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56問藥
ACT56 問藥
act56:問藥
林老板看起來有點兒神叨叨,辦事兒還算靠譜,不愧是二十五年的土著,盡管城市變成鬼蜮,滿眼荒涼,也仍然沒能抹去林老板腦海中的坐標。宋酒等人有驚無險的抵達了最近的一間私立醫院,除了高架橋上無法行車改為步行,再沒遇到其他問題。
宋酒離開城市已久,望著遍野荒草蕭條的鋼鐵森林,不由有些恍惚,建立起一座能容納千萬人的城市需要幾十載,而毀掉這一切隻需要三年,甚至更短。
醫院已經看不出原貌了,從前瓷磚雪亮的樓體爬滿了藤蔓,綠化區瘋狂生長著雜草,街麵上盡是鏽跡斑斑的廢棄車輛,曾經給予人們方便的各種基礎設施毀壞殆盡,橫七豎八倒下的路燈,變形扭曲的廣告燈箱,看不出顏色的人行道……傷痕累累,滿目瘡痍。
私立醫院不大,荒草叢生的大門進去就是門診樓,落地窗盡數米分碎,玻璃門洞開著,目力所及處雜亂橫陳著許多已經和裹屍布融為一體的殘屍,大廳裏是塵封的一片狼藉,服務台和掛號窗戶有大片焚燒過的痕跡,鋼化玻璃格擋碎落,裏邊的藥房一片死寂。
林老板舉著手電走在最前邊,洛宇等人拔刀在手,壓低聲音跟在左右,戒備著黑暗裏可能存在的行屍。
醫院隻有四層,林老板找到了分布圖,跟宋酒招招手,低聲道:“外科手術室在三樓。”
“上。”宋酒點點頭,找到了安全通道大門,卻發現門栓上拴著一道鎖鏈。拽了拽生鏽的鎖,‘嘎巴’一聲,居然開了。
宋酒沒有貿然進去,小心地抽掉鎖鏈,試著推了一下,‘咣當’一聲悶響,門後似乎被什麽頂著,經他一使力好像給撞開了。門口幾人急忙擺出戒備姿態,幾道手電光掠了進去,映照出幾具已經風幹的屍體,屍體身上滿是厚厚的灰土,已經看不出本來麵目,都還保持著掙紮拍打的姿勢。
眾人無暇猜測這裏發生過的故事,光圈上移,映亮了樓道,一股塵封已久的氣息伴著悠悠冷風撲麵而來。
一路走得有驚無險,樓道裏屍體很多,都已經失去了水分,看起來多數都是醫生,也有一部分穿著病號服的人,看起來不像行屍所傷,基本沒有缺胳膊斷腿或開膛破肚的。又往上走了幾階,宋酒覺得踩到了什麽,撥了撥,發現是一粒彈殼。
“看樣子這裏發生過一起大屠殺。”劉焱喃喃道。
宋酒歎了口氣,沒有說什麽,這些年見過的死人太多了,這種被集體槍殺的倒是頭一遭。手術室在三樓走廊盡頭,左右都探查了一番,隻有死屍,沒有其他,正如林千古所說,完全是荒廢掉的,估計他們是幾年裏唯一一波進入的活人。
沒有電力,拍片子肯定沒戲,劉焱心裏也沒底,先前以為彈片劃破了股動脈,路上查看時卻發現出血量又小了很多。焦子謙陷入了休克狀態,進入醫院時又好像清醒了幾分,整個人的情況有點不好捉摸,但肯定急需輸血。
劉焱不是專業的醫生,從前外勤會有基本的戰場治療技能,麵對這種正兒八經的手術也不知該如何操作,這會兒隻能死馬當活馬醫,將焦子謙抬上手術床,在手電光的照射下找到了消毒櫃,翻檢出一些大大小小的手術器械。
“怎麽做?”廚娘佳臨時充當助手,套上乳膠手套和口罩,看著焦子謙屁股上的血洞無從下手。
“先給他輸血吧,你們知道他的血型嗎?”劉焱也一頭霧水,問道:“誰跟他血型一樣?”
“我和他血型一樣,關鍵是怎麽輸?不是還要配型嗎?插根管子就能輸?”洛宇擼起袖子湊了過來,電視大家都看過,但具體怎麽操作想必沒那麽容易吧?
一圈人全傻眼了,是啊,怎麽輸?劉焱吞了吞口水,舉著穿刺針愣在了原地,關心則亂,他也是慌了,眼瞅著焦子謙氣息越來越微弱,腦子裏隻有基礎的治療方式,卻忽略了自己並非專業人員。
“你們到底行不行?沒有醫生嗎?”林老板以為裏邊已經開始了緊鑼密鼓的手術,結果擠進來一瞧,病人還是病人,醫生還在扯皮。
宋酒抬眼看了看四周,急道:“那個護士呢?給阿海治療那個姑娘呢?”
廚娘佳一愣,急忙衝出了手術室,舉著手電把戒備的小夥兒們照了個遍,一陣泄氣,同時驚訝道:“怎麽全來了?”
小夥兒們麵麵相覷,不是說都跟上嗎?不全來怎麽辦?
劉焱看洛宇,洛宇看宋酒,宋酒看焦子謙,一幫門外漢陷入了深深的迷惘,醫院有了,沒有醫生,傷患咋整?
“九哥……”焦子謙虛弱的喚了一聲。
“你堅持住,再撐一下。”宋酒急忙附耳過去,安慰道:“大家正在想辦法,堅持住!”
“他……”焦子謙有氣無力哼了一聲,胳膊沒力氣,隻能轉了轉眼珠。
“嗯?”宋酒順著目光一瞅,疑惑道:“劉焱?”
“血……”焦子謙努力咧了咧嘴,斷斷續續道:“活…活屍血。”
這句話一圈人都聽到了,愣愣看向劉焱,喃喃道:“活屍血有不同嗎?”
“我、我也不知道啊。”劉焱看了看自己的血管,倏地眼前一亮,喜道:“對啊,我們身體自愈能力比較好,血小板功能應該比你們強的!”
“……”眾人聽得雲裏霧裏,感覺好像有戲,但又覺得哪裏怪怪的。
“可是血型不會衝突嗎?”洛宇有些不放心,道:“畢竟子謙不是活屍啊。”
“有更好的辦法嗎?”宋酒皺眉問了一句,衝著劉焱點了點頭:“再拖下去,估計吃活屍肉也沒用了,直接靜脈輸!”
林老板目瞪口呆的站在一邊,聽著他們說著一些聽不懂的詞匯,眼睜睜看著那個戴眼鏡的青年從自己身上抽出一管血,然後把針頭刺進了半死不活那人的靜脈,將暗紅色的血液注射了進去。林老板完全傻了,感覺自己莫名其妙走進了一群神經病的世界……這尼瑪電視劇裏也沒有這種輸血方式吧?
“你你你們,你們會害死他的!”林老板喉頭陣陣發幹,他有些暈血,弱弱的阻止道:“不能共用針頭啊!天呐……誒誒誒!你這不是注水肉啊,輸血要控製流速的!我天,你們簡直瘋了,換個人抽啊……”
在林老板的大呼小叫聲中,劉焱麵不改色抽了將近800cc的血注射給了焦子謙,這個過程眾人都屏息凝視,純粹是打算撞大運。焦子謙目前倒是沒出現什麽不良反應,反而身為活屍的劉焱臉色變得有些慘白。
“停一下。”宋酒心裏有些沒底,問道:“你以前有這麽失過血嗎?”
“變成活屍之前?有過。”劉焱咧嘴一笑,道:“之後沒有,也受過傷,不過自愈能力很強。”
“差不多了,別把你也給搭進去。”宋酒攥著病床的手骨節泛白,極力不去想什麽合理性科學性,隻盼望能有奇跡出現。
“他失血量得有1000cc不止,反正已經輸了,那就多來點兒,省的不夠。”劉焱也拋棄了理性,把複雜的醫療程序簡化成了1+1=2,更讓一邊的林老板大呼崩潰。
“我來吧。”廚娘佳忽然擠了進來,麵無表情的拆開一支新的針筒遞給洛宇,自己挽起袖子,伸出了白生生的胳膊。
宋酒眉頭跳了跳,深深地看了眼廚娘佳,後者還以一個淺淺微笑。劉焱和洛宇的表情也都有那麽一絲小小的波動,最終都把視線移到了宋酒身上。
“正好,省得我老惦記該找什麽時機告訴你們。”廚娘佳甩了甩長發,輕笑道:“九爺,我能從黑名單上下來了嗎?”
宋酒略有些尷尬,訕訕一笑,道:“我是相信你的…”
“我知道,你應該早就猜到了。”廚娘佳並不在意宋酒的口是心非,對洛宇道:“我身體好,也來800cc吧。”
洛宇猶豫了一下,得到宋酒應允的眼神後,狠心刺進了針頭。
“omg!”林老板一聲哀嚎,痛心疾首道:“你們都有沒有一點醫療常識?你們……”
“道長,你要閑的沒事,幫子謙念念經什麽的,別吵。宋酒止住了假道士的疾呼,道:“除非你有更好的辦法。”
“我知道一個地方有醫生,我可以帶你們去!”林老板忽然來了精神,旋即又有些猶豫:“不過我不確定他們還在不在那裏。”
“剛才怎麽不說?”宋酒皺眉道。
“你說要去最近的醫院啊。”林老板頂的理直氣壯,長須一陣擺動,道:“我以為你們有醫療人員的,況且那個地方離得比較遠。”
“九哥,先看看輸血情況,如果能穩定子謙的情況,那咱們可以去看看。”劉焱扶了扶眼鏡,道:“畢竟彈片還沒取出來。”
“嗯。”宋酒除了同意也沒別的辦法,這種事情上不懂就是不懂,任憑抓心撓肝也插不上手。
又是幾管熱乎血液灌進了焦子謙的靜脈,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宋酒覺得子謙先前慘白的臉上似乎有了那麽一點紅潤,眼睛也一直睜著,雖不言語,但也好過之前的休克。廚娘佳拿棉簽摁住了針眼,似乎有些疲憊,洛宇急忙扶著她坐到了另一張病床上。
“喂,假道士,你說的那是什麽地方?”宋酒見幾人暫時都沒什麽大礙,忐忑的心也放下了幾分。
“是一個營地,兩年前吧,我去市中心的時候見到的。”林老板撓了撓頭,道:“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
“兩年前?那你怎麽沒有去營地?”
“我為什麽要去?”林老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一個人活的蠻好啊。”
宋酒懶得跟他說這些,直接跳到了重點:“那邊是什麽情況?”
“具體不清楚,我是趁著冬天想去市中心搜羅些物資,發現有好大一片綠化帶都變成蔬菜大棚了,有當兵的在那兒看守,還有好多男女。”林老板仔細回憶了一陣,道:“那些人還不錯,送了我一些種子,然後我就回廟裏種地了。”
“當兵的?”宋酒好生奇怪,除了災變初期在城市裏見過肅清的軍隊,後來基本再沒見過軍人。
“昂,挺好說話,他們的老大說,如果有需要可以去找他們,他們有醫生,還有糧食。”
“還有這種好事?”洛宇也被勾起了興趣,奇怪道:“該不會又是一個河岸營地吧?”
“什麽河岸營地?”林老板疑惑道。
“沒什麽,你接著說,他們免費給你的種子?沒有要求你回報什麽?”
“沒啊,我就待了一會兒,他們老大看著有點兒凶,其實人還蠻好。”
宋酒低頭想了想,越發覺得有些類似河岸營地,去哪裏豈不是一腦袋紮回了活屍老窩?
“佳姐,你說那裏會不會是活屍的地盤?”洛宇問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活屍從哪畫圓是個未知數。不過應該不會,畢竟兩年前,應該是災變後不久吧。”廚娘佳攤攤手表示愛莫能助。
“你們在說什麽?我怎麽一句都聽不懂?”林老板吸了吸鼻子,道:“而且你們別抱太大希望,我不是說了嗎,這兩年城裏有過好多次屍群,特別特別多!我估計市中心基本都廢了,他們就算沒死估計也跑了。”
“你後來沒去看過?”
“沒,我一個人,不敢。”
“……”
“洛宇,你照看著這裏,我去探探情況。”宋酒琢摸著事不宜遲,反正自己在這裏也沒用,倒不如去看看這個可能存在的救命稻草。
“我去吧,你還有傷。”洛宇提議道。
“不礙事,有醫生的話正好給我治治,子謙情況穩定以後你們就先回去。”宋酒笑了笑,看了眼門口還在戒備的民兵,皺眉道:“好家夥,怎麽全來了?那寺裏豈不是就剩幾個姑娘了?”
“剛才我也納悶兒。”廚娘佳撇撇嘴,道:“要不咱們一起回去吧,白天再找,大半夜你一個人也不安全。”
“我怕子謙半途再出狀況。”宋酒想了想,還是決定即刻動身,把車鑰匙留給了洛宇,一把抓起了坐在一邊看風景的假道士:“你跟我一起去。”
“我不去。”假道士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不去宰了你。”宋酒半威脅半玩笑,硬把仙風道骨的林某人拖出了手術室。
醫院外夜風呼嘯,天邊隱隱有悶雷回響,似乎有下雨的跡象,荒草叢麥浪般搖曳不定,一圈一圈向外蕩開,有種荒涼的美。
“人家授你以漁,你也沒點兒禮尚往來。”宋酒看假道士一臉不情願,忍不住打趣道:“難道你撒謊了?種子是你偷的?”
林道長勃然大怒,漲紅了一張臉:“讀書人的事,怎麽能叫偷!”
“別扯犢子,正經的,你這麽久沒進過城,還能認出那些人嗎?”宋酒問道。
“好認,他們老大是個獨眼龍。”林道長長須一捋,篤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