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除了有點懶、有點嬌氣,沒別的毛病◎

蘇溪溪打開屋門,就聽到小侄子的靈魂發問。邁出門的右腳無比尷尬的停在半空,想收回來,想當什麽都沒聽見。

蘇柳剛想說不知道,就眼尖看到不遠處剛出門檻小姑姑的右腳。

應該沒聽到吧?

空氣忽然安靜下來,不知何處傳來嘈雜刺耳的蟬鳴.

不想思考對策的蘇溪溪決定耳背,當什麽都沒聽到,麵色自若的走出來關上門,“阿柳,屋裏有些悶,我出去隨便走走。”

蘇柳趕緊道:“外麵太陽有點大,小姑姑等我一下,我去給你拿你的草帽。”

草帽是用稻草編織的,這年頭稻草也很珍貴,用處多著呢。

原身一向怕曬,每年都要纏著二哥給她編新的草帽。因為二哥蘇明家手很巧,編織的草帽最好看。

換下來的草帽就給幾個侄子侄女們輪流著用。

蘇溪溪沒拒絕,她不想被曬得黢黑。屋裏沒鏡子,看不到自己什麽樣,但剛才從水桶倒映的模樣來看,是個小美人。

就從那雙手看,十指白皙纖細,一個小疤痕都沒有,更別提農村人最普遍的繭子了。

說句紮心的話,比蘇溪溪自己的雙手都要好看些。

戴著草帽,蘇溪溪憑著記憶在村子裏四處轉了轉。村子不大,最後走到流經整個大山村的小溪邊。

小溪不寬,水挺清澈的,看不見底。

許是大家都在田地裏上工,溪邊沒什麽人。

蘇溪溪走到溪邊青石板上,想坐下把手伸進水裏涼快涼快,但石板早已被太陽曬的燙人。隻得蹲在青石板上,用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拂水玩。

右後方走來一群拿著農具的女人,其中就有秋槐花和蘇溪溪的三個嫂子。

秋槐花的眼睛就跟有雷達似的,遠遠就看到了溪邊蹲著的那女孩是她家閨女。

略顯疲憊的臉上,瞬間就笑得起了好幾條深深的褶子,衝周圍人炫耀道:“哎喲,那不是我家閨女嗎?肯定是特意來接我的,我閨女真懂事孝順,知道心疼人了。”

什麽都不知道的蘇溪溪,突然被扣上孝順懂事這頂帽子。存活二十多年的社會經驗告訴她,順著這話接下去會達到最好的效果。

果斷起身轉身,小跑向秋槐花,嘴甜甜的挨個喊人:“媽!”

“大嫂。”

“二嫂。”

“三嫂。”

完了再貼心的來一句:“媽,我幫你拿些。”

秋槐花哪舍得讓閨女拿東西,“不用不用,這點東西不重。”

蘇溪溪一碗水端平,又問三個嫂子。一番下來,還是空手。她也不強求,想老實的跟在秋槐花身邊。

秋槐花知道閨女不喜歡汗味,“溪溪,別靠的太近。最近的太陽大,流了一身汗,不好聞。”

蘇溪溪沒什麽不樂意的,但不好太快破人設,默默離遠了些。

麵帶現代社會人手一張的微笑麵具,聽著親媽跟旁人花式誇讚自己。

就是耳朵有點發熱,嗯,一定是曬到了。

女人在身體方麵到底是比不上男人,天氣越發炎熱,女人下工比男人普遍要早半個小時。當然,大隊上對這也沒有強行要求,都看各家。

嫂子們早習慣了婆婆時不時把小姑子掛在嘴邊上,不誇張的說,就是小姑子多吃了一個饃饃,都能得到婆婆的誇獎。

在嫁進蘇家前,她們都知道自己丈夫下邊還有個小十多歲的小姑子。

相處一段時間後,發現小姑子小小年紀不僅長得好看,還很會說話,讓人不舍得說重話。

除了有點懶、有點嬌氣。

但想想小姑子才十歲出頭,身子還有些不好,也就能理解了。

再者,蘇大強和秋槐花用自己的錢和工分養閨女,對幾個孫子孫女一視同仁,誰都不偏頗。

幾個嫂子心裏更沒芥蒂了,至少表麵上都沒意見。

秋槐花和三個兒媳在溪邊,挽起衣袖和褲腿,利落的將泥土和髒汙一並洗去。

蘇溪溪照舊蹲在青石板上,出來不到半個小時,她額頭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取下草帽放在旁邊,彎著腰捧起微涼的溪水往臉上潑,帶來一陣涼意。

反複往臉上澆了三四次後,秋槐花叫住了她:“溪溪,溪水涼,衝多了對身子不好。”

“知道了媽。”蘇溪溪清楚這具身子的嬌弱,憂傷的一把抹去臉上水珠,帶起草帽往老樹下一站。

遠處又跑來一群十歲左右的孩子,其中男孩子居多。

“奶!媽!”“媽,奶。”“……”

半大小子們此起彼伏的呼喊聲,就像是循環播放的廣播體操聲,震耳又欲聾。

各家孩子往各家家長麵前靠,嘻嘻哈哈的說著話。在場有蘇家五個在外的孩子。

大房的大兒蘇成運背著小竹筐,裏麵裝著小半背野菜野草,大部分是野草。剩下的幾人手裏多少都抱著幾根幹樹枝,可以說是滿載而歸。

蘇成運跑到秋槐花麵前,給她看背筐裏的野菜,得意的說:“奶,我們今天發現一塊沒人摘過的野菜,全給薅回來了。”

這個時節,周圍能吃的都吃了。就大山村周圍的野菜,早被摘的幹幹淨淨了。背筐裏的野菜還不少,緊縮著還能吃兩頓。

可想而知,這些野菜是去哪裏摘的了。

秋槐花對大山村再了解不過了,笑著的臉刷一下變了。一把揪住蘇成運的耳朵:“你們幾個去後山那塊了?把老娘的話當屁放?還帶著弟弟妹妹一起去,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蘇成運見瞞不過奶,耳朵疼的嗷嗷叫求饒:“奶,我錯了我錯了。疼疼疼,媽,媽!”

大房媳婦王香,理都沒理自家那臭小子,還添油加醋:“媽,揪重點,要不回去讓狠狠明國揍他一頓。不挨頓打我看他還是不會長記性。”

蘇成運見親媽落井下石,叫嚷著更大聲了。

秋槐花還是放輕了力度,聲量卻不減:“喊你媽來揪你另一隻耳朵?”

旁邊二房的姐妹倆,三房的雙胞胎兄弟,都不給麵子的笑了。

另外兩房媳婦,都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見自家孩子還在笑,分別上前教訓自家孩子。

二房媳婦方翠麵無表情,語氣沒什麽起伏:“蘇梧,你就是這樣帶妹妹的?你今年十歲了,不是三四歲的小孩子,什麽都要我說。”

蘇梧沒說話,抱著幹樹枝的手握緊了些。

三房媳婦蘭福英見倆兄弟笑得最大聲,恨不得拿草堵住這倆的大嗓門:“你倆怕是沒少攛掇你們大哥去吧。後山那麽危險,萬一出事了怎麽辦。回去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後山由一座高山和幾座小山組成,沒有名字,越往後山深處走,樹林就越茂盛,裏麵各種動植物都有。

據村裏老一輩的人說,後山有熊瞎子,早些年間有人餓的不行進山了,最後沒再出來。偶爾還聽得幾聲熊叫。

後來又有膽子大的進山,看到了一副被啃的麵目全非的屍骨。才徹底打消了想進山村民的心。

大山村就在後山腳下。山裏的動物很少會跑出來,山裏山外相處得倒也相安無事。

秋槐花再想教訓家裏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也不想讓旁人看笑話,鬆開了揪住蘇成運耳朵的手。

“行了,回家做飯了。”

這句話一出來,打斷了方翠和蘇梧蘇桐姐妹倆之間的僵硬。

秋槐花哪裏看不出來二房存在的問題。除去四兒媳和四兒在縣城裏住著,另外三個兒媳婦裏她最頭疼的是老二家的。

她這個當婆婆,自認為對兒媳婦生兒生女都沒要求,全憑夫妻倆自己。

老二蘇明家那性子,打小就是四個哥哥裏對妹妹最好的,恨不得時刻把妹妹給背著,幫她走路。

秋槐花私下問過老二,確實沒別家那些重男輕女的思想。

老二媳婦剛開始看著還挺滿意的一個人。自從生了蘇桐,此後一直沒再懷上,就跟魔怔了似的想方設法的想要生個兒子。

對兩個閨女談不上好,但也談不上壞,就是不上心。好在老二是個明事理的,不在乎有沒有兒子,對倆閨女一樣疼。

至於方翠對閨女的態度,蘇明家耐心勸了幾年後,見她沒改變,也就任她去了。

整個上午,蘇梧和妹妹跟著蘇成運漫山遍野的找野草,摘野菜,幾乎沒閑下來。

這些年,媽對她和妹妹態度一如既往的冷淡,但一些時候又管的嚴格。

蘇梧牽著往身後躲的蘇桐的手,讓她別怕。麵上的笑收了起來,垂下眼簾,視線落在蘇桐有些破爛的草鞋上。

草鞋是爸爸上上個月做的,用來出門幹活的時候穿。她和妹妹各有一雙。

許是上午為搶著多摘些野菜跑的太快了,鞋尖的繩要磨斷了。

早知道讓妹妹跑慢點的,蘇梧心裏想。

下次讓爸爸多給她和妹妹多做一雙,換著穿。

“阿梧阿桐,去和你們小姑姑一路。”秋槐花看著蘇梧平靜的模樣,心裏歎氣。

蘇成運瞪大眼,耳朵的疼都不管了,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小小年紀臉上就寫滿了凝重:“奶,這麽大的太陽,你居然還讓小姑姑出來。要是曬暈了怎麽辦?”

秋槐花瞪大孫子一眼,開始攆人:“胡說什麽。去去去,你們幾個小的,都給我回家去。一個個的一天到晚淨不安分。”

躲在老樹下的蘇溪溪,明白該自己上場了。

熾熱的陽光刺眼得很,她起身走出樹蔭出現在小輩的視線中,並且為自己強行辯解一句:“其實我曬一會兒也不幹事。”

蘇成運跟個小大人似的,念念叨叨:“小姑姑,不要任性。你忘了去年你在外麵玩了沒多久回去就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