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大晉王朝(40)

眼看著天色漸亮, 外頭再也沒了其它動靜。

江易索性帶著賽子和焦大郎出了廟門。

陸癩子的屍身躺在廟門口七八步遠的地方,早就涼透了。

江易讓兩個半大小家夥搭了把手,一起將陸癩子給抬到了山崖邊上, 拋屍滅跡。

不得不說, 這個時空的少年少女們心理承受力還是很強的。

要是換成溫室裏的花朵,這會兒沒準就要崩潰,要做心理輔導什麽的了。

至於陸癩子的兩個同夥,江易順著地上的血跡一直走到了小道上,眼看著那血跡沒入了草叢中, 就再也找不到了。

回想昨夜,江易和賽子一共放了五箭,因為是近距離,箭無虛發,那兩個人不是中了三箭就是中了兩箭,還都是胸口和脖子這種要害位置。

這樣的話, 就算當時沒死, 在這種荒涼無人的深山中,沒吃沒喝的,恐怕也很難逃生。

反正江易他們要啟程離開,也就不打算再去追蹤這些逃走的家夥。

賽子喂小灰喝了最後一次水, 給它套上馬車,壯大成七個人的江家團隊就準備開始上路了。

忽然腳步聲響,從山道的來路上傳過來, 眾人都朝那邊看過去。

而小黃狗卻搖著尾巴衝了上去!

江易不由一愣。

這個地方,這個時候, 難道, 來的人竟然還是在鳳柳城的熟人不成?

王柱子走在山道上, 腳步是恓惶又快速的。

他就是心急啊!

他怕他到了破廟,卻找不到江掌櫃。

如果找不到江掌櫃,他就得一個人走完飛虎陘的全程,就他一個半大的小子,哪怕他背的幹糧足夠他吃半個月,怕也未必能活著去到彭河城了。

忽然他腳下一絆,差點就摔個大馬趴。

等他站穩了身形,再抬頭的時候,就看到一條黃狗,歡快地朝他撲過來!

是小黃!

是江家的小黃狗!

既然小黃狗在這裏,那江掌櫃他們,也定然沒走了!

柱子抱了抱小黃狗,揉了揉狗頭,原本疲憊的身體裏頓時又有了勁頭,撒腿就朝前方跑去!

等終於看到了江掌櫃,看到了陶婆婆,還有牽著灰騾的賽子,柱子忍不住哇的一聲,哭出了聲,“嗚嗚……江掌櫃!”

江易走過去,拍了拍少年的背。

柱子這般的打扮,看上去跟剛見著焦家三兄妹差不多。

除了臉上有肉,身板沒瘦以外,這少年蓬頭散發,衣衫襤褸,手臉上都是黑汙,混在流民堆裏,是看不出有什麽區別的。

江易知道柱子家裏有老娘,還有剛從外地回來的哥嫂和侄子,應該是一家五口。

但這會兒隻有柱子一個人流落在外,定然是生出了什麽變故。

再想到焦家三兄妹說的,鳳柳城也被流民占了變得大亂,心情就不由得沉重起來。

江易隻拍了這麽一下,就把自己的手上拍得全是灰。

索性就拉著柱子去石槽那邊洗了頭臉,又給他換上了身衣裳。

陶婆子又給柱子發了張餅,讓柱子先吃飽再說。

江氏團隊啟程出發。

柱子他家的遭遇,還是在路上柱子斷斷續續地說的。

原來江易他們離城沒過兩天,柱子他大嫂的娘家人,一共七八口子,在他們本地也活不下去,跑來投奔柱子大嫂了。

他們家倒是還帶著些錢財,交了入城費以後,就不剩下什麽了。

柱子家和他們是親家,雖然家裏地方也不大,但總不能讓親家露宿街頭吧?

王婆子就讓親家這些人都在自家住下了。

誰知道這可是引回來些祖宗。

王家本來在糧價高的時候也買了不少糧,粗糧為多,細糧為少,隻要不狠著吃,全家五口人那怎麽也夠吃半年的。

這也是多虧了柱子之前跟著江掌櫃跑腿,掙下了不少銀兩。

畢竟,柱子大哥帶著媳婦在外頭做工,回來時竟是一文也沒上交,兩口子倒是厚著臉皮裝做不懂,隻管在家裏吃喝。

王婆子嘴裏雖然嘀咕,但總是自己的兒子孫子,也不能不給飯吃,再說如今的世道,家家戶戶都盡量閉門不出,拿著錢都不一定能買著吃食,叫老大上哪裏掙錢買糧去呢?

等過了這個坎不管是打也好,罵也好,再收拾老大兩口子不遲。

哪裏想得到,又多了七八張嘴吃飯!

眼看著家裏的存糧下去的飛快,王婆子嘴上都起了大燎泡。

偏偏大嫂的娘家人還十分的不識禮數,反客為主,一天天吃得比王家人還多。

甚至還有個娘家哥,惦記上了王婆子養的雞,故意裝作不小心,把一隻雞給踢死了,還說要吃雞。

王婆子早就忍得不行了,這會兒見自己養的老母雞被踢死,就豎眉大罵,要把趙家人都趕出家門!

這兩下裏就吵了起來。

吵吵著就動了手,推推搡搡地,不知道怎麽地,王婆子被推到在地,後腦磕到了門坎上……

可憐王婆子,操勞一輩子,隻想過些含飴弄孫的安生日子,卻無辜就這麽斷送了性命。

王家和趙家這就結下了死仇,柱子就要跑出去報官。

卻被趙家人給關進了柴房。

而他大哥栓子,就是個會出氣的死人!沒血性的窩囊廢!看著母親弟弟被欺壓,也不敢放一個屁,反倒是還說些人死不能複生,不如大事化小的鬼話。

柱子被關了一天,多虧他機靈,半夜的時候設法逃了出來,本想往官衙跑。卻正好趕上鳳柳城被流民們裏應外合攻破了。

流民們進了城,那是四處殺人搶劫。

柱子心一橫,也給自家小院放了把火,還用木棍把院門給別上了。

他放完了火就混在流民堆裏,逃出了城外。

他親娘沒了,大哥大嫂那簡直成了仇家……可不就想到了江掌櫃?

眾人聽了都是唏噓歎息。

原本王家和趙家加起來,男丁不少,流民就算攻進來,沒準他們這些人還能守著小院,平安渡過一劫呢。

哪能知道這親家分寸全無,心思又惡,居然把王婆子給害了!

這下子就算王家家破人亡了,趙家也沒落下什麽好啊。

逝者已去,活下來的人還得把日子過下去。

柱子逃出城來就拚著一口氣要去投奔江易,如今真的投奔了江易了,那股子勁兒也就下去了。

柱子整個人都陷入了低落之中,有時一天也說不了幾句話,卻勤勞得讓人害怕。

正如江易推測的那般,流民中知道並且走飛虎陘的,並不是隻有陸癩子和柱子,還有少數小股另有想法的流民,在江家這個小團隊到達彭河城的十來天裏,又有兩三回遭遇。

雖然江家這一夥人,看上去武力不強,又有馬車,像是好搶的肥羊。

但隻要稍稍交手,就能感覺到這幫人手上武器凶殘,那三個少年又極猛,動起手來一點也不留情,也就熄了心思。

然而好不容易到了彭河城,彭河城外卻已經駐留了上萬名流民。

據說想要進城,不是得重金賄賂守城小吏,就是得有讀書人的功名。

江易一看這架勢,直接轉向,準備渡過彭河,去更南邊的大城。

彭河是大晉朝境內最大的一條河流,由西向東,將大晉朝分了江南江北。

彭河城過了河再往東,就是大晉朝最為繁華發達的地域。

一行人來到彭河上一處渡口,這處風煙冿距離彭河三十多裏,自古就是漕運小鎮。

風煙冿這個小鎮不像彭河城,有高聳的城牆和護城河,沒法阻止流民進鎮,鎮上的老百姓隻能自發組織巡鎮小隊,隻要流民敢在鎮上做奸犯科,就毫不留情地出手教訓。

而流民們餓著肚子一路走到彭河城就已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拚盡了運氣了。

能從彭河城再來到風煙冿,那更是又少了一大半。

略有些好處的是,在這裏,物價雖也上漲,但好歹能用錢買著吃喝了。

能來到風煙冿的流民,倒也沒存著留在本地的心思,都是想要租船過河去對岸過安穩日子的。

流民裏雖然窮苦的最多,但身上有錢的也不少。

風煙冿的大小渡船,從早到晚,不停地滿載著客人往對岸而去。

即使這樣,還是有許多人等在岸邊,擠不上過河的船。

又時不時傳來,某日某船載人太多,不幸遇上浪頭,船翻人亡的消息。

但在流民中,又有船工趁火打劫故意翻船,好謀財害命的恐怖傳聞。

多方打聽以後,江易就在江邊尋了塊地方紮營。

他打算自力更生,自己搞出條船來過河!

大概是小時候看得公案小說裏,水鬼劫財害命的故事太多了,再加上風煙冿這裏又實在混亂得緊,本地人興許還能得一二公道,外地來的流民,在河裏送了命,那真是連個喊冤的苦主都沒有。

他可不能把這八條性命,交在旁人的手裏!

他那個權益卡動用了五次,還有五次可用。

八個人,隻要有一條衝鋒舟就可以。

而在其它回收庫裏,報廢的衝鋒舟還真有好幾個!

至於舊救生圈,那更是有好幾百個。

江易愁的就是怎樣把這些東西拿出來,又能看上去比較合理?

不過他這種隻在公園劃過船,在泳池裏遊過泳的,就算當下給他衝鋒舟和舊救生圈,他也不敢貿然地橫渡彭河啊。

自然要做各種準備工作:多打聽些路線信息,還要鍛煉團隊成員的水性。

他們一共八個人,除了江易之外,就隻有柱子和陶婆子是會水的。

江易拿出五個救生圈,充好氣發給大夥,讓大家分組在河邊熟悉水性。

五個救生圈在沒充氣之前,分量很輕,還能折疊,因此就算拿了出來,大家也隻當還是番邦之物,倒沒太驚奇。

畢竟,天天有那麽多的流民因為坐不上船,在河邊哭天喊地的呢!

如今有人當主心骨,給大夥想法子,還有什麽可囉嗦的呢?

好在如今天氣炎熱,要習水性的都是少年和青年,男女分組,一組下水,另一組就在岸邊望風和看著營地。

也有流民望見他們的舉動,就站在遠處指指點點的。

哪想得到沒過多久,就有流民效仿他們,也在身上綁了竹管葫蘆之類,下河學起遊水來。

還有人更為大膽,學了兩日,竟然就朝對岸遊去……要知道,撐船也得近半個時辰才能到的呀!

後來聽說,這些莽著遊過去的,還真有好幾個都活著到了對岸。

但是也有好些個人,就成了彭河底的一抹亡魂。

挑了個風和晴朗的天氣,眼看著日頭西落。

江易讓大夥用過了晚飯。

到了這會兒,他們從鳳柳城裏就做好的餅子,已經全部吃完了。

幸好靠著河邊,還能下魚籠捕些河魚,不然糧食就要不夠吃了。

其實在鎮上也能花高價買到糧,隻是江易想著要過河,盡量輕裝簡行,這才沒再補上。

吃完了飯,江易就讓大夥收拾行李,收起營帳。

眾人都愣了。

“收起了帳蓬,夜裏睡哪兒呢?”

江易笑道,“是時候過河了!”

眾人更是都聽傻了。

這些日子大夥倒是都會了水,但要讓他們身上套著那個空心圈圈遊到對岸,那是絕不敢的。

還是陶婆子倚老賣老,去問江易,“難道咱們都遊過去?”

就算人能套著空心圈圈子遊過去,那馬車怎麽辦?

江易就神秘一笑,“到時候自然有船。”

等一切捆紮完畢,騾子身上被綁了兩個空心圈圈,馬車的車輪上也綁了兩個大的,被推入水中,載沉載浮。

而天色這會兒已經暗了下去,眾人都站在岸邊,不禁齊齊看向江易。

這是真的要讓大家遊過去吧?

就見江易笑著揮了揮衣袖,岸邊就多了一隻小船!

眾人倒抽一口冷氣,各個的眼睛都看直了!

這是什麽神仙法術?

陶婆子腳一軟,“大,大爺?”

江易笑道,“有話咱們上了船再說。”

眾人暈暈乎乎地把船推下水,又聽江易的話,把騾子和馬車綁在船後,八人一狗上了船。

大爺就遞了把鏟子給焦大郎,叫他和大爺兩個人坐在船頭,兩人用鏟當槳,隻劃了幾下,就見連船帶人向著河心悠悠行了過去。

船上好半天,都沒人敢吱聲。

都被江易那一空手變船的神仙技能給震著了。

於二娘心裏飛快地盤算。

她猜得果然沒錯,這就不可能是她姐夫!

她姐夫要是有這個本事,當初她姐也不至於生個孩子還一屍兩命了!

這一定是不知道哪路神仙下凡,頂了她姐夫一個名兒吧?

反倒是江易自己先笑了。

“你們怎麽都不說話了?”

“這一手袖裏乾坤,也是當初在外遊曆時,遇到位遊方道長教的,這船,是早就買好的,隻不過用法門寄在別處,要用時再拿出來就好。”

陶婆子咋舌道,“大爺有這本事,豈不是跟半仙也不差多少了?”

她就說麽,大爺放著鳳柳城的房子鋪子,說不要就不要了,路上還收了四個人,一點也不擔心糧食不夠吃,倒是讓她擔心了好些天呢!

船上其他的人都目光烱烱地盯著江易。

江易笑道,“哪裏就半仙之體了,隻不過是會了些障眼法,小把戲而已。”

焦家三兄妹互相看了眼,都是滿臉喜色。

他們倒是走運,跟的主家竟這般有能耐,那就算到了南邊,也不用擔心是外來戶會混不下去了。

眾人一路說著話,中間又換了人手劃船。

江易始終瞄著自己的夜光戶外手表,這表盤上有個小指南針,夜裏看不清方位,但隻要方向不錯,就不會走錯了路線……這處彭河河段的下遊,可是有不少險灘難關哩!

半個時辰之後,小船成功靠岸。

腳下踩到實地,眾人都忍不住發一聲歡呼。

就連小黃狗從船上跳下來,都歡脫地在地上轉了好幾個圈圈。

眾人一起將馬車和騾子從水裏撈上來,這才算鬆了口大氣。

隻聽說哪路外來的被本地船工給坑了,有人財兩失的,也有隻剩下了條命的……相比起來,可不是隻有自家撐船過河最為平安?

隻是這船……

眾人都看向家主江易。

眾目睽睽之下,江易走上前一揮衣袖,小船倏地不見。

饒是已經見過一回神仙手段,大夥還是倒抽了口氣。

其實,江易的內心正在滴血……

從回收庫裏出來的東西,不管是沒用上,還是再回收進去,都要扣雙倍的綠葉幣。

可憐他為了裝神仙法術,被倒扣的那五千綠葉幣喲!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