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未遂

呆子二師兄又用髒手蹭了蹭褲子,眨著一雙懵懂的眼睛鍥而不舍:“我怎麽就呆了?你說的我怎麽完全聽不懂?”

方斐兩條胳臂支在桌子上,撐著一顆好看的腦袋,問道:“祥子,你說秦見獨性不?”

胖子毫不猶豫的點點頭“獨!”

“好相處不?”

胖子稍有猶豫:“不怎麽...好相處!”

“像不像路邊劫道的野狗?”

胖子嘖嘖了兩聲:“都是朋友,這麽比喻不好吧。”轉而迅速點頭,“像!”

“那不就得了,”方斐翻了一個白眼,“野狗呲了尿的地方就是他自己的地盤兒,若是讓別人占了還能消停?”

胖子眼睛軲轆了兩圈,還是不太認同:“老秦脾氣雖狗,但也不至於擋了宋主任的桃花吧?”

方斐一副看破人生、曆盡滄桑似的表情:“秦見如果能分得明白這些,還會頂著一頭不爽跟這灌一肚子涼水?今個兒是周末,他不早鑽回家中紮上圍裙繞著鍋台轉了?”

漂亮的少年咂摸咂摸嘴:“且瞧著吧,秦見這麽作,宋主任有的受了。”

胖子用指尖將掉在桌子上的細碎蛋卷皮渣滓一點點粘起來放進嘴裏,抽空說道:“老秦鬧騰宋主任也不是一回兩回了,隨他去吧。”他抬起頭目光略有嚴肅,“方小斐,你說老秦和宋主任他姐誰做飯好吃?我猜是宋主任姐姐,不然老秦也不會這麽動怒。”

方斐將瓷玉般的臉蛋子捂在了掌心裏,哀嚎一聲:“我的神啊!”

上個世界九十年代建造的北京高級平房不知出自哪個苗條的設計師之手,房子麵積不大,廚房也隻有狹窄的一溜,但凡多吃幾鬥米的都擠不進去。

廚房中響著嘩嘩的水聲,宋城南正在洗碗,被他推到客廳休息的沈萍,覷著秦見臥室那扇沒合緊的門,幾番猶豫之後憑借著幹癟的身材又擠進了廚房。

她用擦碗巾將洗好的碗筷擦幹,做家務的一把好手此時的動作卻顯緩慢。

“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咱們之間還用吞吞吐吐的?”宋城南瞄了幾眼女人,主動問道。

沈萍又猶豫了幾番才靠近男人低聲問道:“小秦那孩子是不是不歡迎我們住在這兒啊?自打回來一直都沒怎麽說話,臉子也是冷的。”

宋城南回憶了片刻,然後笑著安撫女人:“沒那回事兒,秦見那孩子看起來不好相處,待人也不怎麽熱絡,但心眼好著呢,沒有比他再善良的孩子了,相處久了你就知道了。”

女人明顯地鬆了一口氣,繼而轉了話題:“柱子說你明天要帶他和鈴鐺去動物園?剛才把自己最喜歡的衣服翻了出來,說要明天穿,可有這回事?”

“是。”宋城南關上水龍頭,拿過沈萍手中的擦碗巾一個一個將碗擦幹,“柱子身體好,恢複的也快,他和鈴鐺好不容易來一次市裏,趁著周末帶他們出去玩玩。”

女人聽了便虎了臉:“玩什麽玩,田埂地裏也沒少了他們玩的,盡撒歡了,不去,浪費錢。”

宋城南放下手中的物什,笑著將手搭在女人肩上,扳著她的肩膀向後一轉輕輕用力推出了廚房:“這事就聽我的吧,你也去找一套好看的衣服,明天咱們一起。”

女人還想回絕,卻看到已經做完事的宋城南甩著未幹的手越過她,留了句:“我出去一趟,你們先睡吧。”

臨出門的時候,他向那個沒有關緊的房門瞥了一眼。

再回來時,屋子裏已經滅了燈,自己的房間傳出孩子雀躍的聲音以及沈萍低低催促他們睡覺的喃語。

對麵的房門還是留了條縫,暖黃色的燈光順著縫隙傾瀉而出,在地上投下了一條長長的光柱。

宋城南推門而進,看到少年背對著他正在伏案學習。

“在等我嗎?”男人笑問。

少年的背影僵了一下,半晌才傳來答語:“在學習。”

秦見連頭都沒回,手中的筆卻再無動作。案前有窗,暗沉的夜色給它鍍了層膜,映著宋城南的一舉一動。

秦見見他將一個袋子隨意放在床頭櫃上,然後單手脫去了身上的套頭衛衣,赤著膀子又去解褲子。

啪,秦見的鋼筆落在了卷子上,氤氳出一片髒汙的墨跡,少年下意識將卷子一團,緊緊地握在手中,這瞬間讓他想到了自己最近藏在被子裏的秘密,也是這樣汙髒的一團,隻是顏色不同。

“怎麽了?做錯了?”男人從身後靠上來,單手撐在桌子上半環著秦見。

他已經換上了睡衣,藏藍色帶著小熊的純棉家居服,穿在高大成熟的男人身上有些違和的萌點。家居服是賣場裏的清倉打折款,因為袖子上扯了一道口子,所以價格最低,宋城南與秦見的消費理念極為合拍,如今那道口子被歪歪扭扭的針腳縫著,是秦見的手筆。

秦見身上穿的是同款,不同的是顏色。淡藍色帶著卡通小熊的家居服,弱化了少年冷冰冰的氣質,無端多出了幾分淘氣似的可愛。

穿上這套家居服的時候,秦見還不知道同款意味著什麽,隻是傻乎乎的總想與宋城南站得近些,這樣,小熊便能湊成一對。

淡淡的煙草味兒飄忽而來,環繞著青澀局促的少年。少年的心毫無章法的砰砰亂跳起來,狂熱得可以穿破藩籬,驚懼得可以逃之夭夭,像是高速墜地的皮球,每一個稍有差池的落點都會改變它的方向。

“不小心卷子汙了。”秦見將卷子隨手扔進了垃圾桶,他轉過頭脊背緊緊地貼在桌沿上,拉開了與宋城南的距離,胡亂地問道,“你剛才幹什麽去了?”

男人直起身子,靠在旁邊的牆上,他沒有第一時間回答秦見的問題,考究的目光停留在少年不斷翕動的鴉羽上。

秦見在怕什麽?宋城南低頭看看自己,並沒什麽值得令人懼怕的地方。若說幾年前他在體型上還能壓製男孩兒,讓他生懼,可如今站起來已經與自己所差無幾的少年又在害怕什麽?躲避什麽?

“出去買了點吃食,你晚上吃的太少。”男人壓下心中疑慮,散漫的踱步到床前,勾勾手指,“過來,總不能餓著肚子學習。”

對於宋城南的指令,秦見向來是服從的,像是設定好印在骨子裏的程序一樣,不需要思考分辨,下意識便會應從。

晚餐照例是女人做的,秦見一口老醋吃的有點多,自然吃不下其他。宋城南一邊暗罵小崽子肚量狹窄,一邊還要去尋了吃食回來,喂飽整晚吊著眼梢的小獸。

塑料袋一開,除了一些秦見喜歡吃的,竟然還有酒。秦見伸手摸了一罐啤酒,曲指“砰”的一聲開了。

宋城南斜了一眼,沒管,隻是鹹不鹹淡不淡的笑道:“作業做完了嗎?還是我們家見爺也能鬥酒詩百篇?”

秦見仰頭喝了一大口,喉結上下滑動,有些爺們做派。宋城南看著哧哧直笑,賽臉的問道:“見爺如今又帥又有個性,在學校一定很多人追吧?”

一口氣灌了大半罐,秦見打了一個嗝,他用手抹了一把嘴角,翻起眼皮:“宋主任怎麽就愛聊這種話題,在社區待久了,真成中老年婦女之友了?這麽愛閑磕牙。”

“滾蛋!”宋城南笑罵,他也隨手開了一罐啤酒,白色的沫子翻湧上來,他卻任由它們沾濕了手指。

男人默了默,聲音有些沉和:“最近,我總不知要和你聊些什麽?可能是你大了,也可能是我老了。”男人抬頭直視秦見,“忽然就感覺...走不近你了。”

“可能這就是代溝吧。”男人扯出了一個難看的笑。

“屁個代溝!”秦見手中的易拉罐微微變形,他赤紅著眼睛一把拉住宋城南的手臂,“我...我...”

見不得自己家的崽子焦躁,宋城南拍拍那隻冰涼的手安撫:“其實這都正常,可能是我太敏感了,我們這兩年說是相依為命也不為過,你在需要我的同時,我也在需要你。”

他摸了摸少年柔軟的頭發,露出一個溫柔笑:“秦見,這些年謝謝你在我身邊。”

秦見的體內驀地像有火舌翻騰,所到之處皆是一片粼粼的熱浪,轉而又像身纏冰涼滑膩的巨蟒,在顫栗中被一口吞了心髒。

深夜的溫柔之下,秦見惶恐的不知如何是好。身體裏每一個細胞都在催促著一次浪漫的失控,而腦子中的每一份理智都在告誡他要保持清醒。

衝動的後果意味著什麽,秦見這些時間每日都要殘忍地溫習幾遍,可如今這滿室的繾綣溫柔,讓他失智一般的瘋狂!

猛然,秦見用力緊緊地抱住了宋城南,手裏啤酒撒了一床,繚繞出淡淡的酒香。

酒香醉人,秦見用力抱著男人,胸膛貼著胸膛,臂膀纏繞著臂膀,強勁炙熱的呼吸打在男人頸項上,那一張一弛的脈動蠱惑著他狠狠的吻上去,咬下去,最好飲了血、留了疤,才能證明兩個人真的結二為一了。

他要開口,要訴出長久壓抑的衷腸,訴說自己清晰熾烈的愛意,以及那掩藏得極深的肮髒欲望!他豁出去了,心中一個聲音扭曲而瘋狂:表白,現在就表白,哪怕粉身碎骨,哪怕隨之麵對的便是厭惡與疏離,也要拚了命的沉淪一回。

少年抬起頭,看著麵前的男人,聲音沙啞:“我...我這段時間...一直對你不怎麽熱絡,並不是我真心,是因為...因為...”

他在顫抖、在顫栗,在向死而往孤注一擲。

唯一支撐他的就是宋城南。在這樣混亂不堪的語序中,他一直在看著自己,沒有不耐,沒有催促,安靜的甚至鼓勵的,聽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剖開皮肉,露出怦然跳動的心髒。

秦見深呼吸,終於做了撲火的飛蛾:“宋城南,我喜歡....”

“小南,”就在這時,一個又輕又柔的女聲在門外響起,穿過緊閉的門板,穿過秦見層層豎起的勇氣傳了進來,“你睡了嗎?”

“沒有呢。”宋城南往門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將緊緊抱著他的秦見拉開,像哄孩子一樣拍了拍他臉頰,“等會兒啊。”

他起身拉開門,屋中的光源僅夠照亮了門前的一隅。女人穿了一件紅色的衣服,臉色也是嬌羞的緋色,她局促地抻了抻衣角問道:“小南,好看嗎?我明天穿這件會不會不合適?我怕...出洋相,給你丟臉。”

“好看!”男人肯定,“怎麽會不合適,特別好看,你就適合紅色,原來村子上的奶奶見了你都要叫聲‘丹丹妞子’,誇你穿紅色好看。”

“你這是給我掙麵子呢,哪能丟臉。”

女人笑了,久違好顏色漫上了臉頰,她抿抿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就你嘴甜,以前就慣會哄我,快去睡吧,明天早上給你做你愛吃的疙瘩湯。”

宋城南再次關上門的時候,秦見已經蜷在被子裏閉上了眼睛。

男人繞過床,蹲下身子,看著鼻息並不均勻的少年:“你話還沒說完呢,怎麽就睡了?剛才說喜歡什麽?你這人平時對什麽都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終於有件能入眼的東西了?”

宋城南拉了拉少年的被子,有些討好的說道:“跟叔兒說,不是,跟哥說,喜歡什麽,我給你弄來。”

驀地,秦見睜開了雙眼,緊緊裹著棉被的少年滿目冷然:“喜歡什麽?喜歡看人心!想看看宋主任的心怎的生得七竅九孔,可以處處留情!”

“啥?”

姓宋的社區主任一臉懵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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