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7

◎爸媽,我要考大學◎

壩子上曬的農作物很多, 大部分都是快要入倉了的。

秋槐花在家裏閑的發慌,就去壩子上幫著翻曬稻穀之類的。蘇溪溪也就知道大隊的夏收進度。

大隊長的速度很快,話說完沒兩分鍾, 喇叭裏就響起了說話聲。

下暴雨不是小事,要是沒及時收倉, 肯定會影響今年交公糧。

有些村民不信, 依舊埋頭幹著手裏的活兒。大部分村民還是緊張的,立馬就放下手裏的事, 去壩子上幫著收拾。

喇叭裏是大隊長略顯著急的聲音。

蘇溪溪分得清事情輕重緩急, 埋怨了兩句就沒說什麽了。

容言初身為大隊的一員,不會坐視不管:“溪溪, 你在這兒歇著, 我去幫著收稻穀。”

這時候的天,肉眼可見變得昏暗了, 仿佛一瞬間把太陽吞進了烏雲裏, 時不時的響起轟隆隆的雷聲。

看來, 猜測是沒錯了。

“一起去吧, 我多少能做點什麽。”蘇溪溪想到暴雨,依稀能記起那個噩夢,手心直冒冷汗。

田地裏剩下的村民,見變天了, 忙不迭地扛起鋤頭就往場壩上跑。

喇叭通知的及時,村民們沒一個偷懶的, 連七八歲的孩子都在幫著收花生。

點點雨水砸在發燙的地麵上, 糧食全都收進了倉庫裏。

伴隨著又一陣響徹雲霄的雷聲, 大雨傾盆而下, 急促衝刷著寬敞的壩子。

狂風將不遠處的樹木和竹林, 吹得唰唰作響,帶來了一絲涼意。

蘇溪溪躲在屋簷下,捂著被風吹得四處飄散的頭發,見著容言初逆流著人群,朝她艱難走來。

“溪溪,我在那邊看到蘇叔蘇嬸了,你要不要過去?他們應該還不知道你在這裏。”

容言初渾身上下都是被打濕的痕跡,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衣服緊緊的貼在皮膚上,胸膛一覽無餘。

蘇溪溪還有心情和他開玩笑:“言初哥哥,你有腹肌嗎?”

她也不害臊,兩隻眼睛盡往人胸膛上瞟。

容言初被她看得不大自在,微微側了側身,嗓音低沉:“有。”

蘇溪溪嘿嘿一笑,那眼神要把青年盯穿了。

沒想到啊,別看人瘦,該有的都有。啥時候能讓她摸一把就更好了。

兩輩子都沒摸過腹肌的蘇溪溪,不知腹肌是什麽手感。頓時手癢癢,心更癢癢。

容言初環視了下四周,見沒人看這邊,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你要看嗎?”

把蘇溪溪嚇了一跳,連連搖頭還退後了一步:“不看不看,我就說說。”

她屬於有賊心沒賊膽的那種人,就隻敢嘴上說說。真要叫上手,跑得比兔子還快。

氣氛有些曖昧,蘇溪溪舔舔唇,這回眼神老實了:“那什麽,我就先去找我爸媽了,你快些回去,別在外邊待太久。”

“好……”容言初話都沒說出口,蘇溪溪就一溜煙兒的躥進人群了。

望著蘇溪溪似逃跑的背影,他沉默了。

開始懊惱,在反思自己剛才不著調的言行,像是耍流氓的街頭小混混。

他到底在幹什麽啊?!

即使下著瓢潑大雨,村民們心裏惦記著家裏,冒著雨都趕了回去。不一會兒,壩子上的人寥寥無幾。

蘇溪溪去找了蘇家人,一個都沒找到,最後一個人回了家。

淋成落湯雞,狼狽不堪。

“哎呦喂,溪溪,你什麽時候去壩子上的啊?你要急死媽了。”秋槐花連把人拉進屋,心落回了肚子裏。

回到家沒見著閨女,聽蘇成星一說才知道她去了大隊辦公室。

外邊下著大雨,蘇家人見蘇溪溪還沒回來,生怕她出什麽事,都準備著馬上出去找人。

蘇溪溪愧疚:“對不起,爸媽,讓你們擔心了。”

蘇大強脫下灌滿水的鞋子:“回來就好。”

蘇家人身上,全都打濕了。沒出去的幾個孩子,正在廚房燒熱水。

“奶,水熱了,可以洗澡了。”蘇成陽探出頭喊。

秋槐花霸道的問:“溪溪身體弱,讓她先去洗澡,你們沒意見吧?”

“沒。”異口同聲的回答。

秋槐花滿意的點頭:“溪溪,你回屋子拿衣服,媽去給你裝水。”

濕噠噠的衣服粘在身上,很不舒服。蘇溪溪雖然有些不好意思插隊,但還是厚著臉皮回屋了。

最後一個回家,第一個去洗澡。

這場望不到邊際的暴雨,整日整夜的下,足足下了兩天兩夜。

不停衝刷著夏日的炎熱,帶來了格外清爽的一個早晨。

被曬得奄奄一息的農作物,因為這場雨又恢複了勃勃生機。

小溪的水量上漲了。

萬物一新,迎來了嶄新的一天。

大隊幹部們,天一亮就開始了他們的工作。

水田的好幾處田埂被衝垮;紅薯地裏的還沒長大的紅薯被雨水衝刷了出來;後山發生了泥石流,泥土和石塊被帶到了村民經常踏足的地塊,擋住了進山的路。

吃了早飯,蘇溪溪跑的比蘇家人還快,去拿農具的倉庫口蹲著。

暴雨過了,泥石流發生了,那麽那場事故的主人公——容言初呢?

她很清楚,隻要人待在村子裏,就基本上不會發生什麽。要真發生了,早就被大隊長用喇叭在大隊通知了。

但蘇溪溪仿佛天生操心的命,沒見到人,就是不放心。

當容言初背朝著朝陽走來,麵容依舊,蘇溪溪心裏踏實了。

要不是時機不對,蘇溪溪都想湊上去皮一句:容言初,我救了你的命,這不得以身相許?

——

十月底,國家正式公布了恢複高考的訊息。

很快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傳遍全國各地。

下鄉的知青,是知識青年。不論年紀大小、學曆高低,都能參加高考。

大山生產大隊的知青們,知曉這個消息後,興奮的整夜沒睡。

這是目前離開鄉下、回城的唯一選擇,他們當然想抓住。

上工都心不在焉了,有的甚至還逃工去找上了周老師楊老師。惹得大隊長一陣好罵。

知青們這才收斂了許多。

蘇家吃晚飯時,憋了一整天話的蘇明家,急切切的問:“小妹,容言初那小子是不是也要去參加高考?”

全家人吃飯的動作都停了下來,齊刷刷的看向蘇溪溪。

蘇溪溪夾菜的手頓在半空,不解的問:“是啊,怎麽了?”

她就盼著恢複高考的消息來呢。

最穩重的蘇大強坐不住了:“溪溪,小容要是考上了大學,那你怎麽辦啊?”

王香低聲述說著事實:“今天大隊好多人都在說小妹和容知青的閑話,話裏話外都是,容知青考上大學就要拋棄小妹回城了。”

秋槐花這暴脾氣噌的一下就上來了,眉毛一擰,桌子一拍:“他敢!姓容的要真敢這麽做,我就算拚上我這條老命,也要……”

連小容都不稱呼了,直接是那姓容的了。

蘇成陽聽得正認真,不知死活的問:“要什麽?”

秋槐花被打斷氣勢,沉著臉瞪他:“你插什麽嘴?這兒輪得到你個小孩說話?”

蘇成陽吐吐舌頭,腦袋埋的低低的。

處在易爆易怒狀態下的秋槐花,根本沒人敢插話。

蘇溪溪把飯菜咽下去,打斷這可怕的寂靜:“那什麽,我也要參加高考啊。”

早說晚說,還不如趁著現在大家都在說了。免得蘇家人整天為她和容言初的事情操心。

“啥?”秋槐花猛地看向閨女,“溪溪,你說啥?!”

蘇溪溪鄭重其事地再次說道:“爸,媽,我說我要參加今年的高考。我是認真的。”

秋槐花眉毛皺成扭曲的毛毛蟲,腦袋有點轉不過了:“溪溪,你今年都20歲了。再說你在大隊教小學教的好好的,怎麽突然要決定考大學了?”

教書多好啊,又不累,有固定的工資拿。

蘇明家焦急的追問:“小妹,是不是姓容的和你說了什麽?那群知青知道能參加高考後,一個個都瘋了。”

“可不是,我們那兒的安知青,直接高興的暈了過去。”蘭福英撇撇嘴。

蘇明國還算冷靜:“老二,你先別急,聽聽小妹怎麽說。”

蘇大強靜靜的坐在首位,沒再開口。

蘇溪溪要參加高考,蘇家幾乎沒人讚同她的決定。

蘇溪溪認真解釋:“爸媽,大哥大嫂,二哥,三嫂,我知道你們說這些是為了我好。這不關容言初的事,是我自己的決定。”

“20歲,還年輕著呢,去讀個大學來得及。這年紀並不是隻有結婚生子這一件事,我不想我二十幾歲就困在柴米油鹽中。”

“爸,媽,我想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當小學老師固然好,穩定不累,雙休還有寒暑假,離家近,是蘇家人心目中難得的好工作。

可蘇溪溪不想。在她看來,當老師的這段日子僅僅是一段過渡。

秋槐花不知道大學是什麽,隻知道閨女上了大學,她就會很久很久見不到閨女。

她嘴唇囁嚅,眼神悲傷:“溪溪,你是想要離開爸媽的身邊了嗎?”

蘇溪溪輕笑:“不,爸媽,我永遠都是你們的閨女,這一點不會改變。我隻是想去上大學,又不是和你們斷絕關係了。”

飯桌上放著熱氣騰騰的晚飯,此刻卻沒一人有胃口。

蘇明家頂著眼神壓力,死倔強的問:“小妹,你老實告訴我,你要和容言初一起考京市的大學嗎?”

蘇溪溪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考京市的大學,確實有部分原因是出自容言初。

“二哥,不出意外我是想考京市的大學,但不全是為了容言初,京市有國內最好的大學。”

蘇明家沉默了,和小妹相處了這麽多年,分得清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半輩子老實本分的王香,理解不了小妹想考大學的想法。

但她不會反對,隻是訥訥的問:“小妹,你都高中畢業好多年了,能考上嗎?小學老師其實挺好的,村裏好多孩子都喜歡你教他們。”

這幾年,蘇溪溪雖然一直教著小學,但沒事的時候都會翻一翻高中的課本,尤其是數學。

況且,她身邊還有容言初。

不說百分之百,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能考上。

蘇溪溪語氣堅定:“我能考上。”

黑夜悄悄降臨,主屋裏一片安靜,月光很淡。

秋槐花和蘇大強各自平躺著,沒有睡意,不知在想什麽。

良久後,秋槐花才問:“老頭子,你說溪溪能考上嗎?”

蘇大強在黑暗中睜著渾濁的雙眼:“能吧,閨女那麽聰明。”

秋槐花心裏亂糟糟的,在睡著前喃喃的說了一句:

“是啊,溪溪那麽聰明。”

十月底恢複高考的消息公布,十一月底進行高考。中間隻有一個月的準備時間。

周老師楊老師知道蘇溪溪要參加高考後,是真心為她高興。

不管在蘇家,還是在知青點,都不是蘇溪溪和容言初最佳的複習地點。

還是周老師提議,讓兩人周末來學校複習。有不懂的還能問問他和楊老師。

不同於容言初,其他知青白天要上工。要想複習,隻能在晚上了。

而且,他們沒有複習資料,連高中的課本都沒有。於是紛紛跟大隊長請假,去縣城找高中課本。

有的知青聰明,知道蘇家有孩子在上初高中,便找上了她。

這人就是高菲和安夢。

蘇溪溪家裏隻有一份完整的高中課本,她和容言初要用。

多的課本她留著也沒用,便把蘇梧高一和一部分初中的課本,借給了她們。

誰沒有年少輕狂的時候,蘇溪溪對現在的高菲沒什麽討厭的。

高菲抱著課本,激動的都哭了,眼淚汪汪一把抱住蘇溪溪,邊哭邊說:

“蘇溪溪,以前是我做錯了事,我跟你道歉。對不起。你真是個好人,我太壞了,我怎麽能那麽壞啊。嗚嗚嗚。”

蘇溪溪人麻了,推了兩下沒推開,嫌棄的說:“高菲,你眼淚鼻涕別蹭我身上,髒死了。”

高菲哭著哭著就笑了,頗有些舍不得懷裏那軟乎乎的觸感:“那你原諒我不?不原諒我我就蹭。”

她震驚了,蘇溪溪身上為什麽那麽香,還那麽軟。這觸感是真實的嗎?

好喜歡!!!趁沒人看到,多吸溜吸溜兩口。隻要沒人看到,就沒人說她變態。

不清楚高菲千回百轉的腦回路,蘇溪溪是真怕她鼻涕蹭身上,連說:“原諒了原諒了,快放開我!”

高菲戀戀不舍的鬆開她,厚顏無恥的問:“溪溪,我有不懂的能來問你嗎?”

???你腦子壞了?你喊我什麽?

我倆關係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了?

蘇溪溪抱緊自己,默默退後了一步,警惕道:“你是高菲嗎?”

高菲莫名其妙:“我是啊,怎麽了?”

蘇溪溪實話實說:“你這樣子我有點害怕,你還是變回原來那個高菲吧。”

高菲被說的臉發燙:“什麽啊!我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

蘇溪溪嗬嗬一笑,不發表意見:“你們還有事嗎?”

邊上的安夢,小心翼翼的問:“蘇同誌,課本能借給其他知青嗎?我們保證不會弄壞的。”

蘇溪溪想了想:“可以,但不能借給鄧安。要是我發現有人借給鄧安,我就把課本收回,誰也不借了。”

不好意思,她就是個記仇且小心眼的人。

安夢疑惑:“為什麽不能借給鄧知青啊?我感覺他挺好的一個人啊?”

高菲不樂意的嗆人:“溪溪說不借肯定有她的道理,我們是來借課本的,問那麽多幹嘛?”

說完,還討好的衝蘇溪溪笑笑。

安夢臉一僵,怕她因此不借了:“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蘇溪溪無所謂的說:“沒事兒,記住我說的話就行。你們走吧。”

安夢和高菲走了幾步,高菲又跑了回來,眼巴巴的問:“溪溪,你還沒回答我,能不能來問你題呢?”

蘇溪溪心累:“高知青,你覺得我和你關係很好嗎?”

高菲就感覺少了一根筋似的,缺心眼的吧啦:“關係可以變好。溪溪,你叫我菲菲吧,我家人都這麽叫我的。”

她覺悟的太遲了。怎麽現在才覺得蘇溪溪哪兒哪兒都好,當初她為什麽會看不順眼呢?

這時候高菲突然理解了洪蓉對她的形容,是她心胸太狹隘了。

蘇溪溪不想跟她交流,麵無表情的拒絕:“首先,我不是你家人;其次,你有問題可以來問我。不過我希望是有難度的問題,而不是一加一等於幾這種。”

高菲小雞啄米般點頭,矯揉造作的道謝:“嗯嗯,謝謝溪溪啦。”

蘇溪溪被激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毫不留情的一把關上門。

我去,高菲吃錯藥了?太惡心了。

妖魔鬼怪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