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幻想 “隨便麻煩。”
程衍恨不得不管不顧地捧著顧菀的臉, 要她看清楚這監控畫麵裏的一對璧人是多麽親密無間,要她認清她的枕邊人其實早已是個髒掉、爛掉、無可救藥的人渣。
他想要捏住她的雙肩,一字一句認真嚴肅地告訴她, 這樣的爛人他該死,他根本不配擁有你!!
她是那樣的無價之寶,她值得這世上所有的美好, 她不該受哪怕一丁點委屈,她早該換掉不忠誠的人渣!
立刻!馬上!!
可程衍並不是不滿十八歲的愣頭青,他理智尚存,十分清醒, 分得清孰輕孰重, 他隻是這麽惡劣自私地幻想著, 卻什麽都不能做。
顧菀是經曆背叛的那一個, 沒有人願意將這樣的事情直白剖開給旁人圍觀。她一定需要知道這件事, 但絕不該是通過他這一個外人的方式。
“顧菀。”
看著她拉開車門坐進車裏, 程衍忍不住出聲叫住了她。
連段朝陽都不自覺地吞咽了下唾沫,沒由來的緊張起來。他從剛才就覺察出了程衍的不對勁,此刻更甚。
段朝陽也不知道自己腦子裏都裝的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或許是前兩天陪著楚臨月一起看了部腦殘的□□霸總的無腦小電影產生的後遺症。
總之此刻他看到程衍緊繃的狀態, 總讓他莫名產生一種程衍說不定也會做出些強取豪奪的紅線操作的錯覺。
盡管他知道,這根本不可能。
程衍要是真能做出一絲不顧及顧菀意願的事情的話, 也不會痛苦徘徊在原地這麽多年了。
路邊燈光晦暗,程衍的視線貪婪地在顧菀的臉上多停留了片刻,才遲緩地強迫自己移開, 濃密長睫掩住了他眼底厚重的情緒。
顧菀關車門的手頓住, 迷蒙抬起頭, 尋向聲音的來源, “嗯?”
“算了。”他不自然地摸了摸後頸,隨性笑了下,最後隻剩下一句輕描淡寫的“路上注意安全。”
段朝陽心裏跟貓毛撓過一樣刺撓的不行。
程衍的這一句沒頭沒尾的“算了”並沒有給當事人顧菀帶來什麽困擾,她並無留戀的揮揮手同路邊的兩人告了別,白色的網約車迅速啟動匯進浩**車流裏,但這句“算了”著實給為兄弟操碎了心的段朝陽折磨個夠嗆。
段朝陽跟著程衍,轉身往地下車庫去,他絮絮叨叨了一路,然而直到兩人坐進車裏,程衍也沒搭理他半句。
回程路是段朝陽開車,他一邊扣安全帶一邊又不死心地繼續追問,“你剛才到底是什麽意思啊?你想跟顧妹妹說什麽?”
程衍坐在副駕駛上,仰靠在座椅上,抬手擰了擰眉心,側過頭目光對上段朝陽那隱隱放光的雙眸,反問他,“你以為我想說什麽?”
段朝陽壓了壓唇角,收斂住情緒,吊兒郎當開了口,“我看你當時那表情,還當你這是準備一衝動要搶人家受法律保護的老婆呢!”
程衍扣著手機的手指收緊,扯唇一聲輕笑,抬眸慢條斯理地又睨了眼段朝陽。
“搶了又何如?”
段朝陽正上坡轉大彎,方向盤朝左邊打死,冷不丁聽程衍這句輕飄飄的話,也跟著樂了,“那我就隻有恭喜你啊,合著您自怨自艾八年終於不內耗了,改瘋狂外耗和許西辭杠上了?”
他自然是不信程衍這話的,隻當程衍又在隨口敷衍自己,以至於他連脫口而出打賭的籌碼都撂的輕輕鬆鬆,沒有一絲猶豫,“你要真杠上了,我就白給你幹一年,權當兄弟我提前隨份子了。”
挺好的話頭一下戛然而止。
程衍並沒有再接話,段朝陽也跟著了然,車裏氛圍一下重又變得有些沉默凝重起來,他有些自責自己剛才話趕話說急了,屬於正麵往兄弟心口紮刀子的程度了。
也是,人家顧妹妹夫妻感情好好兒的,上哪兒去給他機會再隨程二和顧妹妹的份子錢。
想要趕緊把這不太美好的氛圍壓下,段朝陽腦海裏不自覺又想到楚臨月,那天同她一起看完那個□□霸總的電影後,楚臨月似乎已經好幾天沒有同他再聯係了。
他順勢撥了通電話出去,想轉換一下車裏沉默的話題。
車載藍牙音響連接他的手機撥出電話,鈴聲響了不到十秒就被接起。
“什麽事兒?有話快說沒話掛電話!”楚臨月正煩著沒處發泄,段朝陽碰巧撞了槍口給了她發揮的機會。
段朝陽早習慣了她沒好話的語氣,嘻嘻哈哈也不惱,臨時想起剛和顧菀說的組局出去玩兒的事,順口接上來,“有事兒啊,我就是問問你最近什麽時候有時間啊?過幾天不是元旦放假麽?出來玩兒啊!”
“也不是不行。”楚臨月語氣有些緩和好轉,“那想好去哪兒了沒?和誰?誒,話說我想帶上冬冬一起,最近我想多陪陪她。”
段朝陽猛拍了下方向盤,“這不巧了嘛!咱這是想一塊兒去了,我剛才還跟顧妹妹約了一起。”
猛聽楚臨月這句多陪陪顧菀的說辭,段朝陽也是心裏想到什麽就說什麽,既沒注意到電話那端的楚臨月其實興致不高,更是忘了他打電話前的半分鍾才剛因為同樣的話題把天給聊死了的事兒。
“人家老公到時候一起,要你自作多情陪著?月月,要我說,你這是給人當電燈泡當上癮了吧你?”
電話那頭詭異的沉默了快半分鍾。
“人呢?”段朝陽問,“怎麽不說話了?哎別生氣啊,我開個玩笑。”
楚臨月長長吸了一口氣,壓下情緒,“你說什麽玩意兒?”
“什麽啊?”段朝陽也是丈二和尚摸不住頭腦,不懂她惱的點在哪裏。
“你說你剛約了冬冬?要她和許西辭一起?”楚臨月壓住脾氣又重複了一遍。
“是啊。”段朝陽應了聲,覺得合情合理,“剛分開的時候才跟她說的啊。”
“你怎麽說的?”
“就說一起出去玩唄,叫上你,再叫上顧妹妹,帶上許西辭,最後再加上我和程二,我們一起出來吃飯聚一聚唄。”
“……”
楚臨月一下隻覺得血氣直衝頭,火氣蹭蹭蹭的往上冒。“不是,你有病吧你,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什麽意思啊?我組個局怎麽就有病了?”段朝陽完全懵了,他一開開心心組局的,不被誇就算了,怎麽還上趕子被追著罵啊……
“段朝陽,你聽清楚了,以後在冬冬麵前不要再提許西辭這三個字,OK?”楚臨月煩的不管不顧了,她一個事外旁觀的聽了都氣結,她不能想象顧菀剛才聽到這樣的邀約時候是什麽心情。
“為啥?”
“不為啥,渣男不配!”
段朝陽還在追問,“不是,我沒聽明白,我提有什麽問題嗎?”
楚臨月想起來就來氣。
傍晚她剛出醫院,很突兀地接到了許西辭的電話,說他有急事找她,就在醫院對麵的那家咖啡店裏等她過來。
還在奇怪許西辭今天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單獨來找她,急匆匆過了馬路來對麵的咖啡店和許西辭碰了頭。
許西辭說他與顧菀之間出了些狀況,現在顧菀在氣頭上,有些衝動,也聽不進去他的解釋,他想請楚臨月幫幫忙,勸一勸顧菀。
他真的不想和顧菀分開。
楚臨月一開始並未惱火,她耐著性子聽許西辭講所謂事情的前因後果。
也算是親眼見證他們這麽多年走過來,知道一對情侶從校服到婚紗來之不易,楚臨月也一直很看好他們夫妻間的感情,她當然希望最好的朋友能夠永遠這樣快樂幸福下去。
然而等她黑著臉聽完許西辭贅述的前因後果,即便是在許西辭的主觀敘述中,她都聽的很火大。
好像從他敘述的角度裏,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理由的,都是迫不得已的,都是有苦衷的,都是為了顧菀才不得不這麽委屈自己一樣。
“你說你一直開不了口是因為承諾過這個什麽沈如雲要給她不能生育保守秘密?”楚臨月複述完自己都笑了。
“許西辭,你對別的女人許下的承諾怎麽這麽在意有沒有遵守,那你在婚禮上承諾顧菀要一輩子坦誠相待你怎麽不知道遵守了?”
“你又說你對因為間接推動了她情緒失控導致她不能生育的事故很愧疚,這其中有多少科學依據?你看過她的病曆報告了?有對應的診斷分析?她就沒有再去更權威的醫院進一步診查過?”
“甚至你說她前幾天晚上抑鬱症發作吃了一整瓶,你看過後續的診療報告嗎?你看過她的心理醫生診斷結果嗎?這些你都調查過嗎?”
“還是說,許西辭,她說什麽故事你都信?到底是對方高明,還是你的心偏了?”
楚臨月忍了再忍,本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做的太難看,最後還是沒忍住潑了杯咖啡,同他不歡而散。
事情發生好幾天,他們連離婚協議都已經簽完顧菀也沒有告訴她。
楚臨月太了解顧菀的性子,她越是這樣,越說明她已經完全做好的決定,她從小到大都是最會悶聲幹大事的人,她真正想要做什麽事都不會大張旗鼓。
一想到顧菀這段時間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著這些痛苦,楚臨月就好心疼。
電話這端段朝陽還一直在喋喋不休地問來問去,她實在是心煩,沒忍住一股腦倒出來。
“離了!”楚臨月低聲罵了句,“我他媽真是服了,你們男的是不是都那樣啊?偽裝的再好也沒用,骨子裏還是渣男一個!麵具戴久了自己都信了,還真以為自己是絕世好男人,狗東西!”
電話“啪”的一聲被掛斷,連帶著車裏同樣“砰”的一聲響,段朝陽慢半拍轉過頭,發現是程衍的手機不知怎麽滑落到腳踏處。
段朝陽視線向上抬,才注意到程衍整個人都很不對勁,雙眼有些失焦,連壓在中控台上的手指都在微微發顫。
車子在紅燈處臨停,腳底下恰巧有震動聲傳來。
段朝陽愣愣地看著程衍麵無表情地彎下腰,勾手往下將手機撈了上來,然後緩慢地劃開接聽。
電話那端,助理因為一直沒有得到程衍的回複打來電話確認,“程總,您剛才要的無記名卡我已經拿到,是現在就給您送過來嗎?”
“不用了。”程衍那刻聲音都有些幹啞,整個人有些失神恍惚,“不需要了,麻煩你直接處理掉吧。”
—
顧菀租住的中州府的房子是一梯兩戶的房型,她搬家過來的那天還特意給樓上樓下以及對門的鄰居都準備了一份見麵禮,是她之前手工做的風鈴捕夢網以及一盒寧宜老字號的招牌甜品。
給樓上樓下的人都送完了,唯獨對門的那戶人家她沒能敲開門。
一整天,對麵都沒有人回來,可她明明記得,那天她第一次來看房的時候,對門是住著位年輕的短發女生的。
雖當時沒能看到正臉,但顧菀從對方的背影和身形看,猜測對方應該與自己年齡相仿。
因為一個人獨居,顧菀還特地安裝了全天候的可視化門鈴,她有特意觀察過門鈴的錄像,接下來的兩三天裏,門口的畫麵裏除了她自己,再沒有出現過旁人。
直到跨年夜的晚上,她一個人在餐廳抱著泡麵桶正要開動之際,隱約聽到了對門開門又關門的聲音。
顧菀好奇心驅使下,迅速放下塑料叉,拿著早就備好的見麵禮又一次去敲了敲對麵的房門。
隔了不到三十秒,對門門從裏麵拉開。
“嗨!我是對門新搬來的鄰居,過來打聲招呼,我準備了一點小禮物,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然後以後就多多麻煩啦,新鄰居!”
顧菀略略有些緊張,兩手捧著禮品籃往前遞了過去。
門內伸出一隻指骨修長的手,手背上筋骨明顯,很好看,但並不像她印象中的女孩子的手。
顧菀下意識順著這隻手視線上抬。
那隻手已經很自來熟地勾過她仍舊捧在兩手中間的禮品籃子的中間拉手,“可以。”
“新鄰居。”他挑眉笑的恣意,“隨便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