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傻子

窗外的陽光反射著雪色,算不上明媚卻十分刺眼。

秦見濃密的睫毛在陽光中跳動了幾下,然後驀地睜開雙眼。他忍著眼睛的不適瞬間翻身而起,在看到床邊坐著的男人後,懸著的心剛要落下,又因昨夜的種種重新吊了起來。

“醒了?”宋城南背對著他坐在床沿上,聽到動靜後回頭看了一眼,陽光將他的下頜線勾勒出鋒利的棱角,與昨夜任君采擷的模樣天差地別,“醒了就起來吧,出去吃點早飯,胃有點疼。”

“欸。”秦見應了一聲,掀起被子利落的翻身下床。

男人夾著煙,腳下落了一堆煙灰。宋城南不拘小節,卻向來不給人添麻煩,秦見掃了一眼床頭櫃上幹淨的煙灰缸,沒有做聲。

“見爺的酒也太猛了,我現在腦子還是蒙的。”宋城南揉了揉太陽穴,“你昨晚給我喝了什麽酒?”

秦見一滯,答道:“洋酒,挺烈的。”

“草。”宋主任低罵了一聲,拇指微動又彈了一截煙灰。

他站起身,走到狹窄的窗前,寬厚的肩膀擋住了幾乎所有的陽光。他站在那裏,依舊是背對著秦見。

“什麽時候學的吉他啊,見爺?”男人深吸了一口煙,聲音暗啞,問得可有可無。

“學校寢室有個同學會彈。”秦見言簡意賅。

男人“唔”了一聲,煙霧吞得很深:“追女孩兒的小把戲?我年輕的時候也玩過。”

秦見正在套毛衣,聞言停頓了半刻,他的心像被鈍刀割出了一道口子,流的血都是冷的。

迅速將毛衣套上,他輕嗤了一聲:“我和宋主任比不了,您多牛逼。”

汲上鞋,秦見去洗漱,水流聲嘩嘩的響著,他卻一邊負氣一邊豎著耳朵留心外麵的動靜。

“過年回家嗎?”男人的聲音傳來,“你回來我便多準備些東西。”

秦見心中的鬱氣不上不下,堵在那裏像一團亂糟糟的棉花,他開大了水龍頭,合著水聲賭氣回道:“我若是不回呢?”

門外半天沒了動靜,下意識的秦見往門口湊了湊。

驀地,洗漱間的門被吱呀一聲推開,宋城南歪歪扭扭的靠在門框上,他擒著笑看著秦見。

這是他今日第一次正眼瞧他。

“見爺在哪過年?要不收留一下我?”

秦見扣扣手指,心中的霧靄瞬間撥散,他極力地控製著自己的眼神不去看那兩片唇,可掙紮過後卻依舊落在了那裏。

男人皮厚,昨夜那般啃噬吮吸也沒留下什麽印記,放心之餘秦見又萬分失落,自己刻骨入心的悸動終究什麽也沒留下,甚至都沒有入了男人的夢,就這樣輕飄飄的消散了。

“過兩天就回去。”秦見看向鏡中的自己,平靜的問道,“你想吃什麽餡的餃子,我包。”

......

結束了兩個初中生的家教工作,秦見白天的時間空閑了下來。距離過年還有四五天,他琢磨著給宋城南買點什麽。

自第一個新年收到宋城南的毛衣,每年他都會給秦見準備新年禮物。禮物多是實惠又實用的東西,秦見收的時候向來不發一言,連句謝謝都無。可宋城南從不計較,有一年甚至還掐著少年臉頰上的軟肉說了句“你怎麽這麽可愛”,秦見記得自己當時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卻轉身將禮物用心的收好,珍視異常。

今年忽然就想給宋城南買點什麽,秦見不想承認是那個吻在作祟,可也卻因那個吻,他將宋城南劃做了自己的“私有物”。

在集市逛了半天也沒拿定主意,一路溜溜達達竟然走到了秦三的台球廳,抬頭望望那塊斑駁的牌匾,他想起了方斐苦澀的戀情。

說實在的,方斐的話他是不太信的,一方麵方斐這個言情苦主不怎麽靠譜,另一方麵秦三與方書玉實在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兩類人。

熟門熟路,秦見拾級而上。台球廳比往常熱鬧了一些,街頭混子們年底也為KPI犯愁,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多得是機會。

秦見尋了一圈,沒見到秦三。吧台隻有一個十二三歲紮著馬尾的小姑娘在看攤兒,秦見認得,是秦三的表妹。

他用腳踢開裏麵的隔間,果然秦三東倒西歪的靠在**,卻沒在玩遊戲,手機放在一邊,一個全副武裝的鎧甲勇士在一圈一圈的揮舞著大刀,而秦三則一反常態的望著房巴出著神。

“三哥?”秦見用腳勾過凳子坐下,“怎麽又用那丫頭來看店,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你也不怕她學壞。”

秦三直勾勾的眼珠子終於動了,他“草”了一聲,嘰歪道:“你也不知關心關心你三哥,上來就關心別人。”

他歪歪嘴:“那丫頭有私心,見天兒的過來是想堵方斐。”

“堵方斐?”秦見挑眉,“這麽小的姑娘都能堵那個小垃圾了?”

秦三哧哧的笑:“人家是想追方斐,小姑娘情竇初開了。”

提到方斐,秦見又想方書玉。他見秦三神色有異,不知是否與那對父子有關,不過他不是話多的人,更不願窺探別人心思。

誰料秦三卻是心思淺的,狗肚子裏裝不下二兩香油,他煩躁的撓撓腦袋,用手搓了一把臉,懊惱的說道:“秦見,這回三哥怕是栽了。”

秦見挑眉,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說道:“...栽到...方老師手裏了?”

秦三驚訝的抬頭,一臉錯愕:“你怎麽知道?”

秦見“嘖”了一聲,沒提方斐:“那日在酒吧,你不是還和一個女人糾纏?”

秦見自己情比金堅,便挺不待見朝三暮四的人,他這話微微帶著諷刺,可情場失意的秦三根本沒聽出來。

“那女人是就他啊,方書玉。”

這回換秦見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幽幽吐出一句:“三哥就是牛B,玩的這麽花。”

秦三誤會了秦見話中的意思,他抽出跟煙叼在口中,點了火急急吸了一口,解釋道:“你三哥不是變態,不喜歡男人,你三哥是讓變態給玩了!”

變態?秦見身體裏的反骨嗡嗡作響,他拽過秦三口中的煙扔到地上踩滅:“喜歡男人就是變態?”

“啊?”秦三一時沒反應過來,不過他也不想猜秦見的心思,隻想將這些日子肚子裏的苦水大倒特倒。

“你知道嗎,方書玉裝成女的騙P,我他媽的喝醉了著了他的道,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揍他一頓?草,我當初就應該揍他一頓!”

秦三沒臉皮,他又抽出一根煙點燃:“你三哥多慈悲個人啊,想著得饒人處且饒人便放了他一馬,誰料...誰料他反倒找上門來,非但不和我道歉,還冷冰冰的和我叫囂,讓我離他兒子遠一點,你說這回我能繞過他嗎?不能!不得出出惡氣!”

秦見思量著幹淨瘦弱的方書玉,微微皺眉:“你打他了?”

“啊?...那倒沒有。”秦三眼神飄忽,半天才接了後話,“我又睡了他一回。”

“靠。”秦見覺得自己就像在聽一場兒戲,“你就是這麽報複的?”

“...對啊,”秦三抽了一下鼻子,聲音逐漸弱了下去,“....後來又報複了兩次。”

秦見不想再浪費時間,他直接站了起來抬腿便往門口走:“既然你都報複回來了,還這麽苦大仇深的做什麽?”

“不是,”秦三也跟著站了起來,急匆匆地一把攔住秦見,他苦著臉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我...我好像病了,...總想去看他,怕他去找別人騙P,要騙就騙我一個人吧,我也算為民除害了。”

秦見實在聽不下去了,他暴躁的敷衍:“你既然都想好了,還愁什麽?”

“可是他...他要穿男裝和我上床,我不行啊,我對著男人不行的,會委的。”秦三臉色慘白,煙灰落下在的褲子上燒了一個大洞。

秦見聞言一怔,他隻選擇性的聽了前半截。停住腳步,垂下眼皮,少年的耳尖慢慢的燒紅,他沉著聲音緩緩問道:“三哥,和男人睡覺...是什麽...感覺?”

秦三依舊沒有看出秦見的反常,他“啊?”了一聲,麵上扭曲,聲音幹澀的回道:“我也沒睡過男人啊,我睡方書玉的時候他是穿裙子的。”

“草!”秦見的羞澀瞬間消弭,憤恨的罵道,“三哥,你他媽是個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