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願主的慈愛永遠與你相伴,請讓此靈魂就此安息吧,阿門。”

身著黑色袍子的神父正虔誠的念著悼詞,他伸出手在胸.前劃著十字,為這位在空難中失蹤的年輕男人禱告著。

周圍參加葬禮的賓客們也都神情肅穆,不敢多言,挨個向前把手中的白色花束送到墓旁。

臨走時,幾乎沒人不會注意到那個站在一旁搖搖欲墜的美麗女孩。

她穿著保守的黑色裙子,烏濃長發輕輕垂落,瘦窄的肩膀那裏的皮膚宛如細瓷般,雪白而纖弱,卷翹的睫毛上泛著細碎的光芒。

人們的目光毫不掩飾的打量著這個精致出眾的美人,她輕輕啜泣著,手指也不自覺地顫抖。

這也難怪,畢竟這次出事的是她才結婚沒多久的老公,也是廣市人人皆知的顧家最為寵愛的小兒子,顧祈陽。

最初,沒多少人看好這段婚姻。

畢竟顧祈陽是從小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富家少爺,而他的家族也對這個孩子及其疼愛,早早就送去了國外讀書。

顧家是圈內頂級豪門,財富與權利已經到了令人仰視的地步。

顧祈陽出身優越,長相又足夠出眾,在國外的一流學府讀書,圍在他身邊的年輕貌美女孩隻多不少,他卻偏偏對早些年家裏破產的落魄大小姐初月一見鍾情,哪怕家裏再怎麽反對,顧祈陽也非她不可。

說是大小姐,也不過是另個少爺徐祀不要的金絲雀罷了。

初月跟著徐祀五年,但卻什麽都沒撈上,出門在外,徐祀甚至都不願意承認她是女朋友。

她又是個不安分的人,時不時傳來給徐祀戴綠帽的消息,徐祀結婚後,就跟她斷了關係,但誰也沒想到,她竟然能幸運到抓住了顧家的小少爺,輕而易舉得到了所有人羨慕又嫉妒的金錢與權勢,嫁入了顧家。

但這好運卻沒能持續多久。

顧祈陽回國的航班出事下落不明,顧家苦苦搜尋未果,隻好默認他葬身在了大海中,為他舉辦了葬禮。

“……真可憐,聽說連個孩子都沒有。”

“嘖嘖,顧家的大少爺早就看她不順眼了,還覺得是她害死自己弟弟的呢。”

“以顧家那個少爺的態度,她怕不是這輩子都得守活寡了。”

眾人議論紛紛,卻在下一秒忽的靜下。

一群西裝革履的男人們自遠而近的走來,其中氣質最為矜貴的自然就是顧家的大少爺。

他脊背挺直,肩寬腿長,走起路來也格外的有氣場,以至於身邊的人都默默退後幾步,望著那張英俊卻冷冽的臉,仿佛天生就要對這樣的人產生臣服感,沒人再開口說話。

初月也自然知道麵前的男人在打量著他。

他個子很高,氣勢又是天然的居高臨下感,初月被盯得頭皮有些發麻。

“過來。”顧瀾聲音低沉、充滿磁性,也不容拒絕。

對初月來說,卻有種微妙的被侵-犯了的感覺。

整個墓園沒人知道她和顧瀾的關係,卻知道他向來冷硬的手段,不少人都暗自猜測,這是知道弟弟意外身亡後,顧瀾終於可以不再顧忌任何人,把她處理掉了。

初月猶豫片刻,顧瀾輕挑眉,瞧見她雪白的下巴尖兒都在顫抖。

臨走時,她回頭看了眼。

許是覺得他隻是失蹤,說到底還有活下來的希望,顧家沒有選擇把他的照片也留在那裏。

墓碑黑漆漆的,寫著顧祁陽的名字和他的生卒日。

和他哥哥幾乎一樣大的年齡,怎麽就這樣死掉了呢?初月隻覺得心裏墜了下去,她迷茫又無助,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做,隻是條件反射性的跟在顧瀾身後。

顧瀾個子高,走的也快,他意識到女孩的魂不守舍,眉眼收斂,放緩了步伐。

“後悔了?”

男人停了下來,英俊冷淡的臉微微頷首。

頭頂的陽光自上而下傾灑下來,讓初月產生了幾分幻覺,仿佛顧祁陽再次出現在她麵前。

他們兄弟二人未免也太像了,哪怕顧瀾比他還大一歲,但某種特定的角度下,還真是一模一樣,如果不是這樣相似,她也不至於在那天告錯了人,讓顧祁陽發覺後憤怒不已,氣的要出國找顧瀾理論……

初月垂下眼,沒有回答他,徑直坐到了車上。

隔斷又升了上去,後座和前排司機拉開了距離,更讓初月無端有幾分被束-縛住的感覺。

顧瀾在她身側,長腿交疊,隱約可見外套下勁瘦的腰肢,他似乎覺得車內溫度有點高,他抬起了修長的手指,鬆了襯衫,隱約可見脖頸處清晰而鋒利的喉結。

他的手落下,搭在她的腿上,問道:“昨晚沒睡好嗎,臉色這麽差。”

初月想了想,即便知道司機壓根聽不到她說了什麽,也看不到一切,還是不自覺的推開了顧瀾的手。

“……今天是祁陽的葬禮。”她咬著唇,聲音已經帶了點哭腔:“你知道他要去找你,為什麽不攔著他?如果不是你半夜三更來我們家,根本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她習慣性的把過錯推到了男人的身上,顧瀾聽出來了,她隻是想給顧祈陽的意外失蹤找個心安理得的借口,甚至連眼神都不願意跟他對視,這是要逃避的態度。

索性往後靠了靠,任由她在這裏無理取鬧,直到她出聲啜泣:“祁陽……祁陽,你走了我怎麽辦?”

顧瀾眼皮撩了下,打斷了她:“別忘了。”

他的側臉無端帶上了幾分冷淡,鼻梁高挺,唇形偏薄,淡淡勾唇都有種漫不經心的嘲弄感。

“是你先認錯我的。”

“我沒有……!”初月反駁。

顧瀾手掌卻忽然掐上了她的腰,笑了:“你猜外麵那些人會怎麽想?他們大概以為我恨透了你,畢竟失蹤的是我的弟弟,而且為了跟你結婚,他第一次反抗我。”

那雙黑色的眼睛帶著幾乎要把她吞噬的濃烈,初月怔了怔,顧瀾另一手捏著她的下巴:“不過,我要把你先送出國。”

“你想做什麽?”

他低低笑了,捏著她伶仃的腰,輕輕鬆鬆就攥著她的手臂,甚至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把她抱入懷裏:“讓你安安靜靜把和祁陽的孩子生下來,或者,是我的孩子。”

……

又一次從夢中被嚇醒了。

顧瀾低淡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初月白皙的指節顫顫彎起,緩慢地睜開眼,忽然衝入腦中的記憶過分鮮活,讓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精致的五官上寫滿了迷茫和疲憊。

她一直以為自己隻是個普通人,從未想過她居然會是這本狗血小說裏結局最淒慘的炮灰。

高中還沒畢業,家裏破產,爸爸也沒有撐住,進了醫院。

才結婚半年,深愛自己的丈夫意外葬身於空難,甚至她自己還被全書最心狠手辣的反派抓住,一輩子再也逃不掉了。

對比她這個炮灰角色,書中的女主角才是真正的人生贏家,她出身良好,漂亮大氣,靠著自己的努力打破了男主角們對她的偏見,一個個對她愛的死心塌地,甚至到了為了她可以獻出生命的程度。

至於她這個炮灰,被身為反派的顧瀾強行帶出國後無人在意,就連初月自己都不知道顧瀾厭倦後,究竟會怎麽對待自己。

初月:“……”她還真是過分倒黴了。

但是,她天生就是個不怎麽強勢的人,哪怕知道自己的未來,也一時半會想不出什麽解決的辦法。

在**艱難的翻了個身,初月才慢悠悠地起來去浴室洗漱,才剛把基礎的護膚做完,擱在一旁的手機響了。

初月起先沒動,長睫垂落,盯了手機半晌,才拿了起來。

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是徐祀。

稍微調整了下呼吸,初月按下接聽,那邊倒是很快傳來了清晰的聲音,是徐祀獨有的優雅又沉穩的腔調。

“初月,你今天又偷懶了嗎。”

徐祀比初月大兩歲,和她從小學就認識了,也是她前十八年人生裏遇到的最厲害的人。

當然,他們還有另外一層關係,徐祀是初月的“前未婚夫”,家裏還沒出事前,初月交往了男友,又覺得婚約過於束縛著自己,主動要求爸爸把解除了婚約。

沒人知道,徐祀倒是對她這個“前未婚妻”很不錯,出國讀書前甚至還把名下一套江景房留給她,初月留在華附作為插班生重讀高三的所有費用也是徐祀替她出的。

徐祀習慣了照顧初月,她性格優哉遊哉的,又喜歡偷懶,徐祀從小接受精英教育,家裏明擺著是把他當未來掌權人培養的,早就養成了強勢又銳氣的個性,說一不二。

高考結束沒多久,徐祀就給初月在外麵報了托福的私人培訓,希望她趕快通過考試跟他一起去國外讀書。

初月抿了一下嘴唇,輕輕地嗯了聲,“嗯……”

“老師給我打電話了,你還沒去上課,”徐祀的聲音裏笑意淡了下來,“我現在接你去上課。”

“你不要來。”初月馬上拒絕,主動開口:“我身體不太舒服睡到了現在,我馬上就出門了。”

“初月。”徐祀又叫了聲她的名字,但聲調壓低了。

她太熟悉徐祀的性格了。

一旦她頻繁拒絕他,他就會慣性的用這樣的語調表達不滿,初月也不想跟他繼續說下去,直截了當的掛了手機。

換了身輕薄的裙子,初月隨手用抓夾把齊腰的長發攏到腦後,鬆鬆挽起,纖腰婀娜,雙.腿筆直細長,皮膚就跟羊脂玉似的,溫潤,柔媚,白的不可思議,在日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澤。

上課的地方在離她不遠的市中心,但初月還是磨磨蹭蹭,過去的時候課已經上了大半,她桌上還擺著上次考試的卷子,不出意外的,初月又是這個小班裏的倒數第一。

好在幫她付學費的徐祀並不在意,哪怕初月一次又一次擺爛,徐祀出手還是很闊綽,老師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不當回事了。

何況初月本就長得極為驚豔,低眉順眼的坐在那裏,纖長的睫毛,柔美精致的臉頰,讓人對她多說一句重話都舍不得。

老師這邊講的很熱情,台下上課的同學倒是興致缺缺,好不容易挨到下課,班裏一下子就變得吵鬧起來。

班裏幾個女生在聊天,時不時目光就落到初月的臉上。

她安安靜靜的坐著,唇.瓣宛如櫻桃似的紅潤甜美,眼睛更是漂亮,嫵媚,仿佛會說話似的,像是帶著小勾子,一股子懵懂又純情的感覺,讓人根本無法把目光從她的臉上移開。

“初月,今晚有空嗎。”其中有個女孩是急性子,徑直來到她麵前:“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玩?”

“要去哪裏啊。”初月終於回過神,看向了女孩們。

女孩笑了笑:“今晚我高中的朋友過生日,我想帶你們一起過去。”

“我……”

初月來不及拒絕,女孩又主動說道:“你答應的話我給你兩萬塊怎麽樣?你也知道,我最近在小紅薯上流量有點低,我想找幾個漂亮的女孩跟我合照,順便推廣一下。”

女孩是小紅薯上常見的網紅博主,她父母是做生意的,算不上頂級豪門,但也衣食無憂,在社交軟件上買奢侈品炫富,和各種閨蜜參加聚會就是她的日常。

初月側著身,思考了幾分鍾。

如果是以前,她不知道自己未來究竟會怎麽樣,或許會馬上拒絕,可現在知道自己隻不過是個炮灰後,她不得不開始打算了,徐祀遲早有一天會把自己踢出門,而他也從來不會給自己爸爸的醫藥費……

徐祀的大方與闊綽,充滿了不平等。

他對自己有求必應,但對她的爸爸死活完全看不見。

以前,初月沒覺得有什麽不好,因為她可以把徐祀給她的全部錢都攢下來再拿去給爸爸治病,但現在卻不一樣,明知道自己隻是個故事裏的炮灰,她不得不早點為自己做打算。

初月露出笑容:“我是很缺錢,謝謝你願意帶我一起去。”

女孩們也驚訝了下。

她家裏破產這件事圈子裏人都知道,但初月仿佛天生就惹人喜歡,哪怕知道她家裏現在的落魄情況,也很少有人拿這種事調侃她,更多的是心疼和惋惜。

……

晚上,她們幾個人坐著女孩的車一同到了四季酒店。

過生日的女孩將樓頂那家可以俯瞰珠江夜景的私廚餐廳整個包了下來,派頭和氣場十足,樓下昂貴而美麗的超跑比比皆是,時不時還有引擎的呼嘯聲在耳邊響起。

一看就是金錢堆出來的生日宴,請的也都是些富二代。

餐廳裏布置的浪漫而精致,頭頂的水晶燈灑下耀眼璀璨的光芒,大提琴聲悠揚而好聽。

淡銀色的心形氣球被粉色、白色的玫瑰花包圍,連自助餐台上都是用淺粉色的蠟燭,巨大的花朵熊就坐在落地窗那裏,腳下便是夜景裏的珠江與高.聳入雲的建築。

初月剛進來沒多久,就已經和女孩們一起拍完了合照,女孩手下熟練地修圖,一邊還在感慨:“初月,你生圖都這麽誇張,完全不用修,白的發光,臉上一點點瑕疵都沒有。”

“會嗎?”她一雙眼睛往旁邊飄,心不在焉,“對了,今天是誰的生日啊。”

“還能是誰,當然是林煙。”女孩挽著她的手臂:“你看,那不是林煙和她未婚夫?”

初月循聲望去,隻看到站在露台花園那裏的女孩正挽著身旁少年的手,她穿了身dior的釘珠黑色紗裙,淡棕色的長卷發披在肩膀,姿態優雅,是不折不扣的富家千金。

至於她身旁的人……初月忽然瞪大了眼睛。

不得不承認,徐祀在整場生日宴會裏是最出挑的極品,除了家世背景外,連長相和身材都硬生生拉出其他人一截,黑色的定製西服剪裁和質感都彰顯著貴氣,他肩寬腿長,體態極好,臉上掛著從容得體的笑容。

初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徐祀的目光越過眾人,那張矜貴又顯得有幾分高高在上的臉微微露出一絲驚訝,眼眸瞬間變暗。

她回避了徐祀的視線,又被一同來的女孩們拉去到旁邊和幾個公子哥聊天了。

“跟我一起托福班認識的朋友。”女孩把帶來的朋友們介紹了下,也完全不意外初月會成為所有人當眾最受歡迎的,她來之前才換了身簡單的裙子,妝容也淡淡的,但整個人就是漂亮,無可挑剔。

攝人心魄的美麗,讓人不由自主迷戀的漂亮。

哪怕是今晚宴會的女主角在她麵前也是黯然失色。

徐祀和林煙那邊忽然響起了鼓掌聲。

林煙倒好了香檳塔,又切了淡粉紫色的鮮花蛋糕,讓工作人員分給在場的每個人。

剛才聊天的公子哥中有個人急切的想獻殷勤,早早就接了塊蛋糕遞到初月的麵前,初月怔了下,她從不懷疑自己的受歡迎程度,隻是輕輕綻開笑容,伸手接過。

就這個簡單的動作,都讓那個少年魂不守舍,他順勢提出邀請:“那邊自助餐台還有別的好吃的,我們一起過去吧。”

初月欣然同意,既然決定要做好這個世界的炮灰,她理所當然應當認識些跟她差不多定位的路人甲們,這也不是壞事。

何況這個男生也算不錯,偏瘦,長相俊挺,穿搭也在她的審美範圍內。

兩個人並肩來到自助餐台,男生接過侍者手裏的雞尾酒,正要遞給初月——

冷不丁的,另外一人從他手裏接過了酒,手指修長,膚色冷而白,露出那帥氣而優雅的一張臉,嘴角輕勾著漂亮的弧度。

“徐、徐祀。”男生下意識開口叫他,又隱約察覺到來自他身上那濃厚強烈的占有欲,徐祀強勢的過分,與平時不同。

他有些不太確定他和初月的關係。

徐祀將酒送到唇邊,眼底威脅信號十足,男生往後退了幾步,識趣的離開。

他這才從容地把空杯放到一旁,轉身看向初月。

“你怎麽在這裏?”徐祀低頭,看著她:“課上完了你應該回家。”

初月說:“沒什麽,班裏同學說隻要我過來跟她拍幾張合影,她給我酬勞。”

徐祀輕笑,露出慵倦散漫的笑意,“我給你的錢不夠花嗎。”

他今天喝的有點多,語氣不自覺放鬆許多,帶著點繾綣與曖-昧。

“她給你多少錢?我給你十倍,讓她把照片刪了,我叫人送你回家。”

徐祀並不想初月在這樣的場合出現,也不想她的照片在任何社交媒體上曝光,她最好隻在自己身邊,乖乖的哪裏都不要走。

他太清楚她的魅力,也知道……

有多少人在窺覬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