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江黎月披星戴月直接驅車回了趙家。

他五官靈敏, 還沒進門,就聞到了淡淡的中藥味。

進門時,正好看見家裏的老人賈阿姨帶著口罩, 正端著一碗烏黑的中藥準備上樓。

江黎月被中藥味衝得直擰著劍眉, 他屏住自己的鼻息,帶著鼻音問道:“賈阿姨,是誰生病了?”

時間原因,家裏的幫傭隻有賈阿姨一人,她端著熱氣騰騰的中藥碗, 憂心道:“江少爺啊,你怎麽回來了?”

說完, 賈阿姨看著自己手上的藥, 看了看樓上又看了看江黎月,而後輕歎道:“晨星少爺不讓告訴你的, 他發燒了,燒得不輕,我這正準備送藥上去呢。”

賈阿姨年紀大了,一開話題就開始叨叨前因後果, “少爺前段時間太忙了, 都沒怎麽休息,臉色蠟黃蠟黃的,那個黑眼圈都掉到下巴上了。”

“可把阿姨心疼壞了,都不敢大聲說話,擔心嚇著他。飯也不好好吃, 我每次給他送的飯都隻動了一點, 這樣搞能不生病嘛!哎,好端端的, 這麽忙做什麽,身體折騰壞了有的受了。”

“江少爺你可以好好說說他,我們跟他說他都不聽。”

“對了,江少爺您今晚還是回江家住吧,袁女士和趙總出差了,家裏沒留什麽人,我一個人照顧少爺就好了,別給你也招上了。”

江黎月沉著眸子搖了搖頭,問道:“他什麽時候燒的?幾度了?怎麽沒去醫院?”

“什麽時候燒的?我想想啊,少爺昨天早上回來的,進屋就睡了,我中午沒叫醒,晚上去叫的時候發現已經燒起來了。但是沒找到體溫計,我試了下,最起碼39度,那個燙手哦!”

“哎,至於去醫院,他不願意去醫院你又不是不知道,還不想吃西藥,中藥見效多慢啊,看這樣子最起碼還得難受幾天。”

“江少爺還在拍戲吧,抽空回來的?你還是別上去了。”賈阿姨在口罩裏的聲音顯得悶悶的,“萬一給您也招上了…

…”

江黎月沒有說什麽,隻是沉默地從賈阿姨手中接過中藥,道:“阿姨,您早點回去休息吧,晚上我照顧他,如果半夜還是燒得厲害,綁也綁去醫院。”

賈阿姨從昨晚晨星少爺發燒開始,她就沒怎麽休息,現在這會確實臉色不太好,如果她也倒了,更麻煩。

賈阿姨掙紮了一下,妥協道:“那好吧,那你等等我給你拿個口罩,盡量小心點。”

賈阿姨從廚房拿出口罩回到客廳,人已經上去了。

哎,這兩孩子感情好也不知是好事壞事。

江黎月端著藥門都沒敲直接進了趙晨星房間,房間昏暗,隻有床頭處留有一盞小夜燈。

房間裏的溫度比走廊的溫度要高上一點,估計是賈阿姨擔心開了窗戶對流,讓本就發燒的趙晨星受風更嚴重,因此房間空氣不流通,略顯沉悶。

趙晨星背對著門蜷縮著,身上燒得骨頭疼,根本睡不著,眯瞪中聽到開門的動靜,開口啞道:“賈阿姨,您……放旁邊就行,我,我一會自己喝。”

聲音像在粗糙的砂紙上磨礪過一般,沙啞得厲害。

江黎月聽到聲音的瞬間,心便軟了下來,本來還有生氣,惱這個整日通宵不好好休息的人,現在氣倒是全跑沒影了,隻剩下滿心滿眼的心疼。

趙晨星已經沒什麽心思去思考為什麽賈阿姨這次進門沒有敲門,他說話沒有回應,他殘餘不多的意識還在跟病魔負隅頑抗。

“生病真的不好受啊……早知道在機場就多穿點了,早知道這幾天就不這麽消耗身體了……”

趙晨星迷迷糊糊地開始懺悔。

人,總是在生病的時候,才會後悔做了這麽多肆無忌憚透支身體的事,才會想要珍惜健康活奔亂跳的日子。

背後傳來床墊下陷的動感。

趙晨星被燒迷糊的大腦,緩慢地冒出了一個問號。

緊接著,他的額頭碰上了一個冰涼涼的物體,很舒服,舒服得天靈蓋都是一陣顫栗。

在那個冰涼的物體從他額頭離開時,他甚至無意識的悶哼了下,想要挽留。

無意識的發出聲音後的趙晨星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那不是什麽冰涼的物體,而是一隻瘦長寬大的手。

不是賈阿姨?

那是誰?

迷茫地帶著兩個問題,趙晨星這才顫抖著睜開被汗濡濕的眼睫,麵對的是發白的牆。

他想翻身,但身體隻要微微動一下,每個骨頭裏都像是有小電鑽再往裏鑽一般,疼得他緊鎖眉頭,沒再嚐試動。

疼痛是一陣一陣的,捱過這一陣就好。

他隱約聽到了,陶瓷的湯勺與陶瓷碗之間發出的清脆的碰撞聲,隱約聽到有人在輕輕吹著氣。

疼痛不那麽明顯了,趙晨星慢慢地轉過身,眼前有些虛焦,隻知道麵前這人不是賈阿姨,他更瘦長。

“怎麽樣?好點沒有?能喝藥嗎?”江黎月一邊吹著滾燙的藥,一邊問道。

怎麽回事?好像燒糊塗了,他聽到了江黎月的聲音。

趙晨星心想,他這是得有多想他,在這種時候都出現幻視了。

江黎月現在在幹嘛?在拍戲吧,他這次補拍電影安排得滿滿當當,上次見他,也隻在休息室待了一會。

江黎月問出了話,但沒得到回答,他視線對上了在**迷茫的趙晨星,他的眼睛水潤潤的,發燒燒得額角,眼尾,臉頰一片通紅。

要不是看在這人正在生病的份上,江黎月高低都得上手□□一番,這麽想著,江黎月就心癢地牙疼。

藥涼得差不多了,稍微燙一點,發發汗。

江黎月將人從躺著的姿勢,挖起來,顧慮著發燒的人不能受風,他連帶著被子一起挖。

趙晨星被當做一個大春卷挖出來的時候,這才意識到,現在準備喂他藥的人,真的是本該在劇組老實拍戲的江黎月!

他不是交代了賈阿姨別跟江黎月說嗎?怎麽江黎月還是來了?靠這個近,到時候病毒傳染給他怎麽辦!

趙晨星感到這時骨子裏的疼仿佛再次彰顯著他們的存在感,感覺比之前要更難捱一點。-

趙晨星緊鎖著眉,將手從被子裏一點一旦挪出來,而後推拒著江黎月,一邊嘴上還輕聲呢喃著:“別……靠近我……你走……”

比起他來,江黎月的身體更不好,還沒戴口罩就進來,這不是找病生嗎?

江黎月感受到趙晨星的那微不足道的力道,放下藥碗,一手從趙晨星背後環過,支撐在趙晨星滾燙的背部。

他輕輕地,一點一點地抵抗著趙晨星撐在他胸膛處的手,一點一點地靠近著某個發著熱的暖烘烘的物體。

趙晨星被江黎月這樣一寸寸地蠶食著他自己的領域,但他卻絲毫沒有退路,因為他的背已經抵在了江黎月的手臂上。

他根本沒想過給他留後路。

意識到這點的趙晨星的腦子昏昏沉沉的,隻能分析出這一步,然而對於接下來他該怎麽做卻絲毫沒有頭緒,體溫已經讓他的腦子徹底罷工。

漸漸的,江黎月的臉已經漸漸靠了上來,他感覺自己的領地正在被無限吞噬,但他好像沒有任何辦法去阻擋。

江黎月盯著哥哥的眼睛,昏暗的房間,隻留了床頭處的暖黃色小夜燈,暖黃的燈光均勻地灑在兩人身上,卻隻在牆上留了一個暈開的墨影。

江黎月現在的這個距離,足夠他看清趙晨星放大的瞳孔,看清瞳孔外的淺琉璃色的虹膜,以及看清眼眶中因疼痛而沁出的生理性的潮濕。

有那一刻,江黎月想要舔舐,嚐嚐看,是不是甜的?

江黎月閉了閉眼,不想讓趙晨星看清他的眼神,停頓了會,轉戰陣地。

他偏過了頭,在趙晨星身後的手微微用力,趙晨星滾燙的身子在他的帶領下,朝著他的方向靠近,江黎月勾起唇角,俯身在趙晨星的耳邊,輕聲呢喃道:“真的,要我走嗎?”

在這一刻,被半摟在懷裏的人兒身體一僵,而後是微微的顫抖。

趙晨星已經分不清,到底是現在的骨頭疼,還是因為聽到他要走的話後的心疼。

誰能在這種時候,拒絕一個自己喜歡的人的關心,喜歡的人的照顧呢?

如果是他清醒的時候,或許還會負隅頑抗一下,但……

一切都發生的太過巧合,他來得恰如其時,在他最難受的時候,出現在他身邊。

如果沒出現,他或許不覺得這次生病會有這麽這麽的難捱。

身體的疼痛他不能控製,他們靠得太近了……

他的鼻尖正對著江黎月微微敞開的白色襯衫領,襯衫下是江黎月白皙的皮膚。

趙晨星自暴自棄地不想理會江黎月剛剛問出的問題,讓他頭疼。

他熟練地裝起了鴕鳥。

聞到江黎月領口和懷抱裏散發出的帶著涼意的雪鬆味,恍若置於冬季的山間霧凇一般舒適。

他慢騰騰地,不受控製地,將自己的鼻尖湊到了江黎月的頸窩,想要徹底擁有這令他感到舒服和安心的味道。

江黎月看著趙晨星悄悄將臉埋在他的頸窩裏,也感受到了趙晨星像個小鬆鼠一般一點一點輕嗅著他的味道。

趙晨星一定不知道,他的每次微弱的呼吸,都會給他頸肩的皮膚帶來一次華麗的顫栗,江黎月默默承受著,沒有說話。

等了會,江黎月不僅沒等到回答,還發現懷裏磨人的家夥一點都沒打算停止他那撩人的動作,甚至想要變本加厲。

江黎月磨了磨牙,實在是不想做人了,他此刻極像想任自己如此欺負一個病患。

他自始至終就知道,自己不是什麽廣泛意義上的好人,甚至於,在針對‘趙晨星’的難題上,他什麽手段都能用得上,隻要能夠獲得答案。

無所不用極其。

江黎月穩了穩心神,忽略趙晨星的動作。

他微微偏過頭,對著趙晨星發紅的耳廓呢喃道:“你不回答,我當做你想讓我走咯。”

說完,便半寸半寸地從趙晨星的領域中後退,他退得實在是太慢,導致趙晨星回味過來江黎月準備後退的時候,牆上的泛著金邊的墨影還是隻有一個。

江黎月耐著心一邊退,一邊等,大概等

了有半世紀這麽長,直到在他胸膛上的那個滾燙的爪子,從無力地推,變成輕輕地拉。

江黎月勾起唇角,心裏就像是被這小爪子輕輕的拉住了,軟得一塌糊塗。

他一邊在心裏瘋狂唾罵自己不是人,太欺負人了;但一邊卻不願意改,能讓他看到這樣的趙晨星,他受多少罵名都無所謂。

江黎月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胸膛起起伏伏,帶著抓著他昂貴襯衫的某隻爪子也飄飄****。

趙晨星感覺自己左耳朵比右耳朵要燙多了,耳廓上的每一個汗毛都叫囂著讓他遠離,但他卻不想動。

“喝藥?”江黎月笑夠了,還是要給人喝藥的。

一個人生病的時候,身上在疼從不說出口,自己喝藥從不嫌苦;然而當家人,愛你的任或關心你的人一出現,這一切能忍受的閾值都會被無限度地降低。

喝了一口藥的趙晨星死鎖著眉,微微癟著嘴巴,委屈道:“苦。”

趙晨星嗜甜,自然討厭一切苦玩意兒。

隻是江黎月不明白為什麽小到大都不願喝中藥的趙晨星,這次竟然要求喝中藥。

江黎月腦子裏快速閃過這個問題,但眼下最主要的還是要讓趙晨星把藥喝完,他連哄帶騙地讓趙晨星喝了幾口,然而剩下的半碗,無論江黎月怎麽誘導,趙晨星都不願喝。

江黎月再次咬了咬後牙槽,心道這是趙晨星逼他的,他也不想在他意識迷糊的情況下這麽做,但他暫時沒想到更好的辦法。

賭一把,如果趙晨星病好記起來今天他對他幹了什麽,他甘願挨罰。

但以他對趙晨星的了解,趙晨星不會記得現在發生的事。

從小到大趙晨星極少生病,但隻要一感冒,必發燒,而且來勢洶湧,一兩天根本好不了,燒得最嚴重的時候不僅沒什麽意識,痊愈後對生病時發生的事情也沒什麽印象。

江黎月再一次將手上的勺遞到趙晨星的嘴邊,趙晨星微微側過頭,躲開了發苦的勺子,什麽也沒說,隻用一雙潮濕泛紅的眼睛,看著江黎月。

江黎月歎了口氣,放下勺子,拿起手機,開始錄製視頻模式,而後放在床頭地方,沒有對著他們拍,隻能看到上半張床邊緣。

做好一切之後,江黎月再度在心底罵了自己一萬遍,而後恬不知恥地開口誘導:“生病了,就要吃藥對嗎?”

趙晨星看著江黎月,眼神中明晃晃的滿是信任與依賴,他反應了會,沙啞道:“嗯……但,藥好苦……”

“喝藥給你吃甜的,好好喝藥,好嗎?”江黎月一步一步誘哄著某個病人跳入坑中。

“嗯……好。”趙晨星看著江黎月,微微笑了笑,重複道,“想吃甜的。”

江黎月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接著道:“你還記得之前答應過當我的助理,和我一起參加綜藝嗎?說話算話,等我電影拍完,我們就去參加綜藝。”

大概是他這段話太長,裏麵信息量太大,聽得生病中的人迷迷糊糊的,仔細一回想,隻知道要吃甜的,於是囫圇應道,“好,答應你。”

江黎月看著眼前燒得異常乖巧的趙晨星,感歎不知道下一次見到這樣的趙晨星還要多久。

想想還是算了,這樣就意味著他又燒糊塗了,他還得心疼,還是好好珍惜這一次。

一,趙晨星現在燒得意識不清醒,他這樣喂他藥他也不一定記得;二,萬分之一的可能性,趙晨星想起來了,他也有視頻為證,一切都是為了他能好好喝藥,早點好起來。

江黎月把自己所有的路都想通,決定放任自己的想法,心隨意動。

他鬆開控製在趙晨星身後的手臂,將人輕輕靠在立起來的鵝絨枕上,右手輕輕揉了揉趙晨星的頭,一路慢慢地順著頭顱圓潤的弧度下滑,滑至後頸與後腦勺的中間。

他右手動作,左手也沒閑著,端起碗,裏麵的中藥隻剩小半碗,一口倒也能喝完。

江黎月神色莫名地看了會湯藥,仰頭喝了小半口。

右手用力將趙晨星的頭強硬但不失溫柔地抬起,他俯身頷首將藥渡給他。

當他接觸到趙晨星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給趙晨星的是中藥,他張晨星同時又是他的藥。

趙晨星被迫吞咽了小半口中藥,嘴裏還是發苦,他皺著眉想要退後,但卻被禁錮在後腦上的桎梏阻擋,隻能發出悶聲。

江黎月感受到懷裏的某人親吻都不專心,懲罰般的叼住他溫軟的下唇,輕輕用牙齒碾磨。

趙晨星被這番動作折磨地沒了脾氣,仿佛潛意識裏覺得這樣也很不錯,不比吃糖差。但奈何實在是被咬得下唇癢癢的,手上沒有力氣,便隻能動嘴。

於是,江黎月就感受到了滾燙的小舌頭從唇縫中伸出,向他這剮蹭而來。

江黎月眼神倏地黯了,扣在趙晨星腦後的手不自覺用上了力氣,直扣得趙晨星立刻縮了回去。

江黎月心道不妙,立刻將人放開,也不耍別的招數了,三下五除二把藥喂完。

將人放平在**,掖好被角,確保不會漏風進去,就準備拿碗離開,冷靜冷靜,這房間未免太熱。

但他走之前,某個被窩裏的撒嬌精開始不滿:“說好的……糖呢。”

江黎月暗罵,被撩得沒脾氣:“剛才的不甜嗎?”

本來反問完就想走,誰知被窩裏的某人,認真想了想,張口就道:“甜。”

江黎月在心裏對著無色天三千神佛發誓,他現在能控製住自己的腳步沒有重新回到床邊,是他這輩子修得最刻苦的色戒!

說去冷靜冷靜,實際也就是站在別墅門口,吹著冷風,手上跟李安楠發消息。

江黎月:今天沒吃藥,情緒起伏可能超過閾值了。

發過去之後,思索了一下,覺得不太對,修正道。

江黎月:不是可能,是肯定的超了。

李安楠秒回:……

【你幹什麽了?你去找晨星了?】

江黎月:他發燒了。

【……你對他幹什麽了?】

江黎月回想起剛才,嘴角都不自覺掛著好看的弧度,他回複道。

【給他喂藥。】

李安楠:就這?喂藥?還能?

但很快,對麵沉默了會,接著來了新消息。

【你是人?】

嘖……雖然我知道這種趁人之危的行徑要不得,但我說我自己可以,你不行。

他正準備發消息,李安楠的電話進來了。

“做個人吧江老師!”李安楠透著手機聽筒直接吼道,“我給你開藥不是為了讓你放飛自我的。”

“還有,你這趁他病要他命的小人行徑我是一定會告發的!”李安楠義正嚴詞。

江黎月揉了揉被震到的耳朵,無所謂道:“你說唄。”

聽著江黎月毫不在意的回答,李安楠這才意識到,這人或許就盼著她告訴趙晨星。不要臉到了這種程度,她見一次都還是會感歎一次。

娛樂圈赫赫有名,九億少女的夢,資本藝術的寵兒——江黎月,誰能想到這麽多光鮮亮麗的標簽下,有著另一番麵孔。

他為了趙晨星能有多不要臉,能有多低三下氣沒人比李安楠知道得更清楚。

就說當年高考畢業,趙晨星出國後那段時間,江黎月認定她跟他有聯係,不吃不喝不睡的在她家門口等了整整三天,直到頂著炎日中暑進了醫院這才罷

休。

江黎月看她的眼神,就像是餓殍見到最後一顆米粒。

再後來,不知道江黎月是怎麽理解她說的那番解釋,大概是心如死灰,不再固執地尋求趙晨星的下落。

之後便把她看做是拆散兩人的反派一般,老死不相往來。

幾年過去,江黎月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有嚴重的心理問題後,竟然會主動跟她聯係,主動向她發出求救信號!

這麽一個高傲的天之驕子,為了趙晨星,幾乎卑微到了塵埃裏。

李安楠身為局外人,又作為從高中開始就相知相熟的同學,她能看得清,不代表身在局內的他們能看得清。

但同樣作為局外人,她有她能做的,也有她不能幹預的。

有時候李安楠感覺自己就像是,以這兩人為主角的一本小說的配角,是個妥妥的工具人。

但她知道自己不是,也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江黎月來找她解決問題,那她就幫他解決,多的她不會說,也不能說。

就像,當年趙晨星和江黎月兩人高考後,上床的事情,她知道,但她不能說。

不過,要是被問起來,就不是她的問題了。

她有什麽錯呢?不過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罷了。

“行了行了,讓我想一下。”李安楠打斷自己的思緒,抽絲剝繭般理出頭緒,“你今天沒吃藥對吧?但是感覺……”

“很好。”

“嗯,行,fine。”李安楠磨後牙槽,“不是說了讓你最近這段時間少跟趙晨星見麵嗎?保持情緒穩定知道什麽意思嗎?!”

“藥物對你拍戲沒有影響,但隻要下戲,脫離角色後,你就需要定時吃,感到不適應就加量。”李安楠耳提麵命將之前在心理谘詢室說的又說了一遍。

“嘖……”江黎月聽得耳朵都起繭了,不耐煩道:“所以藥要吃到什麽時候?我想快點,不想在他麵前還需要用藥物克製。”

對麵詭異地沉默了會,而後道:“如果這次你確實沒有感到不適,那之後你可以試著在他麵前減少藥物攝入量,然後加深刺激,試探對應藥物能夠讓你承受的極限。”

李安楠通俗地說完控製變量,突然意識到這樣,豈不是在把趙晨星當實驗變量?

於是她忙補充道:“當然,我還是建議你直接看鈣片來得刺激,來得效果快,對別人也沒影響。”

江黎月想到之前嚐試搜索過的,蹦出來的圖片直接讓他一天沒吃下東西,厭棄道:“算了,第一種,異議無效。”

李安楠聽他都這麽說了隻得說了句隨你便。

“對了,晨星身體要不要緊?實在不行交給我也行。”李安楠想到江黎月還有電影要拍,她最近問診排班不太滿,好歹也是這麽多年的老朋友,想要幫忙。

“不用,照顧他,不假人手。”

江黎月帶著滿身寒意回到房間,趙晨星已經睡了,隻是睡得很不安穩,眉心一直鎖著。

江黎月坐到他旁邊,用手指輕輕地撫在趙晨星的眉心,帶著涼意的手指,一點一點暈開撫平。

……

趙晨星第二天接近中午才醒,醒來感覺身上潮濕黏膩,出了一身汗,他搖了搖頭,發現不暈也不痛,身上也沒有那種肌肉連著骨頭的酸痛感。

應該是退燒了。

趙晨星隱約想起昨晚好像看到了江黎月,但他轉念一想,江黎月不可能回來,他拍戲這麽忙,而且,在他探班之後,江黎月一直沒有主動聯係過他!

他怎麽可能回來。

趙晨星頂著滿身的汗,睡衣都潮的,黏在皮膚上很不舒服,他掀起自己衣領口,聞了聞,一副嫌棄自己的樣子。

雖然沒有汗味,仍然是他自己幹淨的味道,但他還是有點接受無能。

趙晨星蹲在換衣間翻找衣服,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一套舒適的真絲睡衣,便準備起身找賈阿姨問問。

生病的人,沒胃口,血糖很低,他這麽一站起來,眼前一黑,他不自覺伸手想找個扶的東西拽一下,免得摔得太疼。

他的手碰到了一個溫涼的物體,是手。

那人很快反手抓住他,想要穩住他。

但萬萬沒想到,也不知道是趙晨星太強,還是江黎月太重,總而言之就是完球,救人沒救上,反而把自己搭進去了。

江黎月隻得在被趙晨星拽下去的時候,迅速地拉住趙晨星將兩人位置掉了個個。

“嘭。”兩個成年人的體重壓在墊了絨毯的木質地板上,發出悶聲。

賈阿姨在樓下也聽到了,房間裏傳來一樓賈阿姨的詢問聲。

趙晨星懵了一瞬,眼前的黑很快消失,繼而出現的是五顏六色的彩色熒光粒子,在整個視野亂竄。

但他能夠看清物體。

趙晨星從那人的懷裏抬起頭,對上的就是江黎月一臉‘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表情。

但江黎月的顏,就是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都毫無挑剔,尤其再配上他整個屏幕的五顏六色的小星星。

一時間,趙晨星就這麽盯著人出了神。

最後還是江黎月出聲喚回了他的神智。

“舒服嗎?不準備起來了?”

趙晨星忍著大紅臉,起身問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賈阿姨一進門就聽到趙晨星問的話,順手給答了:“江少爺昨天晚上回來的,我起來的時候他剛走。”

趙晨星知道賈阿姨年紀大了,睡眠少,一般5-6點就起了,那就是說江黎月昨晚回的,早上這時候走的。

他……昨晚來他房間了嗎?

思緒剛從腦海中劃過,賈阿姨便替他解答了。

“江少爺昨晚守了你一晚上,見你早上沒燒了這才走。”賈阿姨念念叨叨的,上了年紀的人都這樣,說著開始收拾趙晨星被翻得亂糟糟的衣帽間。

趙晨星和江黎月到臥室給賈阿姨騰地方。

“昨晚沒睡?”趙晨星問出口才覺是個廢話。

“睡了,睡得挺好的,你呢。”江黎月微眯著眼看著他。

昨天晚上雖然還發著燒,但趙晨星感覺比前天晚上好太多,不會總感覺自己像火燒一樣。

說起來,昨天晚上好像有個什麽沁涼沁涼的東西在他身邊……

“還不錯,”趙晨星梗著腦袋說道,“你不是還在拍戲嗎?怎麽有空回來了?”

“上午拍完,跟導演請了一天假。趕回來看看你好點沒有。”江黎月沒有說他請假的時候任導罵得多慘。

任導昨天給江黎月麵子讓他在劇組跑采訪通告就已經很仁慈了。

誰知江黎月這孫子得寸進尺,接受完采訪飄了,直接上來就請一天假,說什麽都要請假,如論後麵怎麽安排他都行。

任導也知道這種時候拗不過江黎月,便寒著音讓他滾,先拍陳則的鏡頭。

“看樣子你們導演也不急啊,都肯放你一個主演請假休息。”趙晨星說道,“賈阿姨告訴你的?你就趕回來了?”

“那倒不是,昨天特別想見你,就自己回來了。”江黎月看著趙晨星,說完頓了會,繼續道,“這算不是心有靈犀?”

趙晨星:……

感覺這次的江黎月給他感覺變了點,但又感覺沒太變,他說不上來。

其實如果讓李安楠說,那就是三個字【不要臉】。

江黎月翻著手機上張叔給他發來的資料,邊看邊道:“對了,這幾天好好休息,等我拍完戲,我們要去錄製下一期節目。”

“錄節目?”趙晨星疑惑道,“什麽節目?”

江黎月挑眉:“之前我們一起參加的,《在路上》,用的你公司的遊戲艙,別裝傻。”

“……”趙晨星歎氣,“能不能不參加啊,我還有好多事情要忙的。”

江黎月舉起手機,NEURON目前國內上市前的準備手續和工作資料在手機上一覽無餘。

“還在忙什麽?你說,我幫你看看。”江黎月盯著趙晨星的眼睛說道。

趙晨星:“……”

你這樣,我很難辦。

他最後負隅頑抗:“我之前也沒答應你要參加綜藝啊,都是你拉我去的。你有任何方式可以證明我答應你要陪你一起去參加了嗎?我們一沒簽合同,二沒書麵形式證明,三……”

江黎月聽到後麵,笑聲溢出喉間,他輕聲呢喃罵道:“小無賴。”

兩人本就離得近,趙晨星聽到後悄悄噤了聲。

房間裏的氣氛無端開始曖昧起來。

清醒後的趙晨星是個堅定不移的,反·純愛戰士,他很快打破這若有若無的氣氛,粗著嗓音道:“反正我不去,你也不能拿我

怎麽樣。”

江黎月勾起唇角,手機上搗了兩下,過了一會,趙晨星的手機‘叮咚’一聲。

江黎月挑眉示意趙晨星看手機消息。

趙晨星雲山霧罩地打開手機,看到江黎月給他發了一段長達2分半的視頻,視頻封麵看不出什麽,很昏暗。

趙晨星不明所以地點開播放。

視頻自動通過揚聲器播放。

先是從裏麵傳出一陣衣物互相摩擦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很快,是江黎月的聲音。

“生病了,就要吃藥對嗎?”

過了大概四五秒,裏麵傳來粗啞的聲音:“嗯……但,藥好苦……”

這下趙晨星算是明白了,這人昨天照顧他的時候,竟然錄像了。

隻是,怎麽拍攝的角度這麽刁鑽,趙晨星以為他會直接拿手機拍他。

“所以你想拿我生病虛弱的視頻來要挾我?”趙晨星晃了晃手機,輕蔑地說道,“小江黎月啊,哥哥今天教你一招,以後要挾人要找人的軟肋,這種小打小鬧還真威脅不到我。”

趙晨星沒想到,他說完這番話,江黎月仍然是一副勾起唇角笑意盎然的樣子,仿佛真的認為這段兩分鍾的視頻能夠威脅到他一樣。

難道真有後手?

趙晨星想著,接著看了下去。

“你還記得之前答應過當我的助理,和我一起參加綜藝嗎?說話算話,等我電影拍完,我們就去參加綜藝。”

“好,答應你。”

視頻最後還有有一段時間,沒什麽聲音,大概是他聲音放得太小。

趙晨星按下音量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