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火海

“你……”

為首男生麵露驚愕, 呈結印狀的手腕細微地在空中顫抖著。他眼睜睜看著魔女扇了扇撲鼻的濃煙,偏頭朝自己望來。

“好,那接下來是不是輪到我了?”

男生瞳孔緊縮,一瞬間腦海中尖銳的警報鈴聲大作, 他甚至來不及去仔細分析這種莫名心理, 體內近乎趨利避害的本能使得他再度結印釋放出一枚又一枚的元素魔法。

這一次, 驟然炸裂的元素卻甚至再觸碰不到魔女裙擺的一角。

那一頭赤手空拳的女人於轉瞬間逼近至眼前, 淩冽拳風裹挾著萬鈞之力朝之轟來。

男生下意識側身想要躲避保護要害處, 可那力道直直衝著他雙手砸下, 隻來得及察覺手腕一麻, 接下來竟是連再度抬手結印的力氣也喪失了。

“啊……”

男生手腕耷拉著跌坐在地,麵上神情除了驚恐就隻有不可置信。

“你.你是怎麽做到的?”

他語音有些顫抖,“被限製了魔力跟失去武器引導的魔法師, 怎麽可能做到這種程度?”

“小夥子。”

殷棠揉了揉因為用力過猛而感到微小酸脹的手臂肌肉, 嘴角上揚貌似一本正經道, “不要過於依賴武器啊。如果沒有了魔杖的話你就什麽都做不到了, 那說明真正的魔法師是你手上的棍子,而你本人啥也不是。”

阿爾娃:“……”

埃裏克聞言頗有些一言難盡地望過去一眼,輕咳一聲, 將話題拉回正軌。

“你們可以商量一下挑戰的排名順序, 目前我們把守的這道關卡,六張卡片暫時一張都沒有給出去過。”

剩下的考生們無聲對視幾眼。

“一一上去挑戰隻會平白浪費精力與時間,各位, 我有一個方法。”

哈爾森沉默半晌,突然將幾名考生召集起來,背對著這邊的三名守關者竊竊私語了起來。

“你們說,他們會在討論什麽呀?”

阿爾娃有些好奇地探了探頭, 殷棠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塵,隨口道:“大概是想了個有關賽馬概率的策略吧。”

“賽馬?”

“以最弱對最強,次強對中等,剩下實力不明的就空餘出三個候選來進行試探,采用車輪方式消耗部分實力。”埃裏克將袖口處的護腕紮緊,這樣道。“這是目前來說,在僅有的時間跟人數限製下,他們能做到的最優解。”

“對了,說到這裏。”殷棠偏頭望了望阿爾娃,“你手裏的兩張卡片圖案是什麽?”

“誒,我嗎?”阿爾娃將仔細收在口袋中的卡片掏出來,翻到背麵。“一張是匕首,還有一張我其實也認不出這是什麽圖案,你們看看。”

兩人湊近過去,隻見其中一張刻印著繁複圖騰的硬卡背後,赫然勾勒著淩亂而潦草的線條,乍一眼看上去有點像是一道歪斜的大門。

“門?這種鬼地方怎麽會有門呢?”

殷棠摸了摸下巴,“正常來說這些卡片在試煉中對應著相關道具以及通關線索,你這個門……我想不出來,你看呢?”

她轉向埃裏克,後者同樣搖了搖頭,“這個圖案感覺跟考核場地格格不入。”

“前輩們。”

此刻,五名考生們的共同商議終於有了個結果。除了那個最開始挑戰的到現在手腕還發軟的男生之外,剩下四人整體呈一個菱形站位,為首的人正是哈爾森。

“我想先向您挑戰,可以嗎?”他朝向麵露緊張的阿爾娃,如是說道。

“啊,可以的……”

在雙方都顯得無比謹慎的起手對禮中,殷棠忍不住又瞥了幾眼阿爾娃所持的那張卡片圖案。

她手肘戳了戳正肅穆凝視著兩人打鬥的埃裏克,突然道:“其實從開始我就一直有個問題。就是說,關卡中其實大多數卡片都是重複的,特殊的一共就隻有那麽幾張,例如阿爾娃的門,跟你的那個渡河魔獸。

而這些參加試煉的考生,他們不僅要麵對閱曆戰鬥經驗都比自己豐富數倍的守關者親屬,還有可能在好不容易贏下挑戰的情況下‘白贏’,即有百分之八十的幾率獲得的是重複卡片。那你不覺得,這場魔八考試的難度實在過於超出了嗎,照這個形式看來,很有可能到考核結束都不一定有一個人能夠順利通過最終的試煉考試。”

“是的,我也在考慮這個問題。”

埃裏克點頭認同她的說法,“曆來魔八考試的難度幾乎一直維持在一個水平點,但從未有哪一年會設置成無人通過的情況,我覺得魔法協會不至於犯這種低級錯誤。所以一定是存在著某種還未被人發現的通關方式的。”

殷棠舌尖抵著口腔內壁,眼望著那一頭哈爾森額上沁出細密汗珠,以一個微小之差贏下了同樣膠著狀態的阿爾娃。

“好奇怪啊……”

幾名考生神情中終於流露出一點喜色。

“那我就選第一張吧?希望手氣好一點。”哈爾森抹了把汗珠在阿爾娃的兩張卡片中選擇了一張,下一秒,幾人望著卡片上刻印著的淩亂線條麵麵相覷。

“不是說……魔獸嗎?”

“實在不行的話選到毒藥也有點用啊,這是個什麽東西啊!?”

卡片上遠遠超出預料的圖案讓眾人期冀已久的心態有些垮台,哈爾森同樣皺眉麵露不解,下一秒,一隻深小麥膚色的手臂探了過來。

“等會我用拿到的卡片,跟你換吧。”

以撒頂著一眾人迷惑的目光,語氣平靜地道。

哈爾森怔愣一瞬,隨即他目光下意識轉移至以撒的挑戰者,同樣戴上了限製手環且寄存了武器的金發男人。後者不偏不倚地上前一步,負手站立於移動迷宮出口的空地之上。

“開始吧。”

“不是,以撒……”

哈爾森既想要說沒必要用辛苦得來的卡片跟自己換一張作用不大的廢卡,又忍不住提醒自己的室友千萬小心,畢竟誰人不知埃裏克當年是在麥考林一眾神聖教職人員中以體術第一的成績殺進騎士團的。

不像是幾萬個魔法師中才會出這麽一個的某異類近戰魔女,帝國的每一名聖騎士,都是可以真正做到不依靠武器裝備.憑肉身行走於世的狂戰士。

他話音未出口,下一秒就見自己那名來自深淵族的室友,同樣赤手空拳淩空對上了騎士長的掌風。

“我有時候會忍不住想,你如果就此消失在這個世上就好了。”

無人目睹的交錯身影背麵,以撒嗤笑一聲,笑意卻半分未達眼底。身處於他對麵同樣驚異於這一拳力道的埃裏克身形頓了頓,眼神有些複雜。

“你的成長速度簡直可以用驚人來形容。”

不斷有炸裂飛濺的碎石齏粉從兩人交戰的身影之間傾瀉,騎士長交叉雙拳抵擋住對麵蓄來的雷霆一擊,忍不住感慨道。

“幾個月前在博裏大街,你還遠沒有成長到這個程度……或許我能問問,你為什麽那麽討厭我?”

“討厭?”以撒屈膝停頓在半空,聞言偏了偏頭。“確切來說,我不是討厭你。”

慘白發絲於瞬息之間在空氣中劃出捕捉不上的殘影,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逼近身後,五指抓握成爪猛地探向包裹著心肺的那層薄薄皮膚。

詭異的豎瞳在背後睜開,如鬼魅般的身影隱匿在黑暗中,隻貼近著後背的眼瞳配合著猙獰笑容愈發讓人毛骨悚然。

——“我是想你永遠不能再出現在她麵前。”

……

殷棠終於明白,自從抵達操場再被告知他們要以考生親屬的身份參與考試以來,一直隱約察覺到的違和感在於何處了。

說白了不過一句話——信息的不對等。

無論是考生,還是作為“守關者”的親屬好友們,所接收或者說處在這個背景之下所能夠接收到的信息差,從一開始就是被蒙蔽的。

“我沒事,就是有點勒。”

她腰間纏繞著一根刻印著繁複銘文的墨綠色觸手狀衍生體,整個人幾近懸著墜在半空,僅靠著腰間那股力道支撐身形。

“崽啊,”殷棠掌心拍了拍那根觸手,無聲歎息。“早知道我今天就不來看你考試了。”

以撒屈腿單膝跪俯在聳立迷宮的牆體上,兩人足下的迷宮內部,密密麻麻不可計數的湧動詭物們尖銳嘶鳴。

他分出心神來,聞言似是麵露無奈。

幾分鍾之前,眾人還在圍觀深淵族少年跟騎士長打得火熱的時候——雖然阿爾娃一直在擔憂地絮絮念怎麽這兩人好像都在把對方往死裏打的樣子要不要勸架雲雲——下一秒從人群所站立著的板塊內部,地底岩漿翻湧而出。

殷棠無法具體用語言來形容當時的那個場景,總之一切發生的時候突兀悚然到說是世界末日來臨也不為過。

漫天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濃煙黑霧,岩漿沾染上人體與考核場地布景,頃刻間爆裂噴發的大火將目視所有東西都盡數燒灼,連人造蒼穹都染上彌漫的猩紅。

幾秒鍾之內,他們所站立的出口處區域已是一片火海。不得已之下隻好再度進入吃人的移動迷宮躲避,而似乎是故意設計的陷阱,凡靠近迷宮的區域熔漿蔓延的幅度變小了些,不再像是之前那般擁有吞噬一切的壓迫。

沒等他們高興幾分鍾,一名小腿被嚴重燒傷的考生,在所有人未反應過來的前提下被沒有臉的怪物拖進迷宮深處。這仿佛是什麽象征預示的信號,緊接著密密麻麻不可計數的迷宮怪物在陰影中顯露身形,虎視眈眈地望向外來者們。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殷棠發現,不僅是自己的限製器,所有被佩戴上限製能力使用器械手環的家長們,都已經無法將手環摘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