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於暄的告密, 讓狄思科本能地保持懷疑。

於童會為了跟男人相親,而跑去人家的畫展幫忙嗎?

不能啊!

粉紅大亨從不倒貼!

一個相親對象而已,於童不可能這麽上趕著。

所以, 狄思科在於暄跟前表現得非常淡定, 不但照常給他補了課, 還留下來品嚐了安處長燉的烏雞。

這不禁讓於暄動搖了自己對二人關係的猜測,狄老師和他姐也許真的隻是純潔的男女關係。

否則狄老師不可能這麽穩的住!

那可是相親啊!

對啊, 那可是相親!

回到家裏的狄思科, 也是這麽想的。

於童怎麽就去相親了呢?她才多大呀,就相親!

於叔叔可真能亂點鴛鴦譜!

萬一於童為了照顧老於的麵子,真去見了那男的,然後跟人家看對眼了。

那他這個白月光咋辦?

“老五,你折騰什麽呢?”三哥探出腦袋往下張望。

他們睡的是上下鋪, 老五在下麵烙餅,連帶著他也跟著遭殃。

“沒什麽,有點睡不著。”狄思科從**坐起來,仰頭問, “三哥, 你跟清娜姐怎麽樣了?和好了嗎?”

三哥在少兒遊泳培訓班當了幾個月的助理教練。

按照他以往的戰績,應該早就跟趙清娜舊情複燃了。

“沒有。”三哥躺回枕頭上, “早著呢!”

“你不著急啊?”

“急有什麽用?心急喝不了熱豆粥,男子漢大丈夫,先以事業為重。”三哥鬱悶道,“我現在還是臨時工呢,等我當上正式工再說吧!”

狄思科坐在**琢磨, 要是按照三哥的邏輯,他得以事業為重, 等到畢業分配,有了正式工作以後,再想娶媳婦的事。

他重新躺回去,裹上被子提醒:“等你當上了正式工,人家趙清娜或許已經跟別人好上了!癩蛤蟆想吃燉大鵝,就得拿出點匹夫不自量的精神!”

像他們家這種情況,太要麵子可娶不到媳婦。

他覺得三哥是個反麵典型,必須引以為鑒。

不過,狄思科最近工作繁忙,等他陪著技術專家將止血紗布的技術,成功出口給兩家醫療器械公司時,已經是五天以後了。

洽談會剛一結束,他就按照提前跟於童打聽的地址,摸去了那間正在籌備畫展的藝術館。

於暄那小子的情報其實並不十分準確,於童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除了有老於的麵子,還因為服務公司承包了這次畫展的場景布置和宣傳工作。

狄思科溜達過去的時候,藝術館的展廳尚未布置好,展廳裏都是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員,於童正跟一位清瘦的長發青年並肩站在一起,對著牆上的一幅畫商量著什麽。

“你怎麽來了?不是在參加洽談會嗎?”他穿得西裝革履,甫一進門就被眼尖的於童捕捉到了。

“洽談會剛結束,我順路過來看看。”

於童心說,展覽館和藝術館距離那麽遠,你順得哪門子路?

狄思科主動與長發青年握手,自報姓名後,笑著問:“您應該就是於先生的高徒吧?”

長發青年單手夾著煙,伸出另一隻手與他握了一下,“肖沈墨,其實也算不上於老師的高徒,早就轉行了。”

“看來您轉行轉得很成功,”狄思科笑著說,“恭喜了,這麽年輕就能舉辦自己的畫展!”

於寶塔是個挺出名的國畫家,他原以為國畫家的學生肯定也是畫山水花鳥的。

未曾料到,國畫家的學生竟然是畫油畫的!

而且隻從他看到的幾幅作品來看,這位畫家的風格還挺大膽的。

“畫展嘛,有錢就能辦,不過,”肖沈墨指向於童說,“這位管家把關太嚴格了,我的畫展未必能順利開展。”

“我不懂你們美術圈的事。但是,”於童心平氣和道,“從宣傳的角度來講,你要特別展出的這幾幅畫,確實是不太合適的。”

狄思科順著她的視線,望向距離他們最近的一幅油畫。

畫麵上是一個側身跪坐的外國女人,整個背部和側麵都是**的,不著寸縷那種。

狄思科沒什麽藝術細胞,隻覺得這畫畫得挺逼真。

就是露得有點多。

這種畫真能對外展出嗎?

“這就是藝術,為什麽不合適?”肖沈墨叼著煙聳聳肩,“那種沉悶的藝術氛圍,就是用來打破的。”

於童點了點狄思科說:“這位狄先生,在十分製的歌唱比賽中,因為唱了半首英文歌,被評委打了四分。你覺得在這種大環境下,這幾幅要特別展出的畫會得到什麽樣的評價?”

“我不需要在乎大眾的審美,”肖沈墨單手插兜,帶著點玩世不恭似的說,“他們根本不懂藝術,我這些畫是給懂藝術的人分享的。”

於童頷首道:“隻要你不介意就行,那就按照你的要求來吧!”

她妥協得過於爽快,反而讓肖沈墨遲疑了。

沉默地將剩下半支煙吸完,他舉起雙手,做了一個投降的手勢,“好吧好吧,我聽你的。不過,這幾幅畫我是一定要展出的,頂多能給它們調換一下展位。”

“嗯。”於童在本子上做了記錄,沒再說什麽。

人家正忙著工作,狄思科旁聽了一會兒就自己在展廳裏逛了起來。

肖沈墨的大部分作品都是人像,有些內容很樸素,但也不乏那種特別前衛的。

除了剛才那種外國女人畫像,竟然還有一幅肖沈墨的半裸自畫像,隻在關鍵部位做了遮擋。

狄思科自詡不是什麽衛道士,但這幅自畫像還是把他驚到了。

這哥們可真大膽啊,這種自畫像也敢擺出來!

雖然有點辣眼睛,但狄思科還是對著那幅畫欣賞了好半晌。

通過這幅畫,他確定肖沈墨應該是個很自戀的人。

肖沈墨的個子挺高,身材卻有些清瘦,跟狄思科印象裏那些不羈的畫家形象高度吻合。

但是這幅畫像上的身材,都快趕上米開朗基羅的大衛了。

這是妥妥的作弊啊!

“小狄,我們要走了,你還要再看一會兒嗎?”杜金金跑過來問。

“金姐,你們去哪兒啊?”

“今晚是閆麗君第一次在耶利亞音樂茶座演出,童姐想過去看看。”

“哦,那我跟你們一起去吧。”狄思科走回第一個展廳,再次與肖沈墨握了握手說,“今天時間比較倉促,還有很多作品沒能好好欣賞,等您正式開展,我一定再來一次。”

“歡迎歡迎,一會兒我送幾張門票給你們。”肖沈墨難得地想聽聽普羅大眾對他作品的評價,搭上他的肩頭問,“這些畫裏有你喜歡的嗎?”

“您那副自畫像真不錯!”狄思科笑道,“我要是會畫畫,也想給自己畫一幅這樣的。”

那可真是想怎麽畫就怎麽畫,讓自己當一回大衛也挺過癮的。

肖沈墨退後兩步打量他,點頭說,“你的身材比例很好,要不我幫你畫一幅?不過,你要等一段時間了,我得先畫於童的。”

“……”狄思科向於童求證,“你要給人家當模特啊?”

這家夥的畫可不是那種循規蹈矩的。

“還沒確定呢,”於童瞄一眼手表說,“時間太晚我得先走了,你再跟沈墨聊一會兒嗎?”

狄思科跟這個“笑什麽”沒什麽可聊的,當然是跟著於童走了。

*

再次踏入耶利亞音樂茶座,狄思科的心裏有諸多感慨。

想當初,他一首歌的點歌費高達上百塊,也算是耶利亞的台柱子了。

“今天的上座率好像不高啊?”他環視一圈問,“最近生意不好嗎?”

他在這演出的時候可是場場爆滿的。

杜金金說:“在這條街上又開了兩家歌舞廳,音樂茶座能有八成的上座率已經很不錯了。”

這種娛樂場所更新換代的很快。

客人們都喜歡嚐鮮,在這裏沒有了新鮮感,自然會換地方。

耶利亞是資曆最老的音樂茶座,如今還能有八成的上座率,全靠歌手給力,又有回頭客捧場。

於童從休息室出來,坐進卡座主動問:“二狗,你突然跑來找我有什麽事?這會兒沒外人了,說說看吧!”

她以為又是關於錄製錄音帶的問題。

狄思科灌了一口冰水,神色如常道:“我沒什麽急事,就是聽說你要相親,過來跟你確認一下。”

“……”於童挑眉問,“你聽誰說的?”

“就是聽說的嘛,”狄思科很講義氣的沒有出賣於暄,“你真要跟笑什麽相親啊?”

“人家叫肖沈墨。”

“嗯,這名字還不如我的呢。”狄思科執著地追問,“真要跟他相親呀?”

於童沒有正麵回答,瞪他一眼說:“你還是少管閑事吧!”

“我可不是管閑事!如果你想找對象,完全沒必要去相親!可以優先考慮一下我!”狄思科控訴道,“我不是早就說過可以以身相許了嗎,你怎麽還去相親?”

於童語氣裏帶著笑意:“那不是玩笑話麽?”

“我可是真心實意的!”

“沒看出來。”於童雙手捧著一個茶杯,狀似回憶道,“當時深更半夜,黑漆漆的,馬路上還全是泥。我剛幫你談了錄音帶的分成,你就說要以身相許。怎麽看都是玩笑話吧?我要是當了真,豈不是跟那些大款似的,想搞些不正當交易?”

狄思科:“……”

這話聽著有點耳熟。

孽力果然開始回饋了。

他望向神色興奮,眼珠滴溜溜亂轉的杜金金說:“金姐,我要跟於童表白了,麻煩你先回避一下吧?”

“哦哦哦,”完全沒料到事情會有這般走向的杜金金,激動得有些結巴,“小狄,你加油啊!”

媽耶,小狄可真勇啊!

竟然不聲不響地盯上了童姐!

她要是把這個消息分享給老黃,一定能驚掉老黃的下巴!

人家給領導洗襪子,注意領導的飲食習慣,那不是給領導拍馬屁,而是給心上人獻殷勤呀!

媽呀!

杜金金不是當事人,但是想象一下小狄接下來要說的話,她已經滿臉通紅了。

雙手捂著臉挪去隔壁的卡座,順便將耳朵豎得高高的。

“於童,我說認真的,你要是想找對象,可以優先考慮我!哪怕是排隊也得讓我排在第一號!”狄思科後悔道,“早知道你有那個意思,我應該早點開口的,哪還需要你去相親?”

書裏的粉紅大亨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是單身貴族。

現在的於童整天忙工作,又沒見她跟什麽男同誌走得近。

狄思科理所當然地以為,人家要專心搞事業,完全沒料到會半路殺出一個肖沈墨。

他的直白讓於童下意識挺直了脊背,等到心跳稍稍平緩後,才笑著問:“你說我為什麽要去相親?”

“不知道,”狄思科逮到機會就要奉承兩句,“你性格好,人漂亮,工作能力又強,已經這麽優秀了居然還需要去相親,我也挺不理解的。”

“相親,肯定是以結婚為目的的。”

“我知道啊,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我以前從沒跟別人談過戀愛。”狄思科認真道,“隻要你現在點點頭,就能輕鬆成為我的初戀了。”

沒有哪個姑娘會對這兩個字無動於衷。

於童的雙頰緩緩升起一陣熱意,她本能地鬆開用來暖手的茶杯,又往椅背上靠了靠。

“你今年多大了?”

“20。”狄思科警覺地改口,“馬上就21了。”

“那就算你21好了,”於童故作無奈道,“男的要年滿22周歲才能結婚,你還太小了。”

“我這個年紀正好啊!一年時間,剛好夠咱倆談戀愛,時機一到就可以領證結婚!”狄思科湊過去,牽起她的手說,“答應吧答應吧,我可比畫家靠譜多了!不是我說他的壞話啊,你看他畫的都是些什麽啊,不是**的自己就是半裸的姑娘。他畫得那麽逼真,肯定有人體模特!”

畫家的作品不錯,就是內容讓人一言難盡。

他不信於童會沒有芥蒂。

於童暗自在對方手背的皮膚上摸了摸,笑吟吟地望著他不說話。

狄二狗這副著急忙慌的樣子可真好看。

耳朵都急紅了。

狄思科確實挺著急,還有點緊張。

他長這麽大,頭一回跟姑娘表白,而且一上來就遇到於童這種級別的選手。

實在沒啥把握。

如今的形勢已經完全不同了,白月光什麽的,一點用也沒有!

“你別隻對著我笑,倒是給個準話啊!”狄思科拉著她的手晃了晃。

於童明知故問道:“什麽準話?”

“按照二十年前的說法,你到底同不同意當我的革命戰友?按照十年前的說法,到底想不想跟我談對象?按照時下的說法,到底願不願意做我女朋友!”擔心她又以年齡為理由搪塞自己,狄思科挨到她身側耳語道,“你就別提年紀了,我知道你根本不在乎。之前你們還說我又大又小,這樣挺好呢!”

“!!!”於童唰一下將自己的手從他掌心裏抽出來,瞪著眼睛問,“什麽又大又小?”

“就你跟你表姐聊天時候說的啊。”攥了一下空****的手心,狄思科驀然意識到,他似乎說錯話了,慌忙找補,“也有可能是我聽錯了。”

於童惱羞成怒道:“當然是你聽錯了!”

“對,是我聽錯了。”狄思科又去牽人家的小手,笑著調侃,“你別臉紅啊,其實也沒什麽,我確實是年輕又高大嘛。”

於童內心尷尬,拍開他的手說:“少跟我拉拉扯扯的,咱倆還沒關係呢。”

狄思科在心裏扼腕,這可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一句話說錯就功虧一簣了!

“也不算沒關係吧?”他笑得燦爛,“我現在是您的頭號追求者,麻煩您給我一點鼓勵,笑一個吧?”

於童假笑了一下,嫌棄地將他湊近的俊臉推開。

“有了我這個排在第一號的追求者,”狄思科得寸進尺道,“你以後就別去相親了吧?”

於童挑刺:“哪個追求者跟你似的,要求這麽多!”

“我這不算是要求,隻是一個請求。”狄思科邀請,“要不你跟我提點要求也行。”

於童單手托腮望向他,目光裏重新染上笑意,“頭號追求者先生,你打算怎麽追我啊?”

“還沒想好呢,畢竟是第一次,要是做了什麽出格的舉動,你別見怪!”狄思科望向正在中場休息的舞台,提議道,“要不我給你唱首歌吧?你想聽什麽?”

於童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都可以。”

狄二狗會唱哪些歌,她心中早就有數,所以唱什麽都行。

“那我可就隨便唱啦?”

“嗯。”

狄思科得了準話,便快步走上舞台,跟樂隊的樂手低聲交談了幾句。

他在耶利亞音樂茶座演出過好幾個月,而且還上過報紙。

當初的大花籃在茶座門口擺了半個月不重樣,相當氣派。

所以,不但樂隊與他很熟悉,客人們對他也並不陌生。

見他站到了麥克風跟前,前麵就有一個老客熟絡地問:“小狄,好久沒見你來演出了!今天能唱幾首?一會兒我點首歌!”

“多謝捧場,不過今天隻唱一首,就不點歌了。”狄思科握上話筒說,“這首歌我已經學會了很長時間,一直在等一個機會演唱。好在歌詞還沒忘掉,這個機會就出現了。”

他望向於童的方向,有些赧然地笑道:“一首《偏偏喜歡你》,送給於小姐。”

隨著音樂響起,大廳裏陡然爆出掌聲和口哨聲。

這明顯就是在表白示愛啊!

客人們紛紛好奇地在場內觀望,試圖找到這位於小姐。

於童:“……”

她終於做出了已經忍了一晚上的捂臉動作。

這個狄二狗可真是……

以後不許那樣笑了!

杜金金從隔壁卡座溜回來,擠到她身邊問:“童姐,小狄好帥哦,你怎麽不答應啊?”

真是急死個人!

他倆討論又大又小的話題時,基本都在耳語,所以杜金金並不知道小狄一句話就把人惹毛了,隻以為於童在故意刁難人。

於童杵著下巴,望著舞台上唱歌的狄二狗,慢悠悠地問:“被表白就要馬上答應麽?”

“可是,小狄說你是他的初戀誒!”杜金金做西子捧心狀,“人家是學生,還沒談過戀愛呢。”

於童暗道,沒談過戀愛有什麽了不起的。

我也沒談過。

不過,聽到台上唱到“偏偏癡心想見你”的時候,她還是大方地衝小狗子揮了揮手。

*

狄思科沒能從於童那裏得到準話,但他已經很滿意了。

順利將話挑明,就是邁向成功的第一步!

他這些天的好心情,所有人都看得到。

崔組長見他整天樂嗬嗬的,便打趣道:“小狄,遇到什麽事高興成這樣?撿到金子啦?”

“嘿嘿,比撿到金子還好呢!”狄思科轉移話題問,“組長,您周六晚上有空嗎?電視台給咱們單位預留了幾個青歌賽決賽的座位。您想去現場觀看比賽不?”

崔組長在記事本上翻了翻,遺憾道:“周六晚上有個宴請,我需要出席。回頭我在電視上看重播吧。”

“那我就讓團委的同誌自行安排了。”

因著要在決賽現場為得獎選手的單位頒發“伯樂獎”,所以每個單位都要有代表出席。

萬一自己單位選送的選手得獎了,總要有人能上台領獎。

他們單位一共得到了四個座位,團委的領導安排了兩個,剩下的兩個可以由狄思科安排給家人朋友。

狄思科便將其中一張門票送給了於童。

“你媽媽和妹妹那邊怎麽安排的?”於童拿著票問,“她們不去嗎?”

“我一共拿到了兩張票,還有一張在我妹妹那裏。”狄思科坐在她對麵,笑眯眯地解釋,“我媽已經跟街坊們約好了,大家一起在院子裏看直播。”

郭美鳳作為他們胡同的義務巡邏隊隊長,基本上巡邏到哪裏,就幫他宣傳到哪裏。

他要參加青歌賽決賽,並且即將上電視的消息,已經以光速在太平裏胡同傳播開了。

青歌賽是這年頭難得的電視娛樂節目,用萬人空巷來形容也不為過。

業餘組通俗唱法的比賽,是第三場直播。

此前的兩個周末,業餘組美聲和業餘組民族已經比出了結果。

而且收視率都相當高。

街道辦和居委會的同誌,聽說他們胡同老狄家的孩子要參加青歌賽。

這禮拜幾乎天天用大喇叭在胡同裏廣播,提醒大家幫狄思科多多宣傳。

文筆好的還可以給電視台寫信。

狄思科儼然已經成為新晉的“太平裏胡同之光”!

大爺大媽們熱情得他都不好意思回家,這段時間都是在學校宿舍住的。

郭美鳳作為狄思科的親媽,最近在胡同裏的人緣也是直線飆升。

前兩場的比賽都是跟街坊們一起看的,第三場有親兒子出場,她就更不能缺席啦!

早就跟大家夥約好了時間。

所以,即便狄思科跟他說可以去現場觀看比賽,她也搖頭拒絕了。

看比賽嘛,老老實實端坐在那裏有什麽意思?

就得跟大家夥湊在一起,邊看邊討論才有趣味!

於童見他都安排好了,便收下了這張寶貴的門票,她還真挺想去比賽現場看一看的。

“決賽服裝你打算穿哪套?你們單位有準備嗎?”

“團委的同誌幫我借了一套紫色西裝,不過我覺得有點太花了,穿上跟紫茄子似的。”

於童成功被逗樂,打量著他說:“人家安排得也不算錯,上台演出確實要打扮得比平時花哨一些。”

“那也不能跟個茄子似的吧?”狄思科說著又把於童辦公桌上的台曆撕到了最新一頁。

“那一會兒讓杜金金再幫你選兩套演出服。”於童頓了頓說,“你明後天抽出一天時間來,我幫你找個電聲樂隊,咱們正經排練一下。”

前兩場的直播她都看了,決賽現場用的不是錄音帶,而是由樂隊演奏的。

美聲比賽用的是交響樂團伴奏,通俗唱法雖是第一次舉辦,但肯定也要有電聲樂隊。

樂隊的演出效果不是伴奏帶能比的,可是跟樂隊配合也有個弊端,歌手經常會進錯拍子。

前兩場比賽就出過類似問題。

所以,保險起見,還是得給他找個樂隊練一練。

*

通俗唱法的直播在晚上進行,但是狄思科在上午就早早來到了電視台準備。

與他一起進入後台的,還有於童、杜金金、小六,以及團委的龍君花。

電視台不為參賽選手提供化妝服務,狄思科覺得自己是個大男人,不化妝也沒什麽。

但他的這個決定,在於童和龍君花那裏都被否決了。

舞台上的燈光很亮,不化妝會顯得演員沒精神。

所以,於童就把她手下化妝技術最好的杜金金也一起帶了進來。

杜金金往他臉上塗塗抹抹,於童和龍君花就在一旁提意見。

小六還端著一杯在家煮好的銀耳雪梨湯給他潤喉。

四個女同誌圍著他一個人忙活,讓狄思科有些汗顏。

“於童,龍姐,你們找地方坐吧。距離正式直播還有兩個小時呢,咱別弄得那麽緊張。”

小六看出了五哥的不自在,笑著解圍說:“選手們都帶了好多同事朋友進來,每個人身邊都有五六個人一起忙活。”

能進入決賽的歌手,全是各單位的寶貝蛋,像他們這樣的,還算人少呢。

杜金金抽空對小六說:“妹妹,你幫我把那個背包裏的紅色橫幅拿出來。”

狄思科警覺地問:“金姐,你帶橫幅來做什麽?”

“當然是為你宣傳啦!”杜金金為他整理著發型,自得道,“一會兒她們去觀眾席的時候,一旦發現攝像機找過來,就可以把這個橫幅展開,為你加油助威!”

“……”狄思科敬謝不敏,“金姐,還是算了,咱就老老實實比個賽就得了。”

可別給他整太多花活。

小六拿著那一卷橫幅麵露為難,“金姐,要不一會兒你去觀眾席坐吧,我在後台等我哥也行。”

杜金金滿不在乎道:“沒事,我留在這邊還能隨時幫他補妝。”

瞧著橫幅上麵的印字,狄思慧心想,她要是把這玩意兒展示出來,郭美鳳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在電視上找到她。

此時,郭美鳳已經在太平裏胡同安排好小劇場了。

不大的院子裏,同時擺著三台電視機。

電視機前一排排地擺放著馬紮板凳。

半條胡同的街坊們都擠到了她家的院子裏。

郭美鳳張羅著讓四個兒子燒水沏茶,給大家分發瓜子花生糖果點心。

老二還抱出了兩個舅舅送來的大棚西瓜。

整個院子裏吵吵鬧鬧的,孩子舉著零嘴到處跑,大人們端著自家的飯菜湊在一起吃飯喝酒,那場麵簡直比過年還熱鬧。

快嘴嬸拉著她問:“美鳳,你家老五今天準備唱什麽歌啊?第幾個出場?”

“出場順序是抽簽的,我還不知道呢,”郭美鳳提前給大家打好預防針,“我家老五是學外語的,所以準備的兩首歌裏,有一首是外語歌。不過,聽說評委的眼光比較保守,欣賞不來太西洋的做派,所以給外語歌的打分比較低。”

居委會的鄭大媽說:“被打了那麽低的分,咱小五都能進決賽,可見小五還是唱得好呀!”

郭美鳳心裏既得意又緊張。

大家可千萬別把老五捧得太高,萬一評委打分過低,那不是徒惹尷尬嘛。

她早就聽老五說了,有個評委像是抗議似的,隻要他唱了外語歌,就一直給他打四分。

“誒誒,靜一靜,靜一靜!直播是不是開始啦?”坐在前麵的人喊,“老四,趕緊上房調整一下天線!有一台電視的屏幕全是雪花!”

被點名的四哥認命地爬上房頂,給大家夥兒找信號。

好在另外兩台電視機是有畫麵的。

現場直播正式開始,鏡頭先給了觀眾席一個遠景。

大家便看到觀眾席中間的位置,有什麽人拉出了一條紅色橫幅。

麵積不大,但確定是橫幅無疑。

“那紅布上麵寫的什麽呀?”好多人抻著脖子辨認。

攝像師似乎也想看清那橫幅上的字,順應大家的心意,將鏡頭拉近,給了那橫幅一個特寫。

隻見上麵寫道:【北京狄思科後援會】。

“狄思科是咱小五啊!這後援會是幹嘛的呀?”

“誰知道!肯定都是年輕人搞出來的。”快嘴嬸湊到電視機前仔細辨認,“美鳳,拉橫幅的這個好像是你家小六啊!”

郭美鳳確實看到自家閨女了,不過她的心思完全沒在閨女身上。

坐在小六旁邊的那個姑娘,好像是小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