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怎麽了?”蔣丹察覺到沈牧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奇怪。
沈牧盯著蔣丹的字跡, 他對字跡很敏感,蔣丹寫在工資表上的字跟他收到的那封信上的字細節是一致的,他不會認錯。
但那封信, 沈牧沒帶在身上。
“我明天再來領工資。”沈牧轉身離開,留下兩個感到莫名其妙的女人。
周琴抱怨起來, “沈牧幹嘛啊這是?工資都已經清點好了, 簽個字就能領走了,他要明天再來領?什麽意思啊?”
晚上沈牧特意來到家屬院, 將發現告訴了柳煙凝。
柳煙凝一點都不奇怪, “除了她還能是誰呢, 誰會這麽處心積慮地針對我們?你明天拿著信去找她對質,看她怎麽說。”
柳煙凝並不認為靠這一封信就能扒下蔣丹偽善的皮,不過她鼓勵沈牧跟蔣丹撕破臉, 她實在不想看到蔣丹再假惺惺地出現在自己麵前了。
沈牧今天不領工資,也是打算明天拿著信去找蔣丹對質。要不是事實一樁樁一件件地擺在他麵前,他實在無法相信肖強娶的竟然是這樣一個女人。
他還記得肖強在結婚之後去到基地時的喜氣洋洋, 他跟沈牧說這輩子都沒想過這樣的好事會發生在自己頭上, 蔣丹是城裏人,出身好,長得漂亮,主動找到他說要跟他結婚,肖強簡直不敢相信天上掉下的餡餅會砸在自己頭上。
書房裏響起了琴聲,一連串悅耳的聲音。
是阿寶在彈琴。
沈牧走到虛掩的房門前,透過門縫, 看到阿寶小小的身體坐在琴凳上, 他的手還不夠長,隻能彈奏中間的琴鍵, 小小的手指頭靈活極了,圓圓的腦袋隨著音律輕輕地晃動,可愛極了。
沈牧輕輕地將門拉上。
“等這個周末,我們就去找個老中醫給阿寶看看吧?”沈牧跟柳煙凝商量。
柳煙凝點頭,“行,看看中醫有沒有什麽辦法。”
次日。
沈牧沒有先去財會室找蔣丹對質,而是先來到了龔揚的辦公室,將自己在泉市衛星發射基地收到的信件遞到龔揚麵前。
“這是什麽?”龔揚拿起來一看,“煙凝給你寄的信啊?”
“不是煙凝寄的,你打開看看。”
龔揚一邊說著“這不合適吧”,一把將裏麵的信抽了出來,上麵隻有一行字,看著沒有什麽特別的。
“怎麽了?”龔揚翻來覆去地看,沒看出什麽名堂,“你說這信不是煙凝寫的?那是誰寫的?”
“蔣丹。”
沈牧吐出來的兩個字嚇了龔揚一跳,“誰?”
“老龔,我在泉市工作這幾年,不管是我給柳煙凝寄的信還是她給我寄的信都被人攔截了,隻有這封信送入了我手裏,以她的名義寫的。我一直以為這封信是她寫的,結果不是,我昨天去領工資,注意到蔣丹的筆跡跟這封信上的筆跡一模一樣。”
龔揚鄭重地坐直了,“信件被攔截?什麽情況?怎麽沒聽你說過?”
沈牧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我們都以為是對方故意不寫信,沒想到是被人惡意攔截了。”
“你確定是蔣丹的字跡嗎?”龔揚分外嚴肅地問他。
沈牧點頭,“我天生就對這東西很敏感。”
龔揚叼著喜梅,看了他一眼,從抽屜裏抽出一疊申請信,這些都是來自泉市或者是昌市那邊剛畢業的學員,受不了環境的艱苦,寫的請調函,全壓在他這了,有的學員甚至一個月寫好幾封。
龔揚隨機抽了好幾封,將名字疊上,拿給沈牧辨認。
沈牧幾乎隻過目一眼,就認出其中兩封信是來自同一個人。
龔揚將信件翻過來看了一眼名字,吐了口煙圈,信了,“你是懷疑,蔣丹就是截信的人?”
沈牧點頭,“她故意動了我工資的手腳,煙凝生阿寶的時候是給我寫了一封長信的,還寄的特快,如果能順利到達,肯定比她寄的這封平郵更快到我手裏。如果不是篤定煙凝的信到不了我手裏,她何必多此一舉,以煙凝的名義給我寫了這份信。”
“你想怎麽辦?”
“我要拿著信去找她對質。”
龔揚站了起來,“我跟你一塊去,如果這事是真的,絕對要嚴肅處理!”
沈龔二人匆匆來到財會室,昨天才發了工資,今天財會室比較清閑,周琴跟蔣丹正在說笑。
“來領工資了啊?”周琴看到沈牧,拿鑰匙開了抽屜的鎖,將錢取了出來,“昨天領走不就好了嗎?免得今天還跑一趟。”
沈牧讓她將工資表給自己。
蔣丹看著沈牧分外嚴肅的臉,不知怎的,心裏有些不安。
“急什麽,肯定要簽字才能將錢領走。”周青將工資表拿出來。
沈牧接過來,卻沒有簽字,而是和那封信一起,遞給了龔揚。
信封上的‘沈牧收’裏的沈牧字樣和工資表上蔣丹寫的沈牧幾乎一模一樣,尤其是‘牧’這個字的反文旁,弧度如出一轍。
連他都能肯定,這是一個人寫的。
等龔揚過目之後,沈牧將信遞到蔣丹麵前,嚴肅地說道:“蔣丹同誌,我希望你能解釋一下,這封信,這是你寫的吧?”
蔣丹接過信一眼,臉色控製不住地一變,故作鎮定地問:“這是什麽?”
然而她表情細微的變化怎麽能瞞過軍人出身的龔揚和沈牧。
“蔣丹,這信上的字跡和你的一模一樣,你為什麽要冒充煙凝寫這封信?”
麵對沈牧的逼視,蔣丹有些慌亂,下意識地找起了借口,“我.我是聽說煙凝她不給你寫信,想著阿寶生下來了,應該讓你知道,所以,所以才冒充她的名義寫了這封信,我沒有別的意思。”
而她這話,已經不打自招了。
“煙凝給我寫了信,你是聽誰說她不跟我寫信?除非你知道她給我寫的信都被人攔截了,沒有送到我手裏,所以你才寫了這封信。”沈牧迫視著她,語速快而嚴厲,幾乎是用一種肯定的語氣。
一旁的周琴已經嚇傻了,驚慌的目光在沈蔣二人之間來回轉。
“什.什麽!我,我不知道,誰攔截了她的信?”蔣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我隻是好心給你報個喜,我是個看在肖強的麵上,想著你們是好兄弟,替煙凝給你報喜。”
聽到她提起肖強,沈牧更加地憤怒,“肖強.你也配提他的名字!”
龔揚及時拉了沈牧一把,肖強犧牲的原因隻是他們的猜測,無憑無據,沈牧這樣攻擊蔣丹,會落人口舌。
龔揚很清楚,如果蔣丹堅持自己隻是好心報喜,那憑這封信根本就無法認定她就是惡意截信的人,他拉住沈牧,別有深意地說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既然信件是被人攔截了,就從郵遞員查起,早晚會將這個人揪出來!”
沈牧要走,周琴叫住了他,“把你的工資領了吧。”
回到龔揚的辦公室,沈牧將借他的五十塊還給他,龔揚問他,“你還住在招待所呢?”
沈牧苦笑,“就是因為那人簡攔截了我和煙凝之間的通信,我的工資又沒有發到煙凝手上,煙凝以為我對她和孩子不管不顧,所以才.”
龔揚又點起了煙,“難怪,換了我,我連家門都不讓你進,那現在誤會都解開了,你可以搬回去了吧?”
沈牧苦笑,那不是他能決定的事情啊!
“信的事,你先去查一下負責這個區域的郵遞員,我懷疑蔣丹要想攔截信件,隻能從郵遞員下手,基地那邊這麽遠,她手沒那麽長,也沒那麽大的權利。”
沈牧點頭。
財會室,龔沈二人走後就陷入了沉默。
蔣丹穩了穩心神,主動找周琴說話,“周琴,你信他們說的話嗎?”
周琴是去年才調到財會室的,雖然她跟蔣丹都負責工資發放,但是沈牧的工資一直是蔣丹單獨處理。
這些日子,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們都住在同一個家屬院,周琴看不慣柳煙凝清高的作風,從不來往,可她想蔣丹將沈牧的工資給他媽也太刻意了點。
周琴笑了笑,“我不知道,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
蔣丹紅了眼睛,“連你也不信我了嗎?”
周琴也是直腸子,忍不住問她,“你為什麽要給人家老公寫信呢,人家自己不會寫嗎?”
蔣丹也暗暗後悔,是她突然看到那封信心神大亂,本來該死活不承認信是她寫的,誰也沒有證據。
“我.我隻是想幫忙。”蔣丹有些多餘地解釋道。
周琴看了她一眼,似有懷疑,“是嗎?”
蔣丹隻好閉口不言了。
沈牧下午就去了郵局,查出負責航天院這個片區的郵遞員姓名。
不過他已經退休了,現在接班的是個年輕的郵遞員。
沈牧找上門去。
老郵遞員退休之後,在工地上做保安,當沈牧找到他表明來意之後,不出意外,老郵遞員連連搖頭,“沒有這樣的事,我攔截你們的信做什麽!”
老郵遞員甚至都不願意跟沈牧多說,扭頭就要走。
“我聽說,你也是退伍軍人,當過兵,上過戰場。”沈牧站在他身後,平靜地陳述。
老郵遞員腳步一頓。
“我也是軍人,在我為國家遠赴戈壁灘做研究的時候,我和我的家人被惡意攔截通信整整四年,她生養孩子的艱難我無從知曉,我和我的妻子也因此互相誤解了四年。”
沈牧盯著老郵遞員的背影,他不寄希望郵遞員能共情他將真相說出來,他隻是在表達他查明真相的決心,就算今天郵遞員什麽也不說,隻要做過的事情,就一定會有痕跡。
沈牧又回到郵政局,試圖在郵政局的檔案室查到蛛絲馬跡。
但令人失望的是,郵政局因為檔案室太小,每年都會固定清理一次檔案。
“全部燒掉了,這些檔案就算過期了也不能流出去的。”郵政局的人如此答複他。
已經過了下班時間,沈牧沒回單位,直接來了家屬院。
還沒走進家門,就聽見了琴聲,不過這回的琴聲非常的雜亂,讓人不由得想象那個畫麵,彈琴的人手忙腳亂,按錯了很多琴鍵。
“寧寧!又彈錯了!”柳煙凝實在不是一個很耐心的老師,大概她的耐心都給了阿寶了。
秦姨在做飯了,沈牧這些天都是來家裏吃飯,她都不用再過問,直接將沈牧的飯一塊做。
沈牧坐在客廳,用手按了按短袖左胸上的口袋,裏麵裝著他剛發下來的工資。
好不容易琴聲停了,柳煙凝從書房走了出來,毛寧寧和阿寶跟在她身後,阿寶一臉的笑容,小奶牙可愛極了,毛寧寧則垂著腦袋,朝天辮都顯得有氣無力。
沈牧天天來家裏,孩子們都習慣了。走出書房不到一分鍾,毛寧寧又屁顛顛地跟著阿寶玩小火車去了,他們倆對此永遠保持熱誠。
沈牧站起來,目光追隨著柳煙凝,看著她光著腳踩過夕陽的剪影,走到餐桌前倒水。
柳煙凝察覺到他的目光,扭頭看他,“有事?”
沈牧又捏了捏口袋,無端有些緊張,“我.我今天領了工資。”
柳煙凝一邊喝茶,一邊用疑惑地目光看他。
沈牧將錢取了出來,走到柳煙凝身邊遞給她,“給你。”
柳煙凝垂頭看去,沈牧的個人習慣很好,指甲修得整整齊齊,多餘的死皮都看不到,他的手指修長勻稱,食指卻有明顯的變形,這是常年握筆導致的。
“給我做什麽?”柳煙凝沒接。
“家用,你拿著吧,以後每個月的工資,我留一部分自己用,剩下的都給你。”沈牧盡量用平靜的語氣陳述,而柳煙凝卻聽出了緊張的顫音。
她一陣好笑,心裏又莫名有些觸動,本不想接,轉念一想阿寶也是他的兒子,他拿錢養是應該的,就接了過來。
見她肯接錢,沈牧鬆了一口氣,語氣也自然了不少,“一共發了三百二十六塊,我上個月跟龔揚借了五十,還了他的錢,自己留了五十塊錢做生活費.”
柳煙凝挑了挑眉,沈牧現在還住在航天院的招待所,員工雖然有優惠,一天也要一塊錢,跟租房子差不多,也就是說,除了房費,沈牧隻剩二十塊錢花用。
柳煙凝的目光在沈牧今天穿的藍色短袖上一掃而過,衣服都洗得褪了色,這麽個節約的男人在她花了他全部工資買鋼琴之後沒表達過一句不滿。
“寧寧!”
胡雪華來喊寧寧回家了。
“雪華姐,進來坐一會兒。”柳煙凝笑著招呼她。
胡雪華看到沈牧也在,會心一笑,“寧寧爸爸馬上做好飯了,寧寧這小皮球,今天沒惹禍吧?”
毛寧寧屏住了呼吸,他今天惹禍了!他不小心將阿姨很漂亮的花瓶打碎了。
“沒有,寧寧很乖的。”
毛寧寧鬆了口氣,乖乖地跑到門口換鞋,對著柳煙凝揮揮小手,“阿姨再見~謝謝阿姨!”
柳煙凝朝他眨了眨眼睛,“明天又來。”
胡雪華又讓寧寧跟沈牧和阿寶告別,帶著他回去了。
等毛寧寧一走,阿寶立刻跑到沈牧身前,兩隻小手激動地比劃。
沈牧看不懂,求助地看向柳煙凝,柳煙凝好笑道:“他在跟你告狀呢,他說,毛寧寧今天打碎了我的一隻花瓶。”
阿寶猛地點頭,又對著沈牧比劃,他指了指柳煙凝,又擠出很悲傷的表情,這回不用柳煙凝翻譯,沈牧看懂了他的意思——那隻花瓶是媽媽最喜歡的!
沈牧將今天的事情告訴柳煙凝。
柳煙凝也不意外,她昨天就猜到了憑那一封信是無法釘死蔣丹的,“沒事,慢慢查吧。”
.
眼看要到中午了,周琴想早點拿飯盒去排隊,一會兒晚了人太多。
她順帶叫了一聲蔣丹,“排隊去。”
以前兩人都是一塊,周琴不太願意跟她一起吃飯了,但還是順帶叫了她一聲。
“啊?哦!你先去,我忙完就過去。”蔣丹翻著資料。
“行吧,那我先走了。”
周琴拿著飯盒走了走出財會室,突然想起自己的抽屜沒上鎖,裏麵還有一千多塊錢呢,連忙又返回去。
一推開門,蔣丹正在往包裏裝著什麽東西,看到她去而複返吃了一驚,慌忙將東西往包裏塞,她一慌張,反而沒塞進包裏,東西從她手裏滑出一疊,散落在桌子上。
“你幹嘛呢?慌裏慌張的。”周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蔣丹的臉像上了蒸鍋的蝦一樣,迅速紅了,她慌裏慌張地撿拾著,“沒,沒什麽。”
周琴掃了一眼,一桌子的信件。
她急著給抽屜上鎖,也沒注意,等她鎖上了抽屜,見蔣丹還在收拾桌上的信,問道:“要幫忙嗎?”
“不!不用!”蔣丹連聲拒絕,“你不是要去吃飯嗎?快去吧!一會兒人多了!”
周丹正要走,門又被人從外麵推開了,胡雪華走了進來,看到周丹,笑道:“你還沒去食堂呢,正好,這有一份材料,需要你們財會室蓋個章!”
看到胡雪華,蔣丹的臉色更難看,她胡亂撿起桌上的信件塞進包裏。
“章在蔣丹那呢,蔣丹,你看一下,是什麽文件需要蓋章。”
胡雪華走到蔣丹的工位前,將資料遞給她。胡雪華是檔案室的,平時跟蔣丹她們來往並不多。
終於將所有信件都塞進包裏,蔣丹急急地將包推至一旁,拉開抽屜找章,嘴裏說道:“雪華姐,你還不去吃飯呢。”
“蓋了章就去。”胡雪華看到蔣丹的臉都紅透了,問了一句,“不舒服?看你臉這麽紅。”
“沒有,沒有!”蔣丹找到了章,她拿出印泥,看都沒看,就蓋上了章,遞給了胡雪華。
“好了。”
胡雪華拿著資料要走,看到地上有封信,順手撿起來,遞給蔣丹,“你的信掉地上了。”
蔣丹盯著那封信,心都差點從胸腔蹦出來了,她慌忙伸手去接,“哦哦,謝謝你,雪華姐。”
她捏到了信的另一邊,要接過來,胡雪華卻沒有鬆手。
她的視線落在了信封上,信封正麵朝上,在收信人的那一行,寫著四個字——柳煙凝收。
“這是煙凝的信?”胡雪華問。
冷汗頓時爬滿了蔣丹的後背,像一條條冰冷的毒蛇,拿著飯盒要往外走的周琴也停下了腳步。
“不,不是!”蔣丹用力將信奪了過來,一把塞進背包裏,“你看錯了雪華姐。”
胡雪華幹了半輩子的檔案管理,既沒有近視,眼睛也沒有問題,她非常肯定自己看到的就是柳煙凝這三個字樣,她朝蔣丹伸出手,“把信件拿出來,證明是我看錯了。”
蔣丹捏著包要往外走,“說了不是就不是,她的信件怎麽會在我這裏?”
不想胡雪華卻從旁邊一把拽住了她的包,“你說不是柳煙凝的信,那就拿出來看看。”
蔣丹眼睛一紅,“雪華姐,我說了不是就不是,我的東西為什麽要拿出來給你看,是不是我沒了丈夫,你們所有人都要來欺負我?”
胡雪華不為所動,她已經聽柳煙凝說了她和沈牧的信件被人惡意攔截的事情,今天意外在這看到了柳煙凝的信,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蔣丹離開的。
“周琴,麻煩你去請一下領導。”胡雪華扭頭對周琴說道,“到底是不是我冤枉了你,既然你不肯拿出來,那就請領導來吧,如果是我錯怪了你,我會跟你賠禮道歉。”
蔣丹看向周琴,她跟周琴好歹也算是共事了幾年,她相信周琴不會去。
周琴為難地看著她,“蔣丹,你就拿出來看看吧。”
蔣丹拚命地扯著包,眼見示弱行不通,她厲聲讓胡雪華放手,“這是我的包,扯爛了你賠給我!”
“我賠。”胡雪華依舊平靜,怎麽都不肯鬆手。
周琴眼見她們這樣焦灼,急得跺腳,“那我去叫領導來。”
“周琴,你別去,周琴!”
周琴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外,蔣丹看向胡雪華,她知道胡雪華和柳煙凝關係好。
‘撲通’一聲,蔣丹跪在了地上,“胡姐,你放過我吧,你就看在童童的份上,我不能沒有這份工作.”
等龔揚和院領導趕過來,蔣丹還跪在地上,胡雪華依舊抓著包不肯鬆手。
沈牧跟著同事到食堂,才剛打了飯,另一個同事呼呼地跑過來叫他,“沈牧,快,院長辦公室,有急事找你!”
沈牧趕到院長辦公室,才發現院裏的領導幾乎都來了,蔣丹胡雪華周琴都在,他注意到院長辦公桌上擺著一疊信件。
他一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掃向他。
“沈牧,你來看一下這些信。”
沈牧走過去,拾起一封,正麵寫了地址和收件人,是他的筆跡,收件人是柳煙凝,這是他之前寄給柳煙凝的信件。
他翻了翻那疊信,全都是他之前寄出來的。
“這些信怎麽會在您這.”沈牧不解。
“這是從蔣丹的包裏搜出來的。”龔揚說道。
胡雪華又將自己發現信件的過程說了一遍,“周琴當時也在,她可以作證。”
蔣丹閉上了眼睛,她知道大勢已去,不做任何辯解了。
.
沈牧抱著隻花瓶朝家屬院走,路上時不時地有人跟他打招呼,有人問他,“蔣丹截了你們夫妻的通信,是不是真的?”
“柳煙凝真是夠可憐的,蔣丹將你的工資給了你媽不算,還將你們夫妻的信也給截了,真不知道存的什麽心思。”
這已經是事發的第二天了,蔣丹被航天院停職,在處理結果出來之前不能去上班,這個爆炸性消息從昨天就將家屬院炸了個天翻地覆,今天沈牧一出現,就被打聽消息的人給圍住了。
沈牧不願多說,即使對方有錯,他也不願做落井下石的事,“等單位處理結果吧,我急著回家,麻煩讓讓。”
沈牧昨天沒來,但柳煙凝從胡雪華那已經知道了信件的事情,她很不解,“蔣丹為什麽要將這麽危險的東西放在辦公室呢?”
胡雪華也表示不解,“但她們抽屜都上著鎖的,不出意外的話很安全。”
柳煙凝跟胡雪華道謝,“你可幫了我們大忙了。”
胡雪華卻擔憂地說道:“不過,蔣丹畢竟沒了丈夫,又還帶著肖童童,或許會有人責怪你們太過心狠,跟一個帶著孩子的寡婦計較。”
柳煙凝卻笑道:“這麽幾年的閑話都能打倒我,我要是真那麽脆弱,早在這裏活不下去了。棍子沒打到自己身上怎麽會知道疼,隨便他們怎麽說吧。”
柳煙凝不是怕事,她隻是不喜歡跟這些人浪費精力,她平時要工作要帶孩子已經很忙了。
“不過沈牧現在回來了,你也算有了依靠。”胡雪華剛說完,一眼就看到了沈牧,笑道,“這不是來了嗎。”
柳煙凝看過去,沈牧腳步匆匆地走來,懷裏不知道抱了個什麽東西。
“我先回去了,寧寧!回家了!”胡雪華朝書房喊了一聲。
毛寧寧從書房鑽出來,意猶未盡,“好吧,媽媽。”
胡雪華母子迎麵遇上沈牧,沈牧笑道:“胡姐,多坐一會兒呀。”
“飯都還沒煮呢!”胡雪華笑。
“沈叔叔好!”毛寧寧向他問好,眼睛看向他懷裏的花瓶,瑟縮了一下,生怕他告訴媽媽自己闖禍的事,急急忙忙拉著媽媽往家走。
要是被媽媽知道,他要被打屁股的!
沈牧走上台階,正好看到柳煙凝從美人椅上站起來,伸著懶腰。
她纖細的身體拉出優美的弧度,像在跳芭蕾。
柳煙凝的目光落在沈牧懷裏的玻璃瓶上,“你拿的什麽?”
沈牧換了鞋,將花瓶放在餐桌上,“昨天寧寧打碎了你的花瓶,這是我今天特意去市場上照著你那隻挑的。”
柳煙凝看著桌上這隻上玫紅下白的花瓶,她被打碎的那隻是很稀少的粉白漸變色花瓶,顏色過渡很自然,這隻花瓶簡直俗不可耐,她家裏可沒有這麽沒品味的東西。
但看著沈牧臉上的笑容,柳煙凝就刻薄不起來了,“挺.挺好的,放著吧。”
她實在無法違背本心誇這隻花瓶好看。
“胡姐跟你說了昨天的事情了吧?”沈牧問她。昨天一直在處理這件事,忙得晚了也就沒來了。
柳煙凝點頭,問他,“你們單位是什麽意思,要處罰她嗎?”
沈牧沉默了片刻才說道:“我下班的時候,遇到了蔣建林。”
是蔣建林特意在路邊等他,他是來給蔣丹求情的。他想讓沈牧看在他的薄麵上將這件事揭過去,不要讓單位開除蔣丹。
“你怎麽說?”柳煙凝問道。
“我拒絕了。”沈牧的回答挺出人意料的,柳煙凝知道蔣建林對他有恩惠,現在他拒絕了蔣建林,有點恩將仇報。
“如果隻涉及到我一個人,我看在蔣建林的份上不會再追究,但是這件事涉及到了你,蔣丹也不是無意為之,她既然故意這樣做了,就該承擔後果。”
“而且今天郵遞員也來了。”沈牧又說道。
“跟蔣丹串通的那個郵遞員?”
“對,”沈牧也沒想到那個老郵遞員竟然真的來了,他來的時間剛剛好,如果在信件被找到之前來,蔣丹不承認,沒有物證也證明不了她的罪行。
“他家裏有個殘疾兒子,需要錢.”
柳煙凝哼了一聲,打斷了沈牧,“別人賣了你,你還在同情人家。這個世界上,誰不需要錢,誰是弱者誰就應該被同情嗎?那麽蔣丹是個寡婦還帶個孩子,你們單位也不要處罰她好了,誰讓人家是弱者呢!”
沈牧沒想到自己無心的一句竟然會引來柳煙凝的反感,他抿了抿嘴不再說話,心裏卻認為柳煙凝有些缺乏同情心,老人也是為了給殘疾兒子治病才做了錯事。這幾天的友好相處讓沈牧忘記了她清冷的本性。
但轉念一想,她這樣的性格也沒什麽不好,正是因為這樣,她才能帶著阿寶好好地生活。
.
大院裏的人這幾日都沒看到蔣丹,她被航天院開除了,但依舊可以住在家屬院,因為她是烈士的遺孀,房子也不會被收回。
柳煙凝坐在台階上看書,風將不遠處鄰居的議論聲吹了隻言片語進她的耳朵,她們在議論蔣丹。
柳煙凝擰起眉頭,她喜歡清淨。
她拿起書,準備回房間看,突然書房裏爆發了一陣響亮的哭聲,阿寶不會哭,哭的就是毛寧寧。
柳煙凝急忙將書放下,推開書房門,阿寶和毛寧寧站成了對峙的姿勢,毛寧寧一手捂著自己的腦袋,正哇哇大哭。
“怎麽了這是?”柳煙凝連忙走進去。
毛寧寧指著阿寶控訴,“阿寶拿棍子打我的頭!阿姨,你看!”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柳煙凝看了一眼,毛寧寧的腦袋果然紅了一塊。
阿寶氣得哇哇大叫,對著柳煙凝的背影一通比劃,但柳煙凝正在查看毛寧寧的傷勢,沒注意到。
柳煙凝扭頭看向阿寶,阿寶手裏還捏著雞毛撣子呢!
“阿寶,你怎麽能打毛寧寧!”柳煙凝皺著眉頭批評阿寶。
阿寶跑到毛寧寧身邊,比了一個推的動作,他本意是想給柳煙凝比劃一下過程,卻被毛寧寧誤會阿寶是故意推他,伸手就推向阿寶,阿寶一個沒注意,被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下好了,阿寶徹底生氣了,爬起來伸手就抓住了毛寧寧的朝天辮。
毛曉峰剛好來接兒子,還沒走到阿寶家呢,就聽見裏麵傳來毛寧寧的哭聲,他急走幾步,“寧寧!”
毛寧寧和阿寶從書房打到了客廳,兩個都是倔脾氣,打到勁頭上,柳煙凝怎麽也分不開。
“毛大哥,快來幫忙!我分不開他們!”看到毛曉峰出現,柳煙凝鬆了口氣,連忙叫他。
阿寶圓乎乎的小臉上滿是怒氣,抓著毛寧寧的朝天辮不鬆手,毛寧寧疼得直哭。
好不容易才將兩個孩子給分開,毛寧寧哭得一抽一抽的,指著阿寶跟他爸爸告狀,“阿寶.拿棍子.打我,還扯.我.我的小辮子!”
毛曉峰哭笑不得,“行了,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還哭鼻子了,人家阿寶怎麽沒哭!”
毛曉峰將毛寧寧抱起來,毛寧寧還在不停地告狀,“我以後再也不跟.阿寶玩了!他打人!”
阿寶的小拳頭捏得緊緊的,氣得小臉鼓成了包子,憤憤地朝毛曉峰一通比劃,可毛曉峰也看不懂啊,隻好朝他笑了笑,說道:“阿寶,下次可別打哥哥了哦!”
阿寶愣愣地看著他,柳煙凝摸著他的小腦袋,她也還不清楚事情到底是怎麽發生的。
“爸爸,爸爸!咱們走!我再也不理阿寶了!”毛寧寧一疊聲地喊著爸爸,催促著毛曉峰。
“怎麽了?兩孩子打架了?”正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看到沈牧來了,阿寶愣了一下,眼淚包突然就掉了下來。
阿寶蹬蹬蹬地跑到沈牧跟前,雙手抱住沈牧的腿,沈牧鞋都沒來得及換,彎腰一把將他抱起來,看著他笑:“怎麽哭鼻子了?”
阿寶愣愣地看著他,眼淚流得更凶了,他扭頭看了一眼毛寧寧,嘴唇動了動,終於發出了一道稚嫩的聲音:“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