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沈牧無言以對。

他是結婚第三天就走的,這幾年就算是春節他都沒有休過假,他沒有見過阿寶在柳煙凝肚子裏的樣子,也錯過了他的出生,沒給他換過一次尿布,柳煙凝嫁給他的時候才十八歲,那麽小的女孩子,他實在無法想象她是怎麽將阿寶帶到這麽大的。

所以柳煙凝心中對他有怨,他非常理解,並且全盤接受。

柳煙凝站靠在書桌上,雙手環胸,呈審視的姿態。她和沈牧結婚非常的倉促,幾乎是第一次見麵就決定要結婚了。她本人對沈牧沒有任何要求,可為了阿寶,她希望沈牧能肩負起父親的責任。

但沈牧了無音訊,也從來沒有關心過阿寶。柳煙凝想從沈牧的嘴裏聽到一些正當的理由,是不是衛星發射基地是國家秘密基地,裏麵的人都要保密,無法跟家人通信,就像五六十年代研究□□一樣。

“對不起。”沈牧垂著頭,像犯了錯的孩子。

可缺失的這幾年,柳煙凝獨自將阿寶帶到這麽大,她的辛苦與磨難不是一句簡單的對不起能彌補的,沈牧無法再詢問柳煙凝為什麽不給他回信,那聽起來像在質問,而沈牧沒有質問她的資格。

沈牧身材高大,即使垂著頭,柳煙凝也得仰視著看他,她能養活阿寶,但她也希望阿寶能成長在一個健全的家庭。冷靜下來,柳煙凝還是決定問他,“你到底想不想要阿寶這個孩子?”

沈牧連連點頭,動作跟阿寶如出一轍,“我當然要他。”

“那你這幾年為什麽不.”

柳煙凝想問信的事,可就在這時,阿寶從書房外麵跑了進來,看到沈牧他眼睛一亮,蹬蹬蹬地跑過去,將遙控器朝沈牧手裏塞。

阿寶難得的親近,沈牧高興極了,被他拉著走出了書房,陪他玩了會兒遊戲。

柳煙凝獨自留在書房,一鼓作氣,再而衰,到嘴的話又咽下去了,她有自己的驕傲,她不可能對著一個男人搖尾乞憐,這幾年沈牧不在,她一樣將阿寶養得很好。柳煙凝有自己的驕傲,她不會像個怨婦一樣質問男人為什麽不這樣,為什麽不那樣,不然這幾年她不可能這麽平靜地帶著阿寶過日子,早就鬧到沈牧單位上去了。

半個小時後,柳煙凝走出書房對阿寶說道:“時間差不多了,該睡覺了。”

阿寶有些失望,但還是乖乖地點頭,秦姨端著洗臉水出來,柳煙凝擰幹毛巾給阿寶洗臉。

沈牧將遙控器放在茶幾上,看著阿寶失望的樣子,很是心疼,“阿寶,爸爸明天下班來看你。”

阿寶的小臉在柳煙凝的擦臉動作下有些變形。從媽媽的語氣中,阿寶敏銳地察覺到她不太高興,似乎是因為眼前這個‘爸爸’,但阿寶還挺喜歡他的,這個人很聰明。

而且小孩子的感情是最敏銳的,阿寶能感覺到沈牧對他的善意和喜歡。

於是他朝沈牧揮了揮小手。

沈牧看了柳煙凝一眼,柳煙凝沒說話,但姿態已經是在攆人了,他不想惹柳煙凝不高興,“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再來看阿寶。”

秦姨送沈牧出門,擔憂地說道:“這麽晚了,電車都沒有了吧?”

沈牧沒理解她的用心良苦,“有出租車的,您請留步。”

沈牧走了,秦姨關上門,她隻是保姆不好多嘴,但看著這對擰巴的夫妻,她是打心眼裏著急。

隻好拐彎抹角地替沈牧說好話,“沈牧跟阿寶處得真好啊,果真是父子,阿寶對外人可沒這麽親近。”

柳煙凝沒接腔。

阿寶自己洗了腳。秦姨早晚要拖兩遍地,打掃得纖塵不染。阿寶光著腳丫子蹬蹬蹬地跑進書房,自己找了書,先爬**等著媽媽。

每天晚上,柳煙凝都照例要給阿寶講故事,阿寶最喜歡的書是西遊記,前前後後講了三遍了,還聽得津津有味。

沈牧是步行回去的,打車要兩三塊,他舍不得這個錢,走了半個多小時才回到招待所。

第二天。

阿寶吃過晚飯就坐在台階上,小手托腮,朝家屬院門口方向看著。

柳煙凝叫阿寶去買雪糕,阿寶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她詫異不已,每天飯後去買雪糕已經成了他們的慣例了呀。

一群孩子在院子裏跑來跑去,喊聲震天。毛寧寧看到阿寶孤獨地坐在台階上,跑過來叫他,“阿寶,來跟我們一塊玩呀!”

阿寶圓溜溜的眼睛看向毛寧寧,毛寧寧穿著一件黃色的小背心,胳膊曬得黢黑,小臉上滿是真誠的笑容。

肖童童跟著跑過來,一把拉住毛寧寧,“你喊他做什麽呀,小傻瓜是不會捉迷藏的!”

阿寶霍地站起來,小臉氣得鼓鼓的,他最討厭別人叫他小傻瓜了。

毛寧寧替阿寶打抱不平,“阿寶不是小傻瓜!他可聰明了!”

肖童童哈哈大笑,“他都不會說話,他不是小傻瓜是什麽,毛寧寧,你要是跟小傻瓜一起玩,我們就不跟你玩了。”

阿寶看向毛寧寧,在肖童童的威脅下,他麵露猶豫,被肖童童拉了一把,最後隻得不忍地看了阿寶一眼,跟著肖童童跑開了。

阿寶朝兩人的背影做了個鬼臉,他才不是小傻瓜呢,討厭的肖童童!

阿寶氣鼓鼓地坐在台階上,他穿著背帶小短褲,隨著天色越來越暗,蚊子也越來越多,有蚊子不停地叮他。

柳煙凝聽到阿寶拍打蚊子的聲音,連忙走出來,看到阿寶不停地撓腿,湊近一看,阿寶白胖的雙腿上已經滿是蚊子叮的包。

“秦姨!快拿花露水來!”

秦姨連忙將花露水拿了出來,柳煙凝給阿寶擦了花露水,心疼地說道:“進去吧,寶貝。”

阿寶朝家屬院門口看去,有幾個人影晃過,但都不是他等的那個,又等了很久,阿寶終於垂頭喪氣地進了屋。

沈牧今天臨時有事加班,等忙完走出辦公室才發現天都黑透了,夜空中滿是星星點點的繁星,亮晶晶的,他想起了阿寶的眼睛,也是這樣的閃亮。

沈牧抬腕看了時間,已經晚上九點了,他昨天跟阿寶說過今天會去看他,可這會兒阿寶肯定已經睡了。

沈牧還是趕到了家屬院,果然,紅磚房的燈都已經全滅了。

柳煙凝和阿寶的臥室在另外一側,床頭燈還亮著。阿寶早已睡熟了,柳煙凝給他扇著蒲扇,小家夥還是熱得滿頭是汗,她拿手帕輕輕地擦拭。

被蚊子叮咬的地方變成了一個個紅印子,睡夢中阿寶似乎感覺到了癢意,小手不自主地想去撓,柳煙凝怕他撓破皮,拉著他的手。

可阿寶還是不舒服,擰著眉。柳煙凝隻好給他擦清涼油,總算讓阿寶舒服了一些。

柳煙凝想起罪魁禍首沈牧,恨得貝齒緊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