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無關風月12】

◎怎麽舍得唐突心裏的花◎

魚闕紅著一張臉回到房間, 關門的手都帶著慌亂,琚師姐那句話在耳邊久久回**。

她用手冰了冰臉,企圖平複心情。

啊啊, 臉好燙……

眼下不是想這種事情的時候。

從房裏的窗向外望是可以看到小莊的院子,此時正是昏昏沉沉的午後, 陽光灑落紫竹之上, 顯得壓抑。

四下確認院裏無人後,魚闕關上窗, 給屋裏上禁製。

翻出暮敲鍾左右看看, 方才她分明聽見它發出了響聲,可現下, 又一點動靜也沒有。

這是為何?

魚闕再搖無果, 研究好一會還是不得要領,於是丟開暮敲鍾, 拿出裝著那兩枚鱗片的法器。

法器緩緩開啟, 兩枚瑩白的鱗片自裏頭浮現, 像兩條纏繞的小魚。

她想起那日在東洲的魚氏廢墟上見到這兩枚鱗片的景象。

一百年的鬥轉星移, 風霜變幻,昔日輝煌的太行魚氏本家晝雲莊早已野草齊腰,野貓遍地。

那兩隻負鼠子母盤踞在水牢月夜境裏,渾身黑氣環繞, 但不知道為什麽,被黑氣侵蝕尚且能夠保持理智。

母鼠作揖求她放過子鼠, 但被汙染的靈獸再留不得。魚闕還是斬殺了它們, 這兩片鱗甲便是從中掉落的。

它們落在水牢的水中, 發出粼粼彩光。

魚闕身為太行魚氏的少主, 自然知道這鱗片的特性, 隻要宿主沒有死,鱗片便能夠一直散發著綺麗的光芒。

她斷定那條怪魚一定還活著。

不過,它不應該隨著魚氏的覆滅而消亡了麽?畢竟擁有龍神血脈的魚氏子弟死絕了,六洲裏誰有這個能力喂養它呢?

如果真的還活著……那又是為什麽師尊會預言它在蓬萊洲。

魚闕暗自思忖,以血滴在鱗甲上,嘴裏念著娘親教她的咒術。

隻見她腳下有魚形紋章伴隨風暴升起,吹得屋內帷幔床帳翻飛。

漸漸有墨色的小魚自風暴裏析出,吐著泡泡又分化為無數尾,升上空中,而後朝四麵八方散去。

有線索了。

在東洲首次發現魚鱗時,她不是沒有嚐試過召喚,結果追蹤毫無效果。

原來那東西的下落,是在蓬萊洲麽?

心情激動的魚闕喂更多的血給追蹤術,期望它們盡快將好消息傳回來。

血化作的小魚分化,它們歡快地奔騰,要去找尋那隻盤踞在月夜境裏仰頭看月亮孤獨的怪魚。

*

“師姐,你怎麽篤定那魚道友會來啊?我看她不會來。”

給足靈石,梧桐小莊的掌櫃答應給他們空出大堂方來開辦酒宴,當下是燭火搖曳,照得大堂亮如白晝。

先前七脈爭鋒雲旗峰眾人就要給小師弟慶祝,但小師弟這人總是不見首尾,這下來了蓬萊洲,他總不能再亂跑。

他們備了足量的龍皇酒,連下酒菜都準備好了。下酒菜是雲旗峰諸位師兄師弟從霜珂峰的靈池裏偷偷撈來的野魚,還有小莊上準備的海產貝類。

如此放浪形骸,黎含光曾經好奇地問過其中一位師姐,師姐笑笑說,當年的仙人蘅瀾天尊便不拘小節,也是這般豪放。

仙門傳統了屬於是。

隻不過青鸞闕十一峰隻有雲旗峰是這樣。

其他十峰嚴格自律,努力修煉。

估計大家都想成為主峰,成為蘅瀾天尊鎮派寶器的守護。

大家都主動把雲旗峰剔除,但晏瓊池在七脈爭鋒裏斬獲一甲,直接斬開偏見給雲旗峰正名。

諸位師兄師姐自然高興。

“哈哈,師兄你不懂了吧?”

旁的一個女修士往嘴裏喂了一口酒,嘿嘿一笑,並未明說。

小姑娘的心思直男怎麽猜?

“小師弟呢?”

烏宥左看右看,沒看見晏瓊池,撓頭,“費心思誆魚闕來不就是為了他?他怎麽沒來?”

“晏師弟說他有事,不來了。”

“啊?怎麽在蓬萊洲人生地不熟也能有事?”烏宥小聲吐槽,這跟壽宴上壽星不來大掃興有什麽區別。

幾個人拌著嘴說話,

梧桐小莊做好了通宵達旦宴飲的準備。

搗鼓好久追蹤術的魚闕準時出現。

今日換下了她那身灰藍色的道袍,穿著芥子袋深處裏挖出來的白金對襟,下配素白裙裝。

她在房裏想了半天,給自己梳了在燭玉京時候,妖母常給她梳的披發,還戴了一支淩霜花的簪子——這便是除了玄女絳以外,她最好看的衣服。

白珊也沒見過魚闕這樣俗世的打扮,圍著她轉來轉去,直誇好漂亮。

【“對嘛,這才是白月光的標配。”】

她心裏對係統誇道。

昨日她死纏爛打係統,終於從係統那裏換來了好感表,翻開一看,好嘛,反派對所有人的好感度都在負十至三之間徘徊。

唯獨翻到路人【魚闕】這一欄時,發現反派的好感直飆八十。

初始好感就八十,以後會發生什麽,我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這不是反派白月光是什麽?

看原著劇情裏這反派一副無欲無求的模樣,不得不誇一句隱藏得可真好啊。

當初她還以為反派對女主黎含光有點意思,看來猜錯了,攻略男主風化及時順帶給點好臉色女主獲取信任罷了。

不過,劇情進展到現在,魚闕也不見展露她原著裏作為反派的一麵呐?

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怎麽就會草草在原著裏下線,難道隻是狗作者為反派晏瓊池合理黑化亂添的一個角色嗎?

“啊呀,魚道友快來坐。”

琚師姐拍拍身邊的空位子,見魚闕真的好生裝扮,臉上美滋滋,轉頭四處看,問:

“晏師弟呢?”

“他今日不來。”旁邊的師妹說。

“啊?難得大家都聚在一起,他又推辭麽?真是太不像話了。”

“琚師姐,小師弟他就不愛湊熱鬧。”

“這是什麽話?”琚師姐轉頭過來安慰魚闕,“晏師弟他總這樣,你別難過。”

衝著琚師姐那幾句話來的魚闕剛疑惑自己為什麽要難過,這個壞姐姐又貼近她耳邊說:

“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這身打扮不錯啊,晏師弟不來,你就當給我看好啦。”

方才那句悄悄話還縈繞耳際:

“——你喜歡晏師弟吧?我告訴你,晏師弟有一個喜歡了很久的青梅,你想知道內情嗎?”

這句話給魚闕整不會了。

晏瓊池的青梅……那不就是她?

白珊那句——“師姐,你是喜歡晏道友麽?”

也跟著一起搗亂,整得她麵紅耳赤,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琚師姐見魚闕的臉上又可疑的帶了紅,以為她害羞便哈哈大笑。

“好香的酒。”黎含光一聞便知這龍皇酒不錯,於是抱著杯子,豪氣衝天,“來來來,不醉不歸!”

這三人也被邀請加入青鸞闕今夜的酒宴。

黎郡正好盛產蜜酒,黎含光自小跟著家裏品酒,什麽沒喝過?以前不會倒,現在也不會。

魚闕麵前的杯子嘩嘩滿上。

“師姐師姐,我敬你!”白珊朝她舉杯。

她猶豫要不要喝,此前她從來沒有喝酒的習慣,也不參加他人的酒宴。

萬一喝醉了出洋相了怎麽辦?

但龍皇酒入口淳甘,酒香濃鬱,入喉回甘,帶著蜜的甜香,有纏住人舌頭的魔力。魚闕一口淪陷。

大家都覺著仙林宮的弟子穿著淺綠的弟子服,好似蔫蔫的小白菜,青鸞闕可沒少做欺負仙林宮弟子的事情,比如喝酒。

他們是沒想到魚闕那麽能喝。

白珊第一杯龍皇酒下肚,倒了。黎含光兩杯,風化及好點,三杯半。三個小朋友齊齊倒在桌子上,唯有魚闕還清醒著。

酒氣上頭的琚師姐斜斜架在魚闕肩上,開始胡言亂語,猛猛爆料:

“晏師弟啊……自十五年前拜入我們雲旗峰,當時師尊看中的人選不是他,是一個靈根也不錯的家夥。沒想到小師弟提劍直接和那人對決,兩招便贏了。於是那人被擠到其他峰頭,至今對小師弟懷恨在心。”

“青鸞闕的小師姐小師妹就願意偷看他,也難怪小師弟長得這麽漂亮……對了,棋天峰掌門之女薑雨善,一直對晏師弟示好來著。

“那麽多女修見他無動於衷都放棄了,唯獨薑雨善追著他,就是想要他做道侶,要不是她閉關突破,估計……我覺著你得提防她。”

“小師弟薄情啊,長得越漂亮越薄情不是假的,要是真有一天讓他遇見喜歡的女孩子……”

魚闕捏著杯子,呆呆地聽,又跟著點點頭。

她這個動作實在是呆得可愛,琚師姐哈哈又笑,“我覺得魚道友很可愛啊,我就喜歡你這樣的。”

聽到誇獎,魚闕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敬你一杯。”

“我、我也敬琚師姐一杯。”

魚闕舉起杯子,一口喝盡。

這杯下去,此前的酒力疊加,終於讓她的腦子混沌。她和依然坐著的琚師姐和烏宥對視,而後哈哈地笑,昔日不怎麽笑的麵容添上醉意的紅。

“晏師弟有一個很喜歡的小姑娘。應該是他的青梅,你知道我怎麽知道的麽?”

“那是好久以前了,在仙門鏡前我看見師弟留在鏡中的幻象,是他和一個小姑娘的影象,我可不是故意看的,純屬是執念太強,一時抹不幹淨。”

“不過我還是看到了些許片段,絕對是青梅不錯,小朋友在一起耳鬢廝磨,那不是青梅是什麽?”

“不知道那個小姑娘現在怎麽樣,晏師弟應該是放下了罷……嗝,你看他多喜歡你,哈哈哈,你感覺不到,琚師姐我可是看得真真切切。”

喝醉了的魚闕一句沒聽進去,看來龍皇酒是真的不能多喝。

月亮自遠方的海麵升起,微鹹的海風裹挾涼意漫灌入大堂,吹得紗幔紛飛。

今夜魚闕和青鸞闕眾人的關係由路人迅速轉換為一起喝過酒的酒友。

堂上的青鸞闕眾人漸漸都倒下了。

七歪八扭的,有幾個尚且知道不行了得回房睡覺。

烏宥和琚師姐一人一邊架著魚闕,要送她回房。這兩人做事總是很周全,喝完酒還挨個送酒友回房間睡覺。

不過今天好像醉得有點厲害,龍皇酒後勁上頭,兩人架著魚闕走過頭,渾然不知。

魚闕想開門,但有禁製,打不開。

“打、打不開誒?”她呆愣愣地仰臉看琚師姐和烏宥,眼裏好像在問怎麽辦。

*

“少主,那個叫崔茗的崔家子,你打算怎麽處置?”

環繞脖頸的黑蛇化為煤球,蹲在屏風的架子上,“他身上有五番印的氣息,雖然很淡,可是五番印絕對和他逃不開關係。”

晏瓊池換下血跡斑駁的黑衣,沒入水中,氤氳的霧氣嫋嫋,長發如藻披散在身後,眉眼沾了水汽也變得濕漉漉。

“他麽……”

少年的尾音慵懶,“這人一開始就不懷好意,崔這個姓氏,多少能跟山宗有點聯係。”

“想不到蓬萊的山宗,也會惦記五番印。”

煤球盤成一團,“我總感覺他挺奇怪的,他好像有意要靠近魚闕。”

“是有些刻意了。”

氤氳的水汽裏,少年眼神暗紫浮動。

魚闕和別人交朋友他倒是管不著,不過但凡有不懷好意的人接近,他便不安心。

“要殺了他麽?”

它搖了搖尾巴,“不管怎麽樣,五番印不能落到其他人手裏……他看起來不太像能避開惡蛟拿到五番印的人。”

“是不太像。”

少年思索一番,說:“這裏受蓬萊使者監管,五番印不見他們不會不管的,等等看吧。”

本來可以直接搶的,還要等等再出手,到底是少主變良善了麽?

難道跟身體越來越虛弱有關?

該死的骸蜃蜃精,敢揭少主的疤。

關鍵居然還沒有被懲戒,真是……該死!

想到即將成為同事的蜃精,煤球尾巴搖不動了:“其實少主沒必要都親自出手的,現在您的神魂越來越虛弱,我們又沒辦法一下子把所有的碎片都找到……要殺誰跟我說就是。”

“人骸的使用期限越來越短,你也很疲憊了吧。”

少年屈指抵在額頭上,目光帶著幾分懨懨:“我的時間不多,在徹底蛻化之前總要玩個盡興。”

煤球抬起尾巴要擦淚,“少主……”

突然的敲門聲打斷了它的話。

“芝麻開門!”

是烏宥哐哐砸門。

煤球的菱花眼裏閃過一絲不悅,“您這個師兄未免太不敬,要不要我找個機會殺了他。”

烏宥惦記薅它已久,煤球對他積怨已深。

“芝麻開門!”

喝醉了的魚闕也哐哐砸門。

接著聽見三個神經病在門外哈哈大笑。

煤球:……

要不是少主的緣故,它真的會直接殺了他們。

一群神經病,這就是修道之人嗎一天到晚全是這個爛樣子,怎麽還帶壞魚闕……等等,魚闕怎麽會混跡其中?

晏瓊池從浴桶中起身,帶起水珠滾落,煤球臉一紅用尾巴擋住眼。

他用了個術法把頭發蒸幹,慢條斯理地拿過衣衫穿上,修長潔白的手指把長發攏出。

“藥。”

煤球立刻靈活地卷了一個小盒子,殷勤遞到晏瓊池跟前,打開,盒內藥丸詭彌的香氣四溢。

少年揀了一顆吃下。

打開門,外麵是幾個歪歪扭扭的神經病。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正要砸門的烏宥撲了個空,琚師姐順勢壓在他身上,眼看要摔倒的魚闕被一隻手攔腰接住。

“魚道友。”

被攔腰抱住的魚闕抬頭,對上晏瓊池的眼睛,酒醉恍惚之間以為自己看見了什麽神妃仙子。

臉頰尚有水汽蒸出來的潮紅,少年昳麗的臉龐多了幾分不可言說的楚楚可憐。

“真、真好看。”

魚闕從來不掩飾她對美貌以及可愛事物的喜歡。

晏瓊池笑了笑,聞到她身上的酒味,掃了兩眼醉醺醺的師兄師姐:

“喝酒了麽?你喝了多少?”

魚闕木訥著腦子伸出手,在他麵前比劃了下,這個動作有點傻兮兮的,擱平時她絕對做不出來,“好像有十七杯。”

少年鬆開攬著她的手,好脾氣地說,“下次不要再喝了,龍皇酒是酒,也是毒。”

“什麽毒?”

她扶住門框,有些愣,抬眼看著麵前少年,此刻平日裏霧氣重重的眼睛裏是懵懂和天真,臉頰紅撲撲的,看起來非常好捏。

“寒毒。”

“這樣喔。”

暈乎乎的魚闕止了話頭,抓起一縷晏瓊池的烏發在手裏玩,還學煤球偷偷啃頭發那樣嚼他的長發,眼睛亮亮。

琚師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手拽起烏宥的領子,打了個酒嗝,她還能保持一兩分理智:

“是、是晏師弟啊,那勞……勞煩你把魚道友送送回房,啊,走了。”

烏宥一頭紮進琚師姐懷裏。

這個曾經單挑東洲第一法修的高大青年靠在琚師姐肩上,竟然意外地小鳥依人。

兩人歪歪扭扭地離開了。

青鸞闕雲旗峰弟子們真是一群很世俗不羈的修士。

“晏瓊池。”

魚闕叼著他的頭發,突然開口,像是突然清明了一樣,叫他的名字。

“怎麽了?”

晏瓊池低頭想問她要手好逼出龍皇酒裏的寒毒,不料突然被推回了屋裏。

燭火搖曳,暖黃的光自朦朧的紗透出來,帶著不可言喻的曖昧。

煤球很上道,將門關合。

魚闕兩隻手抵著牆,圓圓的眼睛盯著他。

昏黃燈光下,才沐浴過的少年臉上尚帶著被水汽蒸過的潮紅,當然也可能是別的原因造成的。

被逼在角落裏的晏瓊池下意識地避開她的視線,看起來心虛又緊張:

“怎麽了……”

“我說——”

魚闕抓住他的前襟,迫使他彎腰湊近自己。

他如今長得很高了,如果不低頭,魚闕隻得仰著臉看他。

像一隻呆鵝那樣看著他。

“你這二十年到底做什麽去了?”

這句話有些凶凶,但是很快又變成哼哼,“二十年杳無音信……杳無音信。”

好似在抱怨,又像懊悔。

懊悔任他把自己留在了原地……看著他自雨幕裏離去。

“你的神魂為什麽會碎裂成這樣?”

“晏瓊淵,他找你所為何事?”

“為什麽要針對風化及?”

“你喜歡……你的青梅,但青梅是……?”

“是我嗎?”

魚闕唧唧哼哼,跟平日裏的冷漠表現完全不同,喝醉了的表情配上她的包子臉,非常地可愛。

晏瓊池把臉撇向一邊,像是被說中心事,又驚又羞赧。

如果魚闕清醒,她會為晏氏的小少主,那個從來喜怒不形於色的殘暴小少主居然會有比哀傷更……更叫人不可思議的表情震驚。

但她也會為自己逼問晏瓊池這種話而更加震驚。

“你喜歡的青梅是我嗎,晏瓊池?”

“說話!”

醉醺醺的魚闕打了一個酒嗝,一股腦把這些天的疑惑全部說了出來,語氣有點凶凶的。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壓根就沒清醒全是下意識的呢喃。

自然也就沒等到晏瓊池的回答。

雖然兩人倔驢一樣說好不相互幹涉彼此,

但真的能做到一點也不在乎麽?

做不到。

“你也知道的嘛,無情的刺客不需要跟親朋好友做過多聯係。我們隻需要在黑夜裏一個又一個收人頭就好啦。不聯係也是好事情,萬一被人順藤摸瓜摸到你身上怎麽辦?雖然我……”

“撒謊!”魚闕喝斷他的話。

少年隻得委委屈屈止了話頭,嘀咕道:

“我那個時候太弱了嘛,無法保證能夠時刻保全你……外麵那麽危險,你要是死了怎麽辦呢?”

“我若是沒用死了便罷,可是闕兒你不能死,你不能受我的累。”

她看著少年殷紅的唇,手上用力拽,迫使他低頭,在他和自己靠得很近時,一把拍住臉:

“撒謊撒謊撒謊——”

“你撒謊!”

他的臉被她捧著,發絲也在她手裏被揉得淩亂,眉眼帶著水汽蒸過的潮紅,連眉間的那一點鮮紅都帶著不知所措的窘窘。

看起來更加無辜,更好欺負。

暖意的桂花奶香漸漸靠近,她也逐漸靠近……晏瓊池終於臉紅,他語氣弱弱地:

“我知道錯了……快些放了我罷?”

繞是再怎麽心機深沉,在魚闕麵前,他隻不過是個青澀的少年,帶著羞赧。

青澀少年怎麽舍得唐突心裏潔白的花朵。

春蘭秋桂,春花秋月,此刻隻能聯想到美好的事物,月光浸過少女的眉眼,曇花開在寒蟬淒切的夜晚,纏綿的柳隨風搖曳。

她的嘴唇飽滿,如同雪地的朱果,帶著牢籠一樣鋪天蓋地的桂花奶香……咬著會很柔軟。

在兩人總算微微低頭就能親吻之際,晏瓊池還是伸手捂住她的唇。

魚闕也順勢一頭磕在他的鎖骨上。

哢,

她終於斷片了。

她的睡顏折在他的脖頸處,安靜又乖乖,睫毛根根分明,帶著些許濕潤,不知道是不是酒氣上湧熏的。

直到淺淺的呼吸聲趨於平穩,昳麗的少年此刻麵帶霞紅,回過神來趕忙一手攬著她,一邊轉頭去看守在門口的煤球。

煤球臉紅紅,用尾巴擋著眼睛不敢看。

這、這不是自己該看的。

我什麽也沒看見。

“……別再讓她喝酒了。”

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他倒是第一次見魚闕喝醉的模樣,可愛雖可愛,但被他人覬覦可就麻煩了。

煤球連忙點頭。

晏瓊池語氣嚴肅,但有強行轉移話題的意思:“她的金丹異常,這是為何?”

早在他醒來後,就察覺出她的金丹不太對勁,他透過魚闕周身流轉的靈氣,分明看見了有不同尋常的魔氣縈繞在身。

“魚闕好像是吃了某種丹藥。她又受過其他意外的傷害,必須溫養神魂過後才能突破金丹,這般強行突破,勢必會造成不好的後果……”

煤球咳了兩聲回答道。

“雖然大家都感覺不出來異常,不過我能嗅到她身上不詳的氣息。”

“丹藥是從哪裏來的?”晏瓊池屈指托住下巴,眉毛微微皺起:“讓人快速突破金丹瓶頸的丹藥是?”

“四旋悟金丹。”煤球回答。

他看了看懷裏睡著了的魚闕,明白了:“原來是霽水真人的手筆。”

“霽水真人未必會知道您和魚闕的關係,但她那麽恨雪浪道君,隻怕……”

煤球也知道那個瘋女人是什麽德行。

那日它想著跟魚闕前去拜訪她,沒想到被魚闕一個定身符給封印了半柱香。

況且魚闕回到仙林館後火急火燎把它扔回青鸞闕,它沒來得及去探究霽水真人,當時隻覺得她風風火火身上並無不妥……看來還是它失職了。

不過霽水真人應該不知道魚闕和少主的關係吧?她可能單純是因為恨雪浪道君要害魚闕罷了?

可惡啊,破事太多了,居然疏忽對霽水真人那邊的監控。

此刻烏雲遮月,月光收攏,總算隱去了一些叫人覺得壓抑沉悶的紫。

魚闕不喜歡這種色調,晏瓊池也不喜歡。

這種色調總是讓人能夠聯想到不好的東西,總覺得有什麽掩蓋在這種冷冰冰的紫色裏。

必須警覺。

“我知道了。”

關於霽水真人的事情隻能等待回中洲再處理了,畢竟鞭長莫及。

晏瓊池突然歎一口氣,他抱了抱懷裏的魚闕,垂下來的睫毛掩住晦澀的眼神:“我心裏總感覺不好。”

擁抱很輕,並無褻瀆之意。

他把臉埋在她耳後,蹭了蹭。

倒是更像小孩兒在睡前擁抱他最好的朋友,期待第二天醒來再次遇見。

唯有它能夠共享他的美夢。

他將懷裏喝醉了的魚闕送回房,拉上了被子掖被角,給她驅了寒毒,又祝她好夢後離去。

紫竹林裏站著一隻白色的鳥。

蓬萊洲養著很多呼哨靈鳥,這些玩意在白日是指引海上航船的航標,實質上是豢養的耳目。

它在黑夜裏用喙梳毛,而後展開翅膀,飛向無邊漆黑的夜裏。

一隻皮毛蓬鬆的黑貓自空中攔截了它。

黑貓的獠牙尖利,叼著靈鳥落地炸毛,很快自夜空裏消失,隻留下兩三根白羽,慢悠悠落地。

【作者有話說】

那個簡筆畫小貓的表情包:束手就擒吧.jpg就是晏晏和闕兒的寫照

束手就擒吧晏瓊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