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沈牧下了班就坐上電車前往家屬院,這路車經過航天院,車上有大半的乘客都是同事,蔣丹上車就看到沈牧坐在窗邊,她想坐過去,走在前麵的胡雪華一屁股先坐了。

“胡姐。”沈牧跟她打招呼。

胡雪華笑道:“有幾年沒看到你了,你這是回家?”

沈牧一頓,笑道:“是啊。”

胡雪華聽說了沈牧一回家就跟柳煙凝分居的事情,家屬院人多嘴碎,老有人喜歡編排柳煙凝,隻有親近的胡雪華知道柳煙凝根本就不是外麵傳的那樣,忍不住幫她澄清。

“煙凝這幾年帶孩子不容易,懷孕生孩子都沒個幫襯的人,坐月子的時候吃的都是麵條,你沒帶過孩子不知道這裏麵的辛苦,我看著都心疼她。如今你回來了,多幫襯體諒她。”

沈牧卻疑惑地問道:“沒人伺候她月子?我媽沒有來嗎?”

吳桂芬的家書裏麵,可是說了她整整伺候了柳煙凝四十二天!

胡雪華一愣,“沒有啊。煙凝的月子是我伺候的,也說不上伺候,就是給她做點湯飯,給阿寶洗洗衣服尿布。”

沈牧一時間怔住,他知道胡雪華的為人,這種事她不會說謊,那麽說謊的是誰呼之欲出。

蔣丹坐在後排,插嘴道:“伯母也來看過煙凝的。”

胡雪華不說話了,真實情況她很清楚,但是人家是親母子,她一個外人不好多嘴。

看過和伺候月子,那是兩碼事。從胡雪華口中聽到柳煙凝帶孩子的艱難,沈牧心裏越發感到虧欠她,他當時還真的以為吳桂芬在伺候柳煙凝坐月子,還將自己在基地上的出差津貼都寄給了吳桂芬,讓她給柳煙凝做點營養湯補一補身體。

沈牧心裏不是滋味,不住地感謝胡雪華,“胡姐,都說遠親不如近鄰,我這幾年出差在外,虧得你們照顧煙凝母子,真不知怎麽感謝你才好。”

胡雪華笑了笑,意有所指,“舉手之勞,你幾年不在家,外人說的話,聽聽就行了。”

到了站,航天院的職工下了車,電車空了一半。胡雪華得去買菜,要多坐一站。

沈牧剛下車就被蔣丹叫住了。

“沈牧,你有空嗎?”蔣丹笑問。

沈牧急著去看阿寶,“有什麽事嗎?”

“我的煤氣灶點不燃了,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能幫我看看嗎?”

沈牧想著她回家要做飯,不先將煤氣灶修好不行,隻好答應下來,“行,先去你家看看煤氣灶吧。”

蔣丹不跟沈牧同行,她讓沈牧先走,沈牧不解,蔣丹苦笑道:“我如今這個身份,跟你走太近了的話,對你名聲不好。”

沈牧皺眉說道:“這有什麽,行得正坐得直,管別人說什麽。”

蔣丹露出笑容來,“你真是沒什麽變化,還跟當年一樣正氣凜然,讓人敬佩。”

沈牧跟著蔣丹去了她家,肖童童已經回來了,看到沈牧眼睛一亮,立馬跑過來,親熱地拉住沈牧,“沈叔叔,你來啦!我有個題目不會做,你能給我講講嗎?”

沈牧先給肖童童講了題目,才去廚房看煤氣灶,弄了半天才發現是煤氣罐沒氣了,蔣丹端茶倒水的,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可真傻,煤氣罐沒氣了都不知道,害你白忙活。”

沈牧洗幹淨手,“重新叫一罐氣吧,我先走了。”

蔣丹連忙叫他,“留下來吃了飯再走吧.煙凝不會留你吃飯吧,你總不能餓著肚子。”

肖童童也跑過來,仰起頭,期待對沈牧說道:“沈叔叔,留下來陪我們吃飯吧。”

柳煙凝留他吃飯的可能性確實很低,但沈牧也不是過來吃飯的,他打開門,“不了,我得過去看看阿寶。”

看著沈牧離去的背影,肖童童很是失望,“媽媽.”

蔣丹咬了咬牙,低斥道:“還不快去學習!我前天給你買的練習本,你一半都還沒寫完!”

小紅磚房在家屬院中很是顯眼,大門開著,遠遠地就看到阿寶在客廳裏跑來跑去,沈牧心頓時一軟。

秦姨已經將飯菜擺上桌了,三個人正準備吃飯。

阿寶背對著他坐著,兩條小短腿愉快地晃來晃去。

沈牧有些突兀地出現在門口,“阿寶!”

阿寶回頭見到他,眼裏短暫地劃過驚喜,但很快就皺起小臉,將身體扭了回去,腿也不晃了,一舉一動都充斥著排斥。

而柳煙凝看到沈牧,秀氣的眉毛都快打結了,語氣也十分不滿,“你來做什麽?”

一直對沈牧很客氣的秦姨也仿佛沒看到他,不像之前那樣熱情的幫他找鞋換,自顧自的幫柳煙凝娘倆盛飯。沈牧尷尬地杵在門口,他太急切了,下班之後就趕了過來,應該給阿寶買點糖果。

“阿寶,爸爸昨晚上臨時有事加了班.所以沒能過來看你。”沈牧試圖跟阿寶解釋自己昨天為什麽沒能過來,當然他後麵來了,隻是當時太晚了。

阿寶漂亮的小臉上寫滿了不高興,他才不想知道沈牧為什麽沒能過來,他隻知道他昨天等了沈牧很久,而沈牧沒有如約出現。

阿寶的世界裏,不是黑就是白,沈牧就是欺騙了他。

而柳煙凝更沒有好臉色,她站了起來,看著沈牧毫不客氣:“我們可沒有煮你的飯,你總該不會站在這看著我們吃吧。”

沈牧識趣地向後退了幾步,“我在外麵等著,你們先吃飯。”

他還體貼地將門帶上了。

秦姨反倒不忍心了,她本來是生氣沈牧爽約害阿寶等了他一下午,身上到處都是被蚊子叮的紅印子,看得她心疼。聽沈牧解釋是因為加班,氣消了一半,還勸柳煙凝,“他那個工作你又不是不知道,臨時有工作也是正常的,估計剛下班就來的呢,叫他進來一塊吃飯吧。”

“他配吃嗎?”柳煙凝攢了一肚子氣,今天非得撒出去不可。她鞋都沒穿,光著腳拉開門就走了出去。

沈牧規規矩矩地坐在連廊下柳煙凝常看書的桌子前,那身航天院的藍色製服穿在他身上顯得那樣的挺拔,俊朗。他被趕出來,臉上也看不見怨懟,聽見開門聲,看了過來。

“阿寶不想看到你,我也不想看到你,能請你以後沒事少來嗎?”柳煙凝漂亮的眼眸中仿佛凍著寒冰,吐出來的字都帶著冰棱,毫不客氣地朝沈牧刺去。

沈牧站起來,他比柳煙凝高出一個頭,平靜地麵對她的怒火,“我是阿寶的爸爸,我有責任也有權利來看他。”

“責任?”柳煙凝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冷笑起來,“這是航天院的家屬院,你如果真的有事加班,隨便拎個人都能來給我們帶個話,你知不知道,阿寶昨天坐在這等了你一下午?你心血**就來看看他,不想來就不來,你也配說責任?”

沈牧啞口無言,他萬想不到昨天阿寶竟然會坐著等他,他以為阿寶不會將他的話放在心上,也就沒有特意托人來說一聲。

想到昨天阿寶坐在這裏等他,最終沒等到他,不知該多失望,沈牧自責又心疼,訥訥地說道:“對不起.我沒想到.”

柳煙凝不耐煩地打斷他,“你沒想到?行,這件事就當你沒有想到,那過去的這四年呢,我給你寫了那麽多信,懷孕的時候我給你寫信,生產的時候我給你寫信,阿寶學會走路的時候我給你寫信,你全都置之不理,這也是‘沒想到’?”

沈牧愣住,下意識地追問,“你給我寫了信?”

柳煙凝看著他冷笑,“沈牧,你還想找什麽借口?難不成你想告訴我,你沒有收到信?”

“我確實沒有收到。”沈牧急急地解釋,“我真的沒有收到,不,我收到了一封,那是你生了阿寶之後我收到的,我也給你寫了很多,你沒有收到嗎?”

柳煙凝靜靜地凝視著他,似乎在分辨他話中的真假。

沈牧已經意識到是某個環節出了問題,“基地的通信是沒有問題的,我媽給我寫的信我都能收到,她每個月都給我寫!為什麽沒收到你的呢.”

難怪柳煙凝對他的敵意這麽深,原來她沒有收到信件,沈牧也沒收到她的,也就無從回複,四年不通書信,在柳煙凝眼裏,他可不就是不負責任嗎。沈牧想起了什麽,他試探地問柳煙凝,“那我的工資呢,你每個月按時去取沒有?”

柳煙凝冷笑,“我要是說我一分錢都沒拿到過你信不信,你媽到處跟人說我亂花你的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