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逼入絕境?

從他指縫間滲出的鮮血一滴滴墜落下來。眼看著魔花徹底受驚,另一條致命藤蔓就要刺進小崽子的脖頸,殷棠連忙一手一個將花與小煤炭分隔開來。

而等掰開以撒鮮血淋漓的手掌之時,她沒想到這小破孩竟握得這樣緊,甚至幾根尖刺徹底陷入皮肉一時半會都挑不出來。

弗拉明戈舞舞魔花是帶有劇毒的。

殷棠歎了口氣,幹脆也不裝了。

“哪兒那麽嘰嘰歪歪的?”她一邊把攜帶劇毒的花刺從小崽子皮肉裏挑出來,一邊直接放棄偽裝出來的和善形象,“以後的事情誰會知道呢?那我小時候夢想還是成為騎士團首席,手下領著一群**到處跑呢,我那時候哪兒能想到我現在會當魔女啊!”

以撒原本冷冽的金瞳瞪大了些,一時有些分辨不清殷棠此番話語是戲謔還是真實。

“所以說,除非你是蛇女的後人,不然誰也沒法預知未來。更別說我做事從來不看後不後悔,隻在乎我想不想做。”殷棠手腳利落地將小崽子手上的傷口做了個緊急止血處理。

接著她打量半晌,生怕麵前的“小姑娘”會不滿意這個過於粗糙的包紮方式。於是又費勁心思,搜刮著腦中許久不用的咒語在上麵打了個粉色的會跳舞的蝴蝶結。

以撒:“……”

“我是認真的。”殷棠抬眼,略微收斂了豔麗麵龐上隨意的神情。“你知道嗎?我剛才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呃,崽?”

在大量失血逃命之後,凶巴巴的小煤炭也終於承受不住二次創傷,黃金瞳黯淡著軟倒徹底昏厥過去。

魔花自知理虧,哼哼唧唧地晃著那根被小崽子掐得變了色的藤蔓找殷棠要安慰。後者看了它一眼,藤蔓委委屈屈地朝她晃了晃,半晌又心不甘情不願地爬過去,將以撒身上的毒素給吸了回來。

殷棠強行把那瓶生骨魔藥跟一係列瓶瓶罐罐止血藥劑給小崽子灌了進去,看見小孩身上的傷口以緩慢但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長好,滿意地點點頭。

她一手提著委屈的魔花,一手提著小狗崽子一樣的以撒,抬步往魔塔走去。

依然被倒吊在幽暗樹下的巴布跟納爾:hello?請問還有人記得我們嗎?魔女,魔女在嗎?有人嗎?啊啊啊啊別過來!!!

……

“怎麽感覺不太對勁啊……不過應該不會喝死人吧……”

殷棠蹲在地上將魔法書翻得嘩嘩響,一手往邊上煮沸的坩堝裏丟著不可名狀的詭異藥材。

雖說如今世人提起魔女,首先想到的除了她們猝不及防的黑魔法手段與詛咒,就是那些稀奇古怪的湯藥。

但話又說回來,眾所周知,殷棠是魔女這個團體裏異類中的異類。

——開玩笑,就算不提那令人發指的專八成績,她當初的魔藥課也是驚人到另外某個世界位麵中某位頭發油油男巫見到都掩麵不忍直視的程度。現在再從床底下翻出那個早結了幾十年蜘蛛網的坩堝,能維持住不炸已經是萬幸了。

“龍鱗.甘草梗.弗拉明戈舞舞魔花花瓣……嗯?”

殷棠從魔法書中抬頭,目光下意識凝聚到一旁焉不拉幾的紅花上,似乎是感受到危險即將來臨,花朵顫顫巍巍地打了個寒顫。

自從把小煤炭撿回魔塔之後,在各色不要錢似的魔藥回血藥劑的瘋狂回複下,以撒一身外傷幾乎都已經七七八八結了痂。

唯一要操心的就是那一身留下來的暗傷。

“這孩子身上有長期營養不良的後遺症以及……不知道是怎麽造成的內髒創傷。”

之前從森林裏隨便抓來的便宜德魯伊話說得隱晦,但殷棠幾乎在對方話音落地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直白來說,就是小煤炭長期以來處於被虐待跟營養不良的迫害下,造成這種局麵的不僅僅隻是被魔獸撕咬出來的傷口。

帝國世家的大家族並不是像表麵那樣光鮮亮麗的,她對此再熟悉不過了。

為此殷棠不得不翻出塵封多年的坩堝親力親為地給小崽子熬藥。誰叫現在她有求於人,巴不得小煤炭一個感動到了然後就同意給自己當養女,到時候她再帶著以撒去參加魔女集會,看那幫老妖婆們還有誰敢笑她是魔女恥辱。

半小時後,殷棠端著一碗詭異色彩的魔藥拐進房間。她腳下的花盆裏,幾株被薅得光禿禿的弗拉明戈魔花可憐兮兮地抖著剩下沒幾片的花瓣,又不敢伸出來去抽她,隻好委屈巴巴地拿隻剩下幾片葉子的花藤啪塔啪塔地抽地板抗議。

“好了乖乖,之後等小崽子養好了,她去考專八,我就能帶著你出去玩了。”

殷棠耐著性子哄它,“犧牲你一個,成全千萬家,你的犧牲隻是暫時的。等之後我有空了,立刻就安排給你植發,我發誓!”

魔花氣得夠嗆,啪塔啪塔拿花藤抽地板,好在密林周圍沒有鄰居,不然一定會敲門罵人。

殷棠推開門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那個裹著綁帶坐在**的小崽子。

小煤炭臉上的血泥傷口都已經被抓來的倒黴德魯伊處理過了,此刻正垂著眼瞼盯著被單默不作聲。慘白的發絲垂墜在深小麥色的皮膚上,配合著精致五官,很難不看出日後長大的影子。

“醒了?喝藥吧。”

以撒頓了頓,被子底下,手指攥拳指甲深掐在皮肉中。

眼前這張明豔無雙麵容的主人,手持驚絕法杖,像是叢林中走出的妖魅,曾一把將他從絕望煉獄中拉了出來。

——但一切都隻會是假象。

因為她是魔女。

大陸上行蹤詭譎的魔女,心腸歹毒,手段狠厲。

常以美貌女子的麵目示人,等到人放鬆警惕陷入陷阱,就會露出獠牙取人性命。傳說魔女最喜歡的獵物就是未成年的孩子,她們會守株待兔在密林深處,找到在森林中迷路的孩子誘哄回家,再將孩子關在地牢中作為自己試藥的實驗體。

等到最後孩子的身體已不足以再繼續試驗,就會活活將其煉成鬼曼童,永世不得超生。

以撒垂眼看著美豔魔女遞過來的藥碗,不知名**閃動著詭異的色彩。

“……”

他明知自己已然成為俎上魚肉,動作卻又像是密林中受到蠱惑的旅人,不受控製地去接過魔女的毒。

等到不知覺喝下幾口並反應過來的時候,少年垂睫,眼瞳中翻湧的情緒掀起驚濤。

指節用力握到泛白,他死盯著藥碗,剛準備抬手將其狠狠砸在地上。

殷棠:“啊,等等崽拿錯了,那個好像是獨角獸尿。”

以撒:“……”

原本陰翳的神情瞬間裂開,魔女不忍直視地皺了皺臉,試圖補救。

“沒事,獨角獸的……體液對你身體恢複也有好處。怎麽樣,現在是不是感覺傷口都不疼了?”

以撒攥拳,深呼吸了一口氣。再抬頭,目光瞬間與那個密林裏發瘋咬斷魔狼咽喉時的困獸重疊。

“你大可不必裝模作樣。”他突然咧開尖利的犬齒,直視著殷棠金瞳中滿是諷刺。“手上的東西也別藏了。有種現在就殺了我,不然我會用我的整個餘生進行報複,哪怕是從墳墓裏爬出來,我也會來找你。”

——“無論多長時間。”

他就像是一隻被逼入絕境的瘋狗。

瘋狗不會思考實力差距與計略謀劃,隻會滴著涎水瘋狂而決絕地撕咬一切目標。縱使被打落犬牙碾碎趾骨,全身的皮肉潰爛腐臭,對一個人的恨意能讓他從聻獄底層爬上來。

殷棠眨了眨眼睛。

“唉,好吧,本來不想這麽早讓你知道的。”她與緊繃著臉的以撒雙目對視半晌,先一步鬆了口做出讓步。“但既然你已經有這個覺悟了,我也就不瞞你。”

魔女塗著猩紅指甲油的修長手指探過來,在後者果然如此的恨意目光中停滯半空。

不大的房間內瞬間湧起一股強烈的魔法波動,以撒頂著劇烈壓迫惡狠狠地盯著女人驚絕的麵容,仿佛要記著這張臉帶到墳墓中。

恍惚間,他的眼前浮現出一張張令人作嘔又虛情假意的麵孔。

高大俊美的惡魔,懦弱可悲的女人,形貌可憎的仆從,家養魔獸惡臭的涎水味與呼吸聲……他喘著粗氣,光著腳在荊棘叢中奔跑,密密麻麻形狀可怖的尖刺將他皮膚劃得血糊一片。

而他不敢停下來……他不甘心。

遠超出年齡的陰冷怨毒惡意從黃金瞳中滲出來。他奔跑在仿佛永無止境的密林深處,帶著縈繞不去的死神與厄運,不止歇地奔向更加絕望無垠的地獄。

以撒眼中血絲暴起,一股又一股濃烈怨毒的恨意自他胸口迸發。

重物墮地的悶響。

煙塵四散中,殷棠咳了兩聲,紅唇揚起望向麵前瞳孔緊縮的小煤炭。

——“那麽,辛苦你了,崽。”

驟然出現的小桌板上,密密麻麻的大部頭厚重書本壘疊得幾乎有一人高。灰塵飄散在空氣中,最上麵的一本書封麵赫然印著幾個燙金大字:

《蘭斯特大陸魔法專業八級模擬及詳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