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蚊子包
夜裏一點,除了夜貓子,會喘氣的都睡了。
一個穿著製服的小民警往自己的胳臂上拍了一巴掌,不出意料收獲了滿掌血:“這蚊子也太凶了,老K要是再不來,咱們怕是都要獻祭了。”
有人從後麵伸長脖子向前麵瞧:“宋哥呢?”。
小警官努努嘴:“路旁的玉米地裏埋伏呢。”
“那不得被蚊子吃了?”
“聽說他原來在部隊時有次演習帶著狙擊槍,在樹林裏趴了三天三夜,期間隻喝了幾瓶水。”
“牛!所以隻有宋哥拿獎金我不嫉妒。”
“噓,不要分散注意力。”小張警官打斷了幾個年輕警員的小聲交談,他做了一個淩厲的手勢,幾個人縮著身子往牆腳又靠了靠。
夜裏的聲音總是被無限放大,即便來人已經將步子放到最輕。
渾濁的夜色中,鞋子踩在砂石地上的聲音先一步傳來,然後一個瘦削的身影逐漸從黑幕中擠了出來。夜色的掩蓋下,那人麵貌不清,頭顱卻異常碩大,像麻杆上頂了一個機器貓的腦袋。
所有蹲守的警員屏住了呼吸,槍栓已經悄悄拉起。腳步聲越來越清晰,身為二組組長的小張警官將手槍托至臉側,“行動”兩個含在口中,隨時都可以下達抓捕的命令。
“喵!”
忽然一聲慘烈恐怖的貓叫聲撕開緊張的氛圍,夜行人驀地停下腳步,身子瞬間佝僂,野貓從他腳下箭一般的竄過,嚇得他差點跌坐在地上。
“他不是老K。”小張身側忽然響起一個低沉聲音,他猛然回頭,是宋城南。
野貓是他用石子驚擾的,趁著夜行人分神之時他迅速轉移過來,伸手壓下小張的槍:“不要打草驚蛇。”
夜行人目送野貓離開,大喘了幾口氣,又四下張望了一番才邁開步子繼續向前走。行至一處破敗的房屋,那人與埋伏的警員僅隔一個轉角。距離近了,才看清他的巨大頭顱是因戴了一個摩托車頭盔,也正因為這個頭盔,即便離得如此之近,也看不清那人的麵容。
那人從懷裏取出鑰匙,輕輕撥動門栓開了將軍鎖,然後走進了院子。
正是抓捕的好時機,小張回頭看宋城南,瞪著眼睛無聲詢問。宋城南沉著搖頭,再次做出口型“不是老K"。身為組長的小張琢磨了一下,然後選擇按兵不動。
十多分鍾後,鐵門再次發出聲響,頭盔男出門落鎖,然後順著來路慢慢的隱於夜色之中。
“真不是老K?”小張收了槍問道。
宋城南斂眉:“不是,這個人應該是老K的表叔。”
“他是來替老K取東西的?那我們應該暗中跟上,看看他什麽時候與老K接頭。”
宋城南用腳踢了一下地上的碎石,石子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響:“我們跟上去會被他發現,這條村路隻有一個出口,讓另一組蹲守的同事跟上,盯緊了,決不能斷了線索。”
用電話做了部署,小張拍拍肩上的牆灰攬上宋城南的脖子:“宋哥,你怎麽看出那個人不是老K的?我看身形很像啊。”
“身形確實像。”宋城南將小張的胳臂拂了下去,抬手去撓脖子上的蚊子包,“原來走訪的時候我就發現老K的表叔與他身材有些相似,遠遠看著幾乎難以分辨,但是他表叔年紀大了,身上總會有些中老年人的習性,剛剛他經過玉米地的時候,我依稀看到他的褲子提得很高,腰帶幾乎紮在了腋下,這是農村中老年人的裝扮,不到30歲的老K不可能這樣穿著。”
話音剛落,小張的電話無聲閃爍,他滑動接通,是另一組守在鄉路上蹲守的同事打來的。
“頭盔男進了小莊村,在村子中轉了一圈最終進了張權家。”
張權就是老K的表叔。
“宋哥,你也太神了。”小張沒皮沒臉的再次攬著宋城南,“怪不得方所不放你,我是所長我也不放啊。”
“滾。”宋城南無情的將小張踢開。
一行人回到鎮上,已經淩晨兩點半,車子開進派出所院子的時候,正巧碰上了晚歸的秦見。
小張從車窗伸出腦袋:“秦小見,上哪裏野去了,這麽晚才回來。”
夏夜的風褪去燥熱,涼爽襲人。車子的四個車窗都最大程度的開著,以此表示對晚風的尊敬與歡迎。秦見很容易地看到了坐在裏麵的宋城南,他眼睛望著男人口上回著小張警官的話:“去朋友開的酒吧坐了一會兒,明天周末,今晚就放鬆一下。”
一行人呼啦啦的下車,小張快步小跑著去撒尿,邊跑邊說:“一會我們去對麵老王家吃麵,秦見你也去墊一口吧。”
“去嗎?”宋城南習慣性的去摸煙,踱到秦見身邊的時候,將手中的打火機拋給了他。
秦見接住,打火機在他指間翻了一個漂亮的花,火石才被摩擦,引出跳躍的火光送到男人麵前。
宋城南彎腰點了煙,長吐出一口又去抓身上的蚊子包:“去‘陳釀’了?那裏的老板還是那個姓高的?前一陣他與楚雲鬧出了好大的動靜,有人傳他好像離開新發鎮了。”
秦見在那蚊子包上盯了半晌,才出口問道:“他與楚閻王能鬧出什麽動靜?”
他今夜見了高程,男人依舊麵如玉兔,心如狐狸,隻是總覺得哪裏有些不一樣了,霧蒙蒙一片看不到真心。
“我聽別人提過一嘴,好像楚雲結婚時,那位姓高的老板去攪了場子。”
秦見挑眉有些驚訝,依高程的孤傲與成熟,即便他真的和楚閻王有點什麽,也做不出擾人婚禮的舉動。
可他從不多事,壓下疑問想走:“我就不去了,你們去吃吧。”
剛剛轉身,青年的手腕忽然一熱,熾熱的體溫燙著微涼的血管,冷熱交互頓住了他的身體。他慢慢的看過去,一隻經脈分明的大掌正握在那處。
“你晚上是不是喝酒了?去喝碗熱湯去去酒氣吧。”很普通的關心的話,隻有宋城南知道他脫口時是怎樣的忐忑。
很好回答的一句話,秦見卻足足抻了15秒,在腕子上的力度鬆了又緊、緊了又鬆,反複了兩次之後,他才答:“我去宿舍換件衣服,然後過去。”
宋城南“嗯”了一聲,單音節也聽得出來有些高興,他將最後一口煙吐出,指頭彈遠了煙蒂:“好,我在對麵麵館等你。”
秦見到的時候,麵已經上桌了,空凳子隻有宋城南旁邊有一張,麵前桌子上的碗裏已經鋪上了一層碎香菜。
這是秦見喜歡的吃法。
青年將一個塑料袋放在桌子上,裏麵有幾管藥膏。
“治療蚊蟲叮咬的,塗上會好一點。”他說。
以小張為首的幾個警員頓時大呼小叫,放下麵碗就去搶藥膏,瞬間,充斥著麵香的小館子硬塞進了一股薄荷的冷香。
“宋主任怎麽不塗?”秦見用筷子挑起麵,熱氣蒸騰隔絕出一塊安靜的空間,“不癢嗎?”
“先吃麵。”宋城南沒抬頭,將一大口麵嗦進了嘴裏。
男人向來吃飯很快,三兩筷子麵就見了底。飯後一根煙是固定項目,他離開位子,在麵館外找了一處角落。
狠吞了幾口煙,宋城南的心緒才平靜了幾分,自青年將幾支藥膏隨意的仍在桌子上,他的心就亂了。今晚秦見隻看到了他身上的蚊子包,這藥膏是給誰買的自然不言而喻。
重逢後的秦見太冷了,冷得宋城南從骨子裏發出寒戰。眼神是淡淡的,話語是輕飄飄的,笑容也是剛剛好的,增減一分也無,對常人如何,對他便別無二致。曾經那份明晃晃的偏愛早已無蹤,冷厲之下隻有他能見到的柔軟也重新豎起了一道防線。雖然不想承認,但事實上他與秦見已經再無可能同從前一樣親近。這些日子煙抽得有些多,宋城南覺得口中的苦澀好似連著心裏,他有時甚至想還不如秦見恨著自己,可能那種滋味都會比現在強上很多。
可偏偏今夜的薄荷香讓宋城南胸中的一團死灰又生出了零星的火星,涼透了血液慢慢注入溫度,那一瞬他似乎感覺自己乏味的生活中照進了一束暖光。
“煙抽的這麽凶?”秦見走了出來,他背著光將陰影壓在宋城南身上。
男人身子一僵,拇指刮了刮煙蒂:“嗯,出任務怕犯困就抽得多些。”
“出任務也不知道趕趕蚊子?”青年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埋怨還是關切。
宋城南沒言語,眼神落在別處。
秦見似乎也沒想要個答語,他卷起男人的袖口,將冰涼的藥膏擦在紅腫的丘陵上,冰片的味道又泄了出來,合著煙味,辛辣清涼。
青年隻塗了一個,便擰上了藥膏的蓋子,他將扁長的藥膏從男人外褲的口袋順了進去。
“癢了就擦,要是不癢就扔了吧。”
然後微笑著與眾人道別,踩著淡淡的燈光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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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主任追人有一套的,隻是還沒開始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