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少年揉了揉腦袋坐起身來，他頂著的還是那張熟悉的臉，但帶給人的感覺卻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少年大概並沒有這些日子的記憶，但他睜開眼後發現自己身處暗牢，麵前的寧雁織更是帶著可怕的氣勢，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連滾帶爬地縮到了角落裏，並用狼崽子一樣的模樣，忌憚又畏懼地看著麵前的女修。
他很容易就認出了麵前這人的身份，她穿著漂亮的衣裙，手裏還握著仙劍，像極了曾經來他們村子招納新弟子的修仙者，也像極了那些發現自己身份後，一心想要他命的正道修士。
衡柯一直都清楚自己人魔混血的身份會引來有心之人的覬覦，所以這麽多年他都聽從母親的吩咐，盡力地去學著做一個凡人。
他從不敢使用魔氣，也從不去接觸與修仙者有關的事情。但這些人為何還是不放過他？！
少年的心裏第一次湧現出了強烈的不甘心，和對修真者以及魔族的濃濃怨恨。
麵前之人的怨恨那麽明顯，寧雁織一眼就看出來了。她對這種人魔混血的小狼崽子不感興趣，但也清楚對方淪落到如今的地步，也是被那些攻略者給牽連的。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沒有像溫然那樣消失，但對於無辜被牽連者，寧雁織還是樂意幫一把的。
“你是誰，你把我抓過來是想幹什麽？那個男人不會來救我的，他有很多孩子，他不會在意我的，你抓了我也沒用！”小狼崽子紅著眼睛對寧雁織低吼道，但她還是一眼就看出了這人的色厲內荏。
寧雁織揉了揉額頭，覺得他有些吵鬧：“行了，你安靜一些，我帶你出去。”
真正的衡柯一愣，但並沒有立刻就相信，那雙漂亮的眼睛依舊警惕地看著寧雁織。
沒讓這小子等太久，寧雁織揮了揮衣袖，等衡柯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麵前的景象已經徹底變樣了。
昏暗的地牢變作了繁華的街市，一直跟隨母親住在人族村落的少年，還從沒有見過這麽漂亮的地方。
衡柯一時間有些愣神。
寧雁織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昊陽劍宗山腳下的夢還城經曆了多代宗主的治理，如今已經是東州最繁華的一座城池了。
“別看了，快些拿上這些東西回家吧。”寧雁織將一個包袱遞了出去，這裏麵裝的都是當初攻略者拜入昊陽劍宗時帶的東西。
至於那些被攻略者兌換出來的物品，她沒敢帶出來，所以又在包袱裏塞了兩瓶傷藥。
少年一愣，帶著水光的眼睛倒映著寧雁織幾乎冷漠的麵容。
他底下了頭，沒有伸手去接：“我沒有地方去，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這裏的，我之前還在路邊乞討。”
興許是覺得有些難以啟齒，說到最後少年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看起來又委屈又倔強。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對著一個才見了一麵的人表露脆弱，尤其這還是個強大的修士。
但莫名地，衡柯就是對她產生了親近感，哪怕之前他還對這人滿心畏懼。
“那就朝著西邊走，去另一端的荒原。那裏的新任魔尊是個不看出身，隻看實力的。你去了那裏或許能找到自己的活路。”包袱被她放到了少年的腳邊，這已經是寧雁織最大的仁慈了。
說完，寧雁織轉身走向了遠處的仙山。
聽著她的話，衡柯微微一愣。他是知道自己親爹的身份的——魔界尊主，一個被修真者們忌憚的存在，也是個徹頭徹尾的惡人。但，聽剛剛那位女修話裏的意思，他爹已經死了？
在衡柯眼眶裏滾了許久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少年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狠狠抹了一把臉，然後才撿起包袱朝著先前寧雁織指點過得方向走去。
他知道人族有多排外，留在這個滿是修真者的地方，他不會有好日子過的。或許按照那位女修的提點，前往新魔尊管轄的荒原，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衡柯抱緊了包袱，一步一步走得無比堅定。
也許很多年以後，他會以一個全新的身份、全新的麵貌來見寧雁織，但願那個時候她還能記得自己。
……
大師姐寧雁織剛剛收入門下的一名弟子竟然是人魔混血，還在被關進暗牢之後悄悄逃跑了！
這個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樣，不出半日時間就傳進了每一個昊陽劍宗弟子的耳朵裏。
甚至在寧雁織前往演武場的路上，那些膽大的小子還故意湊上來跟她打聽詳細內容。對此，寧雁織隻回給了他們一個和藹的笑，然後這群人就立刻做鳥獸散了。
然而，這件事還遠沒有結束。
等她從演武場回到飛星峰的時候，鼎德真君還特意將她叫過去詢問了幾句。
“你這個徒弟果然身份不凡，我們幾個已經去暗牢裏探查過了，沒有發現任何外人闖入的痕跡，就好像那小子是憑空消失的一樣。”鼎德真君歎了口氣，他原本還對衡柯抱有些期待，沒想到那小子才被關進去一天，他就直接跑沒影了。
而且據練無邪劍法，劍氣最為陽剛的五長老說，他將整個暗牢找遍了，都沒有發現對方殘留下來的魔氣。也是因為這個，他們尋人的動作才更慢了些。
聽完師父所有抱怨的寧雁織了然地點了點頭，那小子的魔氣都被收回去了，他們能找到就有鬼了。
“不過乖徒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將衡柯抓到，好給你一個交代的！”鼎德真君對著愛徒認真承諾。
隨後的十多天裏，整個昊陽劍宗都開始了清查門內弟子的活動。不僅內門弟子都被重點審查了來曆，就連外門弟子也都挨個核查了身份。
出乎寧雁織意料的，他們還真的從宗門弟子裏找出了一個從魔界來的臥底！對方一直混在外門弟子中，平日裏也不怎麽顯眼，很容易被人忽略。
要不是這次的清查十分嚴格，恐怕那個探子會一直留在外門，成為昊陽劍宗的一大隱患。
不過被宗門弟子發現後，那個探子就聰明地用上符篆逃走了。
幾位長老倒是想追，但探子用的是遁地符，一瞬間就能逃竄去幾千裏之外，長老們沒能抓住他的氣息，就算想追也無能為力。
最後因為這兩件事，整個昊陽劍宗招收弟子都比從前嚴格了許多，倒是變相地防止了那些心懷不軌之人混入。
好在，昊陽劍宗低迷又緊張的氣氛並未持續多久，寧雁織的金丹典禮很快讓這個宗門重新恢複了往日的活力。
作為這場金丹典禮的主辦人，溫然還是有些審美的。於是等各方賓客帶著賀禮前來後，他們驚訝地發現，昊陽劍宗那萬年不變的金色布景全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新素雅的裝潢。
原先那個財大氣粗跟暴發戶一樣的劍修宗門，竟然一轉頭就高貴文藝了起來。
與鼎德真君關係不錯的幾位他宗修士隻能摸著胡子笑道：“這回是看不了鼎德的笑話嘍！”
寧雁織畢竟是如今雲川界最年輕的金丹修士，哪怕再加上她的師父鼎德真君在修真界名聲也十分響亮，所以這回的請帖發出去後，果然有一大批修士上門道賀。
昊陽劍宗也早就猜到了今日的局麵，所以才吩咐溫然將典禮布置得大氣又典雅，連宴席上用的靈酒和靈果都是價值不菲的高級貨。
寧雁織看得分外心疼。
溫然很清楚自己這個師妹的性格，見狀還勸了她幾句：“你放心，今日咱們花費出去的靈石，肯定能在客人的禮物裏討回來。”
寧雁織這才安下心來。
溫然給她選的衣裳是一套白色繡著紫色雲紋的衣袍，這衣裳分外華麗，裏三層外三地穿完讓寧雁織這個修士都覺得有些笨重。
她頭上的白玉發冠更是鼎德真君珍藏了多年的瀚海靈玉，據說裏麵的靈氣可以供三位元嬰修士填滿丹田。
穿著這套行頭盛裝出場的寧雁織，一出現就壓過了所有年輕弟子的風頭，原本還對這位不滿三十歲的金丹修士有些疑慮的人，一看見她穩固的道基和強大的氣勢，就立刻打消了上前試探一下的念頭。
不少宗門的長老更是對著鼎德真君恭維道：“你這回可是收了個好徒弟，你們昊陽劍宗未來前途無量啊！”
鼎德真君聽得嘿嘿直笑，而後就在眾人的注視之下為寧雁織主持了正式成為金丹真人的典禮。
他看著拜倒在自己麵前的徒弟，心中的情緒第一次變得複雜：“今日之後，你就是我昊陽劍宗的金丹真人了，為師為你取道號‘熹微’，前路未明，你還要更謹慎地走下去才是。”
那一刻，寧雁織覺得鼎德真君好似知道了什麽一樣，但她抬頭看過去的時候，對方的眼裏隻有對她的無限期盼。
她重新低下了頭，將對方的告誡記在了心裏。
前路未明，她的確還有好長的路要走。
……
混在一片觀禮修士中的青年努力張望著人群中央身著華服的女子，在看見了對方的容貌後，他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就是這個世界了，係統，幫我打開直播吧！”
於是，一個名為《攻略天才女劍修》的直播間悄然出現。
而在這人不知道的地方，在昊陽劍宗的一個角落裏，一名穿著灰色衣裳的外門弟子緩緩睜開了眼睛。
“這就是那個讓0667號係統失敗了的修真小世界？有趣，027，幫我兌換一下身份，我要送這個外門弟子上青雲！”長相透著幾分軟乎的少年揚了揚眉，眼神也瞬間肆意了起來。
溫和的女性機械音很快響起：“好的宿主，請問宿主需要兌換什麽身份？”
“那就，讓我成為氣運之子的師弟吧！”
典禮上的寧雁織重新揚起頭來，此刻的她並不知道，又有兩個外來者已經盯上了她這隻偽裝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