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池鴉為答辯的事兒發愁了一晚上。

秦玉澤送來的一堆東西都在小客廳裏堆著,池鴉從裏頭刨出原身的電腦,謝天謝地沒有開機密碼,畢業論文的文件夾也很貼心地就在桌麵上。

池鴉頭暈腦脹地點開,全程一臉“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他媽的幹什麽”,看完整個人癱在椅子上,就差安詳飛升了。

然後焦慮得一晚上沒睡著。

天蒙蒙亮,池鴉實在躺不住了,隻好爬起來冷水洗把臉,抓起拐杖去鍛煉。

客廳裏靜悄悄的,聽不到一絲兒聲響,池鴉輕手輕腳地拉開門廳玻璃門,下一秒就被裹著濃鬱草木清香的風撲了個滿懷。

清晨的南湖漂亮得不行,青草高樹,層層疊疊,深深淺淺的綠意水墨畫一樣,叫人心曠神怡。還有些薄薄的晨霧紗一樣勾在樹梢,林間鳥雀啼鳴,叫得葉尖兒上頭的露珠顫巍巍,滴下來沾濕了池鴉的睫毛。

池鴉指尖蹭過眼睫,勾下一抹清涼濕意。

他笑了下,鬱悶了一晚上的灰蒙心情一掃而空。他伸了個懶腰,拄著拐杖一蹦一跳地順著門前的林蔭道往前走,壞心眼兒地吹了聲口哨,嚇飛了樹梢上兩隻嘰喳的麻雀兒。

身後腳步聲響,池鴉驚訝回頭,看見顧懷章穿著黑色長袖運動服,踩著雪白的運動鞋,從他身後跑過來。

和那雙琥珀似的眼睛對視一瞬,池鴉扶著拐杖站住腳,等他跑到跟前。

“大哥、早上好。”池鴉低眉順眼地跟男人打招呼,顧懷章放慢了腳步,嗯了一聲,運動後的嗓音更低沉,有些久不開口的微啞:“在散步?”

他看起來像是已經鍛煉了有一陣了,濃黑的眼睫越發像濃墨描摹,脖子上青色的血管很明顯,略顯蒼白的皮膚上泛著層薄薄水光,說話時喉結滾動,一滴汗倏地從他線條立體鋒利的下頜上滾落,消失在他深黑色的衣領中。

池鴉心裏倏地一跳,趕緊別開視線點點頭:“醫生說,我要、要多鍛煉。”

顧懷章看了眼他的腿,扯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下汗。他倆之間沒什麽可說的,沉默了兩秒,顧懷章就又繼續往前跑了。

池鴉拄著拐杖,羨慕地看他大步跑遠,黑色修身的運動衣勾勒出顧懷章寬闊緊實的肩背線條,在一片盎然綠意中分外惹眼。

順著林蔭道走到頭,轉過一叢蔥鬱的竹林,眼前頓時豁然開朗,現出南湖一片粼粼的水麵。

微風裹著濕潤水汽撲麵而來,竟然有些還有些清寒。池鴉攏了下衣領,看見顧懷章正在湖對麵跑。

他跑得很快,身影在湖邊鬱鬱蔥蔥的灌木叢間時隱時現,清澈幹淨的水麵上倒映出他的影子,被風吹得一晃一晃。

池鴉不太想跟這個看他不怎麽順眼的大伯哥打照麵,但又實在喜歡湖邊的景色,他就順著草地上的石板小心翼翼走到挨近湖邊的石子路上去,才站住腳,一抬頭,顧懷章就已經跑過來了。

池鴉呼出一口氣,仰起腦袋笑著朝男人揮了揮手,顧懷章目光在他燦爛的笑臉上停了一瞬,沒說什麽,就繼續跑遠了。

顧懷章早上運動量很大,一般都會繞著南湖跑好幾圈。他起得早,莊園裏住的人也少,傭人園丁還有那些安保知道雇主晨跑,誰都不想大清早起來就碰見叫人太有壓力的顧懷章,所以往常這個點南湖這邊都沒人。

但今天多了一個池鴉。

顧懷章繞著湖跑第一圈的時候池鴉拄著拐杖在鍛煉,他穿著白襯衣在小路上走兩步就跳幾下,晃在水麵上的影子像隻自得其樂的白兔子。

顧懷章跑第二圈的時候池鴉剛剛在湖邊的長椅上坐下來,拐杖在手邊斜斜靠著,他伸著腿,低頭照著水麵弄頭發,纖白的手指仔仔細細地把翹起來的亂毛捋下去,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就一個人默默地笑起來。

顧懷章跑第三圈的時候餘光裏一時間沒瞧見人,跑過去了幾步他又回頭,才看見拐杖掉在椅子下,池鴉縮在椅子裏,已經睡著了。

顧懷章:“…………”

他剛還以為這人掉湖裏去了。

他原地沉默一秒,消化完對池鴉入睡速度的震驚,猶豫了下,就往回跑了幾步,走到長椅邊去。

椅子是木椅,大約一米五的長度,池鴉側躺在椅子裏,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大約是怕冷,他小半張臉都埋在臂彎,隻露出一點挺翹的鼻尖和一隻閉合的眼睛,皮膚白裏透粉,形狀精致的嘴唇紅紅的,輕輕抿起來,長長的睫毛尖兒有一點兒翹,風吹過時,額前的短發就落下來遮住了眉毛。

睡顏很……安寧。

顧懷章叉著腰站在椅子前,居高臨下地打量他幾眼,微微皺了下眉。

湖麵的風大且涼,顧懷章頓了頓,叫:“……池鴉。”

池鴉吧唧了下嘴。

顧懷章又道:“池鴉,起來。”

要睡也得回去規規矩矩躺**睡,在這兒幕天席地地和衣而臥像什麽樣子。

池鴉模模糊糊地哼唧了一聲,把腦袋又往臂彎裏埋了埋。

顧懷章眉頭皺更緊,伸出手去拍拍他肩膀,嗬斥:“醫生叫你鍛煉,沒叫你在這兒睡覺——”

話音戛然而止在他的手被人拉住的一瞬。

——睡得正香的青年顯然不樂意被打擾,抬起隻手像趕蚊子那樣軟綿綿地拍了下他的手,然後他手指從顧懷章的手背上滑下去,自然而然地握住了顧懷章的……食指。

顧懷章渾身僵住一瞬,眼睜睜看著這青年把他的手拉到自己懷裏去,大約是覺得他手上的溫度很舒服,心滿意足地在他手背上蹭了蹭臉,隨即就抱著他的手繼續呼呼大睡。

顧懷章:“………………”

南湖上的風輕輕柔柔地吹過來,吹得身邊草木颯颯作響,顧家大哥僵立在長椅邊,站成了一尊俊美的雕塑。

作者有話說:

大伯哥心裏怒斥:成何體統!但是他的手這麽軟的嗎……真不像話!可他拿臉蛋蹭我了……真的好軟……

咳咳!聲明一下作話跟正文無關哈!大伯哥是很正派的人!(起碼現在是(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