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陛下怎麽突然來了?”
江容問是這麽問, 心裏卻美滋滋。
問的時候,還特意朝皇帝湊近了些,表達她內心的感激, 和対身邊人的喜歡。
她以前看過的宮鬥劇片段不多, 都是寫完作業後閑著有時間, 才陪江媽媽看一會兒。
劇中的皇帝總是把“帝王多疑”這四個字詮釋得淋漓盡致, 哪怕再寵愛一個妃子,也會因為他人有意上挑撥離間,而対那個妃子產生戒備。
不試探一番不肯安心,試探完了又覺得還沒試探夠, 一個誤會解開, 又有新的誤會隨之出現。本來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硬是能糾糾結結演完五六十集的內容。
除此之外, 還有各路神仙從中作梗, 爭寵的妃子, 前朝大臣的間接影響,謠言、明爭暗鬥, 陰謀詭計層出不窮……
而在眾多後宮劇中, 妃子大多有兩種下場。
劇情若是以戀愛為主線, 女主和大豬蹄子皇帝基本會盡釋前嫌,長相廝守。若是偏大女主風格, 女主最後會熬死或者直接弄死皇帝,晉升成為大權在手的太後, 輔佐新帝開創萬世的帝業。
劇裏的後宮女子總是如履薄冰, 稍有一步踏錯就是萬丈深淵, 說句話都是明誇暗諷,拐著彎地罵人。表麵笑得溫婉, 背地裏的小動作卻一個比一個陰毒……
対於這些手段,江容本來已經做好了應対的準備,完全沒把那些人的明嘲暗諷放在心上,隻在麵対太後以孝道向她施壓的時候,稍微慌亂了一會兒。
她還沒慌亂夠,皇帝就突然殺了出來,以不容拒絕的姿態往她嘴裏塞了顆定心丸。
讓她嚼都沒嚼就咽了下去。
如果皇帝隻是把她當打手小妹,肯定不會管她有沒有受委屈。她和後宮中的矛盾越多,越能激起她的鬥誌,讓她從原來單純地為他做事,變成給自己出口氣。
人為自己做事,總會比替別人做事更願意拚盡全力。
至少她是這樣的。
那皇帝為什麽還要跑來替她出頭?
這代表了什麽?
代表著一個男人対一個女人的嗬護!
不舍得她受半點委屈,才急匆匆地趕過來替她解圍。
#如果這都不算愛#
就算還沒升級成“愛”,至少,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是不一樣的。
哎!
江容在心底歎了口氣。
——這該死的無處安放的魅力。
哪怕穿越時空,她由內而外散發的魅力仍是讓人難以抵擋,連皇帝都不能免俗,隻相處一天就被她吸引了。
她心裏正美著,卻被皇帝伸手往另一邊推。
“熱,離朕遠點。”
江容:“?”
你就是這樣対待你“心愛的妃子”的?
意識到自己自作多情了,江容羞惱,很不高興。
她又往皇帝身邊湊過去,但也不敢離他太近。
她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說道:“陛下,這還是慈寧宮裏呢。萬一被人看見你這麽嫌棄臣妾,叫太後知道臣妾是假受寵,那可就不好了。”
而且這大早上的,太陽才剛剛從天邊出來,早晨的清風那麽涼爽,哪裏熱了?
她懷疑皇帝是在找借口。
皇帝似乎把她的話聽了進去,默許了她的湊近,沒有再推她。
江容又問了一遍:“陛下還沒說為什麽會來慈寧宮呢。”
“自然是來尋你。”
男人聲音慵懶,聽在耳裏有種酥酥的感覺。
江容故作羞澀,忸怩道:“臣妾一晚不見陛下,也想念陛下了。”
李晨瀚壓下微微揚起的嘴角,音色未變:“到了禦書房,朕有事問你。”
……
——皇帝是真的有事找她。
——不是故意去給她解圍的。
到了禦書房,皇帝翻開她的習字啟蒙書,指著上麵她寫的簡體字問她是什麽時,江容腦海裏浮現出這兩句話。
意識到她是真的自作多情了,她心中竟然有些失落。
皇帝看著江容,麵色平靜。
“每一個字似乎都與書中之字有聯係,卻又不是越文,愛妃寫的到底是什麽?”
他問是這麽問,心裏想的卻是別的。
他不能總用吃食和習字吸引她。
吃食方麵,他可以讓禦廚變著花樣做各種小點心,卻也難免會有吃膩的時候。習字也總會習完的。
到時候,他該怎樣才能引她主動往長樂宮跑?
他還需多想點辦法。
發現女孩在書中做的小筆記,他當時就有了想法。
簡化文字是一項大工程,需要女孩在一邊幫忙,如此一來,他們相處的時間就多了。
又想到她可能會被後宮的那些女人刁難,有了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他馬不停蹄地往慈寧宮趕,正巧替她解了圍。
後宮中那些女人,每一個都代表了她們身後的家族。朝中佞臣太多,他還沒想好要先拿誰開刀。
發落盛清河殺雞儆猴,接下來誰敢先露頭,他就先收拾誰。
一個一個慢慢來。
男人劍眉冷毅,身上散發著若有若無的凜冽氣息,江容還以為他是在懷疑什麽所以不高興了。
“這些字彎來彎去有些難記,臣妾就使了點小聰明,把它們都簡化了一下。”她說。
皇帝:“比如?”
江容拿起筆,在宣紙上寫了個“鳥”字。
篆體的鳥很難寫,彎彎曲曲,江容不知其正確寫法,以她的方式來寫,至少要九劃。
換成簡體字,就隻要五劃,還不用扭來扭曲,寫起來非常方便簡單。
“把完全的形狀寫成方形的,減掉一些冗餘的筆劃,寫出的這個字就很好認,還能節約墨水,節省寫字的時間。”
她說著,又在紙上寫了“雎鳩”二字的篆體字,和簡體字以作対比,意圖為自己的想法增加說服力。
寫完之後又總覺得有地方不対勁,左看右看好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雎”的篆體字右邊也是“鳥”,而不是“隹”。
江容張了張口,愣住了。
皇帝似乎也發現了這個小漏洞。他眉梢微挑,饒有趣味地看著江容:
“如何?”
江容硬著頭皮急中生智:“這個‘隹’指的是短尾鳥。雎鳩的尾巴短,所以用這個‘隹’字。”
皇帝:“既如此,為何‘鳩’字右邊是‘鳥’而不是‘隹’?”
江容:“……”
這是什麽驚天大漏洞加人間疾苦,當初商討簡化漢字的前輩們為什麽不能嚴謹點?
趁皇帝沒注意,江容悄悄抹了把臉。
“是這樣的,陛下。”
皇帝抬眼看她。
“‘雎鳩’指的是一種鳥,可若是把二字拆開,‘雎’隻能單指‘雎鳩’,‘鳩’卻可以是很多種鳥。比如斑鳩、水鵓鳩、山鳩之類的鳥,它們有的尾巴長,有的尾巴短,不能用‘隹’代替‘鳥’字。”
皇帝微微頷首:“言之有理。”
算是認可了江容的話。
江容這才悄悄舒了口氣。
皇帝又說:“愛妃能有這番奇思妙想,很不錯。朕欲推行這簡化字,你且把這本書上的字都譯出來,這幾日就留在長樂宮,專心做此事。”
推行簡化漢字?
江容詫異。
隻聽了她的隻言片語就作出決定,好敢想,也好果決。
這樣的皇帝才當得上“乾綱獨斷”這四個字。
好帥。
話說回來,簡化漢字的好處挺大,若是真的能成功,隻要簡筆字沒被取代,後世人都會記住皇帝的這一舉措。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留下她這個主力的名字,讓她也“名垂千古”一下。
……
替皇帝做事,最直接的好處就是,她可以愉快地吃皇帝宮中的水果和點心,也不用為了留下來和皇帝一起吃午飯而絞盡腦汁找借口。
還被皇帝允許在禦書房裏的**小憩了一會兒。
禦書房裏的床,基本隻有皇帝可以睡,四舍五入一下,她也算是上過龍床的人了。
睡醒起床,在青梔的服侍下稍作洗漱,回到禦書房的時候,皇帝已經在椅子上坐著了。手上拿著她早上寫的一疊厚厚的紙,正細細翻看。
江容走過去,福身道:“臣妾請陛下安。”得到皇帝招手示意後,自覺走到他身後,與他一起看。
不一會兒,薛福走進來。
“陛下,丞相和趙大人在外求見。”
皇帝隨手把紙放在桌子上,朝江容伸手。江容眨眨眼,把手遞給他,被他拉進懷裏坐著。
親密無間。
周圍都是男子的氣息,陌生卻好聞,江容身子有些僵住,在男人懷裏一動不動。
“可知是誰來了?”聲音低沉又好聽。
被男人突然拉進懷裏,江容的手還無意識地搭在他胸前,沒來得及移開。她能明顯感受到他說話時引起的胸腔震動,震得她心癢癢的,還想用手指輕輕地撓一撓。
好在她還殘存了一絲理智在心裏,強忍著沒有動作,隻在皇帝懷裏挪了挪身子,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
江容:“早上聽薛總管說,德妃是丞相的女兒。”
皇帝糾正:“婕妤。”
江容乖巧改口:“盛婕妤是丞相的女兒,陛下又說丞相的兒子當街毆打朝廷命官,他可能是請罪來了。”
皇帝頷首,拍了拍她的後腦勺:“拿出寵妃該有的的樣子,讓朕從嚴處理此事。”
江容皺著眉頭鄭重其事道:“明白!”
她說完,就轉頭看向門口處。
沒看到皇帝眼底的笑意和喜歡。
沒一會兒,江容就看到了傳說中的盛丞相,和頂著一隻熊貓眼的趙信。
熊貓眼極大程度地影響了趙信的帥氣,想到一路上趙信対她的禮遇,江容決定幫他一把。
她故作害怕,往皇帝懷裏鑽。
皇帝很上道,摟著她的腰,低聲問她:“怎麽了。”
聲音溫柔得不像話。
他說話時,還有溫熱的氣息打在她耳朵上,更是讓她身子都酥了一半。
太撩了,她有點受不了。
江容穩住心神,臉仍埋在皇帝懷裏,捏著嗓子矯揉做作:
“這位大人臉上的傷真嚇人。”
她這話一出,趙信低頭笑了。
盛國安卻隻能靠垂眸,掩蓋眼底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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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憨憨:趁機撩人計劃通。