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二日是七月初一, 也是每月唯二兩次要去慈寧宮請安的日子。
曹玥被康熙折騰了半夜,哪怕身子酸痛,也撐著身子起了身。
康熙伸平手臂由著梁九功伺候他更衣, 瞥見曹玥掀開帳子下了床榻, 很是體貼道:“怎麽不多睡會兒?左右你昨日也不曾去承乾宮請安, 索性今日便也不去了罷。”
曹玥坐在床沿慵懶的睨了康熙一眼:“妾怎麽覺著,皇上話裏有話,莫不是您在怪妾不敬皇貴妃?”
剛睡醒的美人風情盡顯,那慵懶的一眼看的康熙隻覺得身子一緊, 早起的欲*念霎時翻湧而起。
他忙借著跟曹玥說話轉移心神:“看你, 又誤解了朕的意思不是,朕是體貼你, 想著你昨夜伺候朕也累著了,不想你再折騰罷了。”
其實他沒說的是,若是曹玥想一直借口身子不適不去承乾宮請安,他也不會多說什麽, 自己隻當不知道,但他是肯定不會親自囑咐免了日後昭嬪的請安的。
太過惹眼, 對昭嬪並無好處。
這話說的還像回事, 見曹玥站起身往康熙身前走過來,梁九功忙後退了幾步讓開位置。
曹玥伸手理了理康熙原本就平整的領口, 抬眸淺笑:“皇上一大早的就同妾說些甜言蜜語, 難不成是還覺得妾在別扭著, 哄妾來著?”
聽起來有幾分不依不饒,偏康熙不覺得生氣, 倒是見她頭一次這般模樣,有幾分好笑, 捏了捏曹玥小巧的鼻頭,康熙笑道:“玥兒最是明事理的,朕隻是實話實說。”
“妾才不要做那明事理的。”曹玥輕哼了一聲,轉身背對著康熙坐在梳妝台前的繡凳上:“明事理有什麽好的,妾偏要做胡攪蠻纏的,那樣妾才不會受委屈。”
瞧著安凝擰了帕子伺候曹玥淨麵漱口,康熙好笑的搖了搖頭,昭嬪也就嘴硬,她雖這般說,但真遇到了事兒,也定然不會胡攪蠻纏。
昨日他也並未同她徹底解釋明白,今日她已然不生氣了,可見她並非不明事理之人。
見她洗漱完,康熙腳步輕盈的走到曹玥身後,長臂一伸,在妝台上拿了一枚螺子黛,微微彎腰,自己的頭擱在曹玥肩膀上,與曹玥的腦袋持平:“朕也有段日子不曾為玥兒畫眉了,今日還有時間,便畫你最愛的遠山黛眉,如何?”
曹玥輕輕頷首,側眸瞧了眼下巴擱在她肩頭的男人,嬌嗔道:“若是皇上的手藝退步了,妾可是不會頂著您為妾畫的眉出去見人的。”
“玥兒隻管瞧著便是。”
康熙很是胸有成竹,結果也確不負他,遠山黛眉一如既往的襯托著曹玥的美貌,蛾眉雅致,濃淡相宜。
“這般可能見人了?”
曹玥輕輕抿唇:“勉強可以。”
一對蛾眉畫完,兩人又你儂我儂了兩句,康熙就被梁九功催促著去上朝了,今日初一,是有大朝會的。
康熙一走,安凝也開始為曹玥上妝,隻是看著曹玥眼底下的青影,不免憂心:“娘娘昨夜不曾休息好,何不聽皇上的話,稱病便是,何苦要不辭辛勞的再往承乾宮去請安。”
曹玥自己挑了對泛著瑩白,有食指指腹般大小的珍珠墜子戴在耳垂上:“本宮昨日侍寢,今日再不去請安,旁人會怎麽議論本宮?她們的議論本宮倒是不怕,隻是唯獨得防著她們在太皇太後跟前嚼舌根。”
言下之意,便是今日若非初一十五,她也懶得去承乾宮再走一遭。
當然她真正的目的卻是去觀察太皇太後,看看太皇太後的身子到底怎麽樣。
安凝聞言,也沒在抱怨,不過卻好奇道:“說起太皇太後,奴婢卻想起了博爾濟吉特庶妃,她已經兩日都不曾來景仁宮。”
自那日博爾濟吉特庶妃在得了曹玥同意後,幾乎是日日都要來景仁宮的,就算沒有學棋,也會小坐一會兒。這猛然不來了,可不就叫人覺得奇怪。
曹玥對博爾濟吉特庶妃並不如何上心,說句不好聽的,她不得聖心,隻靠著太皇太後在宮中的地位過活,待太皇太後百年之後,博爾濟吉特庶妃在皇上的刻意忽視下,隻會泯然於後宮之中。
“不必管她。景仁宮裏卻是要好好兒的檢查一番,以免博爾濟吉特庶妃叫人在宮裏放了什麽不該放的東西。”
話落,安平端著一碗紅棗阿膠粥進來:“娘娘盡管放心,奴婢閑暇時在宮裏轉悠,到處都查看過了,眼下並無異樣。”
曹玥見她思慮周全,不免誇道:“你做事總是穩妥的。”
一碗紅棗阿膠粥用完墊了墊肚子,曹玥換上了一襲淡藍色的水波紋衣裳,外麵套著一件用軟煙羅製成的輕紗罩衫,打眼一看,便覺得清爽至極。
夏日的早上也是悶熱的,稍稍一動便是一身的汗,曹玥過多走動出汗,又因為雙腿和腰身還泛著酸,索性叫人傳了肩攆。
同往常一樣,曹玥來承乾宮的時間永遠都是卡著點兒的。
皇貴妃瞧著曹玥清冷的麵孔上,獨獨眼尾帶著些揮之不去,被男人寵愛過後的韻味,心裏就格外嫉妒,前日表哥在承乾宮留宿的時候可沒碰她。
然而皇貴妃心中再不舒服,再是嫉妒,皇貴妃也給壓了下去,臉上的笑容很是平和:“昭嬪昨日身子不適,本宮以為昭嬪你怎麽也要養個幾日,誰知不過一日你就來請安了,倒是讓本宮有些意外了。”
皇貴妃控製不住的想,會不會是昨日表哥訓斥過昭嬪,所以昭嬪才不敢再恃寵而驕了。
她心中不安,隻能借此來安慰自己。
曹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還未說話,僖貴人就跳了出來:“皇貴妃娘娘的一番好意怕是白費了,昭嬪若是真的身子不適,昨日又怎能伺候皇上?不過是恃寵而驕,不想來給您請安的借口罷了。”
僖貴人因為通貴人的事被奪了嬪位,禁足三個月,在五月的時候便已解禁,隻是因為皇貴妃閉門不出,後宮不必請安,不刻意去見的情況下,曹玥一次也沒見過僖貴人,哪怕是平時,也從未把僖貴人放在心上。
隻是曹玥不在乎僖貴人,僖貴人卻是無時無刻不在心裏罵著曹玥,被禁足的那三個月裏,她每每被奴才們怠慢,被赫舍裏庶妃閑暇時羞辱過後,她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起昭嬪那張目中無人的臉,然後沒有任何理由的把自己所受的一切苦難都算在了昭嬪身上。
曹玥懶得和僖貴人這樣的跳梁小醜一般見識,直接瞟了僖貴人一眼,唇角輕輕翹起,態度傲慢:“你是誰?”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把僖貴人氣的胸口劇烈起伏起來,臉色青白,仿佛隨時都要一口氣上不來厥過去似的。
眾人一愣,隨即樂了,個個兒都用團扇掩著唇輕笑出聲。
就連見了曹玥心情不好的皇貴妃也沒忍住勾了勾唇角。
別以為僖貴人那話看似是在為她抱不平,實則她根本就不需要,僖貴人太過無腦,她那樣說,非但不會對昭嬪造成任何影響,反而下了她身為皇貴妃的威勢。
鈕鈷祿貴妃手中的團扇輕打著手心,笑著道:“僖貴人被禁足許久,昭嬪也有小半年不曾見過了,一時想不起來也不足為奇。”
曹玥與鈕鈷祿貴妃眼下並無仇怨,自是不會不給她麵子,何況她的話還是在偏向她。
“便是如此了。本宮記性也不大好,僖貴人也並無能讓本宮記得住的地方。”
又是一句輕飄飄的話刺到了僖貴人心口,僖貴人的心頭幾乎鮮血淋漓。
殺人誅心,昭嬪此言,豈非是在說她相貌平平又不得寵愛?
僖貴人想反駁,可話到口邊,她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來,心中絲毫底氣都無。
皇貴妃見狀,暗暗在心底罵了僖貴人一句廢物,旋即扶著夏禾的手站起身:“好了,有什麽話日後有的是機會聊,大家先隨本宮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後請安,莫要讓太皇太後久等。”
“是。”
出承乾宮時,僖貴人在臨近門口的地方屈膝恭送,曹玥經過她身邊時,嗅到了一絲異樣的香味兒,隻是因地點不對,她並未停留,而是目不斜視的走過,仿佛眼中就從來沒有僖貴人這個人,她也不值得被她放在眼中一般。
僖貴人死死的咬著唇,滿心的不甘,明明在昭嬪不曾進宮時,她還是很受寵的,可為什麽在昭嬪進宮後,她卻屢屢受挫,如今連去慈寧宮的資格都沒有。
赫舍裏庶妃跟在曹玥身後,將僖貴人的神色看的清楚,心中很是暢快,都說一山不容二虎,儲秀宮裏自然也容不下兩個姓赫舍裏的嬪妃,她就好好兒作吧,把自己的命作沒了,也省的她再費心對付了。
無論曹玥去過幾次慈寧宮,都覺得異常的不自在,隻因慈寧宮裏壓迫的氣息格外像呂後的建章宮。
慈寧宮的請安並無任何新意,也從來沒有曹玥任何事情,她隻需要跟著眾人請安行禮,然後站在一旁當木樁子,等太皇太後叫退下時出去就是。
可今日,偏偏太皇太後就提起了她,準確來說,一開始並未提到她,而是提到了皇嗣:“這半年裏,先是六阿哥夭折,後是十一阿哥病弱,十一阿哥出生不到半月,就已經病了幾回了,如此下去,怕是難以養大。”
鈕鈷祿貴妃忙低頭認錯:“都是臣妾的錯,臣妾管理後宮不善,甘願受罰。”
太皇太後虛抬了抬手:“你的錯自有皇上來斷,哀家不插手。哀家要說的,還是那句話,你們進宮來,就是為皇家開枝散葉的,承了皇上的恩寵,便要有所回報,為皇上誕下阿哥,而不是自己無用,還要占著皇上的寵愛。”
眾人聽著這話,像是意有所指,故而不約而同的悄悄把視線投向曹玥。
太皇太後也不負眾望,直接點了曹玥的名號:“昭嬪,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