散散地睨了夏裏一眼,又把視線投到手機屏幕上,看陌生人一般。

夏裏端著茶托走到顧津南身邊,怎麽也擠不出來銷售員應有的微笑,她把一杯茶遞給他,平靜道:“先生,天氣熱,喝點茶吧。”

夏裏沒有和顧津南對視,是以微微頷首的姿勢給顧津南送水的,她能察覺到顧津南在看她,他的目光打在她身上,灼的她大腦一片空白。

幾秒後,夏裏手上的水杯還是沒有人接,她抬眼,兩道目光又撞在一起,夏裏烏黑清澈的眸子裏沒有半分波瀾,就那麽平平靜靜地看著顧津南,“喝水嗎?”

銷售員臉上抹去笑容,棱角就太突出了,明柿哪有拽的這麽二萬五八的銷售員。

銷冠指了指茶托裏的茶水,打圓場:“先生,這是剛泡好的茉莉紅茶,天氣熱,您喝點水。”

“不用問了,他不喝帶溫度的水。”

徐清麥翹著二郎腿支著下巴往這邊看,內心感慨夏裏這姑娘進錯行業了,她那張臉,又白又純,像牛奶一樣,隨便簽個娛樂公司,不出一年肯定爆火,哪裏用的著在這裏苦哈哈地端茶倒水,徐清麥隨手拍了張夏裏的照片,發給了嘉藝娛樂公司的老板。

然而,嘉藝娛樂公司老板發來的微信消息,讓徐清麥很驚鄂:

【!顧津南還好嗎?】

徐清麥抬頭看了看顧津南,並沒有發現他有什麽奇怪的舉動或表情,依舊是那副把世間一切都不放眼裏的囂張勁兒,她回:【啊?他很好啊!顧津南認識這女的?】

顧津南百無聊賴地掀起眼皮,掃了眼夏裏身上的速幹工服短袖,伸手接走了夏裏手中的紙杯,他抿了口水後,又繼續低頭看手機。

他指尖在微信屏幕上停留了良久,微信上那條敲了一半的消息,定格了許久,後麵的綠色光標在不知疲倦地跳動著。

徐清麥全然沉浸在微信聊天中,並沒有發現自己被無聲的打了臉。

夏裏轉身,往前走了兩步,給坐在沙發上的徐清麥遞水,“女士你好,天氣熱,請喝水。”

徐清麥向來不喝這種茶水,她自然沒接夏裏手中的紙杯,視線在顧津南和夏裏兩人之間遊走。

圈子裏都傳顧津南這些年不近女色,是因為那位遠走高飛的白月光。

徐清麥指了指顧津南,問夏裏:“你們認識啊?”

夏裏眼尾下垂了幾分,沒吭聲。

顧津南握著杯子,低頭劃手機,很明顯地,他對這個話題沒半分興趣。

不少顧客往這邊看過裏來,吃瓜的心思大於購物的欲望,總監給銷冠使了個眼神,銷冠會意,她拽拽夏裏的衣角,低聲問:“夏裏,你和他們認識嗎?”

夏裏眨眨眼睛,眼底的情緒很快褪去,漆黑的眸子裏隻剩下了平靜,她答的也雲淡風輕,“不認識。”

夏裏說完端著茶托回了前台。

顧津南愣了一瞬。

僅兩秒,他又恢複一如既往地散漫隨性,勾唇輕笑了下,笑的聲音很低,像是用氣音在笑。

兩人的反應,讓眾人的猜想頃刻間轉了好幾個彎。

徐清麥細細打量著顧津南的表情,卻分不清他此刻的喜怒。

銷冠雖然想吃瓜,但業績壓身,她不敢怠慢,微微頷首,“那咱二位先去看沙發和床吧?”

顧津南把玩著手機,餘光瞥向夏裏的背影,瘦了。

徐清麥嘰嘰喳喳地在顧津南旁邊聒噪個不停,顧津南斜眼冷睨了她一眼,她努努嘴,轉身去明柿的銷售員那裏耍大小姐脾氣。

顧津南煙癮上來,他從兜裏摸出跟煙,遞到嘴邊,沒燃,放在嘴巴裏咬著,散漫浪**。

破天荒地,顧津南喝完了紙杯裏的溫水。

下午三點之前的客人,大多是來消遣的,來的也是些上了年紀的人,這些客人來得快走的也快,夏裏沒事幹,低著頭擺弄著茶葉,她心口堵得厲害,左眼皮也一直挑個不停,指尖撥弄了好幾次眼皮,眼皮還是突突地跳著。

小時候胡同裏的老人常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

意指左眼跳好運就要來了,右眼跳黴運就要來了。

夏裏一手按著琉璃台,一手撥弄左眼皮,她心裏直犯嘀咕,這眼皮是不是跳錯了,兼職給人端茶倒水碰見了前男友和他現女友,這不應該跳右眼皮嗎?

眼睛都被夏裏給揉紅了,周圍的粉底液都被她給揉進眼睛裏了,加上休息少,左眼睛這會兒火辣辣的疼。

顧津南往前台這邊瞥了一眼,給醫院的眼科醫生發了條信息,讓準備兩瓶眼藥水送到門衛那裏,他一會兒過去取。

他把紙杯放在琉璃台上,發出不輕不重的響聲,雙手插兜悠悠地往吧台裏麵走去,囂張到不可一世的模樣。

從吧台出去的路被顧津南堵死,夏裏出不去,便抬眼看他,目光冷冷清清,“先生,您是要加水嗎?”

“……”

顧津南薄薄的眼皮動了下,先生,很好。

他徑直往前走,一直把夏裏逼到牆角,夏裏後背抵著牆,他從手從兜裏出來,緩緩上揚。

夏裏想起來他之前的惡劣行為,驚慌失措地叫了他的名字,試圖阻止他進行夏裏腦補出來的行為。

顧津南突然嗤笑一聲,舌尖抵著臉頰,直勾勾地盯著夏裏說:“不是不認識我嗎?啊?我身上哪個地方你不認識?”

她被禁錮在他和牆角之間。

顧津南高瘦,夏裏168的身高堪堪到他肩旁上一點,兩人距離過近,他胸膛裏的心跳,夏裏聽的格外清晰。

這道心跳聲,夏裏剛到國外時,幾乎每個晚上都夢見過。

如今再聽到,她竟然有那麽一瞬間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

顧津南身上溫熱的氣息鋪天蓋地的襲來,見縫插針地往她身體裏灌,夏裏身體的溫度慢慢地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