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一用腦子想隻覺更暈,醉酒頭疼的感覺更加清晰,穿書暈眩後遺症又姍姍來遲,眼下硬撐著開口做自我介紹:“你好,我是宿寧,周純青讓我過來,說可以帶我回去……”

他眼前都開始模糊,便沒注意到眼前的人聽完這一句,皺了皺眉,隨後開口打斷了他:“宿少,我自然是認識你的。”

“周純青啊——原來你在這裏麵遇見她了?”

他說話聲音也和長相一樣,有些冷冰冰的。話到這裏,腦子快成漿糊的宿寧絲毫不覺得有哪裏不對勁,還點了點頭。

黎楚乖乖坐在他旁邊,整個人都被風衣遮住了,一直也沒出聲。

副駕駛上的人也注意到他,似乎有些意外,打量了一下身形,又問了一聲:“這是……黎楚?”

“對,”宿寧一聽對方這麽問,反而確定了一些,“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地方。”

他來的路上就想好了,眼前這種情況不適合回節目組,出來太久了,節目組的人絕對發現他已經消失了,況且自己走了黎楚不知道該怎麽辦,回家倒是合適,便報了個地址:“麻煩你送我回銀河灣,離這不算遠。”

他聽到對方說了句“可以”便放心了,頭仰在椅背上,一瞬間不知是睡了過去還是暈了過去。

然後閉著眼睛的宿寧沒有看到,沒過一會兒,主駕駛位又上來一個人,一邊開車門一邊匯報道:“小沈總,我剛剛去問了,釣春江的人說宿少把黎楚帶走了,還把江辰灃給揍了,然後就……”

在發現車裏有人後,來人一下就閉嘴了。

隨後他看到了閉著眼睛的宿寧,又看到身邊的黎楚,明顯愣了一下。

副駕駛上的那位“小沈總”示意他坐好,問了一句:“你把車停這的時候,有看到前一輛車是什麽樣子的嗎?”

“我開進來的他剛好開出去,”來人在主駕駛位上坐好,回憶道,“好像也是輛保姆車。”

釣春江這地方很多小明星常來,這種車型自然多見。

但聽著這些的黎楚倒是還清醒,他隔著風衣隱隱約約聽到“小沈總”這一句稱呼,立刻便知道不對勁。

周純青用的是公司的車這個黎楚知道,所以剛上車的時候也沒覺得哪裏有問題,但她能叫來的朋友就那幾個,基本上就是這場子裏同病相憐的小明星,怎麽可能叫來什麽小沈總?

宿寧這人好像電量用盡一樣暈過去了,黎楚並不關心他死活,他是怕周純青出事。

他覺得不對剛要動,把宿寧搖醒,前麵的小沈總好像知道他要幹什麽一樣,下一句話便道:“你和釣春江的人打聲招呼,讓他們到時把周純青安全送回去吧。”

“江辰灃要是在這裏發瘋,也別波及到無辜的人。”

黎楚一下就坐回去了。

雖然上錯車了,但這位好似知道事情原委,也確實是打算送他們出去,對方明顯認識宿寧,可能是宿寧的背景確實有點用吧。

車很快開出了這間位於半山腰的會所,車外夜晚的冷風微微透進來一點,一無所知的宿寧便沉睡得更深。

他在睡夢裏還在回憶自己所看到的《荊棘叢生》項目書裏的內容,除了那幾句斷斷續續的話也沒有更多,隻記得那本項目書的封麵做的還不錯,是畫的漫畫人設,滿是荊棘的玫瑰叢裏靜靜地躺著一個天使樣子的人,翅膀破碎,紅色的玫瑰像是傷口滲出的血,天使微微向上伸出手,視覺衝擊力很強。

但因為人物在畫麵裏占的比例很小,漫畫風格的天使樣子也模糊,一看掃過去有些甚至男女不辨,根本無法靠此確認誰是主角。

夢中的宿寧又覺那天使純白色的翅膀漸漸和血液般的玫瑰融合,閃爍出一種金屬般的鋒利光澤,在光怪陸離的夢裏,他一直在努力放大破碎天使的臉,又覺得那天使突然睜開血紅的眼睛,往外伸出的雙手破開畫麵,一下過來緊緊抱住自己,特別是握著他的手臂帶來一陣刺痛,直到自己被一道陌生的聲音叫醒的。

“宿少,宿少?我們到了。”

他猛然睜眼一看,眼前天使的容顏漸漸模糊,然後作為替代,出現在他眼前的是副駕駛那人的漂亮的臉。

別說,這位的長相確實很天使。

宿寧吸了一口氣,轉頭一看,旁邊就是他在銀河灣常住的獨棟小別墅,車就停在路邊上。

他一身冷汗,然後便聽見副駕駛那位的聲音,像是浮在天上一樣,問道:“宿少是夢見什麽虧心事了?睡得這樣不安穩。”

這話裏帶刺,聽起來不怎麽友好,但也因為有人對自己開口,讓有些半夢半醒的宿寧一下回到了現實中。

他剛想回答,一動的時候便發現自己身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蓋上了一件外套,這時候才發現車裏主駕駛位上還多出來一個人。

“我是助理,姓陳,陳滔,是您睡著後上車來的,”主駕駛那位陳助理倒是善解人意,主動解釋,“我看您又喝了這麽多酒,身上衣服那麽薄,車裏放了備用的外套,就先給您披上了。

“天氣冷,宿少別著涼了。”

助理?

周純青找的朋友還帶助理?

不過仔細一想也合理,他的朋友大概率也是個圈內小明星,身邊帶個助理也很正常。

宿寧敲了敲腦袋,沒對此過於糾結,隻是懊悔著自己暈得太厲害,漏了許多事情,第一件事便開口問道:“周純青怎麽樣了?”

怎麽沒看見她人?

唯有黎楚,整個人還縮在風衣裏,仍是原來的姿勢,存在感極低。

“她沒事,”那位陳助理道,“又派了輛車她剛剛已經順利離開釣春江了,一切平安。”

宿寧稍稍放心了,又看了一眼副駕駛上的美人。那位依舊冷冷清清的,但宿寧心裏清楚,若沒有這位的授意,助理絕不敢亂動他的衣服。

或許隻是語氣差,但人還是心腸好的,畢竟被朋友臨時扯出來開車送個陌生人,表麵上有點不高興是正常的。

宿寧便好聲好氣回了一句沒夢見什麽,很快帶著黎楚下了車,不過把外套還給他的時候,那位並沒有接,搖了搖頭道:“你拿著吧。”

對方這樣說了,宿寧也不再堅持。

這外衣大概在自己身上有一段時間了,他脫下來之後也很快發現上麵沾染了自己濃重的酒精味,至少該清洗幹淨了再還回去,他往後肯定還得找周純青,所以自然也找得到對方,不急在這一時。

“謝謝你幫忙,”宿寧臨走之前隔著車門對他鄭重道謝,“以後有機會,我再登門致謝,對了,還沒問你的名字,我……”

那人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不必。”

他在副駕駛上,臉上仍然是那種淡淡的神情,在對麵路燈的燈光照耀下,像是一尊氣勢十足的白玉美人像,宿寧還想接著說什麽,但很快那輛車就開走了,仿佛真的就是順手幫了個忙而已,並不打算多停留一秒。

宿寧亦沒有在外麵久呆,進了家以後關上門,他隻覺精疲力盡,直到現在才稍輕鬆一點。

黎楚臉上的眼鏡和口罩還是宿寧幫他摘下來的,這小孩在裏麵憋得臉有些紅,眼眸裏似乎還掛著淚,愣愣這抬頭望著人的樣子就像是一隻無辜的小白兔,站在門口動也不敢動,簡直就是天底下最無害的人。

他看著宿寧離開,去了最近的房間裏翻找什麽,隨後很快出來塞給他一包軟軟的東西。

“先去洗個澡,”宿寧道,隨後給他指了指路,“客房收拾過,裏麵有浴室。”

黎楚低頭一看,是一套睡衣。

一進來就讓人洗幹淨,王八蛋,狗東西,果然從來不幹人事。

黎楚眼神一暗,嘴上卻沒說什麽,隻是遲緩地點了點頭。

宿寧一直看他,覺得對方的精神還好,能回話,走路的樣子也沒飄,進了客房之後,一會兒便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

他時刻聽著裏麵水聲,若是裏麵動靜不對能立刻進去,先是在廚房翻了半天,在櫃子裏找到了半袋枸杞和紅棗,是保姆阿姨之前煲湯剩下的,然後他一邊燒熱水衝杯簡單的茶解酒,一邊打開廚房的水龍頭衝洗手臂上的傷口。

他是回了家才發現這個傷口的,大概是在擋酒瓶子的時候也被碎片劃傷了。

因為醉酒,他的所有感覺都有些遲鈍,在車上的時候又睡了過去,在廚房裏翻東西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手臂上有血痕,在襯衫上沾濕了一片紅色,怪不得做夢的時候覺得生疼。

浴室那邊稀裏嘩啦的水聲掩蓋了一切,宿寧正在處理自己的傷口,於是完全錯過了這小白兔背著人的真實表情,自然也看不到他堪稱拍電影一樣的特工行為。

黎楚進了房間之後,先是鎖好了門,打開了水龍頭,鞠了一捧水衝了一下臉,解開了腰帶,然後從自己換下來的褲子的隱藏口袋裏翻出了一個電話手表大小的通訊工具,他上衣被那群混賬撕了大半,褲子要韌得多,倒還沒什麽問題。

為了上鏡好看,小愛豆腰窩處都瘦得不行,這隱藏口袋在褲子腰處,一點都看不出來。

江辰灃那群人的檢查並沒有那麽嚴,從他衣服口袋裏拿出了手機便沒再仔細搜了,於是漏過了這些,他們恐怕也不會想到這看起來非常好欺負的小練習生竟然還有這樣的本事。

這被掏出來的通訊工具可以用來發信息,同時還能錄音,黎楚翻了翻,在裏麵存儲的聯係人裏麵找到了目標,上麵的備注是“狗仔”,然後一臉平靜地低聲發出幾條信息:“出了點意外。”

“今天晚上事情沒成,宿寧那煞筆吃錯藥了,很不對勁,我錄的東西怕是不太行,錘不死這些垃圾東西,沒什麽爆料的價值,可惜了。”

他今天晚上準備的東西不僅僅是這個電話手表一樣大的通訊工具來錄音,在釣春江江辰灃常去的那個包房裏有提前塞進去的隱藏攝像頭,今天晚上拍下的視頻會傳回到他的電腦裏,算是做了兩手準備。

能做到這些的自然不止他一個人。

黎楚發完這幾條之後,又皺了皺眉,翻到最上麵置頂的聯係人。

這個聯係人和之前的狗仔不一樣沒有名字,隻打了一個字母代號“S”,黎楚猶豫一會兒,正打算聯係對方告知這一切,但他還沒有來得及發出去,便在這時候收到了這位聯係人的來信。

“有點意外,不過,你今天做得很好。”

“放心,事成之後,我答應你的一切都會做到的。”

黎楚微微睜大了眼睛,他反複把這消息看了幾遍,不明白這意思。

宿寧這煞筆突然發瘋,把今天晚上的計劃都攪混了,自己還沒來得及拍到什麽,不是嗎?

他本來想留在釣春江再試試,但是黎楚也沒想到周純青今天剛殺青就來釣春江了,恰好碰上,所以隻能放棄。

但對方再也沒有發來消息了。

黎楚隻得把通訊設備藏了起來,在洗澡間站了一會兒,隻覺今天一切都有些怪異。

他想不明白,便進了浴室仔細衝洗了一下,以免被宿寧發現不對勁。一身酒味,真是惡心。

這時候的宿寧在處理手臂上的傷口,身上這件襯衫就有些礙事了,他隨手就把衣服脫了,稍做清理之後,又在這房子裏找藥箱。

這就使得黎楚洗完澡一出來,就看見這二世祖光著上半身,背對著自己坐在客廳,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急不可待的急色鬼。

怪不得之前大發善心把自己帶出來,原來是想自己吃獨食。

黎楚心裏嗤了一聲,更加厭惡,但麵上卻沒有顯現出來,軟綿綿地叫了一聲“少爺”。

他頭發還濕漉漉的,穿著宿寧的備用睡衣大了一些,掛在身上顯得更像是穿大人衣服的高中生,望著宿寧的時候眼神裏都是很好騙的單純。

因為領口太大,往前走幾步一動就露出一片鎖骨,他本來年紀也很小,原就是幼態可愛的長相,很白,臉上還有點嬰兒肥,就顯得軟乎乎的,像個湯圓團子,好像能隨便放在手裏捏圓搓扁一樣。

然後宿寧轉頭看他,背著光,手上拿著像是一卷繩子一樣的東西,開口道:“洗完了?那你過來吧。”

黎楚沒細看,一聽這句話更覺惡心,隻覺這少爺像是要玩什麽折磨人的花樣。

這也是他預料之中。這裏雖然沒有按攝像頭,但那個小通訊設備可以錄音,今天晚上若是留下宿寧的證據也行。

他早就豁出去了,無所謂這具身體和皮囊,但他剛走到宿寧身邊坐下,還沒說話,宿寧卻看都不看他,轉身就從茶幾上拿了什麽,塞進他手裏。

黎楚一愣,然後感受到手心一暖。他低頭一看,是杯溫水,氤氳著暖洋洋的霧氣,上麵還漂浮著被泡得圓滾滾的枸杞和紅棗,看起來就非常養生,隨著一起塞進來的還有一盒解酒藥。

黎楚:“……?”

等下,這是什麽新玩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