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崩雪山白狼王

玉崩雪山白狼王

舒瑾城坐在木桌旁,借著天光,又一次打開了那本不算陳舊的探險筆記。

這是英國探險家愛德華·肯特1923年探索木喀留下的筆記,裏麵記載了不少木喀地區獨特的地理、水文、植被狀況,和羥族的獨特風俗。

“那些沒有開化的野蠻人被稱為生番,” 他記載著,“還保留著與西伯利亞薩滿教派相似的野蠻信仰。他們留長發,穿羊皮裘,將半個身子**在高原寒冷的空氣中。他們看到我要麽惡狠狠地吐口水,要麽伸出舌頭做一些怪樣,動機令人不解……”

不過最不尋常的是他日記末尾記錄的那個“埋藏寶藏,吞噬靈魂”的“魔鬼洞窟”。

舒瑾城是在倫敦的舊書店找到這本筆記的,翻到最末一頁時,她便移不開目光了。

“那裏被當地人稱為魔鬼的禁地,時常傳來鬼魂哭嚎之聲。我那勇敢強壯的羥人向導聽見我要去這個地方,臉色發白,渾身顫抖,直到我塞給他三塊羥銀,才勉強同意送我到洞口……

山洞的石壁上刻著許多表達戰爭場景的壁畫,上麵時常出現一個似狼似狗的動物,我猜測也許是新石器時代到青銅時代的遺跡。當我想繼續探查之時,洞內忽然傳來了狼嚎般的淒厲聲音。我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我的向導衝進來將我拉出洞窟,絕不準許我再往前進一步,我隻好先同他回去,等我和同伴匯齊後,再重探洞穴。”

肯特詳細記錄下了洞窟的方位,可他不久就被直屬王景管轄的蝦尓土司驅逐出境,這本日記也就戛然而止了。

正是這“似狼似狗”的壁畫讓舒瑾城十分在意。

她自幼熟讀史書,知道木喀是《後漢書·西南夷列傳》所記載的白狼古國所在地。白狼國曾經派使臣入中原朝見,也創造過輝煌的文明,但最後卻不知何時泯滅於曆史之中。

而白狼國的圖騰,正是白色的巨狼。那刻在岩壁上的“似狼似狗”的生物,會不會就是白狼國的圖騰呢?

如果壁畫的內容真的是戰爭場景,會不會與白狼國的隕滅有關?而那個洞窟內埋藏的寶藏,又會是什麽呢?

國內科學的考古事業剛剛起步,如果洞窟真的是白狼國的遺跡,那將會是一個重大的發現。

雖然那不是她一個人類學家能夠左右的事情了。

可是那個洞窟究竟在哪裏呢?肯特雖然記錄下了山洞的地形方位,但卻沒有寫下那座山的名字,或許是怕別人得到這本日記,捷足先登。

雖然根據前麵的內容可以推斷出洞窟在木喀北部,蝦尓土司的領地範圍,但木喀向來是山疊山,山連山,實際方位根本確定不了。

舒瑾城將日記攤在桌子上,捏了捏眉心,忽然聽見門口有動靜。

她回過頭,見是昨天救下來的赤鬆站在門口,他拄著一根鬆木削成的拐杖,手裏提著一個小籮筐,籮筐裏裝著鵝蛋大小的黃綠色帶刺水果。

“舒小姐,這是瀘定的特產‘仙桃’,你嚐嚐看。” 男人微跛著走到舒瑾城身邊,將籮筐放在木桌上。

舒瑾城站起來,將自己的凳子讓給赤鬆坐,好奇地拿出一顆仙桃研究,道:“這不是仙人掌嗎?原來仙人掌也可以食用?”

“很酸甜多汁,你可以試試看。” 赤鬆唇角微勾。舒瑾城咬了一口仙桃,果然是很獨特的風味,還未來得及下咽,就見赤鬆望向了她的筆記,道:“舒小姐想去狼眼洞?”

“咳咳。” 舒瑾城差點被仙桃嗆到,將吃了一口的仙桃放在桌子上,急忙問道:“你知道這個洞窟?”

男人緩緩點頭,道:“這是玉崩山的狼眼洞,被當地牧民稱為‘被詛咒的洞窟’。”

“你知道到這條洞窟去的路線嗎?” 舒瑾城的聲音微微縮緊。

“你想去?” 男人反問。

“是的。” 舒瑾城點頭。

“恐怕很難。”

“為什麽?” 舒瑾城不解地問。

“從南邊往狼眼洞走,必須翻過玉崩山。玉崩山海拔五千米,山腰上已有終年不化的積雪,如果遇到了雪暴,則更加危險,沒有有經驗的牛廠娃帶路,幾乎不可能生還。而牛廠娃——也就是牧民畏懼這個被詛咒的山洞,輕易不願意靠近那裏,更不可能帶一個年輕女子翻山。”男人耐心地解釋道。

“可我千裏迢迢來到木喀,不可能就這樣放棄。” 舒瑾城低頭看手裏的日記,凍得紅腫的手指捏著那頁被翻薄了的紙,暗下決心,“我一定會找到翻過玉崩山的方法的。”

望著舒瑾城認真的眉眼,男人冷琥珀般的眸子驟然柔和下來,道:“如果你定要去,我可以幫你。”

“怎麽幫?”

“我知道一條小路,可以從玉崩山的山腰穿過,走一天左右就能到達狼眼洞。小時候我跟著馬幫躲避土匪,曾經走過這條路。”

舒瑾城心中先是一喜,隨即又狐疑地抬頭打量起男人。這一切未免有些太巧了,一個路上隨意遇見的男人,竟然知道這個洞窟,還主動提出要帶她去,能夠這樣輕易相信嗎?

赤鬆仿佛明白舒瑾城的疑慮,卻隻是微微一笑,道:“舒小姐也要去登家鍋莊,到時候隻要和登雲阿佳鍋莊主說一聲,她必然會同意。羥人重情,你救了我的命,我願意無償地幫助你。”

也是,我們的目的地都是登家鍋莊,到時候自然能夠驗證赤鬆的身份。登家鍋莊是爐多城最大的鍋莊,又是王景的勢力範圍,應該可以信任。

而且,我現在不過是一個身無長物的窮學者,也沒什麽好圖謀的了。不對,他剛剛是不是說了“無償”這個詞?舒瑾城想想幹癟的錢袋,心裏微微一動。

“但你身上還有傷,這樣長途跋涉會有困難。” 雖然意動,舒瑾城還是保持了冷靜。

“早上換藥的時候唐隊長看過了,不是什麽大傷,將養幾日就好了。” 赤鬆無所謂地道:“舒小姐若要去北部,也要在爐多城準備補給和武器,這都需要時間。”

有道理,舒瑾城點點頭道:“去玉崩山的路線也需要具體敲定,路上還要雇傭一些腳夫,確實不能著急。”

她漆黑的眸子望著赤鬆,真誠地道:“謝謝你,你真的幫了我一個大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