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頭一晚睡得早,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大亮,江容就醒了。

外麵灰蒙蒙的,又因為她的寢殿比較偏僻,此時萬籟俱靜,江容甚至能聽到外間青梔的呼吸聲。

輕輕的,很平穩,看來睡得正香。

昨晚塗藥的時候,江容想起剛穿過來那會兒,是青梔護在她身後,抱著她和她一起被那個嬤嬤紮針。這樣一個忠心護主的宮女,讓她心柔了幾分。

想到青梔身上應該也有不少傷,江容叫她褪下衣衫,果然看到不少觸目驚醒的傷痕。之後便不顧青梔的推脫,強硬地給她抹了藥膏。

小姑娘當時就被感動哭了,之後卻跪在地上說不敢再用那麽金貴的宮廷秘藥。

她一定要跪,江容眼下這具身體力氣太小攔她不住,隻好退而求其次,把司藥司的那瓶藥膏賞給了她。

青梔小心翼翼地捧著藥瓶,又抹了把眼淚,抬頭小心看了江容一眼,大大的眼睛裏寫滿了感激。

如此容易滿足,可愛得不得了。

後來江容要睡覺的時候,青梔又說要在床邊給她守夜。

江容自然不肯,態度強硬地把她趕去了外間,讓她好好養傷,養好了身體才能更好地伺候她。

……

原身的身邊本有兩個宮女,也隻有這兩個宮女。

一個青梔,一個青杏。

青杏前幾天“病”了,原身不管事,整個宮裏也沒人管青杏,青杏隻和青梔說了一聲,就一直“病”到現在。

江容原本還有點擔心青杏是不是真的有事,叫青梔悄悄去下人房裏看了一眼。

隻可惜,她的擔心是多餘的。

知道青杏此舉是為何,江容並不惱,還好心態地安撫了憤怒的青梔一番。

在這之前,青杏是青梔身邊唯一能和她說話的人。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青梔非常珍惜這個“朋友”。哪怕青杏好吃懶做,她也從未有過怨言。

反而包攬下了伺候原身的所有事,得空了才回去找青杏說說話。

對青杏也是百分百的信任。

青杏說自己病了,怕把病氣過給她和原身,每天都關著門呆在下人房裏不見人,青梔就不去打擾她,隻按時把一日餐三送到她的房門口。

也從沒懷疑過她。

如今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被騙了,青梔又抹起了眼淚。不是為自己,而是替江容感到心疼。

——她的公主這麽好,單從長相上說,就把二公主和三公主甩出一條街。更別提現在的公主,可以三言兩語就可以把自己從危機中解救出來,還把僅有的兩瓶藥賜給她一瓶。

又好看又聰明,還體恤下人,善良溫柔……

卻因為不受寵愛遭了那麽多的罪。

皇後二公主她們不待見公主也就算了,青杏那樣一個小宮女又有什麽資格這樣背叛公主?

實在過分。

江容聽她啜泣著說明原委,隻覺得以原身這種情況,還能有一個這樣忠心的丫鬟實屬難得。

而她沾了原身的光,在這陌生的世界裏第一次感受到了善意。這種不計任何回報的善意,叫她心裏暖暖的,一時間就有了惻隱之心。

“我們在這雖然會受點皮外傷,但至少不會有生命之虞,去了晉國就不一樣了,能不能活下來都兩說。”

說話的時候,江容斜靠在床頭坐著,青梔坐在踏板上,輕輕地給她按摩小腿。

她垂眼,看著青梔頭頂的雙丫髻,輕聲問她:“你跟著我受了這麽多苦,我現在問你一句話,你不用想別的,隻管回答我願不願意。”

青梔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我宮裏的首飾不多,還都是些殘次品,甚至當不上‘宮廷禦用’這四個字。明日宮裏必會派人送來新的首飾,原來的那些,正好可以拿出去典當。”

青梔張了張口,隻可憐兮兮地喊了她一聲:“公主……”

“我把那些都送給你,放你出宮,你有錢財傍身,甚至還可以請一兩個丫鬟照顧你,讓你一生無憂。”

說到這裏,她又想起青梔母親早逝的事。之前青梔和青杏聊天,原身正好在院子裏曬太陽,無意旁聽了幾句。

“至於你的父親,他對你不好,你若是聽我的勸,就別去找他了。”江容說:“他和你繼母一起把你賣了,就已經是斷了父女緣分——”

青梔當時就退了兩步跪下,頭貼著地麵匍匐在地,無論如何都不肯離開,隻說要伺候公主一輩子。還說江容要是一定要她走,不如直接賜她一杯毒酒。

還說什麽“生是公主的人,死是公主的鬼”、“來世還要做牛做馬報答公主”。

江容哭笑不得,隻好不再多說。

直到一晚過去,再想起昨晚的事,她還是有些動容。

這也許就是古代的主仆情誼吧。

隻是如此一來,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命,卻不想在發生意外後讓青梔和她一起死。

她得先去江彩或者江德音那裏搞點錢,等去了晉國皇宮,有錢能使鬼推磨,總能想辦法給青梔留條後路。

做好這些打算,她心裏隱隱舒了口氣。

在這樣陌生的環境,有個一心對她的人作陪,她也不會太孤單。

……

現在天色還早,江容有意讓青梔多睡會兒,就隻躺在**思考。

思考除了錢和筆墨紙硯之外,她還有什麽需要的。

聽說這一路要走好幾天,古代的出行代步工具是馬車,乘坐體驗肯定比不上現代的交通工具,先別說高鐵,鐵皮火車說不定都比它舒適。

如果那馬車的配置稍微差一點,這一路四五天過去,她估計得去掉半條小命。

所以,還要叫他們把馬車布置得舒適一些。

她想得入神,不自覺地翻了個身,平躺在**好一會兒,才突然發現自己的後背好像不怎麽疼了。

就這樣平躺著扭了扭肩膀和腰,發現確實不太疼了,她又用手去按了按,被針紮的那些地方還有一點點酸痛。

不愧是宮廷秘藥,她想。

藥效好得簡直就像假的一樣。

不一會兒,外間響起輕微的響聲,是青梔醒了。

小姑娘還沒睡醒,一邊揉著眼睛,從屏風後探出個小腦袋往床這邊看了看。發現江容竟然是醒著的,睡意頓時被嚇飛到了九霄雲外。

“公主怎麽醒的這般早?”

說完這話,她快步走到床邊,似想到了什麽,緊張兮兮地看著江容:“可是後背的傷疼了?”

江容沒有回答,反而問她:“你背上的傷可還疼?”

青梔反手摸了摸,搖了搖頭:“不疼了。”

但是公主和她不一樣,她想。

她皮糙肉厚的,才會恢複得這麽快。公主的身子那麽嬌嫩,用藥後的效果肯定沒她好。

見她不說話,江容也不知道她在腦補些什麽,抬手揉了揉青梔的頭:“我已經大好了,不用擔心。”

青梔很信江容的話,聽她這麽說,就露出了“那我就放心了”的表情。

“不過——”江容話鋒一轉:“等會兒有人來了,我得裝作柔弱的樣子,你要配合我,知道嗎?”

青梔不太明白,卻認真地點了點頭:“奴婢知道了。”

她幫江容理了理腳邊的被子,站起身,說道:“奴婢去燒水。”

“去吧。”

江容目送青梔離開,確定她走遠了,才忍不住搖搖頭讚歎了一聲。

主子說什麽就信什麽。

主子讓幹什麽就幹什麽,哪怕不懂原因,也會完全照做。

簡直就是神仙小丫鬟。

……

青梔燒好水,端了盆溫水進來,替江容準備好了洗漱的用具。

看著那根圓圓的小樹枝,江容的心情還是有些一言難盡。

這東西她昨晚就用過了。這是古代刷牙的工具,名字叫楊柳枝。

這個時期的人們隻在早上刷牙,昨晚江容說要睡前刷牙,青梔雖然疑惑,卻還是替江容準備好了用具。

記憶中,原身每天早上刷牙都是自己刷的,江容按照記憶操作了一遍,總覺得沒刷幹淨。

可是沒有什麽比這更好的辦法了。

就算她能勉強製造簡單的牙刷,也沒有牙膏可以用,刷牙隻能用鹽。

如此想著,她強迫自己接受了殘酷的現實,隻能多漱了兩次口,聊以慰藉。

今天早上仍是如此,她多漱了好幾次口。

等她洗漱完,剛在正廳坐下,喝了一口茶,就見才剛剛跨出大門沒多久的青梔,帶了一串宮女走了進來。

江容不由放下杯子,看那些宮女們一盤一盤把碟子端上桌。

竟然還來了個司膳司的掌膳。

難道是因為她要走了,給她最後的優待?江容看著掌膳若有所思。

這些人應該是皇後派來的。

後宮一切歸皇後管,皇後向來不待見她,沒人敢背著皇後給她開小灶,更沒有關係好到願意冒險給她開小灶的人。

既然皇後願意在最後關頭做做戲,她找皇後要錢的成功率是不是更大了?

掌膳向江容做了個萬福,說道:“殿下,這是皇後娘娘賞賜的,還請殿下慢用。”

江容拿起帕子掩在嘴角輕咳了兩聲,柔弱道:“多謝娘娘恩典,隻可惜本宮今日有的忙,不能親自去謝恩了。”

掌膳偷偷看了眼江容的臉色,見她麵色發白,唇色淡淡,神采懨懨,雖然有些病態,卻仍不失美貌。

她低頭回複道:“娘娘說了,殿下隻在殿裏準備便是,不用去謝恩。”

說完,向江容告了退。

出了芳草殿,她並沒有回司膳司,而是轉道去了餘皇後那裏。

好巧不巧,餘皇後正好不在。

餘皇後此刻正在前殿裏,與皇帝一起召見晉國來的使臣。

越皇得知齊國給晉明帝送了個“齊國第一美人”後,就馬不停蹄地派人去了晉國,向晉明帝表忠心,除了言明會在江容及笄後把她送去晉國之外,還附上了江容的畫像。

越國占地麵積不大。

晉國使臣隊伍昨天下午才向越國邊關遞交了通關文書,今天一大早就到了,一到使館又馬上遞了求見皇帝的折子,害得越皇早飯都沒吃。

不過一想到他們如此迫不及待,越皇又有些高興。

眼下晉明帝如此暴戾,齊皇趁這個關頭送美人給他,越皇大概猜出了點他的用意,自己心裏也有點小算盤。

晉明帝不近女色且賜死了好幾個妃子,可能是那些妃子長得不美,或者不是晉明帝喜歡的類型。

越皇雖然鍾情皇後,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天底下沒有不好色的男人。

齊皇好色,後宮妃子數百人。他也好色,他隻好皇後的色。

如果晉明帝能沉溺女色,他和齊皇聯手攻打晉國,是不是可以趁機占點晉國的城池?

他們越國太小了,彈丸之地,還不過晉國一個主城大。如果能趁機擴大點越國的版圖,他也不算愧對先祖。

而且,齊國送美人的時候,晉明帝什麽都沒說。越國送美人的時候,晉明帝卻派了使臣快馬加鞭來迎接公主。

這說明了什麽?!

說明晉明帝就喜歡江容那樣的啊!

一時間,越皇腦海中閃過無數假設,看晉國使臣的目光就更加溫和了。

仿佛看到了晉國的玉璽和美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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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宜渣爹:馬不停蹄表忠心。

暴君:馬不停蹄來接媳婦兒。

容容:認真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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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青梔喜提本文第一彩虹屁小天使的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