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大概由於江黎月大部分時間都生活在趙家, 並非自己“江家”,“寄人籬下”以及“親身父母的放養”導致他從小性格內向。

很多時候,他想吃什麽, 想買什麽, 想用什麽在趙家都不好意思直說。

久而久之,袁漓和趙晨星都養成隨時隨地通過江黎月的某些小表情,小動作和語音語調的變化來推斷江黎月想要什麽。

這聲軟糯的“哥哥”,與趙晨星的記憶力童言童語的不太一樣,但意義都是一樣的——委屈。

在趙晨星記憶中, 大概兩人還是幼稚園的時候,大院裏的幼兒園, 不僅同班同學都是院裏的, 家長更是互相知根知底。

經常有小孩和家長就這江黎月“寄養”在趙家這事評頭論足。

八卦無論是在三教九流的市井之地,還是在高知富商遍地的機關大院, 都是女人的天性。

她們每次談論這些話題的時候,還“貼心”地小聲聚團八卦,然而再小聲,最終都會傳到當事人的耳朵裏。

小江黎月剛記事起, 還常去自己家找江父江母, 誰知道家裏永遠隻有管家幫傭阿姨們,問起他們爸爸媽媽什麽時候回來,得到的永遠也隻是“快回來了,你在江家要乖”。

就算偶爾撞大運能碰見江父,他不是在辦公就是在辦公的路上。

失望而歸, 回到趙家的江黎月, 會第一時間找到哥哥趙晨星,才會露出委屈的神情一遍遍喊。

“晨星哥哥……”

“哥哥……”

有人說:所謂的委屈求全其實是積重難返的絕望。

一次次的失望最終便會化為絕望。

長大後, 江黎月很少會這樣喊他,反到是趙晨星每次做錯事,想要江黎月打掩護的時候向江黎月撒嬌。

小時候的江黎月很好懂的。

青春期的江黎月變得陰鬱,寡言寡欲,袁漓都很少能摸準他,隻有趙晨星能懂。

而趙晨星回國後的江黎月,他卻讀不懂了。

趙晨星不自覺地摸向江黎月白皙修長的後脖頸,摸上一片滾燙。

趙晨星被燙地心裏一哆嗦,下意識以為是不是江黎月身上溫度太高了,是不是發燒了?

隨後反應過來,是他自己手太冰了。

就算有塑膠手套,他的手還是不免凍紅了。

手下的溫暖的皮膚被他凍得應激反應遠離了些。

趙晨星快速想要撤回自己冰冷的手指頭,然而被江黎月抬起的手止住了。

江黎月的手同樣是溫暖的,就像昨天他在江黎月羽絨服兜裏感受到的一樣。

江黎月將手覆

蓋在趙晨星的手上,指引著趙晨星的手在他的後脖頸兒處取暖。

順帶用另一隻手拉著趙晨星另一隻手同樣的動作。

江黎月蹙著眉輕聲道:“手怎麽還是這麽冷?”

兩人此刻的姿勢實在太像情侶之間的擁抱,趙晨星矮江黎月小半個頭,兩個手被牽著放在江黎月脖子後,剛好像是將江黎月環抱進了自己的懷裏一般。

距離“揉進去”還差一點……

趙晨星貪戀著手下的溫暖,明知此時已經有很多人在看他們他還是不願意鬆手。

趙晨星沒話找話道:“幸虧把你換走了,不然我得心疼死。”

這樣類似的話,小時候趙晨星經常說,所以同班同學經常在趙晨星麵前調笑江黎月是他的小女朋友。

當然這話他們自然是不敢當著江黎月麵說的,那尊跟判官一般的死人臉,無事不可不再冒著‘生人勿進’的氛圍,沒人敢對著他說。

這話以前的江黎月當然也不會當回事,他也很習慣趙晨星時不時的“口無遮攔”,也很習慣趙晨星的“鋼鐵直男”屬性。

然而放現在,就是驚天巨雷,晴天霹靂。

自從趙晨星回國後,他對他的態度一直是逃避的,從來不會正麵說這種令人誤解的話。

江黎月不知道怎麽接這種“情話”,隻能無奈又縱容地喊了聲:“哥哥……”

蕭興陽不知道什麽事時候從趙晨星身後冒出來,對著他們吹了聲“流氓哨”,引起休息室一眾注意力。

休息室沒有攝像頭,蕭興陽倒也是不怕被播出去,就算真無意間被放在網上,他相信“江黎月趙晨星這一對”會更有噱頭。

“江老師,你倆這是……”一個女工作人員見這種狀況,快步走到江黎月旁邊詢問。

她的潛台詞江黎月當然知道,就是讓他們在這大庭廣眾下別做這種事情。

江黎月一向尊重女性,從不和女生發脾氣,但此時哥哥身上手上似冰一般的寒意讓他不得不遷怒於這個小女生。

他寒著嗓音,語速快而鋒利,“你們怎麽安排準備工作的?就算是綜藝任務,也不能不考慮嘉賓的身體狀況吧。本來大冬天的下水就已是不當,你們還沒有未雨綢繆,我助理現在都快凍病了。”

江老師寡言,大家都說他是冰山美人,沒想到這時候會一下子說什麽多話。

工作人員被說的“羞愧不已”,她很快理解了兩人這個姿勢原來是江老師見自己助理手冷,幫他暖手的。

“實在抱歉,這個是我們考慮不周了,我馬上安排暖爐和暖手袋。”

“暖手袋哪有人肉暖爐好用啊。”趙晨星在江黎月手下是不是翻動自己的手指,跟攤煎餅一般,保證均勻受熱。

江黎月緊蹙的眉毛被趙晨星說的稍微鬆開了點,但他還是擔憂道:“晚上我來你房間睡。”

“怎麽?”趙晨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他微微掀起眼瞼看向江黎月,深入探進江黎月黝黑的眸子裏,想要看清雲霧裏究竟藏著什麽。

“擔心你發燒。”江黎月直直地回看,“好不好?”

兩人湊得近,說話也輕,但聲音進入趙晨星耳朵裏就跟放了一萬倍功率放大器一般,振聾發聵。

“嗯……”

趙晨星手暖的差不多,感覺心裏都暖了過來一般,從江黎月手下掙出,握了握拳頭說道:“工作的可以,有獎勵。”

江黎月剛想問什麽獎勵,餘光瞥見韓飛雪領著一眾嘉賓向他們走來,便不再說了。

趁著韓飛雪還沒走進,趙晨星快速說了句:“發揮你的演技,別被人看出你倆的貓膩。”

他說的自然是韓飛雪和江黎月之間,其實整個節目組但凡是有心人早已經發現“國際影後”和“新生代頂流”之間的氛圍不太對勁。

但圈子裏的規則就是,別瞎看,別瞎說,別瞎猜。

韓飛雪款款走到兩人旁邊,將手裏捧著的一個冒著熱氣兒的紙杯遞給了趙晨星,溫柔道:“晨星,用這個暖手吧。”

趙晨星跟江黎月是一頭的,從小不知道在江黎月麵前說了多少次“韓飛雪”的小話,此時到了真人向他示好的時候,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江黎月,而後才假笑著結果水杯,連聲道了好多次謝謝。

頗有早上“蕭興陽”的意思。

蕭興陽此時跳出來“吃味”道:“飛雪姐,不公平啊,我也是下水一組的,我也冷啊,怎麽沒給我遞啊。”

韓飛雪溫柔含著歉意地對著蕭興陽笑了笑,招了下手示意她的助理幫她也倒一杯給蕭興陽。

“黎月,我剛跟你說的費老師下一個本子你多留點心,他挺看好你的,希望你能來出演。”韓飛雪主動跟江黎月說道。

一旁的蕭興陽臉色古怪,奚澤肉眼可見地為江黎月感到高興。

費老師的劇本有一本是一本,幾乎都是各大平台爭著搶著要,無一不是給的最高配置,最後出的結果也都是一頂一的好。

誰都知道進了費老師的班子,距離圈內最頂層的那群人就越近,爭破頭了都想進費老師的劇組。

江黎月知道這是韓飛雪的心機,韓飛雪自然知道她空降《在路上》綜藝,江黎月自然不會給她好臉色看,就算是想跟他搭話估計也會被擋回來。

她隻能拉上老熟人費城幫忙,借費老的聲威搭話。

當然費城也是真心欣賞江黎月,也知道他們兩人之間不為人知的關係,便答應幫韓飛雪一個忙。

江黎月不給僧麵,隻能給佛麵,他溫聲應道,費城也借機多跟江黎月說了下一個項目的一些情況。

嘉賓跟工作人員一樣,在村裏都是吃的盒飯,趙晨星餓一上午,饑寒交迫,深感自己就跟那個賣火柴的小女孩盯著櫥窗裏的烤鴨一般。

等著工作人員搬盒飯的時候,趙晨星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那些個工作人員,順便對著身邊的江黎月打趣自己。

江黎月將趙晨星的臉掰向他掰了好幾次,最終都沒成功,他懟道:“你可不是賣火柴的小女孩,你是饑,渴的男人。”

“哪有男人不饑渴,俗話說得好,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誰都逃不掉……”趙晨星後麵沒說下去,因為他想起兩人小時候發生的那點事,怕引起江黎月反感。

江黎月搖搖頭,他從小就跟其他男孩不同,別的男生初高中的時候,欲望旺盛,會自我安慰,但他不會,甚至他都不會去想這些事。

有些變著法開車的話,在他這根本聽不懂,他腦回路中自我保護地不去理解處理這些句子。

“我撥點給你。”江黎月將分到他手裏的盒飯準備撥過去,被趙晨星止住了。

“這盒飯都快滿了,哪裏放得下你給我的,我吃完吃你剩下的就行。”

“你……不介意嗎?”

“對你,介意什麽?你什麽樣我沒見過?”趙晨星嘴裏塞著飯含糊道,“你可別忘了幼兒園我們都是在一起洗澡的,我記性好,當時的畫麵都還在眼前呢。”

江黎月被說的一燥,隔了好一會才接話:“你不嫌棄就行……”

“我一般都不嫌棄你,但是你別忘了,你以前嫌棄過我好幾次!”說起這個,趙晨星就生氣。

“我跟你說,我記一輩子的,高一第一次體育課,跑完步,你想喝水但沒帶水杯,我借你水杯你都不要!”

江黎月自知有錯,訕訕道:“說不定不是嫌棄你呢,說不定是我怕把你水喝光了你沒水呢?”

“別忽悠我,我兩隻眼睛看得賊清楚!你,不讓我和別的女生給的水,但是自己轉頭就喝了一個女同學遞給你的礦泉水!”

江黎月越解釋越抹黑,幹脆閉嘴不說話了,想到高中時候的趙晨星心裏暗生悶氣。

高中的趙晨星妥妥的風雲人物,長得帥氣質好成績優異,還會樂器,可以說是各項品質全麵發展。高中幾乎沒有女生不認識他的。

他們班上個體育課,一堆人圍觀;趙晨星打個班級籃球賽,現場能直接熱鬧成演唱會。

趙晨星打球打到一半,隻要稍微撩一撩自己的球衣,立刻就是一排的尖叫;這點被猴子大劉他們實驗多次得到的結論。

隻要他半場休息,一會一個一會一個,能來四五個女生給他送水。

一般趙晨星都會帶著自己的星空保溫杯,但總有往事的時候。

一般這種時候該是女主角出現,因此高一剛開學沒多久,第一次被女生送水的趙晨星不知所措,誠惶誠恐地就要接過來。

當然那時候他沒喝,他那時並不渴,大課間後他帶回了教室。

江黎月還坐在教室裏,他嫌籃球場太“亮”了,人還多不願意去,一個人留在教室。趙晨星回來後第一時間向他炫耀有女生送水。

那時候的江黎月對大部分事情都提不起興趣,除非沾上“趙晨星”。

江黎月掀起細長卷翹的睫毛,透過烏黑過長的劉海盯向趙晨星。

“不許喝。”江黎月說話聲音很輕,有很沉,像是很久沒說話般嗓子透著粗糙質感。

到了下午的體育課,江黎月水杯沒帶,生生忍到課後任憑趙晨星怎麽勸都沒動一口。

……

想到這,江黎月看向這在扒飯的趙晨星,突然開口:“哥,給我喝口湯。”

沒等趙晨星有什麽動作,江黎月就拿起來趙晨星放在湯碗裏的勺子喝了兩口。

“那……”趙晨星道,“是我用過的。”

“嗯,我知道。”

“那你還用?”

江黎月從外套內口袋翻出白色小藥瓶倒出一粒,掰一半含進嘴裏,另一半又倒回去,江黎月聽聲音發現已經沒幾顆鎮靜片了。

找時間要去找李安楠拿藥。

猛然間,江黎月想起來,那個第一個給趙晨星送水的女生叫什麽名字——

李螢。

成年後,改名為:李安楠。

江黎月將嘴裏含著的藥片用舌頭頂出,用後牙槽嘎吱嘎吱地嚼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