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叮鈴哐啷一陣亂響,顧懷安猝不及防,被池鴉從沙發上狠狠踹到地上去,翻滾下去的刹那連岩板的茶幾都嘎吱撞開了幾公分!
張媽又是一聲驚呼,一時別的也顧不上,趕緊跑進來要扶顧懷安。池鴉一麵手忙腳亂提褲子一麵跌跌撞撞地攀著沙發背爬起身,頭發揉得亂七八糟眼圈兒還可憐兮兮的紅著,整個人狼狽得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顧懷章一直站在門口沒進來,俊美嚴肅的臉上沒什麽表情,眼瞧著自家弟弟被他一腳踹下去,竟然也沒表現出生氣的樣子,隻抬手掩唇輕咳一聲,就側過了身,從門口不見了。
池鴉扒拉著沙發背,愣愣地看張媽小心翼翼地把顧懷安扶起來,又是拍褲子又是摸腦袋,一個勁兒地問二少爺有沒有流血有沒有摔疼,顧懷安捂著額頭,眉頭擰得死緊。
池鴉張了張嘴,這下不用演也能聽出明顯的哭腔,說:“這下你、你信了?我、我就是、沒有、騙你!”
顧懷安和張媽一起抬頭看向他,張媽看看他又看看顧懷安,一臉的欲言又止,顧懷安叉著腰捂著腦袋皺眉看著他,說:“那你怎麽可能不怕包青天。”
“我還不是、為了你!!”池鴉忍不住抽泣了下,珍珠似的淚珠子又撲簌簌地墜下來。他恨恨地盯了顧懷安一眼,抬起胳膊使勁兒擦了下眼睛,就站起來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至於到底是怎麽個“為了你”,自己猜去吧,哼!
走出來才聞見客廳裏頭一縷煙味若有似無地飄在空氣裏,池鴉走出客廳,才看見顧懷章正站在客廳門口抽煙。
池鴉有些吃驚,他還以為像顧家大哥這樣高貴冷漠不食人間煙火的男人是不會抽煙的,然而顧懷章修長的指尖夾著煙,淡漠的側臉隱在煙霧裏,吞吐的動作卻是那麽的熟練。
抽煙,這麽一樣世俗的動作放在他身上,竟然也是如此冷清清地賞人悅目。
聽見動靜,顧懷章回了下頭,看見是他,頓了頓,就問:“沒事?”
池鴉有點受寵若驚,歪著腦袋指尖蹭了下眼角,搖了搖頭。
顧懷章瞥一眼他還很紅的眼尾和鼻尖,沒說什麽。空氣一時有點安靜,池鴉看看他,開口道:“大哥還、抽煙啊。”
“嗯。”顧懷章吐出一口煙,淡淡道,“不常抽。”
淡白的煙霧融在空氣裏,是很清冽的薄荷香味兒,池鴉就有點不好意思地伸手:“大哥能、給我一、一根麽?”
顧懷章一怔,又看了他一眼。
池鴉又抓了抓頭發,不好意思說自己的那點兒煙癮被他給勾起來了。
很早以前他一個人在舉目無親的異國裏謀生,總有情緒壓抑心裏燥悶的時候,難免就慣成了煙癮,不大,但時不時想起來,就總想來一根嚐嚐味兒。
就是沒想到顧懷章這麽一個高大健壯的男人,竟然也喜歡這種清清淡淡的薄荷煙。
是跟他一樣的口味。
顧懷章顯然沒想到他也會抽煙,看了他兩秒,也沒說什麽,就從衣服兜裏把煙盒掏出來遞給他。
池鴉熟練地彈出一根煙叼在嘴裏,接過顧懷章手裏的打火機,低頭打火,隨即抬頭,長長地呼出一口煙。
他手指摩挲了下那枚看起來分外高檔的黑色打火機磨砂質感的外殼,把它遞還給顧懷章:“謝謝大哥。”
顧懷章接過,過於小巧的打火機在兩人之間傳遞,不免碰了下指尖,池鴉沒怎麽在意地收回手,顧懷章卻又側眸看了他一眼。
青年的指尖微涼,柔軟,他不由想起剛剛的倉促一瞥,被弟弟的大手牢牢按在沙發上的青年……看起來也是很軟。
又那麽白,好像輕易就可以搓扁揉圓……咳。
就是他沒想到青年踹人的那一腳竟然那麽有力氣,顧懷安那麽大一個男人,竟然轉眼就被他給踹翻到地上去了。
他瞥一眼池鴉。池鴉正垂著眼睛彈煙灰,長長的睫毛濕漉漉地搭在他眼瞼上,挑起來的眼角還暈著濕紅,像剛剛被暴雨打過的桃花,清純裏竟透出了意想不到的靡豔。
顧懷章的視線稍稍往那抹豔紅上一落,又很快轉開,沉默了下,他開口:“老二欺負你,你就跟我說。”
池鴉一愣,倏地抬頭,就看見顧懷章微微偏著臉,眼皮半垂,冷淡的目光從垂落的眼睫下落到他臉上。
池鴉張了張嘴,萬萬想不到顧懷章竟然會跟他說這樣的話。就好像……隻要他說,他就真的會給他撐腰一樣。
和那雙看起來很冷淡的琥珀色眼睛對視兩秒,池鴉怔怔道:“……哦。”
他眼神裏的呆愣和意外太明顯,顧懷章又問:“怎麽?”
“……沒什麽。”池鴉摸摸鼻尖,忍不住笑了下,“就是沒、沒想到,我踹了、你弟弟,你、你竟然也、不怪我……”
顧家大哥不是很討厭他的麽?還說過他心術不正……
顧懷章神色淡淡的,轉開了視線,說:“我還不至於是非不分。”
他以前的確是對青年有些不喜,以前的池鴉在背後對別人使過的一些手段老二不知道,卻叫他偶爾撞見,從那時起他就對這個人很不齒,這種看法一直延續到青年被顧懷安帶回南湖。
他住在南湖半個月,兩個人的交集其實也不多,但一個人真正是怎樣,他看眼睛就知道。
小青年的眼睛,他看得出裏頭澱著東西,但並不妨礙那股子擋也擋不住的清澈純真。
太天真了,以至於他現在,分明眼睜睜看著這小孩兒把他弟弟從沙發上狠狠一腳踹翻到地上去,竟然還在擔心他受了顧懷安的欺負。
哭紅的眼睛是那樣的可憐,衣裳亂糟糟的出來,還跟他伸手要煙。
顧懷章抖落了積起的煙灰,冷淡的眸底顏色微微一沉。
這個老二,也太沒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